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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花天龙剑 -> 文学区 -> [原创]三味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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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ankenzte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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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三味小事

本故事纯属虚构,与任何现实存在的人物、团体无关,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谢绝转载。

Snatch 1

    初春的夜仍冷得刺骨,整整一个冬天却居然没下过一场正经的雪。时代随着腼腆或匆匆的脚步不经意间变得难以捉摸,连季节也迷失在这荒芜缥缈的年代。

  车窗外的一片漆黑之中逐渐有了几点光亮,挂在窗上的雨点也渐渐少了。看了看手机,楼飞一骨碌从铺上爬起来,拽过横在小桌下的旅行箱,一把扯开拉链,心不在焉的开始整理散落在铺上的东西。火车已经在减速了,破败的站台已经可以透过车窗隐约的看到。楼飞没有抬头。从未记事时起,从未呀呀学语起,从未学会走路起,他已无数次经过这块站台,一切都早已烂熟于心了。对他而言,这站台是他的原点,一切生活的轨迹追根溯源都是从这里出发,无论他走到天涯海角。

  甩掉没有统一着装也并没戴着小红帽且标价不一的民间小红帽团体之后,楼飞拖着旅行包迈出了出站口。与此同时,在他的视线之外几步远的地方,有三个人刚好发现了他,向他跑来。

  楼飞把旅行箱立在脚边,没有像一个普通旅客那样先四处环视一下,而是先点燃了一支烟。他还没来得及把烟盒放回兜里,那三个人已经骂骂咧咧的迎了上来,其中一个几乎和楼飞一样瘦的家伙灿烂的龇着牙说道:“哎呀,都掏出来了何必往回装呢,见者有份见者有份!”楼飞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把烟盒扔了过去。跟在后面的另一个人一把抢过烟盒自顾自抽出一支烟来,一边叨咕着:“死龟一点都不懂得礼节,八百年没见了,都不知道客气客气……”剩下的那个人似乎全然没有插嘴的意思,正全情投入的举起右手振臂高呼:“吃饭~~!吃饭~~!饿死我啦!”

  “都他妈快十二点了,吃你妈比啊……”楼飞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被称作死龟的那位摸出火机把烟点上,一脸鄙夷的望着饿肚子的家伙:“废物,就知道吃,你永远是个猪!”被鄙视了的可怜人摆了个漫画中最常见的POSE——类似红卫兵的招牌动作,只是弯曲的不是面朝方向的右臂,而是换成了拖在身后的左臂,右手握拳,食指指着对方——瞪圆了双眼咬牙切齿的高声骂道:“王凌我靠你妈~~~!”骂完之后又面带恐惧之色的喊了声:“小朋友~~~”边喊边往另一个人的身后窜去,似乎在那里能得以藏身。可惜掩体并不接纳他,反而飞起一脚踢中了他的屁股,张口骂道:“滚!你个猪,躲楼飞那边去!”看躲避不成,他只好再次振臂高呼:“我要求吃饭!同意的举手!”

  王凌在一旁说道:“唉,孙子真可怜,好,你爷也举手,算照顾晚辈吧。”说着他把右手举了起来,顺口又对“小朋友”说:“孩儿他爹,你也举手吧,你看都几点了,大家都饿了。”此言一出,另两个人一齐朝他飞扑过去,拳打脚踢起来,只剩下楼飞还站在那里叼着烟看得不亦乐乎。

被称为“小朋友”的那个名叫韩炯,其实已经快20岁了,只是楼飞认识他的时候,只知道那个孩子身边所有的人似乎都叫他“小朋友”,毕竟十二三岁的年纪就整日混在网吧和机房里,被叫“小朋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这么个诨名叫到如今,至少六七年了。楼飞是在上初中的时候认识小朋友的,当时楼飞是机房里著名的《风之纹章》狂热者,在那个年代里,《风之纹章》已是最以华丽著称的PC游戏了,而时常聚拢在他身后“观战”的群众,就有这个小朋友的身影。

另外那个总被张口闭口叫作“猪”的叫朱畅,比楼飞还大一两岁,至于到底大多少楼飞并不知道,也从来没问过。不知从何时起这家伙得了个“八戒”的外号,这么多年来除了朱畅自己的家人,恐怕他还从未听过别人喊他“八戒”以外的名字吧。正因为绰号潜移默化的成了真名,大家想调侃他时也只好叫他“猪”了。楼飞说不清他是何时认识八戒的,只知道小朋友认识八戒要比认识他自己还早,几个人整日挤在昏暗的机房里从红警到魔兽,从名将到鬼泣,从千年到奇迹,如是而已。

而那个叫王凌的只比楼飞大半岁,两人是同年不同班的高中同学。可能也只是在机房里认识的而已,而之后几乎每天上午的大休息时间偷偷溜到操场翻墙而出直奔机房的小规模逃课团伙中,也就总是有楼飞和王凌的身影,而当他们钻进机房,也几乎是一定会与并非久候多时而是长期驻扎的小朋友和八戒千篇一律的不期而遇。

在这个地图上很难找到的小城里,会赶到车站接楼飞的,除了他们三个之外可能别无他人。在这个恍惚的年代,谁也很难说清能一如既往的维系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力量究竟有哪些,而这些力量能否持续到下一个年代,更是无人知晓。

不多时,四个人从站前广场边的一家小饭馆里信步走了出来。

朱畅像往常一样熟练的往路边吐了口唾沫,边走边抱怨着:“死难吃的东西,几张饼,四碗牛肉汤,居然要四十八!宰人啊~~!”韩炯掏出烟盒,随口接道:“得了吧啊,还不是你个死孩子非要吃,又不是你请客,你几歪啥。”刚把烟塞进嘴里,他稍微迟疑了一下,转身举着烟盒问跟在后面的楼飞:“要不要?”楼飞看都没看干脆利落的答了一句:“不要。”小朋友嘟囔道:“贱人,果然还不抽五块以下的烟。”他刚要把烟盒放回兜里,身边的王凌顺手给接了过去:“不客气,不客气,我不挑。”

  广场上横七竖八的散落着五颜六色破破烂烂的出租车,见四个人拖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一路走过,少有司机张口招揽生意。韩炯随口问一个司机:“到附中多少钱?”司机的小眼睛转了两圈,看了看一旁的楼飞,答道:“二十。”韩炯皱了皱眉头:“哄谁啊!都是本地人,这是刚从外地回来的朋友。”他回手指了指楼飞。

楼飞不动声色的指了指路边:“路边不是也有,到路边找去。”于是三个人随着楼飞一路往路边走去。虽说是站前大街,但整条街的路灯都早已熄了,若不是站前广场中心矗立的一组灯柱还亮了半数的灯,这一带几乎再也找不出其余的光亮。这条偏僻的路上除了火车站,似乎就只剩下一茬不挨一茬的破落小房和因接近工业区而被废弃的大片农田和堆满了数不清的垃圾的大片空地。空地上零星看得到锈迹斑斑的搅拌机之类的器械和散落满地的建筑废料,但何时开工,会有什么东西拔地而起,恐怕连一直住在附近传宗接代了几个世纪的住户都说不清楚。

  四个人走到路边,一辆看上去是车却又不怎么像车的东西适时的爬了过来。司机从可能根本就没有玻璃的车窗里探出头来,向几个人喊道:“走吗?到哪儿啊?”

  几个人仔细的打量着这辆奇怪的车,倒不是因为这几个人有这习惯,只是这辆车的外形实在太吸引眼球了:车壳像是几片用万能胶粘到一起的塑料,刷的似乎不是车漆而是墙粉,一块红一块紫的,煞是有趣;没有轮毂的车轮怎么看怎么像拖拉机的前轮,小巧可爱又不失强大的越野性能;怠速中的发动机传出类似爆米花机的突突声,整车的悬挂随着引擎的动人节奏愉悦的蹦跳着,似乎极力想挣脱弹簧和螺母的束缚自由的奔跑;前风档上没有雨刷器,引擎罩张牙舞爪的伏着,还好看上去这辆车也快不到有可能把引擎罩掀飞的程度。

  楼飞问那个司机:“附中去吗?给你十块。”司机忙不迭的答道:“去!上车吧。”韩炯是有B照的人,他扯了扯楼飞,小声问:“这车能坐吗?”楼飞附耳道:“开散了更好,乐不得到市里去打车呢,这条路上又没几辆车,走吧,没事。”于是几个人七手八脚把旅行箱扔进没锁的后备厢,然后挤进车里。随着司机一脚油门,一堆废铁载着四个人一路颤抖着向市里驶去。
   
   
                                                                                    つづく


[ 此贴被frankenstein在2007-05-22 15:11重新编辑 ]

[楼 主] | Posted:2007-03-11 10:29| 顶端
Frankenzte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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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natch 2

  “几年没来,这里居然变成酒吧了,时过境迁呢。”

  “一直都是啊,你不知道?从一开始也只有一楼靠窗的两排是茶座而已。”

  “……啊?是么?我还真没注意过……”

  如此说来,“绿野仙踪”原来始终是个酒吧而并非茶馆的名字。楼飞挠了挠头,左顾右盼的四下望着。“不论如何,我还是喜欢以前的常青藤秋千挂椅和木板桌。”楼飞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我也是……你还是老样子,说话一点都没条理,我以为你多少会感慨一下呢。”

  “哦……?感慨什么?”楼飞若有所思。

  “四年……不,五年了吧。”

  “快五年。”

  “你居然还认得出我,挺不容易的。”

  “这茶馆我不是也认得出么。”

  “绿野仙踪”,楼飞始终以为这是一间茶馆。在楼飞上高中的时候,曾经许多次来过这里。而时隔近五年,酒吧一楼的茶座已经全部重新装修,改成酒吧了。楼飞记忆中的鹅卵石地砖、树桩凳子、常青藤秋千、木板摇桌以及牵牛花吊灯,已全然不见了踪影。纵然此刻他对面坐着的仍是当年的那个人,却好像再也找不出当年的感觉。“看来我也长大了。”楼飞说。

  “是么?我没觉得。你还是老样子,似乎只有我一个人变老了呢。”雷静笑了笑,“初中毕业后就再也没见过你,而如今我都大二了。若不是我们还能这样坐在这里,我一定永远不会怀疑你随着时间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而我也只不过是像一根抛物线似的曾和你交叉过一段时间,而后又渐行渐远,再也不会见面了。”

  楼飞叹了口气,轻声说:“是不会再相遇了。我只是想探望一下回忆而已。说真的,我也没想到居然能见到你。”

  “只是在留言版上随手留下一个时间和“绿野仙踪”几个字,不愧是你的风格。”雷静端起杯子,意味悠长的注视着里面清澈明亮的蓝色液体,“你果然一点都没变,对现实的流动总是避讳莫深,但你总又不可能摆脱它的掌控。今天是网络的时代,想不留一点踪迹的来去无踪,代价是很高昂的。若你只是想保留着这杯‘蓝色珊瑚礁’,却又怎能确定今天的它是否还是在我的手中呢?哪怕你还是你,但我却不一定是我了。你说呢?”

  “对我而言,区别不大。”楼飞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工业革命之后的世界在下一次革命到来之前不会变化得很快,只会变得愈发迟钝,而革命并非常有的事;人也是一样,只要曾变迁过,很长一段时间内就不会再有什么变化。”

  雷静忍不住笑出声来:“你瞎联系的习惯也是一点儿没变。就算是如此,那你怎么确定我就没变过呢?”

  “你还会坐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楼飞的脸上没有一底笑意,却多了些阴郁。

  雷静一言不发,只是沉默着。时间如同静止了似的。“就好像是你的时间一样,似乎永远是静止的。”雷静心想。

  “左手伸出来。”片刻之后,雷静打碎了沉默。楼飞缓缓的把左手伸了过去。

  雷静捋起楼飞的袖子,在楼飞的小臂上寻找着什么。

  “一、二、三……四、五……六,连最浅的一道都还这么清晰,这真的是刀伤么?”雷静看着楼飞小臂上六条深浅不一的伤痕,摇了摇头说道。

  “有纪念意义的东西不会消失,没意义的东西想留也留不住。”楼飞说,“这六道伤痕的试验意义很重大,所以一直保留着也没有坏处。我们这个年纪的人中,有许多都有类似的伤痕,虽然由来或目的可能是丰富多彩大相径庭,但手段和过程终归是差不多的。怎么说呢,这多少也算是一个年代的刻印吧,如果少了它,说不定某一天回想起来会觉得少了点什么。你的手腕上不是也有两道伤痕吗?而且是在更危险的位置。”

  雷静轻轻的颤抖了一下,松开了楼飞的手。

  楼飞缩回手来,刚要把袖子扯下来,雷静忽然喊道:“等等!”然后一把拉回了楼飞的手。

  雷静把楼飞的手腕转过来,手心向上,指着他的手腕问:“这是怎么回事?”

  楼飞的左手腕上离手掌四五厘米远的地方有一道又宽又深的伤痕,足有五六厘米长,贯穿了整个手腕,两侧布满了针眼的疤痕,总共有十四个之多,这道伤痕如此骇人,似乎这条手腕曾经被斩断过一半。雷静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你想自杀吗?”雷静迟疑了一会儿,问道。

  楼飞抽回手来,说:“割腕自杀的死亡率只有5%。”

  “那就是想死又不想死喽。”雷静叹了口气,向后靠到椅背上。

  “……是吗?我也不大清楚。”楼飞用手指压着嘴唇想了想,说道,就好像那伤痕并不是他手腕上的一样,“你想问吗?”

  雷静望着窗外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想问。”楼飞微微的笑了,笑得很淡。

  就在两个人默不作声各自想着心事的时候,二楼的吧台忽然传来一阵叫骂声,待雷静扭头去看时,又传来一阵桌椅倒地和酒杯落地的杂乱声音,忽然迅雷不及掩耳之间有个人顺着楼梯像一个麻袋似的滚了下来,紧接着在楼梯口闪出一个身影,望着刚刚滚到一楼的那个倒霉蛋轻蔑的张口说道:“蠢货,鸡要到农贸市场去买!你记……”她话刚说到一半,从她身后急匆匆的钻出两个人来,连推带搡的把她往后面拖去,其中一个忙不迭的喊着:“唐萦!唐萦!别闹了!你冷静点儿!”另一个扭过头望了望被踹到楼下的那家伙,用怜悯又带着讽刺的语气说道:“小子,这儿不适合你,另投明处去吧。”说完,也一同消失在楼梯头。

  滚下来的那位看来摔得不轻,好一阵子才揉着后脑勺勉强站了起来。一身淡黄色西装扭得乱七八糟,脚上穿的皮鞋也甩飞了一只,他狼狈不堪的整理好衣服,恨恨的冲着已经不剩一个人影的二楼平台望了一眼,迈开两腿冲到入口,推开门一阵风似的走了。雷静隔着窗户看到那人气冲冲的钻进停在路边的一辆Accord,很快一溜烟消失在路口。

  楼飞和雷静的位置在一条靠窗的回廊里,自从楼飞和雷静第一次在这里见面,他们就从没换过位置,这也拜他们每次挑选的时间所赐,不是上午就是午后,基本都是没什么客人光顾的时间。刚才的喧闹只持续了短暂的几分钟,一切都发生在楼飞身后不远的地方,虽然楼飞始终连头也没回,但雷静却都看得很清楚。

  “原来这里偶尔也是会吵闹的么,不过毕竟也快五年没来过了。”雷静说。

  楼飞不动声色的说:“不好么?这样才像酒吧嘛,毕竟这里已经不是茶座了。”

  不光是茶座变成了酒吧,窗外的景观较之过去也已是大相径庭了。天空似乎也没有以前宽阔,不过在这两个人眼中,也许这里的时光始终是静止的,如此而已。


                                                                        つづく

[1 楼] | Posted:2007-03-13 15:51| 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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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natch 3

  楼飞一路沿着校外的大路走了一圈。校外的超市还在,看上去没怎么变样,附近还是那几栋楼,街对面那栋动工已快十年的大厦仍然没开始贴砖,校门两旁的几家小饰品店也都是老样子,连校门对面的几个早点摊子都没什么变化。楼飞在超市门口停下脚步,点燃一支烟。可能只是我跑得太快了。楼飞想。

  超市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汽车,楼飞先是扫了一眼,而后像是什么所被吸引了似的向那辆车走去。

  一辆黑色的GOLF GTI,脏得不成样子,从底盘起向上有半米左右几乎被干透的泥水刷成了灰白色,轮毂和刹车盘也脏得看不出一点金属模样。车主似乎不怎么喜欢油漆的抛光效果,把引擎罩、车门以及后备厢盖都换成了磨砂面的碳纤维板。车窗没有贴太阳膜,可以很轻易的看到车里面,车里没有任何装饰品,车后座上扔满了乱七八糟的塑料袋,车底散落着一堆空饮料瓶,副驾驶座上扔着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笔记本还通着电,隐约可以看到桌面是一副身着铠甲的女性的游戏CG。

  初看到这辆车时,楼飞有点儿惊讶,虽说小城少不了好车,但谁会疯到买这辆车呢?奔驰宝马奥迪是见得多了,但按理说这座小城里不该有这种车才对。不过很快楼飞发现这辆车的车牌并不是本地的,蓝底白字的车牌上是“沪N G3121”。上海的车跑这儿干什么来了?既不是军车也不是黑牌,来探亲的不成。楼飞想。

  楼飞绕着车走了两圈,自顾自的在车头蹲了下来,掏出一张纸巾来擦拭进气口格栅上被灰尘和泥水糊得已经全然看不清了的“GTI”标志,自言自语的嘟囔着:“不管怎么说,还是不厚道啊。”

  正当楼飞叼着烟耐心的擦拭标牌时,遥控车门锁忽然叫了一声,吓了楼飞一跳。还没等楼飞站起来,他就听到自己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随它去吧,擦了还是要脏的。”

  楼飞转过身来。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年纪和他相仿的年轻男孩,左手提着几个装得满满的塑料袋,右手正捏着遥控钥匙,看样子是刚从超市里出来的。

  楼飞略带尴尬的笑了笑,说道:“车通人性啊,老这么脏车要生气的。”

  那男孩闻言笑了,说:“没事,车随主人。”

  楼飞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脸上挂满了疲倦的神情,但看上去还算有精神;颧骨很高,瘦削的脸颊有点儿内陷,头发挺长,盖住了他大半个眼睛;牛仔裤和利索的薄外套看上去和季节有点儿不搭,个头儿不算很高,不过和车相比,人是显得干净许多,不像是个邋蹋的人。乍看上去,这个男孩给人的感觉像是个很冷漠的家伙。

  楼飞觉得他话只说了一半,于是没有转身走开。果然他快步走到车前,拉开车门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儿扔了进去,但并没钻进车里,而是从储物盒里摸出一包烟来,转身倚在车门上,抽出一支递给楼飞。楼飞迟疑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那人先是径自掏出火机来把烟点燃,然后随手把火机递给楼飞,完全没有客套的意思。

  楼飞把烟点燃,把ZIPPO递了回去。那人伸手来接的同时开口说话了:“喜欢GTI?”

  楼飞吐了口烟,随口应道:“不,我喜欢Freelander。”

“买得起也开不起的车呢。”那人晃了下脑袋,撇了撇嘴角说。

“你是上海人吗?”楼飞走到路边,随意的席地坐在路沿上,舒展了一下双腿,接着问道。

“不是。”他顺着后脑理了理头发。

“从上海来?”

“嗯,刚来。”

“有朋友在这儿啊。”

“没。”

“亲戚?”

“没。”

“……这么老远来干什么呢?”

“来这儿找个人。”

  楼飞有点儿发愣。这个少言寡语的家伙似乎有心与他聊聊天,所以楼飞倒也没在意他那简练到了极点的言语,但听他说是来“找人”,楼飞倒是有点儿转不过弯儿来。

“……不是没朋友吗?”

“嗯。只是来找个人。”

“来这儿多久了?”

“嗯……”他捏着下巴想了好一阵,“十天?差不多吧。”

“……那你呆哪儿?”

  他用下巴指了指车。

楼飞愣得不轻。听他的口音实在不是本地人,但肯定也不是上海人。楼飞在上海呆过一阵子,印象还算深刻,但面前这个人身上仿佛一点儿地域色彩都看不出,除了一口标准且不带一点儿方言的普通话与那块“沪”打头的车牌以外,简直就像是个天外来客似的,说的话又全然不着边际。看他和他那车的模样,倒是风尘仆仆,但听他说的话又令人摸不着头脑。听起来似乎只是在玩捉迷藏似的,可说得又是一派认真,很郑重其事的样子。

  “十天还没找到?”楼飞有点儿上火。

  他拖着长音“嗯………………”了一声,有点儿无奈的说:“根本就没找呢,没法找啊。”

  “没法找?没事先联系?”

  “没。”

  “住址呢?”

  “没。”

  “电话?”

  “知道我就打了。”

  “姓名?”

  “嗯……不清楚。”

  “……什么都不知道?”楼飞有点儿抓狂。

  “…………”他又捏着下巴,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看上去好像真的在琢磨“知道些什么”似的,“嗯……差不多吧,其实连是不是在这个城里也说不准。”他说。

  楼飞忽然觉得喉咙很干,心里有股无名火直往上钻:“那你就跑上几千里地到这儿来?还住车里?”

  “因为要找人啊。憋家里总是找不到的。”

  楼飞捂着额头揉来揉去,他头一次觉得脑子不太够使。“无奇不有”这个楼飞一向嗤之以鼻的词,此刻没任何征兆的蹦进了他脑子里。

  “……我能问问你的名字么?”这个怪异的家伙,至少应该问一问他的名字。楼飞心想。

  “萧澈。清澈的澈。”那人弯腰从刚扔进车里的塑料袋里翻出一罐可乐,扔给楼飞。


                                                                              つづく

[2 楼] | Posted:2007-05-22 15:08| 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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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natch 4

  “许苑!许苑?在吗?”杂草丛生的小区里响起一阵敲门声。像湖面被一颗石子打碎,寂静的午后像被吵醒了似的,一阵微风吹过树梢,搅起一阵悦耳的沙沙声。

  “霖姐啊?稍等下啊!我先去洗下手!”院内先是响起一声回应,紧接着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快院门打开了,露出一张画着几道油污的笑脸。

  唐霖先是愣了一下,一边盯着许苑从上到下的打量着一边走进院里,问道:“……你干什么呢?怎么弄得脏兮兮的。”

  许苑关上院门,笑嘻嘻的指了指墙角堆放着的一堆零件和工具:“刚弄来的,快修好了。”一边说,一边在身上沾满油渍的工作服上擦着还挂着水珠的手。唐霖顺着许苑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墙角七零八落的扔着一台被拆成一堆废铁似的老式三轮三座摩托车——一般只在电影里见得到、俗称跨子的那种,居然还是军绿色的,漆面有数不清的伤痕和凹槽,前后轮的档泥板都不见了,轮胎磨得几乎看不出纹理,发动机已经被拆散,零件扔了一地,引擎散热片七歪八扭的,像是被铁锤猛敲过一通,只有活塞、曲轴、火花塞和气门罩之类的小零件看起来像是新的,估计是许苑正准备换上去的,车头车尾自然都没有牌照,总之一眼看上去简直像是抗战片里用的道具似的。

  唐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隔了半晌才回过神儿来:“我的天,你从哪儿淘来的这东西?不是从地底下刨出来的吧?”许苑正在一旁脱工作服,随口应道:“能刨出那来谁不天天刨啊,别看像是堆废铁,那可是我花八百块钱买的呢。”说着,许苑把刚脱掉的工作服挂在院里的晾衣绳上,招手示意唐霖进屋。

  两个人前脚后脚进了屋,唐霖还是意犹未尽的隔着窗户望着院子里那八百块钱出神。许苑抄起垃圾桶来把满桌的垃圾一股脑儿的扫了进去,顺嘴说:“喜欢啊?修好了借你骑骑好啦。”唐霖知道许苑是拿她开玩笑,一个骑自行车还没跑步快的人当然不会去骑那玩意儿了。唐霖叹了口气:“整天鼓捣这些东西,亏你还是个女孩子,又一脸文弱相,要不是都认识你,迟早得有一个两个叫你吓出毛病来的。”

  许苑没答话,窜进里屋轰隆隆的拖出两把椅子来扔到桌旁。唐霖很随意的坐了下来,许苑却没坐下,她走到唐霖背后,手扶着唐霖的肩膀。唐霖刚注意到她们两个面对的方向是衣柜的镜子,许苑正从镜子里看着她。许苑忽然伸出手来揪了揪唐霖的马尾辫,开口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吧?你可不是会闲到串门的人。”

  唐霖吃了一惊,似乎她对许苑突如其来的问话没什么准备。她没有开口,只是转动着眼睛,略带惆怅的眺望着这间小屋的每一个角落。

  这个小院唐霖已经很久没来过了。虽然一门一槛都仍透着熟悉亲切的气息,但一切又都与从前大不相同。唐霖隐约记得,几年前她坐在这个房间里的时候,四面的墙上还挂满了动漫海报,桌椅床柜上的每个角落甚至都扔着各式各样的娃娃,其中又以KITTY最多,连镜子上都贴着透明的KITTY,几乎一尘不染的房间里总是干净利落又跳跃着活泼的味道。外面的小院的天棚上爬满了牵牛花、爬墙虎和丝瓜,绿荫下是一簇簇的月季、芍药和菊花,每到夏日,总有几个人三三两两不请自来的聚在这个小院里打牌、说笑、乘凉。而眼下唐霖所看到的,虽然仍是当年那些摆设,但却已全然不复当年的模样了。墙上的海报早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几面斑驳肮脏的粉墙。成堆的娃娃也不知去向,家具零乱的堆在地上,衣柜的门和桌子的抽屉都是敞开的,里面杂乱无章的堆放着几乎所有类别的东西,凡是有平面的地方,都扔满了塑料袋、纸袋、空瓶、废纸等等数不胜数的垃圾。地板也好像几年没扫过似的,原本就是没铺过地砖的水泥地,脚步的摩擦在地上沉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土,踩在上面简直有走在雪地上的感觉。窗帘仍是当年那些可爱的粉红色厚绒布帘,只是现在仅有卧室里的那一块还完整的遮着后窗,客厅里的这块只是勉强的搭在窗上,勉强用窗户把帘子夹在那里而已,挂钩已经掉光了,两端都无力的垂到了地上,粉红色的窗帘如今看上去却差不多成了血污色的。院子里的红红绿绿早已无疾而终了,只留下几块嵌着垃圾的泥土地,四下里空空荡荡的,除了进门时唐霖看到的那堆废铁,空无它物,院中心那条青砖铺成的小路,如今看上去却是格外的扎眼。

  物是人非么?不对……人没有变……变了么?唐霖有些出神。

  “说话呀?”唐霖的辫子又被重重的揪了一把,疼得她回过神来。

  “那个……下周三是林舒的生日。”唐霖略微有点儿犹豫的张口说道。

  许苑放开了唐霖的辫子,踱到桌旁坐了下来,胳膊肘拄在桌上,手拖着腮,呆呆的望着地面。

  “那你是来邀请我的喽?”许苑望着唐霖的脸。

  “……嗯。”唐霖避开了许苑的眼神,应得更加犹豫。

  “……这点儿事,至于跑一趟么,打个电话不就得了。”

  “你电话早就停机了好不好?你也不用手机了,哪儿找你去。”唐霖没好气的说。

  “嗯?停机了?”许苑站起身来,走到书桌旁抄起电话听了听,果然里面只传出嘟嘟的忙音声。许苑木然的走了回来,一屁股砸在椅子上,两手一垂,脑袋向后一仰搭在椅背上,喃喃的说:“停了就停了吧,反正是个摆设,少交点儿钱更好。”

  唐霖没有作声,只是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许苑。

  “找我有事么?”许苑问。

  “……我不是刚说了么?林舒过生日……”

  没等唐霖说完,许苑跺了下脚,一挺身重新坐直了,直勾勾的盯着唐霖,盯得她有点儿发毛,话也说不下去了。

  许苑长吁了口气,皱着眉说:“霖姐,你也开始耍我了么?……我一直把你当姐姐看的。”

  唐霖哑口无言,不安的左顾右盼着,不知说什么好。

  许苑在桌上翻了一阵儿,翻出一盒烟来,又从兜里摸出火机,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接着说:“不用问也知道我不会去的。都怕我生气,所以叫你来找我的吧?霖姐,你一个连谎都说不利索的人,这滥好人当得冤了点儿。”许苑略带悲凉的看了看唐霖。

  唐霖低下头,轻轻的摇了摇:“不,是我自己想来的。我来之前,小萦还劝阻过我……”说罢,她站起身来,慢慢走进许苑的卧室,四下张望起来。许苑仍靠在桌子边抽着烟,没有跟进去。

  唐霖在这间狭小且同样杂乱不堪的卧室里信步走着,在寻找着什么。她走到墙角的一面书柜前,从架上拿起一根黑色的木管。管子上盘绕着许多金属细管和按键,只是已经被灰尘盖得看不出一点光泽,有些地方已经脱了色,露出几点难看的黄斑。这是支双簧管,顶部仍插着一根已经豁了的簧片。唐霖有些颤抖的握着这沉甸甸的乐器,端详着,她轻轻吹去上面厚厚的灰尘,小心的把它立在窗前的桌上,又接着寻找。

  床脚与墙壁的夹缝中,斜倚着一台电子琴。日积月累的灰尘倾压在琴上,挤满了键与键之间的每一个空隙,白色的全音键和黑色的半音键几乎都被一层厚厚的灰尘染成了相同的灰色,靠墙的角落里孤零零的卧着同样被遗忘了许久的变压器,另一端的插头仍插在琴上,就像从未曾拔下来过。唐霖在琴前蹲了下来,伸出手去轻轻的敲击按键,整排的灰尘像雪花似的散落下来,把琴旁的地面掩成一片灰白。

  唐霖缓缓站起身,抬头张望着。她走到立柜旁,踮起脚费力的伸直手臂,从柜顶拖下一个琴盒来。琴盒带下一阵铺天盖地的灰尘,呛得唐霖不住的咳嗽。她把琴盒放在地上,弯下腰来拉开了琴盒的拉锁,里面露出一把缺了三根弦的红木吉它。唐霖依稀记得这把民谣琴,曾几何时,许苑整晚整晚爱不释手的抚弹着它,每次走过她的窗前,都能听到伴着这把琴所传出的清亮悦耳的歌声。而唐霖面前的这把琴,如今弦枕已经劈了一块,再也挂不上弦了,音箱也裂开了一条大缝,纵使再怎样修补,也永远不可能再弹出从前那欢快动人的旋律来了。

  唐霖的眼圈湿润起来,她感到鼻子有点儿发酸。踏进许苑的院门还没有一刻钟,唐霖却感觉像是经过了一年。

  不知何时,许苑悄悄站到了卧室的门口。

  “霖姐,我得去打工了。”

  “……哦……”


                                                                          つづ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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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楼] | Posted:2007-05-22 15:10| 顶端
Frankenzte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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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natch 5

  楼飞拎着大包小包费力的爬上楼,停在门前,把右手提着的袋子都放在楼道里,用脚抵着,用力吹了吹勒疼了的手,从兜里摸出钥匙拧开了门。

  楼飞刚把一堆塑料袋一一拎进门廊,就听到屋里传出一阵高亢激昂的音乐声。楼飞先是搓了搓手缓解麻木,然后拐进厨房里去洗手。进行曲的旋律,随着大段的音阶爬升和强弱转换显得格外的抑扬顿挫,这段交响乐楼飞听着很耳熟,总觉得是一段经常听到的音乐,但又想不起叫什么名字。楼飞从扔在门廊里的塑料袋堆里翻出一条毛巾擦了擦手,然后随手把毛巾挂在灶台壁上的挂钩上,走进屋里。

  萧澈正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唯一的一张桌子前对着笔记本的屏幕闭着眼睛发呆,似乎没发觉楼飞已经悄然站到他身后了。楼飞冷不丁的张口问道:“这是什么曲子?这么熟。”本来楼飞打算吓他一跳,可没想到萧澈头也没回就接过话来反问道:“听过吗?”

楼飞反而乱了手脚,胡乱的挠了挠头:“啊?啊……听过,不过不知道是什么曲子,我总觉得像星球大战里的。”

萧澈还是没回头,接着问楼飞:“你看没看过星球大战?”

  “嗯……”楼飞拖过墙边的另一把椅子,弯腰吹了吹椅面上的浮灰,歪着脑袋想想,说:“应该没看过。”

  “我也没看过。”萧澈回了一句。

  “…………”

楼飞很是郁闷,跟面前这家伙说话简直像跟小I机器人聊天似的没谱,楼飞忽然有点儿后悔把他领回家来。

  “这是什么曲子?”楼飞稳了稳情绪,又问。

  “瓦格纳的歌剧《女武神》的序曲《女武神骑行》。”随着萧澈话音落下,一曲终了。萧澈抬着椅子转过身来,面朝着楼飞坐下。

  “谢谢。”

  楼飞有点儿愕然:“谢谢?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在这儿休息。”

  楼飞开始有点儿习惯这小子前言不答后语的说话方式了。

  “被褥什么的我都买回来了,你要是愿意的话,在这儿呆几天好了,我是无所谓啦。”楼飞指了指门廊里的那堆袋子说。

  萧澈却连看都没往门廊那儿看一眼,只是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转了几圈,每个房间都探头看上几眼,好像在巡视似的。

  “这儿是你家么?”他问。

  “以前是。”

  “现在呢?”

  “现在是我的房子。”

  “怎么?”萧澈还是没一点儿惊讶的样子,很稀松平常的问道。

  楼飞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了出来:“我家几年前就搬跑了,这里只留下这套空房子,你也看见了,基本是什么都没有,不过好歹有床有桌子有椅子,至少能住。”

  “嗯。”萧澈对付了一句。

  “对了,说起来,你为什么不住宾馆呢?”楼飞问。一个开着GTI跋山涉水数千里的家伙总不至于住不起宾馆吧。

  “宾馆?除了能睡个觉。车里不也一样。”萧澈已经把所有的房间都查阅了一遍,又走回客厅里坐下。

  “那你笔记本和手机怎么用的?”

“车里接的有电源。”

“那这些天都干什么了?观光?”

  “嗯。”

  虽然一直是楼飞在发问,但他却愈发觉得理屈词穷。跟这小子说话令楼飞莫名其妙的有种往水里扔砖头,每扔一块都石沉大海似的感觉。楼飞脑子里不经意间蹦出“肉包子打狗”这样的词,他自己都忍不住忽然想笑出声来,拼命憋了半天才把笑意憋了回去。

  楼飞自觉没趣儿,也不再问什么了,转身去门廊把那堆塑料袋一气儿拎了进来,开始整理东西。而萧澈见楼飞不再吭声,就又转过椅子摆弄他的笔记本去了。楼飞里里外外的折腾了半天,萧澈也没流露出任何帮忙的意思。楼飞偶尔望望他,有点儿不解的摇了摇头。看样子这家伙真不比在他自己家里呆着更随意到哪儿去了。

  好一阵子之后,楼飞用手背理了理被汗珠打湿的头发,坐到客厅里休息。他掏出烟来,抽出一支伸向萧澈,“嗯”了一声。萧澈转过头来,轻轻摆了摆手。楼飞又从地上拿起两瓶水来,递给萧澈一瓶,萧澈伸手接了过去。

  “收拾得差不多了,今晚就先凑和吧,别的明儿再说了。你睡那屋好了,床我都铺好了。”楼飞指了指西面的一个房间,“我睡那边。”又指了指东面的另一个房间。

  “啊?”萧澈有点儿惊讶的窜了起来,快步走到被指定给他的那个房间门口,扶着门框往里看了看,又小跑到另外一个房间门口张望了一下,回头对楼飞说:“早说啊,两个人收拾不是比较快么?”

  楼飞猛的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搅着头发照着自己的额头一顿狠揉。他啼笑皆非的瞟着萧澈,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眼睛都有血丝了,在车里怎么可能休息好呢,你还是先睡一觉吧。”楼飞盯着萧澈看了一会儿,说道。

  萧澈揉了揉眼睛,低头想了点儿什么,说:“嗯,谢谢。”说罢,他伸手关了笔记本,拿着楼飞刚递给他的那瓶水进了房间,轻轻的把门关上了。楼飞好像想起了什么,冲着那边喊道:“喂!不先洗把脸啊?毛巾也买了!”

  “刚才洗过了。”门那边传来了萧澈的答话。

  楼飞叼着烟,斜坐在窗台上漫无目的的向外张望着。刚回来第一天而已,凌晨在韩炯家睡了一觉,上午把行李送回家之后就直奔绿野仙踪去见雷静,下午快到家时又遇见萧澈这么个怪人,想着想着,楼飞不自觉的咧开嘴笑了起来。真是很有意思。

  楼飞所在的这套房子正是楼飞以前的家,是学校的家属楼。楼的一面临街,而另一面则毗邻校园。从窗口向外望去,校园里的几栋教学楼还是老样子,只是中心花坛里那棵雪松倒是不见了。楼飞定睛一看,原来花坛也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大理石平台,平台上矗立着三根旗杆,中间最高的一根的顶端飘扬着一面已经风吹雨打得褪了色的国旗。远端能看到学校另一侧的大操场,天气不错,连操场一侧的宿舍楼外挂着的五颜六色的被褥和衣服都能隐约看到。以往杂草丛生的草坪不见了,只能看出一片深绿色,看样子是改造成了一片塑胶运动场,周围一圈四百米跑道也不再是煤渣的黑灰色,铺成了红白相间的正规跑道,只有操场另一侧的篮球场没怎么变样,但仔细看上去篮板似乎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些破木板了。果然还是变样了,毕竟已经四年了么。楼飞想。

  楼飞的视线围着整个校园扫了一圈,最后扫到楼下。萧澈的GTI正停在这个单元的门口,楼飞从高处俯瞰着这辆脏兮兮的GTI,脑子里飞快的把遇见这个举止言行怪异的人的过程闪了一遍。楼飞不觉得这个邀者不拒且招之即来一言一行酷似仍未出世的小公子似的家伙能只身安全的驾车千里迢迢来到这个小城,而且还看似平安无事的渡过了“十天”之久。楼飞使劲儿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萧澈已然留在他脑海里的印象,打算从头思考一遍,毕竟这小子的一举一动太容易给人留下深刻的记忆,反而令人很快就忽略了对他的第一印象。初见萧澈,楼飞与他第一次对视的时候感觉心里一震,当时萧澈的目光令楼飞浑身不自在。他的目光很冷淡,似乎没有任何温度,脸上也看不出任何的表情,被他看着就仿佛被瞄准镜锁定着似的,一点儿也不像是普通的被“看”着的感觉,说是被“盯”着可能才更恰当。萧澈是单眼皮,眼角稍微上挑,看上去眼睛很细,但好像是因为眼睛没有完全睁开而且眼皮垂得很低,冰冷的目光像出鞘的刀子似的直挥向他的目光所到之处。无论怎么想象,被这样的眼睛盯着,任谁也不会自我感觉良好。然而那样的目光只存在了很短的一会儿,至少之后楼飞再也没跟他对视过,况且两人之后的那些至今令楼飞哭笑不得的对话几乎完全吸引了楼飞的注意力,楼飞也就忽略了对这个人的观察。楼飞眼睛死盯着窗外的空气,摸索着点燃了一支烟。自己之所以动了把萧澈请回家来的念头,现在想来却显得很幼稚了,似乎只是一波莫名的冲动。虽然楼飞不能否认他对萧澈所说的话大为好奇,但促使他对这个人产生浓厚兴趣的也许正是萧澈初遇楼飞与那之后的强烈反差,楼飞说话做事一向随心所欲,全凭兴趣而定,既不考虑风险也不在乎后果,如此一来把萧澈带回来却反而成了理所当然的事了。楼飞越想越觉得脑子乱,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蹬腿从窗台上跳了下来,伸了个懒腰。

  “萧澈!”楼飞喊了一声。

  “萧澈?”半天没听萧澈答话,楼飞又喊了一声,向萧澈的房间走去。

  “萧澈……”楼飞推开房门,只见萧澈安静的盖着一张毯子躺在床上,头发耷拉在脸上,已经睡得很熟了。外套和裤子搭在床背上,旁边的地上放着那瓶喝了一半的水,屋子里很暗,萧澈把满是灰尘的窗帘也拉起来了。“明明是很累了嘛……”楼飞想着,悄然退出屋外,轻轻的把门关上。

  ……十天?溅满了泥水的GTI,从头到脚干干净净的衣服,一丝不乱的头发……雨是午夜时分停的,但这一带能把车开得这么脏的,除了郊区也就只有国道了。楼飞记得在车站边吃饭时大家还聊到很久没有下雨了,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充其量是萧澈有可能是昨晚才到城里的,只是“有可能”而已。楼飞蹬蹬蹬一路小跑下了楼,随手捡起一根树枝,掀开墙角的小区垃圾桶随手拨拉着。萧澈把车停在楼下之后,把所有的垃圾都扔进了这个桶里,楼飞期望能翻出点儿诸如印着“可迪”“好德”之类便利店标签的塑料袋之类有参考价值的东西来,哪怕是饭盒、饮料瓶之类的废弃物,此时也有无与伦比的证明力,如果能翻到一张打印着日期的购物小票之类的纸片,那所有的胡思乱想也就都水落石出了。但楼飞折腾了半天,只翻弄出一些印着“Parkson”、“Yoshinoya”之类的店名,除了能证明是来大城市之外提供不了任何其他线索的塑料袋,还有一些随处可见的易拉罐和KFC的包装纸,再有就是一些本城超市的袋子了。虽然其中有吉野家的袋子,但既然找不到与之对应的饭盒、酱包甚至筷子,也就证明不了什么。楼飞很后悔第一次见这辆车时没仔细看看车里都有些什么,不过转念想想,当时会去关注这些东西的可能也实在是微乎其微。楼飞扔掉小棍,绕着萧澈的车走了几圈,隔着车窗努力的往里张望,期望能看到一两张高速公路收费站凭条之类的纸片。一般来说这些凭条都会被随手扔在驾驶座附近的储物格里,或是随手扔到风档前面,但也不是不会被塞到档把后面的小储物箱里,所以虽然楼飞什么都没看到,倒也无气可生。车后座已经清理干净了,只剩下一盒纸巾扔在那里,倒是一个上海很常见的牌子,但对楼飞没有用处。楼飞的弯下腰徒劳的观察车的底盘,然后仔细检查轮胎纹路里有没有卡着什么东西——这些无奈之举自然是没有成效的。又折腾了半天,仍然找不到什么线索,楼飞只好怏怏的回到了家里。

  如果说楼飞多疑,还不如说好奇是他的兴趣更贴切,所以楼飞也不曾打过萧澈的笔记本或行李的念头,无论如何,“观察”与“搜查”是性质截然不同的两码事。虽说楼飞什么结论都没能得出,却总觉得很不甘心,按常理任何一个不带提防之心的人随手总会留下一点什么可以用以推断出他的行踪的痕迹,但楼飞却越来越感觉萧澈是故意把线索全部销毁或隐藏起来了,这种想法在他脑子里不断的膨胀,几乎从一个不经意的猜测转化成了确定无疑的事。说起楼飞的缺点,这恐怕是其中很严重的一个吧。

                                                                              つづく

[4 楼] | Posted:2007-05-22 15:13| 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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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natch 6

  深夜十一点,已经没什么车了,路口的信号灯也都换成了闪烁黄灯。道路两旁还积着水,偶尔被疾驰而过的车子震起微微波澜。

  随着一阵由远而近的轰鸣声,一辆雅马哈机车呼啸着掠过熟睡的柏油路,一辆闪着双蹦的红色的捷达紧随其后,不停的切换着灯光闪前面的雅马哈。

  雅马哈好像被闪烦了,“吱”的一声,一个急刹甩到路边停了下来,路面上留下一道清晰的轮胎印。紧跟其后的捷达也在后面几步远的地方停了车。

  捷达的后门先开了,一个女孩一头窜了出来,奔到路边的绿化带,弯下腰哇哇吐了起来。随后前门也开了,钻出一个穿着棕色夹克的人来,冲着雅马哈的骑士一顿数落:“你跑上瘾了啊?我他妈车都快开散了,没见一个劲儿闪你吗?双蹦都开了,还不停,没看唐萦都这样儿了!”他用姆指从肩上向后指了指那个还在一旁狂吐的女孩。

  “你这不胡说八道嘛,就跟我真能看见似的……”骑士把机车扎在路边,朝捷达走来,一边摘头盔一边说道,“哎呀,250CC就是爽,骑上就不想下来,跟开飞机似的。”

  “爽个屁,新车哪能这么折腾,要是玩出毛病来看唐萦不把你家祖坟刨了。”皮夹克瞪了他一眼就不再理他,靠着车门抽他的烟。

  那女孩吐了一阵之后好像舒服了点儿,一屁股坐在路肩上低头喘着气,捂着额头上气不接下气的叨咕:“叶冲……你小子……车还没过磨合你就往死里拧我油门,活腻了你是……”说罢又不住的拍打着脑门,大口的喘气。

  “吐完了?走吧?”皮夹克问她。

  “……不行,我头疼,先歇会儿……”她有气无力的回答道。

  “这么冷还歇……早点儿回去睡觉得了。”皮夹克耸了耸肩膀,瞟了她一眼。

  叶冲也抱着头盔坐到了路边,附和着说:“钟祺,她说歇会儿就让她歇会儿吧,不换换新鲜空气上车肯定还是不行。”说着,他懒洋洋的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道:“啊~~呀!秋高气爽啊!”——现在分明是早春三月。

  钟祺白了他一眼,转过身去咬了咬嘴唇,好像在想着什么。

  “哎,唐萦,刚才你不是说你姐今天找许苑去了吗?”叶冲往唐萦身边靠了靠,问道。

  “嗯。”唐萦耷拉着脑袋答道。

  “诶,怎么样啊?”

  唐萦的音调忽然提高了八度:“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叫她去的!”

  一旁站着的钟祺好像受了刺激似的忽然转过身来冲唐萦嚷道:“不知道你还随口乱说!你酒壮胆了是不是?张默那几句话你还听不明白意思?”说罢,他把烟头狠狠的甩在地上。

  唐萦只是听着,没抬头,倒是叶冲愣一下,呆呆的问钟祺:“啊?还有‘意思’?我说张默难得请咱吃饭呢。哎,那为什么邹霆不来呢?”

  钟祺皱了皱眉头,又点燃一支烟猛抽几口,斜眼看着叶冲:“你个白痴……我是邹霆我还不来呢……”唐萦在一旁手托着脑袋嘟囔道:“帆姐不是也没来……”叶冲接过话来随口说:“穿一条裤子的嘛,邹霆不来她当然也不来啦。”钟祺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少胡说八道,有种你当着邹霆说去,看他不把你捆起来踹河里去!”

  叶冲讨了个没趣儿。尴尬了一阵儿一直没人接着说话,叶冲又问钟祺:“那你说张默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张默想甩手了。”钟祺咬了咬腮帮子。

  “甩吧~甩吧……早甩早了~各走各路~分道扬镳……”唐萦闭着眼唱诗似的念叨着,也不知她清醒还是糊涂。

  听了钟祺的话,叶冲也忽然没了劲头儿,手拄着膝盖托着下巴不吭气儿了。

  “上个月他有意无意就跟我说过,说他妈一个劲儿催他去英国,签证都给他弄好了,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说给我听的。”钟祺叹了口气,接着说。

  “来者不去……去者不留……”唐萦还有一句没一句的嘟囔着。

  叶冲用胳膊肘推了推唐萦:“喂!喝糊涂了你?”他愣愣的看了唐萦一会儿,垂下头沮丧的说:“拖了这么久,换谁也挺不住了,但他要是跑了,店怎么办呢?”

  钟祺拧着眉毛来回踱着步,一字一句的说:“看他的意思是想把店扔给咱们,怎么说他也不可能就这么扔下咱们连招呼都不打就闪了,他也不是那种人。说实话,如果换成咱们是他,难说会不会早就撂挑子跑了。现在搞到这份儿上,也实在没法儿说什么,毕竟他也仁至义尽了,再说为难的又不光咱几个,我看他不比咱们好受多少。”

  叶冲两腿一盘,双手耷拉到脚上,沮丧的说:“唉……跑了谁不好,偏偏跑个许苑……”

  钟祺几步跨到叶冲面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大声问道:“你有没有点儿脑子?这是跑了谁的问题吗?照你这么说,跑了你是没事儿,跑了我也没事儿,是吧?许苑跑了,现在最该跑的明明就是邹霆,他为什么还不跑?跑了谁都是散伙儿,这你心里还没数?”

  叶冲气不打一处来,抬手拨开了钟祺的手站了起来,质问钟祺:“那就这么僵着?僵着对谁有好处吗?你看看许苑现在什么样子,张默也叫咱拖了快两年了,林舒有事儿没事儿的就在那儿发呆,邹霆嘴上啥都不说,他还不是比谁都急?他又要照顾师帆又要考虑他自己,咱这么一直干瞪眼,你就不觉得对不起他?还有你!我又不是瞎眼,你们看见的我都能看见,我知道就我是个累赘,要不是你们老顾着我,至于拖到现在吗?到哪儿还不是混吃等死,别弄得跟少了你们我就流落街头了似的……”

  “啪”的一声,一记清脆的耳光煽得叶冲眼冒金星,他赶忙抬手去捂脸,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唐萦正站在他身旁,一双快喷出火来的眼睛怒视着他。

  “打的好。”钟祺冷冷的扫了叶冲一眼,转身拉开车门,“上车吧,走了。”

                                                                              つづく

[5 楼] | Posted:2007-05-22 15:15| 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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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natch 7
楼飞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窗外已经大亮了,抄起手机看了看,已经是早晨8点了。楼飞竖起耳朵听了听,刚才在睡梦中就一直在响的琴声果然还没停下,他是被吵醒了而已。楼飞揉了揉眼睛,拽过一旁椅子上扔着的衣服胡乱套在身上,拉开门走了出去。

萧澈的房门关着,从里面传出一阵悠扬安逸的琴声。楼飞一边往卫生间走一边想,原来这小子还有这手呢,难怪看上去气质不错。

楼飞叼着牙刷轻手轻脚推开了萧澈的房门,只见萧澈正夹着一把小提琴面对着拉着窗帘的窗口投入的演奏着。随着弓子忽轻忽重忽快忽慢的在弦上游走,令人沉醉的音符一串串的从音孔里跃然而出,恰到好处的揉弦令音乐变得更富有感染力,楼飞站在门口仔细的倾听着,几乎忘了嘴里还捅着牙刷。

曲毕,萧澈手中的琴从肩上垂了下来,拎着琴弓转过身来,冲楼飞笑了笑,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楼飞愣了一下,快步跑到卫生间,“咕噜噜”漱完口,牙刷一扔,又走进了萧澈的屋里。

“大冷天的,拉什么曲子不好,偏拉《夏夜》。”楼飞坐在床的另一端,随手拿起萧澈的琴来,一边翻弄一边观察。“昨天你拎上来的没这把琴吧?”

“嗯。早上刚下去拿的。”

萧澈的这把琴一眼看上去就不是普通的练习琴,前后都是整板的橡木,木质的纹理清晰可触,颜色偏暗,有点儿像烟熏色,很明显是手工琴,琥珀色的釉打得很薄,指板和琴马都偏低,弦离指板很近,四根弦依次束在三黑一银的微调上。腮托是红木的,牵引腮托的牛筋已经发黑了,但相当的结实,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琴弓很轻,圆杆,弓毛很密实,很整齐,虽然弓子很旧了,但弓毛上一点油污都没有,看来保养的很好,这种琴弓重量轻,不易控制,但表现力要比普通练习琴用的六棱重弓要好得多。“琴不错啊。”楼飞说。

楼飞第一句先夸琴却没夸萧澈,萧澈倒像是意料之中似的:“还凑和,小提琴这东西,像我这样的也只能靠琴好才能拉得入耳一点儿了。你也懂西洋乐吗?这东西不怎么流行呢。”萧澈对楼飞能辨出他拉的曲子似乎有一点儿惊讶。

“这些曲子小时候家里翻来覆去的放,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想忘都难。我家人都懂乐器,不过我不争气,只玩过几年吉它。”

“令尊会小提琴?”

“我爸对弦乐没什么辙,倒是拉过几天小提琴,不过很快就放弃了,他只擅长管乐,木管和铜管都玩,长号小号圆号萨克斯长笛竹笛还有箫什么的这些触类旁通的东西他都能玩玩,黑管和双簧管玩得最熟,我的吉它其实也算是他启蒙的,不过他那吉它实在不敢恭维。我妈倒是一直拉小提琴,也要教我来着,不过说真的学小提琴太苦了,我没坚持下去。”楼飞点了支烟,回忆着说。

萧澈四处望了望说:“没见你带吉它回来嘛。”

楼飞有点儿尴尬的笑了笑:“说是会,其实好几年没摸过了,毕业之后就再没碰过。”

萧澈低头想了一会儿,问楼飞:“上午没什么事儿吧?”

“啊?啊,没什么值得干的事儿,怎么?”

“附近有琴行吗?”

“嗯……有倒是有,不过不知道还在不在了,我好几年没回来了。你要买什么吗?”

“送你把琴当礼物好了。”萧澈说着,从床上站了起来,拉过外套往身上穿。

楼飞吃了一惊,一步迈向萧澈伸手去抢他的外套:“你说什么呢?我……”

萧澈一把把外套拽了回来,立即提高声调打断了楼飞的话:“我最烦客套话,你最好立即闭嘴,如果我感觉在这儿呆着不自在,我会随时收拾东西走人。”

萧澈几句喧宾夺主的话激得楼飞一股无名火直往上窜,没招他也没惹他,怎么平白无故迸出这么一套听着甚是刺耳的话来?就好像他有股火气一直憋在心里一昔爆发了似的,留他呆了一夜反倒成我的错了?楼飞打定主意要反驳他一通,但他还没开口,就发现萧澈盯着他的眼神与刚才不同,十分冷漠且不带一点温度,透着一股不由分说的坚决——就和萧澈初见楼飞时的眼神一样。楼飞深吸了口气,不自觉的避开了那道目光,什么也没有说。

“还有……”萧澈穿好了外套,双手拎着衣领理了理,又问。

“什么?”楼飞还没回过味儿来,下意识的应道。

“学校旁边该有吃的吧?我可是饿死了。”

楼飞这才想起萧澈是昨天下午就睡了的。

琴行还在那里,离学校也不远,还不到中午,两个人已经踏上了回家的路。

“你买东西够随便的,也不仔细挑挑。”萧澈随意的踢着路边的石子儿。

“挑那么仔细干嘛,看见喜欢的、合适的就行了,再接着挑来捡去不是给自己找别扭吗?”楼飞回头看了看背在他背上的新吉它,伸出手去拍了拍琴包。

“回去教教我吧,我对吉它一窍不通。”

“行啊,只要你有空。”

“……我有什么有空没空的,你方便就行了。” 萧澈望着远处,意味悠长的低声说道。“倒是你,你不会都忘光了吧?”

楼飞吸了口凉气:“啊呀……这可难说……忘光了倒也不至于吧……?”

萧澈笑了:“呵呵,开玩笑的,乐器跟骑自行车似的,怎么都忘不了,充其量是不熟了而已。”

楼飞也笑了,歪了歪脑袋说:“那可说不准,我这人忘性大,家住哪儿恨不能都给忘了。”

两个人一言一语的说着,快走到学校附近时,忽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十来个稀稀拉拉的过路人在围观什么。又走了几步,两个人也看清了是怎么回事。有四个人缠在路边打架,看样子是三个打一个,他们脚边不远的地方扔着一个电吉它包。

两个人越走越近,那几个人也越打越起劲儿,楼飞向来没看热闹的习惯,正要走开,萧澈忽然说:“等等。”于是楼飞站住了脚。

“地上有吉它呢。”萧澈说。

“嗯,是那个长头发的吧,另外那三个怎么看都像是小痞子。”楼飞接茬说,“你想帮忙啊?”

“不,看看而已。”

那个长头发的家伙个子挺高,看上去至少有一米八五左右,挺壮实,和三个小混混搅在一起打了半天,小混混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只见他东一脚西一拳的抽着,小混混虽揪不住他,但他也无路可跑,只能穷于应付。有个嘴角出了血的小混混抽身出来,左顾右盼了一会儿,跑到街边的一个店面前抡起一把铁锹杀将过来。楼飞吹了声口哨。

长头发也看见那个抡着铁锹冲过来的小子了,只见他几步跑到地上的吉它包旁边,把包一把拎了起来,一边绕着圈跑躲避后面穷追的另两个小混混,一边扯开拉链,从包里拽出一把电吉它来。

“贝斯。”楼飞自言自语。

之前恐怕那长头发是舍不得抡他的贝斯防身,这会儿形势逆转了,只见他提着贝斯朝那把铁锹直冲过去,猛的甩手一抡,贝斯正砸到挥舞着铁锹的那小子肩膀上,那小子瞬间没了脾气,甩掉铁锹径自往地上一滚,捂着肩膀呻吟起来。见另两个家伙从后面直扑过来,长头发转过身来把贝斯横在手里抡得虎虎生风,两个家伙没东西可用,只得用手生挡,没几个回合就被砸得龇牙咧嘴败下阵来。其中一个也往四面瞅去,但环视一圈也没看见什么可拿来当凶器的东西,方圆一片儿连块砖头都没有,看他那一脸怒气的架势恨不能把绿化带里的树拦腰拔起来当武器使,只是看来他也没花和尚那个神力。僵持了没多会儿,倒是最先被废了肩膀的那个倒霉蛋摸出手机来拨电话。长头发先是好像很无奈的四周看了一圈儿,然后径直向楼飞和萧澈走了过来,似乎是看见楼飞背着的吉它了。

“帮个忙行吗?”长头发开口了,他的声音很厚重,掷地有声。

“什么?”楼飞挠了挠头,心想,早不该看热闹的。

长头发抬手指了指那边正抱着手机嘀嘀咕咕的家伙说:“那小混蛋报警呢,一会儿警察来了,想请你们帮我作个证,就说是他们先动手的就成了。行吗?”长头发看了看楼飞,又看了看萧澈。

“为什么找我们帮忙呢?”楼飞看了看周围,围观的人已经渐渐散了。

长头发有点儿腼腆的笑了:“同志好说话嘛。”很明显他是指楼飞的吉它了。

楼飞猴子似的猛挠了一阵后脑勺,有点儿为难的说:“我们刚路过的,没看见谁先动手。虽说我相信不会是你找他们茬,但说话得有凭有据吧。”说着,他扭头看着始终一言未发的萧澈。

萧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了一个让两个人都莫名其妙的问题:“这个城里有多少常住人口?”

这个无论怎么想都完全风马牛的问题问得两个人张口结舌,谁也想不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八十万?”楼飞不确定的望了望长头发,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嗯……差不多,一百万左右吧。”长头发想了想。

长头发话音未落,萧澈已经不假思索的对楼飞说:“帮他吧。”

两个人还在楞神儿,如果说长头发不知萧澈的底细,只是略感惊讶的话,楼飞就更是糊涂了,萧澈这小子的大脑构造是不是有问题?楼飞越来越觉得这个看似多余的问题有必要深入探讨一下。

想来这三个人商量了半天,那三个小混混也都听在耳里,萧澈刚说完“帮他”,他们其中一个就骂骂咧咧的冲了过来,嘴里嚷着:“操你妈管什么闲事?”

楼飞、萧澈两个人一直是并肩站的,长头发站在楼飞的面前,那个小混混正直扑向萧澈而来。长头发刚拉开架势要抡起贝斯,萧澈忽然向前迈了一步,扬起右脚直朝小混混的下巴踢去。楼飞只来得及伸了伸手,没来得及说出话来。这一脚踢得没什么速度,小混混本能的往后一缩,萧澈的脚踢空了。但就在长头发手里的贝斯正要抡起来的瞬间,萧澈踢空的右脚又往下一坠,同时往前一伸,一个砸踢正踹在又要往前扑的小混混心口,他的重心正在前移,当胸挨了一脚,上身往后一仰,扑通一屁股栽到地上,紧接着还往后滚了一圈。
 
楼飞刚张开的嘴一个字儿也没说出口,伸出去的手也缩了回来。

跆拳道??

被踹翻的小混混火冒三丈,那一脚固然踢不伤人,但他根本没动脑子多想,一骨碌爬起来飞起右脚向萧澈踢来。只见萧澈弯腰扎下马步,左手紧靠左腋,右手抵住左手小臂挡下这一脚,就势用右手抱住他的脚踝,又飞快的一侧身,稍微抬起右腿一脚踹向他的左小腿。没等一圈儿人有什么反映,那小混混已经呈大字形脸朝下趴在地上了。萧澈扔开小混混的脚,拍了拍衣服。

楼飞咂了咂嘴,弯下腰揪了揪那摔得够呛的小混混的耳朵说:“小子,再踹高十厘米你就得去接骨了,往后打架别动不动就上脚,两只手够用啦。”说完,他一挥手抽了那小子一脑瓜。

那小子狼狈不堪的爬起身来,双手搂住左腿的胫骨一顿狠揉,想来是疼得不轻。唯一完好无缺的那位愣了半晌,跑过来搀起他,扶着一瘸一拐的伤号朝另外那个被贝斯砸绿了肩膀的小子走去,附身说了什么,然后三个人一声不吭的钻进旁边的小巷子里,不见了踪影。

楼飞出神的盯着萧澈一个劲儿的看,以楼飞的印象,这家伙刚才使的应该是实战跆拳道才对,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子还有这么一面,楼飞着实是没想到。

那边的长头发正夹着刚捡起来的贝斯包蹲在地上检查着贝斯的损伤,看他那表情好像开车撞了电线杆似的,楼飞一阵想笑。

这时候萧澈小声问了一句:“那个……咱们还在这儿等警察吗?”楼飞和长头发面面相觑,长头发先反映来,冲他俩喊了一声:“走啊!”说完拎起贝斯扭头就跑,还回头招手示意两个人跟上。楼飞和萧澈对眼儿看了一会儿,也跟在长头发身后向街道拐角跑去。

三个人刚拐过街角没走多远,一辆警车呼啸着与他们擦肩而过,向凶案现场疾驶而去。

                                                                          つづく

[6 楼] | Posted:2007-05-22 15:17| 顶端
Frankenzte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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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natch 8

    春眠不觉晓?午前的阳光在晴朗的初春显得格外的刺眼,虽然大街上还弥漫着一股寒气,但玻璃窗里却是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照得人不自觉的慵懒起来。唐萦端着两杯茶一步一蹭的走到桌前,一屁股坐了下来,懒洋洋的靠着玻璃窗晒太阳。
 
  “萦姐,昨天怎么回事儿啊,闹那么凶。”
 
  “啊——?什么回事儿?”唐萦心不在焉的答道。
 
  “还愣,昨天上午啊,你发那么大火儿。”

  “啊……那小子找抽,甭提了…… 对了,小静,昨儿跟你坐一块儿的那是谁啊?”

  “嗯……朋友。”

  唐萦转过身来托着下巴不怀好意的说:“哦……?太阳打西边出来啦?头回见你有伴儿啊,男朋友吧?”

  “不是。”很干脆的回答。

  唐萦没接着问下去,只是伸了个懒腰,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揉着眼睛。

  “唐萦!过来帮忙!”楼上传来一阵喊声。

  “……哎呀我头——疼——!让我歇会儿!……”唐萦揉着眼睛回敬了一句。

  “谁叫你喝那么多!亏你还爬得起来!”又传来一句,然后就不再有声音了。

  雷静望了望唐萦尚在宿醉中的苍白脸庞,隐约笑了笑,又低下头去看手里的书。

  门忽然开了,唐萦条件反射的抬头去看,只见邹霆悠哉游哉的领着两个陌生人一路闯了进来。邹霆四下瞟了两眼,抬手往唐萦这边打招呼道:“哦?雷静在啊?还没回校?”

  雷静合上书,稍微抬了抬手,算是回礼,然后静悄悄的答道:“嗯,还没。想多呆几天,下个月再回去。”说完她刚想低头接着看书,却忽然瞥见了邹霆身后的楼飞。雷静倒没流露出什么惊讶的神情,倒是她发觉楼飞正像吃了苍蝇似的发愣,只见他一会儿瞄瞄自己,一会儿又瞅瞅邹霆,好像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话似的。

  被无视了的唐萦噌的站了起来,伸直了手朝邹霆比划着,有点儿愠怒的嚷道:“来这么晚还跟没事儿人似的!瞧你那傻样儿!哪儿滚那么多灰,打架去了不成?昨儿晚……”

  “哎呀哎呀……!”邹霆脸色一沉,不由分说的打断了唐萦:“还真叫你猜中了呢!你想要什么奖品啊?我的小少爷?”

  唐萦听得莫名其妙:“哎?你还有理啦?怎么跟我惹了你似的?”

  但邹霆不再理会唐萦,只顾回头对楼飞和萧澈说:“你们先坐会儿,我一会儿就下来。对了,你们留神点儿,那小少爷不好惹。”他指了指唐萦,又带点儿歉意的笑了笑,蹬蹬蹬爬到二楼上去了。

  “哎!我说你……”唐萦往楼梯的方向探过身去,刚想追骂几句,无奈邹霆已经没了影子。

  萧澈有点儿愣神儿,他明显不适应这种场面。楼飞扭头望了望他,伸手示意他跟着自己,然后径直朝雷静走去。

  两个人走到雷静和唐萦正坐着的桌旁,雷静先是看了看萧澈,又看了看楼飞,刚想开口说话,倒是楼飞表情诡异的先开口了:“你们……认识?”楼飞指向自己的身后,这是在指邹霆了。

  雷静扑哧一声差点儿笑出来:“低头不见抬头见啊,连续两天看见你,不是做梦吧?我还想问你们呢,你倒嘴快。”说着,她用目光指了指楼飞身后的萧澈。

  “啊……啊……”楼飞搓着手想了半晌,楼飞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萧澈——或者说楼飞根本就不会“介绍”。

  “………………朋友。”楼飞吱唔了半天,就迸出俩字儿来。待他说完,萧澈向雷静礼貌的欠了欠身——双手握在身前,仪态庄重的闭上眼睛稍稍鞠了一躬。楼飞在一旁看傻了:还有这么打招呼的?这小子……

  雷静似乎没觉得有什么尴尬,只是笑了笑:“破天荒啊,你居然有伴儿呢……”

  楼飞叹了口气,应道:“……彼此彼此……”说着楼飞向一直坐在雷静对面的唐萦望去,只见那位刚才还大发雷霆的小少爷这会儿已经伏在桌上枕着胳膊会周公去了。楼飞不由得觉得有点儿发烧。

雷静探头瞅了瞅熟睡的唐萦,指着旁边的桌子对楼飞说:“换桌坐吧。”

雷静和楼飞像往常一样面对面坐了下来,而萧澈却没落座,只是踮着一只脚靠在回廊壁上。楼飞对萧澈说:“站那儿干什么?坐下啊!”萧澈摇了摇头:“不喜欢坐。”楼飞扭回头来想了想,又转头对萧澈说:“那个……你是习惯了,我们不别扭啊?坐下吧。”说着他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

萧澈想了想,从旁边的桌子旁拽过一把椅子,放在靠墙的位置,然后静悄悄的靠墙坐了下来。楼飞刚要再说什么,萧澈抬手做了个谢绝的手势,楼飞也就不再勉强了。

“他们都是这家店的人吧?你认识他们啊?我一直不知道呢。”

雷静恬静的笑着说:“都快五年了,哪有一成不变的东西。这里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绿野仙踪了。”说着,她用眼神示意楼飞往二楼平台那边看。

这家店的布局始终没变过,正如楼飞昨天看到的,这里已经没有茶座,所有的座席全是按酒吧风格重新装修过的。楼飞循着雷静的目光看去,一楼的角落里,也就是二楼平台的正下方有一个小舞台,舞台不高,离地十来公分,二楼平台的底部上悬着几盏挂满了灰尘的彩灯,看来是装饰舞台用的。舞台上空空荡荡的,只有最深处的角落里睡着一组爵士鼓,除此之外再无它物,没有音响设备,也没有电子琴和谱架什么的,甚至连一张凳子都没有。正当楼飞张望着那块破落的小舞台时,萧澈站起身走了过去。

“跟你们一起进来的那个高个子叫邹霆,是这儿的贝斯手。”雷静见楼飞回过头来,又接着说道。

“……这有乐队喽?”楼飞一边问,一边抬头仔细观察这间店的陈设和布置。

“嗯……算是有吧。”

楼飞有点儿诧异:“啊?还‘算是’?”

雷静没直接回答楼飞的问题,只是接着说:“这间店大约两年前换过手,就是那时候重新装修的,只有名字没改而已。不过……说是有乐队,但我几乎就没见这里开演过。”

“那就是说还是开演过喽。”

“这里易主是我高三那年初夏的事儿,新来的是一群也就是二十出头的年青人,人都很不错,不然我多半也不会再来这儿了。详细的我也不清楚,毕业前我是忙得一塌糊涂,根本就没来过几次,认识他们也是我上大学之后的事了。”雷静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又接着说:“印象里毕业前我只来过一次,当时是晚上,我记得这里的确是有乐队在演出的,还围了不少人,不过我也不喜欢摇滚乐,只觉得太吵了,也没往跟前儿凑。上大学之后又过了好一阵子,我才知道就是这几个盘下店来的年青人组的乐队,但除了毕业前那一次之外,我再没见这里有过演出,后来听萦姐说,”雷静指了指楼飞身后那张桌上熟睡的唐萦,“的确是从那个夏天之后就再也没演出过了。”

“鼓面都松了,脚槌也没了,落了那么多灰,说十年八年没用过我都信。”萧澈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吓了两个人一跳,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坐回来了。

“说我是年青人啊?太感动了喔!哈哈哈!”楼飞回头看去,只见穿着一身笔挺的酒吧制服的邹霆正站在他身后。

“谁说你了?我那是泛指,跟我比你可是大叔了。”雷静说。

“哎!嘴下留情啊!”邹霆瞪了雷静一眼,又看了看楼飞,说:“原来你们认识,真是何处不相逢啊,喝点儿什么?今天我请客。”雷静刚张口问邹霆:“对了,你们……”邹霆摆了摆手:“别的一会儿再说,我得先招待贵宾。”说着邹霆朝楼飞和萧澈努了努嘴。

“呃……我老样子。”雷静说。

邹霆朝楼飞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说话。楼飞挠了挠头发犹豫的问道:“那个……冰……封……溪谷?还有这东西吗?”

“没啦!你昨天不是就问过了。你要是隔个一两年好歹还来一次,兴许还给你留着。”雷静插了一句。

邹霆恍然大悟似的张大了嘴,先是伸手夸张的比划了几下:“哎——呀!撞鬼也没这么巧啊!行了,我知道你是谁了。嗯?”他用目光询问着雷静。

雷静呡着嘴笑了,轻轻点了点头。

“嗯……得了!那你甭管了,给你什么你喝什么吧,既然我请客,你的我说了算了。”说着他又扭头朝向萧澈:“你呢?功夫小子?”

萧澈听得一愣,脸上一红,张口结舌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黑方,谢谢。”

邹霆一转身瞥见了一旁睡得正香的唐萦,“这死丫头……”说完迈着大步走了,楼飞夸张的做了个擦汗的姿势。

雷静忍不住笑出声来:“人不错吧?”

“啊……还行,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呢。”楼飞沉思了几秒钟,接着问道:“为什么这儿没演出了?”

“听萦姐说是找不到合适的键盘手。”雷静望着还在沉睡中的唐萦说。

“两年找不到一个键盘手?因噎废食啊?” 楼飞皱了皱眉头,“那原来的键盘手呢?”

“谁知道呢。没问过。” 雷静耸了耸肩,“嗯……可惜不是缺吉它,不然你来凑个数也不错?”雷静指着楼飞身旁的吉它说。

“哼!”楼飞撇了撇嘴,用鼻孔笑了一声,“刚买的!我都好几年没摸过了,再说这是木吉它好不好。”楼飞指了指崭新的吉它包。

“开个玩笑你总是一本正经的,有意思吗?”雷静白了楼飞一眼,“对了,我都忘了问了,你怎么认识邹霆的?听起来是刚认识嘛。”她又转向萧澈:“还是你认识?”萧澈摇了摇头。

“救命恩人喽!蓝——色珊蝴礁!”随着邹霆的声音响起,一杯清澈的碧蓝色饮料递到了雷静面前。

“嗯,你的。”邹霆把一杯威士忌放在萧澈面前,又绕到楼飞身边,放下一杯花花绿绿的鸡尾酒。“我瞎调的,好像给调砸了,凑和喝吧,别看我不会调这玩意儿,这可是饱含一片谢意呢!哈哈。”说完,他就手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在三个人旁边,对雷静讲述了一遍他与这两个人相遇的经过,只是描述得一点儿都不写实,大肆夸张渲染,窘得楼飞不时的插嘴辩解,雷静倒也听得津津有味,萧澈则只是一声不吭的坐着,时而摇一摇杯子,听着冰块撞击发出的清脆声响。

“是昨天被萦姐踹飞的那小子啊。”

邹霆托着脑袋作沉思状:“还能有谁呢?我这么老好人。”

一旁的唐萦还在枕着胳膊香甜的睡着,看着她无邪的睡姿,雷静轻轻摇了摇头:“你总是这么旁敲侧击的护着萦姐,对她有什么好处呢?虽然不用她承担什么,但这样一来她不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么?”

邹霆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就你小丫头灵光。不过就一句话而已,分散目标罢了,起不了多大作用……该来的躲不掉啊。”

邹霆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一直向窗外的街道远端望着。他话音未落,门外一阵急促的引擎轰鸣声由远而近。几个人齐齐的循声往去,刚刚在绿野仙踪门外停下的正是昨天那辆米黄色的Accord.。不过萧澈的视线目标似乎和众人不太一样,因为当那套有点儿扎眼的黄西装走进门来时,萧澈的目光仍然射在门外的那辆穿得和主人一样扎眼的车上。

“记得昨天在你身后玩杂技的那个空中飞人么?就是这小子。”雷静小声对楼飞说。

“啊……就是这女孩把他踹飞的吧?”楼飞指了指一旁仍在梦乡的唐萦,低声说道。

“嗯啊,你怎么知道?你又没看见。”

“声音一样嘛,这么暴力的声音可不常听见。” 楼飞一拍脑袋,好像猛的想起了什么似的,“啊……!对了,这么说来,当时我也听到邹霆的声音了呢。”

雷静不认识似的瞅了瞅他:“你挺强啊,顺风耳?”

邹霆用胳膊肘捣了捣唐萦:“哎!起来!找你的。”

“……嗯……嗯?嗯?”唐萦刚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来,一束玫瑰花恰好递到她面前:“唐小姐,息怒。”黄西装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束花来,正优雅的探在唐萦面前。

唐萦也认出了黄西装,她想都没想就挥手要去打那束花,右手刚举起来,才好像想起了什么,于是先用左手拉了拉右腕的袖子,把右手盖住,然后才一抡胳膊把那束花打飞了。然后看也不看黄西装一眼,胳膊拄着腮又要睡似的。

黄西装倒也不再计较,转而向邹霆鞠了个躬,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邹哥,对不起,刚才的事儿……我刚刚才知道,几个小子昨晚听我说来着,气不过,今天没跟我打招呼就跑来找你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多多包涵……”邹霆装作无所适从似的回身与三个人对视了一会儿,摊摊手作无奈状。

见邹霆不搭理他,黄西装只好又转向唐萦,压低了声音嘟嘟囔囔不知在对她说些什么。

邹霆一脸的哈哈相一扫而空,变得严肃起来。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在担忧什么。

雷静坐立不安了一会儿,左瞧瞧右看看,一会儿望望唐萦,一会儿望望邹霆。她悄悄的扯了扯楼飞,附耳问道:“有招吗?”她指了指黄西装和唐萦。

“什么有招吗?”楼飞一头雾水。

“问问去呗!”雷静指了指邹霆,又推了推楼飞的后背。

“自己怎么不问……”楼飞叨咕着不情愿的走了过去,路过萧澈身边时,他隐蔽的对萧澈招了招手,示意他一起过来。

两个人走到正斜眼儿望着黄西装的邹霆身边,楼飞踮起脚对邹霆耳语了几句,三个人一起往后厅走去。

“叫齐峻,其实也不大像流氓什么的……”邹霆捏着嘴唇边想边说,“好像就是家里挺有钱,听说老爹是当什么官的……游手好闲呗,不像是什么坏鸟,不过名声不怎么样,有帮小痞子挺随他的,今天早上估计就是……嗯……别的不大清楚,他也最近才往我们这儿窜的……”

楼飞拢着手想了一会儿,问邹霆:“洗手间在哪儿?我打个电话去。”邹霆指了指厅后的一条走廊。

楼飞跑到洗手间打电话去了,邹霆一脸谨慎的望着黄西装和唐萦,唐萦还是跟睡着了似的在那儿趴着,完全不理会黄西装唾沫横飞的磨嘴皮儿。萧澈仍然一言不发的靠墙站着,一会儿看看雷静,一会儿看看唐萦,好像在考虑着什么。

不一会儿楼飞就回来了。

“甭担心,我问了,那小子不是什么大鸟,也还算安分,没听说惹过什么大事儿,不过倒是交警队挺头疼他的,说要不是家里有点儿关系,交警队早恨不得把他扭刑警队去了。就凭他捅不出什么大篓子来。”

“……老鼠屎还臭一锅汤呢。”邹霆的表情一点儿都没变轻松。

“……这就对了。”萧澈忽然冒出一句。

“啊?什么对了?”邹霆有点儿糊涂。

“见过60毫米双排气管的雅阁吗?”萧澈说。

邹霆和楼飞大眼儿瞪小眼儿。

“我出去一趟,你们留在这儿吧。”说着萧澈径自朝门口走去,推开门出去了。

“滚!!”唐萦突然大吼了一声,“真他妈讨厌!你有完没完!让不让人睡觉了!”唐萦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她直咧嘴。

黄西装的脸色唰的变了,耐心似乎用光了。他猛的站起身来,刚要说什么,邹霆手已经搭在他肩膀上了。

黄西装扭头看了看正在瞟他的邹霆,再扭头看了看气得脸色铁青的唐萦,举起一根手指比划了半天,一个字儿也没说出来。他几步迈到门前,一把拽开门,甩手走了。

楼飞忽然想起萧澈已经先出去了,他跑到窗前向外张望,雷静和邹霆也凑在他身后一起向外看。

萧澈正靠在黄西装的Accord车门旁抽烟,一见黄西装气冲冲的走了过来,萧澈便开口对他说了些什么。隔着厚厚的玻璃窗,几个人什么也听不清,邹霆直起身想往大门那边走,但被楼飞一把拽住了。

只见萧澈绕着车走了一圈儿,还伸脚踢了踢什么,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那黄西装看上去似乎没了怒气,坐在引擎罩上跟萧澈一问一答倒显得挺融洽。屋里几个人看得一脑门子汗,不知道萧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雷静问:“哎!他们说什么呢?”楼飞瞥了她一眼:“你问我啊?”

不多会儿,黄西装已经钻进车里扬长而去了。萧澈慢悠悠推开门走了进来,完全没理会几个人异样的目光正盯着他猛看,坐在他靠墙的那把椅子上接着喝那杯早就没了冰块的威士忌。

还不到中午,本来就一个客人都没有,酒吧里这时候忽然静得可怕。待几个人回过神来去看唐萦时,她已经又趴在桌上睡着了,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除了萧澈,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标本兼治。”两个人回家的路上,萧澈只说了这一句话。

                                                                              つづく

[7 楼] | Posted:2007-05-22 15:23| 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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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natch 9

“红桃拖拉机!!”朱畅猛的把四张牌摔在桌上。

楼飞没吭声,跟着扔出四张牌来,A、K、9、4。
 
“好牌!好牌!虽然不影响你是个废物。”王凌随手扔出四张红桃。

“我靠!这牌还叫不叫打了!你个死猪还能门门儿有拖拉机!你家今晚非失火!”韩炯骂骂咧咧的扔出一对10和一对5,一边伸手去抽朱畅的脑袋。

“最后一个!啊哈哈哈~~!没有拖啦!A!!”得意忘形的朱畅一边往楼飞那边挪椅子躲避韩炯的人身攻击一边又扔出一张红桃。

“我日……”王凌一个激灵直起腰来,还没等他说完,楼飞已经扔下一张黑桃10:“毙了。”
“我日!!你个白痴!拖拉机不带A!!”王凌咬牙切齿的从桌子下面猛踹朱畅的小腿。

“啊!!我忘了!!啊哈哈哈!!”

“不带A就算了,没看楼飞那边绝了?瞎!”韩炯一指楼飞刚才出的牌,也一起痛骂起来。

“永远不记牌!!永远不记牌!!” 朱畅喊口号似的挥着手。

“你永远是个废物!牌再好有屁用!这把能赢才鬼!”

“吊一对儿。”

“再一对儿。”

“梅花两对儿。”

“大猫吊。”

“小猫吊。”

“梅花甩五张。”

“一对方块Q抠底。”楼飞边说边伸手去拿底牌。

王凌把一把红桃和一张小王啪的拍在桌子上,伸手一指朱畅:“你就是个白痴!你不出错牌是不是过了我问你?”

“啊~我错啦~!”朱畅捶胸顿足作懊悔状。

“一百四十五……三级,洗牌!”楼飞把牌往桌子中间一推。

“不会洗!!”朱畅理直气壮的喊道。

“谁指望你了!王凌洗!”韩炯把牌推到王凌面前。

“不洗!你爷怒了。”

“贱人。”楼飞把牌拢在一起,洗起牌来。

楼飞抬头往窗边瞥了一眼。萧澈已经坐在那里两个多钟头没动过了,笔记本屏幕的光亮映在他的脸上,但他好像并没在做什么,看上去只是在对着屏幕发呆似的。

“哎,他是你上午问的那个人?”韩炯瞅见楼飞的眼神往萧澈那边一瞥,于是小声的问了一句。

楼飞白了他一眼:“你有脑子没,可能吗?”

“我靠~问问不行?”韩炯回了一句。

楼飞机械的洗着牌,陷入了短暂的沉思。萧澈想淌齐峻这滩浑水楼飞倒是不难理解,虽然认识这家伙不到两天,但楼飞早就发现萧澈为人处事明显热心过度而且有强烈的控制欲,他想帮唐萦和邹霆的忙,肯定也只不过是看在楼飞和雷静认识的份上。不过这小子凡事都观察得这么仔细,却又沉默寡言,一句像样的话都不说,反而愈发显得是个危险人物。中午回家的路上,无论楼飞怎么拐弯抹角的追问,萧澈也没明说他有什么打算。“标本兼治”?楼飞大致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是……未免太过理想化了吧?

“你他妈想把牌洗烂?”王凌叼上一支烟,大声呵斥楼飞。两副牌已经在楼飞手里上下翻飞了好半天,也没见他有停手的意思。

楼飞回过神儿来,把牌往桌上一扔。王凌刚伸出手要切牌,楼飞忽然问了他一句:“王凌,咱们那届有没有个女的叫许苑的?”

王凌的眼睛转了几圈,想了一会儿,说:“她不是你爹班里的吗?”

“……7班?”

“你爹带几班你不知道?”

“确认?”

“我8班的好不好?就隔壁还能记错?我记得元旦晚会你爹班和我们班合演节目的时候有她。”

“什么节目?”

“……记不太清了,好几个,反正有个合唱有她吉它。”

“…………”楼飞咬了咬嘴唇。

“……哎?不对啊!”王凌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

“什么不对?”

“你……跟她应该比我熟啊?”

“……咋?我2班的,都不在一个楼上。”

“滚!狗剩是你爹班里的吧?他跟我说过,那女的跟你老爹学过啥管子来着,你没见过才有鬼。”

“……那应该见过……我又没兴趣打听谁的名字。”

“那女的长得不赖,不问亏了。”

楼飞咬着腮帮子出神。听王凌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印象……是同一个人?

“啊对,我想起来了,” 王凌忽然补了一句,“那女的报的是复旦,7班就她考得最好。”

“……啊?”楼飞张大了嘴,瞪着王凌僵住了。

“上海复旦?”凭空里响起一个声音。大家循声往去,声音居然是从萧澈那边传来的,萧澈正看着王凌。

“肯定没记错,多少人说过呢。”王凌有点儿搞不清该看着谁说话了。

“你大学同学?” 楼飞随口扯了一句,“对了,你不也上海的吗?复旦的?”

“哪有那巧事儿,我就是说说。”萧澈笑出声来,“我……我财经的,而且跟你们也不一届。小地方也有高材生啊。”

“靠!我们那届还有俩清华呢!政法也有,对了,政法那个也是他爹的学生。”王凌指着楼飞对萧澈说。

“哦?那他呢?”萧澈打趣儿似的用下巴指了指楼飞,问王凌。

“他个废柴……”韩炯在一旁不屑的接话道。

“你不服?”楼飞对韩炯做了个威胁的手势。

“废不完的话!!打牌!!”朱畅不耐烦的掐断了对话——以挨了三句回骂为代价。

“你们俩老乡啊。”韩炯小声对楼飞说了一句。

楼飞垂着眼睛,没有答话。

                                                                            つづく

[8 楼] | Posted:2007-05-22 15:26| 顶端
Frankenzte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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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natch 10

“帆姐,7号两杯黑雪。”唐萦推开后厅的门,探头进来对沙发上坐着的一位披肩黑发的女孩说道。从唐萦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哎!唐萦!你到底想学是不想学啊?怎么老喊师帆?自己试试不行啊?”唐萦回头不客气的回了一句:“调废了你买单啊?真是……”

师帆站起身来,抬手理了理颈后的长发,呡着嘴对唐萦笑了笑,走了出去。唐萦顺势钻进屋里,四仰着一屁股栽在沙发上。

钟祺望了望师帆的背影,推开门走了进来,坐在门边的椅子上,扭头瞅着自己身后的墙壁自言自语:“师帆今天挺郁闷的嘛。”

“嘁!”唐萦抬手指了指龟缩在墙角发呆的邹霆,“瞧这家伙这鬼样儿,帆姐能不郁闷?”

邹霆直起身子,一本正经的说:“说什么呢你?谁鬼样啊?”

钟祺没好气的说:“你!吃错药了吧你,瞧你今天阴沉的,便秘啊?想什么呢?”

“唉——呦——”邹霆拽过立在墙角的贝斯,心不在焉的随手拨弄了两下:“诶,我说,如果五年杳无音信的朋友又见面了,得是什么感觉啊?”

唐萦的脸色沉了下来:“打什么岔你,还有什么见不见的,还五年呢。”

“别瞎联系,我没说他。”

钟祺擦燃了打火机,盯着跳动的火苗说:“五年?杳无音信?那还叫朋友啊?”

“太遥远了吧,一辈子才活几个五年。”唐萦嘟囔道。

“知道今儿跟咱聊天那两个小子是谁吗?”

“你知道?”唐萦挑着眼瞟了邹霆一眼。

“我的少爷,你倒是跟周公激战正酣啊?好意思说?”

“怎么啦?我不是没睡多会儿就醒了吗?你还没完了。”

“你呀,且不说人家帮了邹霆的忙,既然坐在那儿了,人家好歹就是客人,哎,你倒好,就往那儿一趴蒙着头睡大觉,像什么样子?”钟祺训唐萦。

唐萦一撅嘴,瞪了钟祺一眼。

“那个穿黑运动外套的小子,是小静以前提过的那个朋友……没印象?”看唐萦露出困惑的神色,邹霆接着说,“就是她说的那个以前老在这儿点什么冰封溪谷的那个。”

唐萦有点儿惊讶:“是么?你说那个楼飞?浓眉吊睛漫画头的那个?”

钟祺刚端起一杯水要喝,一口水差点儿没喷出来:“我靠~什么比方啊你?你就这么形容人啊?叫人家听见肺不给气炸了?”

唐萦没好气的回嘴:“简——洁懂不懂啊?那怎么说?眉毛粗!狐狸眼!脸瘦得跟刀削面似的!刘海长得挡眼睛!一脸阴阴沉沉的!累不累啊?又不是相面,再说你又不是没见着人。”唐萦挠了挠头,嘟着嘴说,“反正不怎么讨人喜欢。”

钟祺望了天花板两眼,说:“哎?对了,要说阴沉,他旁边那个头发挺长的小子可比他阴沉多了。”

“啊呦,你不说我都把那小子给忘了,什么人啊,那么老半天一声都没吭过,动都没动弹一下,还以为他装‘思考的人’呢……诶!长得就不招人待见,那眼睛细的,又不抬头,戴个帽子肯定跟特务似的。”唐萦越说越来劲儿。

“还没完了你?”邹霆打岔了,“那个叫……萧……什么来着……对了,萧澈——的那个不提,那个楼飞人应该挺不错的。”

“怎么着?帮你打个架就好人啦?你这人够感情化的。”

钟祺刚想说话,一口烟没吐利索,咳嗽着说:“咳!……咳!……人家说话你就不往脑子里去,邹霆刚才说什么来着你没听见?”钟祺作思考状,“你们谁听说过雷静有朋友来的?”

唐萦托着下巴颌琢磨了一会儿:“可不是嘛,就小静那清高劲儿,也就是平时没想到过,真想想她跟‘朋友’一块儿,还没天塌下来更好想象呢。唉?话说回来,这么一想那楼飞岂不成外星人了?”

钟祺好像想起了什么:“哎,邹霆,那个楼飞不是说也是附中99届的吗?”

邹霆掰着手指头没说话,唐萦接过话来抱怨邹霆:“喂!我都给忘了,你个自来熟,怎么什么事儿都往外说啊?有谱没谱啊你!”

钟祺插了一句:“听不出来啊,他那是说给雷静听的。”钟祺吁了口气,“我也是头回知道雷静看过咱演出呢,以前她连提都没提过,这孩子真是,什么事儿不问她,她都能藏一辈子。不大点儿个人,脾气这么古怪,真倒霉催的。”

“谁知道呢,谁没点儿难言之隐,或多或少呗。小静的事儿,应该只有那个楼飞知道。”邹霆说话了。

“这么说,那楼飞跟许苑是同学呢,有这么巧的事嘛。”

“什么巧不巧的,这么小个城,什么事儿都不算巧。”

“邹霆说得对,再巧也巧不过咱能认识他跟林舒,”钟祺看着唐萦,朝邹霆歪了歪头,“现在想还不都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门被一只冒冒失失的手砰的推开了,叶冲兴冲冲的闯了进来,一进屋就嚷开了:“哎我说!街对面停了辆GTI呢!可抢眼了,不去看看去?”

钟祺白了他一眼:“看你个头!干你事儿去!”

叶冲挨个儿瞅了瞅屋里的三个人,发现没一个人有好脸色,他愣了愣,问道:“鬼鬼祟祟说什么呢你们?怎么跟霜打了似的?”

“去去去!没你事儿!该干啥干啥去你。”唐萦朝叶冲挥了挥手。

叶冲冲着唐萦撇了撇嘴,松开门退了出去。

半晌没人说话,屋里的气氛忽然有点儿僵。灯光本来就昏暗,只有一盏暗淡的红色彩灯吊在天花板上,把整间屋子都染成了暗红色。钟祺张开手,翻来覆去的看自己的手心,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邹霆一拍大腿站了起来,三两步走到钟祺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什么有的没的,甭瞎操心,顺其自然吧。船到桥头自会直嘛!”邹霆的声音微微的颤抖,可能只有他自己感觉得到。

唐萦翘着二郎腿,胳膊撑在膝盖上拄着下巴,盯着地板眼睛发直。

“直……!哼!都火烧眉毛了……”

                                                                            つづく

[9 楼] | Posted:2007-05-22 15:29| 顶端
Frankenzte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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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natch 11

楼飞摸出手机看了看,已经快午夜了。街上越来越安静,车也越来越少,昏暗的路灯连稀稀落落的枯枝败叶都无力穿透,地面像被一把无形的剪刀剪成了碎片,无论怎么定睛去看都觉得缺乏真实感,好像地面随时会沿着这些数不清的缝隙龟裂开来,把一切都吞噬得无影无踪似的。楼飞的额上渗出几滴汗珠,但没点火的车子里并没有开暖风。

按萧澈的意思,晚上九点多钟楼飞就把韩炯他们支走了。等楼飞再坐上萧澈的GTI时,已经不是头天的感觉了,下午楼飞还在家里打牌的时候,萧澈独自出去了一趟,把车洗得干干净净,刹车片也擦得锃亮。晚上出发前萧澈还最后一次测了胎压,分别检查了转向系和制动系的机械组件,他熟练的耍弄着后备箱里藏着的各式各样的工具,像个熟练的技工似的令人叹为观止。不过楼飞已经完全没心思佩服了——萧澈的“标本兼治”,果然不幸被楼飞预料中了。随着萧澈一句“兜兜风,一起去吗?”话音掷地,楼飞连劝阻的机会都没有了。

被GTI结实牢固的运动座椅紧紧的包裹着,楼飞不禁有点儿手心出汗。这是漫画还是电影?反正楼飞知道这一次是真叫他给赶上了。楼飞的思路一向谨慎,若不是机缘巧合,他自己永远都不会置自己于冒险的处境,但这次明显已经是躲不开了。楼飞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闪过一些不吉利的镜头,但一股无法遏制的冲动和刺激感却如开闸的洪水般势不可挡的顺着血管逆流,直冲大脑,楼飞感觉自己的身体因抑制不住的兴奋而不住的颤抖着。

“……有把握吗?”楼飞感觉自己的牙床有点儿不听使唤。

“不知道,他说晚上会换车来,谁知道会变出什么。他那辆雅阁已经是违法改装了,天知道这小地方的车能改成什么样儿呢。”萧澈平静的望着闪耀着红蓝光芒的仪表盘答道。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紧张或激动,和平时完全没有什么两样。像往常一样,萧澈依然是习惯似的半迷缝着眼,侥幸穿过了树梢的灯光映在他的眼眸上,折射出凌厉又炯炯有神的光芒。

楼飞深吸了一口气,试图缓和自己的心情。离约定的时间还差不少,楼飞觉得自己未免有点儿大惊小怪了。兴奋和恐惧如乱麻般交织着,楼飞也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期待还是畏惧。

“你不想做点儿什么?”萧澈冷不丁问了一句。

楼飞一时没反映过来:“啊?什么?”

萧澈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冷冰冰的说:“是你同学吧。”

楼飞叹了口气,扭头向车窗外望去。他神经质的用指节敲击着车窗,喃喃的说:“……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没关系吗?”萧澈的语气忽然变得很锐利,透着一股不容辩解的威严,刺得楼飞浑身不舒服。楼飞一扭头,发觉萧澈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他的眼神像以往一样黯淡,却流露出质问般的坚决,像落下的冰锥轻易的刺穿积雪,盯得楼飞很是不自在。

——什么感觉?我亏心?无地自容?开玩笑!怎可能轮得到我去关心这些乱七八糟的?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关系!楼飞忽然觉得心里一阵发堵,一种难以名状的焦灼感烫得他坐立不安,两段眉毛不自觉的拧在了一起。

萧澈没有接着追问,靠在方向盘上陷入了沉思。片刻,他的紧闭的双唇边缘浮现出一丝冷笑。楼飞没有漏过这个奇怪的表情,他心里猛的一震。

——你有资格嘲笑我?你只不过——

楼飞望了望街道对面灯火通明的绿野仙踪,下意识呡紧了嘴唇,用牙齿轻轻的撕扯着。

一阵轰鸣声打断了楼飞的出神,两人扭头向斜后方望去,两束氙气大灯放射出的刺目蓝光眩黑了他们的眼睛。

一辆海蓝色的EVO吱的一声停在他们旁边。萧澈迅速的把这辆车扫视了一遍。整辆车上喷涂着颜色鲜亮的黄红色彩绘,勾勒出一面夸张的覆盖了全车的蛛网,引擎罩上截出了两个装饰性的进气口,像两张诡异的笑脸对卧在车头的两侧。黑底黄纹的邓禄普跑车胎胎侧喷涂着一些零乱的英文,裹着霸道的18英寸六辐轮毂,后面隐约看得到金色的通风碟,深红色的刹车钳像一张血喷大口紧紧的嵌在上面。车尾改装过的LED尾灯拼成“X”形,接连不断的迸射着橘红色的光芒,C柱后面短小的原装扰流板被拆除了,尾翼被架高,换上了一组几乎与车身一样宽的漆黑乌亮的3D尾翼,仿佛随时会带着车腾空而起。

车门开了,齐峻从车里钻了出来,绕过车头走到萧澈窗边,抬手作了个打招呼的手势。

“好车啊。”萧澈刚降下车窗,齐峻便不无羡慕的说道。

“彼此。”萧澈推开车门,半转了个身,一只脚垂到车外。

“没改过?”齐峻左右打量着萧澈的车,一会儿弯腰看看底盘,一会儿探头瞅瞅车屁股。

“基本没。我和你不一样,改了动力系统年检都没法过了。”萧澈笑着说。

齐峻摆了摆手:“嘁!别一本正经的,全按大陆这白痴规矩走,还玩什么车啊,再好的车都糟蹋了。”

萧澈还是微笑着:“车也不一定都要改了才能开么,横竖也改不成赛车,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就是了。”

齐峻扬了扬手,接着说道:“嗯,那怎么着?你说吧。”

萧澈想了想,说:“环城路吧。”

齐峻挠了挠鬓角,说:“嗯……行是行,不过最外环路况一般,你不嫌毁胎的话倒也无所谓。不过环路也好,差不多是圆的,没什么急弯,比较爽。”

“嗯,行,就这样,你带路吧。”说罢,萧澈举手打了个手势,缩回身来拉上了车门。齐峻也钻回车里,发动了引擎。随着开始旋转的涡轮叶片卷出低沉的风声,EVO车灯全开,缓缓驶上大路。

萧澈扭燃引擎,轻轻推动档杆,踩下油门,FSI发动机欢快的跳跃起来。GTI随着EVO的尾灯一同远去,只留下毫不知情的绿野仙踪陪伴着孤寂的街道。

楼飞始终没吭声,自顾自的想着什么。萧澈的表情比起之前也更严肃了一点儿。

“环城路上货车多吗?”萧澈问了一句。

楼飞摸出手机看了看:“这个时间应该是货车最少的时段了,你自己掂量吧。”时钟显示的时间是午夜零点十四分。“对了,你头回跑那条路,能行吗?”

“谁说我是头回跑了。”萧澈答道。

沉默了一会儿,楼飞有意无意的说:“前驱拼四驱啊。”

“玩呗,其实半斤八两。”萧澈的嘴角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

“半斤八两?”

“GTI有GTI的优势。”

“啊……对了,你还带上我一起来,车不是又重了一百多斤?吃亏吧。”

“车门和前后的碳纤维板基本上就抵消你的体重了,而且这车本来就轻。”

“轻?再轻也一千四百多呢。”

“不,一千二出头。”

楼飞一愣神:“……多少?”

萧澈不动声色的说:“你看清楚,这不是GTI,是R-GTI。”萧澈抬手指了指三辅式方向盘底部的金属铭牌,R-GTI几个字母赫然嵌在上面。

“……!”楼飞嘴张得老大,呆了。

“不是把几块钢板改成碳纤维板,而是把几块碳纤维板改成钢板了。明白了吗?整车的外型是按GTI的模样重新改装的,运动座椅也拆掉换成了GTI的,内饰本来就区别不大所以没动过。R-GTI太扎眼了,不改一改,开不上街。”

楼飞左看看右看看,无所适从。这款车大陆至今没引进过,楼飞最早见到这辆车时还觉得轮胎不太对劲儿,但却没想到这是辆逆改装的车。

“19英寸五辐双肋轮毂,Brembo刹车系统与265/30 R19赛车胎……”楼飞像背课文似的回忆着。

“嗯,这些都没动过。”

楼飞靠在坐椅背上,伸展了一下四肢,深呼了一口气。

“……百公里加速4.8。”楼飞继续背课文。

“没那么多了,不过5.5还是差不多。”

“只有马力吃亏了。”

“嗯,这个没办法了。”

楼飞感觉自己的嘴角控制不住的往两边咧,收都收不住。兴奋?可能诧异更多一点……

两辆车并排停在环城道上时,楼飞还没完全抑制住飘飘然的心情。他神经质的又摸出手机看时间,时钟显示着午夜零点二十七分。

齐峻隔着车窗打了个手势,两辆车瞬间迸发出山呼海啸般的轰鸣,随着一阵刺耳的轮胎尖叫声,EVO和GTI同时起飞。

一股无法抗拒的强烈惯性把楼飞死死的按在苏格兰方格布面装饰的座椅上,动弹不得。他几乎能从后视镜里看到轮胎激烈摩擦柏油路面激起的烟雾,漆黑一团的道路在四束车灯的扫射下疾速后退,像特快列车似的带着四周所有的景色飞速甩开他们,不顾一切的向与他们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在这个被加速度彻底扭曲了的空间里,时间也失控了,十秒钟短得仅像一秒,待楼飞努力把目光聚焦到仪表盘上时,转速表的指针已经像失灵的钟摆似的在4000到7000之间来回震荡了四次,而速度表的指针早已像疯子一般滑过了一百英里的刻度线。楼飞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牢牢的将他束缚在这发了疯的铁块里的安全带。

漆黑的车厢里,楼飞几乎看不清萧澈的轮廓,只有仪表盘射出的零星灯光照射在他脸上。楼飞头一次见到萧澈全神贯注的表情,他双手紧握住方向盘,两手的中指和无名指搭在换档拨片上,目光集中在正前方,双眼放射出果断的目光,像一尊随着悬架弹簧的抖动微微颤动的雕塑。楼飞想开口说话,但他张口结舌,既说不出话来,也无法思考该说什么。

震动频率越来越高,速度表的指针坚定的指向了一百四十英里。风噪和胎噪已经盖过了所有的声响,楼飞耳中只有持续不断的轰鸣,再也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远光灯照射下的道路已经无法提供任何正确的标识,每当模糊不清的黑暗中闪出两点像流星一般飞速向自己撞来的灯火,楼飞只来得及感觉到身体被强大的离心力死死向右侧挤压,又立即控制不住的像左侧倒去,只见几乎是在眨眼之间膨胀了十倍的萤火虫呼啸着与自己擦肩而过,像是一颗瞄准自己射来的子弹偏离了目标。这个时空里早已不存在“安全”或“谨慎”之类的概念,剩下的惟有疯狂。正当楼飞竭尽全力试图找回一点点清醒的时候,车窗外划过两道耀眼的光弧,撕裂了漆黑的夜空,蹿到了GTI前面。楼飞分辨不出灯光的形状,但他知道,那只可能是那辆海蓝色的EVO。

忽然轮胎声嘶力竭的尖叫起来,楼飞感觉身子猛的向前冲去,紧接着又被强有力的离心力向后视镜方向甩去,他感觉自己快要破窗而出,但安全带死死的拽住了他。车子在减速过弯了。与此同时,前方EVO的尾灯与GTI的距离一点点缩短,晃了几晃之后终于被GTI甩到了身后。减速入弯的过程持续了不到五秒钟,但楼飞觉得像一整夜那么漫长,感觉自己像被水泥砌了起来似的动弹不得,全身几乎没有一个部位还听使唤的。他尽量让自己集中注意力看了一眼速度表——指针居然仅仅是落回到八十英里而已!

车子刚越过弯道切点,转速已经飞快的跌落到了3000,萧澈迅速拨动左手侧的拨片降回三档,还没等楼飞稳住神,萧澈已经一脚把油门踏到了底,转速表的指针连蹦带跳的向红线区闯去,又像被扔下悬崖的石头似的瞬间掉落到5000,然后锲而不舍的再次直冲7000。后轮已经在打滑了,楼飞感觉车子失控似的旋转起来,随着轮胎与路面擦出一阵冲锋枪似的嘣嘣的巨响,怒吼的GTI像一道黑色的闪电,转瞬间把弯道和EVO一同甩得无影无踪。

刚刚稍显清晰的景物刹那间再次融入黑色的条纹之中,楼飞也渐渐适应了速度带给人的错愕感,他瞟了一眼后视镜。EVO眩目的氙气大灯已经不依不饶的逼近了GTI,缓慢而坚定的再次一寸一寸的超越过去,楼飞又一次看到了那模糊的尾灯。

这条路弯道确实不多,每到弯道,GTI总会惊险的超越EVO,而每到直道,EVO强劲的双涡轮增压引擎又总能迫得GTI疲于追赶。不知过了多久,楼飞感觉自己如同梦游一般,一梦惊醒大汗淋漓。高速使楼飞感到大脑和身体极度的疲倦,几近麻木,他看了一眼中控台上的电子时钟——午夜零点四十一分。

一段没完没了的直道好像直通世界尽头似的,EVO渐渐甩开了GTI,橘红色的尾灯几乎已经远得看不清了。“啧……”萧澈咂了咂嘴,顶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对楼飞喊道:“还有多远结束!”

楼飞如梦初醒,捂着一侧耳朵大声对萧澈喊道:“已经过半了!再保持这个速度就追不上了!”

萧澈咬了咬嘴唇,伸出右手打开了中控台上的储物盒,里面是一块金属板,中央嵌着一个扳钮。萧澈犹豫了一会儿,扳下了它。

轰的一声,GTI的排气管喷出了淡蓝色的火焰,车子像火箭一般猛的向前蹿去,楼飞的头被狠狠的摔在靠背上,压倒性的惯性把他像纸片一样结结实实的贴在了座椅上。车外向后飞奔的景物忽然变得模糊不清,仿佛已经与空气融为一体,几乎无法分辨,一切都模糊得骇人。已经是六档了,但转速表的指针却发了狂似的挣扎着向红线区爬行,引擎的怒吼变成了骇人的咆哮,车子的每一次抖动都令人心惊肉跳,所能看到的一切仿佛像落地的玻璃一样支离破碎。这个扭曲了时空的世界缺失了所有正常的概念,楼飞感觉脖子发梗,他努力的扭动脖子试图看一眼速度表——指针恰好温柔的滑过一个令楼飞毛骨悚然的数字——一百七十英里。

楼飞感觉得到自己的牙齿在不由自主的磕碰着,手里攥着的裤腿已经被汗浸透,思维几乎已经停滞,甚至连EVO的尾灯再次被GTI抛在身后他都没注意到。楼飞双目圆睁,嘴巴半张着,感觉自己将要在这诱人的模糊中迷失自我。

……这就是……速度……?

此时EVO上的齐峻已经是两眼冒火了,他一眼就看得出GTI的排气管喷出的火焰是氧化亚氮与混合气混合后燃烧不充分的产物。一般量产车的缸体强度不足以承受氧化亚氮催化后的混合气爆燃,也并非所有种类的发动机都能经受得起并合理利用这种超高效的燃烧,随意安装使用毁车不说,基本的安全都失去了保障,所以根本就极少有民用车安装液氧喷射装置的。而且机械强度的问题只是其一……其二是如此高端且如此昂贵的改装也舍得用??齐峻恨不得把油门踏板跺穿,但动力已经到极限了,无论再怎么恼怒也只能无可奈何的目送GTI的尾灯越行越远。虽然没过多久GTI就关闭了液氧阀门不再喷射火焰,但两车之间已经拉开了好几秒的距离,在剩下的路程中想追上已经很难了。齐峻不由得沮丧的捶了方向盘一拳。

就在齐峻全力试图追赶的时候,他忽然看到GTI的尾灯猛的摆动了几下,最后直接窜上了逆行道,与此同时GTI的双蹦和雾灯几乎与刹车灯同时亮了,而两车的距离也似乎正在急速拉近。相距这么远是听不到前车刹车声的,GTI亮起的双蹦和雾灯很明显是一种最危急状况的警示,齐峻想都没想急忙一脚踩死刹车,刹车钳立即死死啃住了轮毂,正热得冒烟的邓禄普跑胎随即发出了刺耳的嘶鸣,在已经启动了的ABS的钳制下断断续续的猛烈摩擦着路面,车尾撩起一串浓密的青烟,齐峻瞪大了眼睛借着远光灯的灯光寻找警示的缘由,但灯光照耀之处除了漆黑的路面再无它物。忽然齐峻发觉灯光照进了一团浓密的黑烟,霎时被一片漆黑团团笼罩,失去了所有的光线,那股黑烟像急速行进的乌云般碾过羸弱的灯光笔直的向车头撞来,齐峻浑身的血液一瞬间凝固了——浓烟中隐约钻出一辆没有亮尾灯的重型货车!转向已经不可能了,齐峻把全身力量集中在右脚上,死命的踩那块已经被踩到了底的制动踏板,前悬挂扛不住强烈的惯性,车头已经前倾得快啃地了,安全带勒得齐峻几乎透不过气来,只觉得全身冰凉,心脏简直要破膛而出,当齐峻的脑子里飞快的闪过“完了”这两个字时,速度表终于降到了八十公里,黑烟撞向车头的速度明显减缓了许多,待齐峻终于重新控制住速度时,EVO的车头灯离重型卡车的后保险杠已是咫尺之遥!

等齐峻惊魂未定的把车停在路边时,他发觉自己的衬衣已经几乎汗透了。前方不远处,GTI也已经折了回来。看着GTI的车头灯离自己越来越近,齐峻深深的呼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倒在路肩上。

不多时,两辆狂飚着绕了城市大半个圈的跑车已经各自停在了路边。

“呵呵,刺激吧?”萧澈的脸上绽放出罕见的笑容,但楼飞并没注意到。楼飞此时只觉得两条腿根本就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晃晃悠悠的摸到路边坐了下来。他又一次摸出手机,已经是午夜零点五十三分了。

齐峻有点儿哆嗦的站了起来,走到萧澈的车旁,弯下腰用指节敲了敲GTI的轮胎,晃着手指对萧澈说:“……行啊,小子,你占我轮胎的便宜……”萧澈笑了笑,应到:“你还占我发动机的便宜呢,扯平了。”

“……呵呵,得了,也就是这条路,随便换哪条弯多点儿的路,我是连你的车尾烟儿都追不上了。”齐峻靠在EVO的车门上,随手扯开衣领搧着风说。

萧澈看了齐峻一眼,转身向坐在路边正要点烟的楼飞走去。他拍了拍楼飞的肩膀:“怎么样?缓过来没?”

楼飞喘了几口粗气,晃悠着站了起来,颇有意味的看着路边仿佛正注视着他们的GTI说:“赶上你胎好,不然是劫数难逃了。”

“哼!”萧澈冷笑了一声,“好胎有好胎的玩法而已。如果连掌控意外的准备都没有,还不如玩俄罗斯轮盘砸得干脆。”萧澈伸出一根手指,“喏。”楼飞扭头看去,萧澈递给他的是GTI的车钥匙。

“嗯?”

“早就看你手痒,难得你能把GTI背那么熟,说不喜欢也没人信吧?去溜两圈放松一下吧。”说着,萧澈一甩手指,钥匙划出一道抛物线飞向楼飞。

楼飞看了看钥匙,没说什么,转身往GTI走去。走到EVO与GTI中间的时候,被齐峻喊住了。

“自己比比去吧!还是我的车开着爽!嘿嘿……”齐峻一甩手把钥匙扔了过来,楼飞顺手接了下来,然后向齐峻举了下手,算是致谢。

夜空仍然漆黑一团,景物终于又变得清晰了。楼飞抬头望了望惨淡的星空,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楼飞开着GTI沿着大路兜了几圈, DSG变速器的确不是盖的,爽得一塌糊涂,车轻得简直像是一个大型玩具,轮胎的触感透过悬挂和座椅一丝不差的传递到身体上,好车果然有人车合一的感觉呢。但是……那种摄人心魄的速度,终究是太令人恐惧了。楼飞想。

一圈绕了回来,楼飞从车里看到萧澈和齐峻正靠着路边的树谈着什么。楼飞这才想起似乎还有“标本兼治”这么回事儿来着。他停下车,在远处静静的看了他们一会儿。

……到底该说他幼稚还是该说他异想天开呢?总之……不可理喻。楼飞摇了摇头。

                                                                          つづく

[10 楼] | Posted:2007-05-22 16:03| 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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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natch 12

心情好点儿了?

没。

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

没什么……你怎么这时候冒出来了?

是你失踪了几天才对吧。

你失踪得比我久。

最近干什么呢?

出去转了一圈。

去哪儿了?

参观沙尘暴而已,今年的特别壮观呢,昨晚新闻里还在报。

不错的天气。

……比起湿冷来沙尘暴可能更舒服些,反正吹不进屋里。今天早晨整条街的车都成沙雕了,超壮观。

这天气能出门?

我不是说参观吗?我跑到平谷去了,从山上往城里看才叫磅礴。

你是闲得难受。

你不闲?

有一点儿。

这么晚还不睡,是够闲的。

今天没什么事儿,起得晚,现在睡不着。

最近不见你出去玩了呢,有半年多了。

是吗?

好像是。

没什么可玩的。

以前你不是老出去玩,动不动一宿一宿的折腾。

早过了折腾的年纪了吧。

才几岁就年纪……

都快二十四了。

过了今年才二十四吧。

那也快二十四了。

老了啊?

可不是。

你好像很不满呢。

有什么可不满的?

大好时光这么闲可不是不满嘛。

你说你自己呢?

半斤八两。

我可没说我不满。

订一副水晶棺材躺进去睡觉如何?等有王子把你拽出来,还是二十三岁。

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喜欢童话么?

很讨厌。

毒苹果也不喜欢?据说挺好吃的。

我又没活够。

吃个苹果可以召唤七个小矮人呢,没看过?

看见就烦。

烦什么?

都烦。我睡觉了。

金口难开啊,这么快又闭上了。

许苑没再答话,挪动鼠标关掉了QQ。

寂静无声的夜。窗外的柳枝被矜持的夜风肆意吹抚着,轻轻扫过玻璃,阵阵沙沙声像催眠曲似的催人疲倦。台灯慷慨的倾洒着微弱的光芒,无奈四下仍是昏沉沉的一片。许苑拄着额头靠在桌前,机械的用手背揉着眼睛。显示器放射出的冰冷光线,把许苑的身影投射在空荡荡的墙上,像一张挂在狂风中摇摇欲坠的纸片,瑟瑟的抽动着。

桌上的镜子里黑漆漆的,像一个黑洞似的窥视着这间小屋。许苑伸手轻轻转动着镜子,把自己一点点塞了进去。镜子里的脸庞似乎有点儿憔悴,许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直勾勾的与另一个自己对视了一会儿,许苑忽然觉得有点儿无所适从,慌忙挪开了视线。

真累。眼睛控制不住的想要合拢。我想休息了。

身不由己的谎言,我并不想承认它呀!但我又怎能否认它呢?一年、两年、三年……还可以永远持续下去。我活在谎言之前,还是在谎言之后?里里外外明明都是我,现在却显得如此荒谬。里面还是我,但外面已不是我?干脆统一一下好了……或者划清界限?不行……不可能存在这样的勇气。

…………怎么办才好呢。

叮叮几声,窗户被敲响了,惊醒了许苑。她跑到窗边,打开窗户,微弱的光线映出一张和煦的面孔。“看你屋里有光,果然还没睡啊。”熟悉的声音穿过冰冷的窗户隔栅,像温暖的潮水涌入阴暗的小屋,连枝头熟睡的麻雀都没有被师帆轻柔的声音所惊动。

“……啊,帆姐!你绕过来吧,我去给你开门!”许苑转身蹋拉着鞋跑出了小屋。

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响过,许苑拉开了小院的铁门,师帆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

“啊,小苑……”师帆提起手里的一个小保温桶,刚要说话,被许苑打断了:“帆姐,外面太冷,先进屋吧。”说着,她裹了裹刚才胡乱套在身上的外衣,拉起师帆的手,连拖带拽的穿过阴冷的小院,冲进屋里。

客厅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两个人径直走进了里间。师帆像往常一样坐在床边,许苑把外套甩到床上,蹬蹬蹬跑到客厅里去倒水。

“还是在聊天啊,看来还是打扰你了呢。”许苑刚端着一杯热水进屋,师帆就望着桌上还开着的电脑说道。

许苑把一个小凳拖到床边,把杯子放在上面,一边腼腆的说:“没……没有,我就是对着电脑发呆呢,没事。”说着,她把电脑前面的椅子转了半圈,对着师帆坐了下来。

许苑看了看屏幕上的时钟,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帆姐,这么晚了还往我这儿跑,怎么不早点儿回去休息啊?”

“嗯,今天收得晚了点儿,不过就是想来坐坐,反正也不困,回去也睡不着。不欢迎么?”许苑有点儿发窘,她刚摆了摆手,师帆把手里拎着的保温桶放在凳子上,接着说:“今天收得晚,刚才几个人都喊饿了,我就熬了一大锅银耳粥,放了点儿红枣和芸豆,这次熬得还不错,所以也给你拎了点儿。”师帆指了指保温桶。

许苑忽然感觉似乎有股微弱的电流从头到脚掠了过去,手脚有点儿发僵。她凝视着床边的师帆,眼神有点儿发直。

师帆大许苑三岁,许苑高中毕业前就已经认识师帆了。自打许苑头一回见师帆起,师帆就一直是这么淡淡的笑着。瀑布似的黑发簇拥着永恒的淡淡笑容,淡淡的眉梢,淡淡的神情,清瘦的脸颊透着淡淡的红润,乌黑的瞳孔透着淡淡的温柔,只要靠近她,就总能嗅到熟悉的淡淡清香。有师帆在的地方,总是像春天似的透着淡淡的暖意。

“……邹大哥呢?先回去了吗?怎么没跟你一起呢?”许苑发觉师帆正看着自己,赶紧打了个岔。

师帆的目光忽然沉了下来,她欲言又止的胡乱望了一会儿地板,“……所以我才来的……刚才他打发我先回去,然后去找张默了。”

许苑觉得气氛有点儿不对,她看到师帆的眼角稍微抽搐了一下,好像有什么心事。

“……帆姐,是不是有什么事?”

“嗯……收店以后邹霆是和我一起回去的,快走到华威的时候他让我先回去,然后自己打车拐去南城了……他不想让别人看见。所以……本来是想路过你家把东西放下就走的……”师帆断断续续的说着,时不时犹豫着。

“去找张默有什么事吗?帆姐,到底怎么了?”许苑有点儿诧异。

师帆犹豫了一会儿没说话,然后忽然急切的问道:“小苑,我听钟祺说前天唐霖来过你这儿,她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许苑怔了一下,想了想说:“霖姐……她什么都没说呀。”

“……哎……果然是唐霖呢……”师帆的眉毛抽动着,好像想哭似的,“她不会告诉你的……”

许苑有点儿急了,她坐到师帆身边,摇晃着她的胳膊追问:“帆姐!怎么了?你说呀!”

师帆深呼吸了几次,调整了一下心情,好像心里在激烈的斗争似的。片刻,她抬起头看着许苑的眼睛,说道:“邹霆昨晚……昨晚告诉我,他打算去重庆,他说早就托人在那边打听过,现在都已经有眉目了……”

许苑瞪大了眼睛,失口喊了出来:“——重庆!真的吗?”

师帆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邹大哥……他……”许苑有点儿慌神儿,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那……他们都知道吗?”

师帆咬了咬嘴唇,“……只有唐霖知道……不过她早就知道了,但邹霆直到昨晚才告诉我……他怕我伤心,但是……”师帆的声音哽咽起来。

“怎可能呢!邹大哥……他……”许苑慌乱的重复着,她没想到邹霆居然会有这样的打算。邹霆是最重感情的人,绝不可能抛下大家,他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念头呢……?

“……小苑,我知道说出来你都不相信,但这是迫不得已。你……不知道,这里……很快就要变成不能再呆的伤心地了。”说着,师帆的眼圈已经红了。

“……为什么?出什么事了?帆姐!” 许苑猛的打了个寒战。

师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温柔的看着许苑,“我忽然明白为什么唐霖什么都没告诉你了……”说完这句话,她双手握在一起放在膝上,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那……那林舒呢?也和你们一起走吗?还有……钟祺呢?叶冲呢?唐萦呢?他们……都知道了吗?”

“……不,你记得邹霆和林舒以前呆过的那个乐队吧,那乐队在上海重组已经快一年了,换了好几个人,现在好像已经和徐家汇的哪个餐厅签约了,他们一直想找邹霆和林舒回去……所以林舒可能会去上海,因为他也没别的选择了。唐萦他们……好像……还不知道,我也不清楚……他们……”

“我……一直不知道……那你们为什么不一起去?”

“……邹霆说不想去,我也不想去上海……虽然他没说,但我明白……他已经不打算再搞音乐了。”

“那……只有你们两个,你们两个一起去重庆吗?”

“嗯。”师帆两只手紧紧的攥着,目光坚定的点了点头。

许苑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她用力攥着师帆的胳膊,急切的问:“帆姐!你告诉我,这是因为我吗?”

师帆颤了一下,她扭过头去,避开了许苑的目光:“……不,不是因为你,”

“你骗我!一定是因为我!一定是因为……”许苑抽泣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定是因为我太任性了……对不对?”

师帆慢慢转过头来,抬起手轻轻的抚摸着许苑的头,手指温柔的梳理着许苑的头发,轻声说:“……不,不是因为你,真的,我不会骗你的……”她似悲伤又似怜悯的凝视着许苑,“你想什么,我们都知道……无论你坚持多久,他们也不会去找新的键盘手和原创,无论多久……只有你自己不明白而已。而这一次,只不过是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刻罢了。虽然有些遗憾,但……”师帆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深情的望着许苑,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打湿了许苑的衣袖。

“……姐姐……”许苑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四年多了,师帆一直像姐姐一样照顾着许苑,从许苑毕业之后直到现在,师帆始终是许苑唯一亲近的人。这深情早已超越了朋友的界限,两人像亲人一样互相依偎,对许苑来说,师帆就像是可以遮风避雨的小屋,时刻都无微不至的关爱着她。一想到师帆要离开这里,许苑的心里像断了根弦,一阵空落落的绞痛。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绵绵细雨,伴着呼啸的晚风,寒气从半开着的窗缝肆无忌惮的闯进屋里。没有人再可以让许苑依偎着取暖了,师帆已经走了。

许苑下意识裹紧了肩上的外套——那是师帆临走前给她披上的。她就这么呆呆的坐在床角,任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她伸手拎起师帆放在凳子上的保温桶,翻来覆去的出神。保温桶明显是崭新的,桶底还粘着一块没撕净的塑料包装膜。

“……你们这些家伙,正在梦里琢磨着撞了什么大运……赶上了一顿像样儿的宵夜呢吧……”许苑苦笑着。

两粒滚烫的泪珠夺眶而出,划过许苑冰凉的脸颊,落在已经没有了温度的保温桶上,摔得粉身碎骨,溅起晶莹的泪花。

                                                                        つづく

[11 楼] | Posted:2007-05-22 16:18| 顶端
Frankenzte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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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natch 13

天气不错,阳光明媚。凌晨的小雨洗去了漫天的飞尘,湿漉漉的街道被耀眼的阳光映得璨璨生辉,煞是耀眼。整座城市仿佛焕然一新,姗姗来迟的春天终于赶跑了昏昏沉沉的冬日,痛快的出了一口恶气,心情舒畅的在久违的和煦中撒下了这一年的第一缕清新。

楼飞是被刺穿了窗帘的耀眼阳光晃醒的,他揉了揉眼睛,抓起床头的手机一看,已经上午十点多了。

整整一夜,楼飞始终在梦里漫无目的狂飚,总计撞断了四根无辜的电线杆、撞飞了七辆不知好歹的卡车、撞碎了三块没公德心的广告牌、还撞翻了一只严重缺乏法规意识公然横穿马路的母鸡。若不是从门缝中传来客厅里噼里啪啦的打字声,楼飞可能还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反映过来这并不是他下火车后睡的第一觉。

楼飞拉开门往卫生间走去的时候,萧澈正像往常一样专注的盯着他的笔记本,依然是连头都没扭一下,好像楼飞只是一撮儿空气似的。
 
楼飞若有所思的把牙刷捅进嘴里,盯着镜子发呆。回想起夜里那一段失魂落魄的旅程,楼飞忽然觉得腿又有点儿发软。不要再有下次了,我还没活够呢。楼飞不由自主的想。

楼飞拽下毛巾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水,随手把毛巾搭在脖子上,走回客厅,“起来多久了?”他问。

萧澈关掉了几个窗口,挪动身下的椅子,调整到一个可以舒适的面向楼飞的角度,说:“两个小时左右。”

“睡这么会儿就起来了?你几点睡的?”楼飞打着呵欠问道。凌晨两个人到家之后,萧澈仍是例行公事似的打开笔记本,但楼飞却是精疲力尽恍若梦中,刚到家就倒头睡了。

“你刚睡没多会儿就睡了。”

楼飞看了桌上的笔记本一眼,忽然想起了什么:“哎?对了,你不是来找人的吗?怎么没见你有动静啊?”

萧澈没事儿似的说:“……不急,先观光。”

楼飞耸了耸肩,拎起一瓶水来扭开喝了一口。

“今天有事儿没?”楼飞问。

“没什么事,怎么?”

“没事儿正好,今天把屋子收拾收拾,还得添点儿东西,饮水机什么的,老这么凑和着不是事儿。”楼飞挨个儿屋转悠了一圈,好象在检视需要添些东西。

“你要在这儿住很久吗?”萧澈问道。

楼飞挠挠头:“嗯……这个……其实我只是忽然想回来看看,本来也没打算呆太久,所以电饭锅之类的就免了,外面凑和吧。你行吗?”

萧澈点点头:“嗯,我随意,都随你方便好了。”

“嗯……对了,你就这么在外面跑?家里没事儿吗?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上海呢?”

“我也是没什么事儿才跑出来的,时间呢……无所谓,我也没概念,所以我就暂且叨扰下去了。照你刚才那么说,咱们谁先撤可能还不一定。”

楼飞抬手打了个“不用客气”的手势。

楼飞蹬上鞋,踩在墙角的暖气片上一边系鞋带儿一边说:“走吧,下去吃饭去先。”

还没等萧澈答话,楼飞的手机响了起来,楼飞三两下系好鞋带,跑进卧室里去找手机。

不认识的号码。楼飞拿起电话贴到耳边,踱回到客厅里。

“喂?……嗯 ……——啊?你怎么…… 嗯?喔……那你过来……过来得了?我下楼接你去……我还没吃饭呢!刚起床……好好好那我过去……啊?嗯,嗯……那我叫他一起……嗯,行……那一会儿见。”

“怎么?要出去吗?”萧澈问。

“嗯,你也一起。一会儿路上买两个包子得了,先对付吧,反正快中午了。不用开车,走着去。”说着,楼飞摘下了挂在门后的外套。萧澈没再问什么,关上笔记本站了起来。

不多会儿,两个人啃着路边点心铺买的面包上路了。楼飞没估计错,早点铺的包子早就卖光了,中学旁边的早点铺没有到早上十点多还开火的道理。

“为什么叫我也去呢?”萧澈边走边问。

“点了名叫你也去,换了我也得叫你去。”

“那咱们是去……”

“对,绿野仙踪。刚才电话是雷静打的……这丫头居然会给我打电话,肯定是邹霆把我电话号码告诉她了。”楼飞自言自语的嘀咕着。

两个人推开绿野仙踪的门,往楼飞熟悉的那个位置走去,雷静已经坐在那里了。

楼飞像往常一样坐到雷静对面,萧澈又和前一天一样拽了把椅子坐到旁边。

“六年一个的电话,你吓死我了。”楼飞晃了晃手指。

雷静合上手里的书,说:“别总跟云游僧似的说话,现在不合适了。你当还跟以前似的一天到晚一个人过日子没人希得找你呢?”

楼飞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问道:“什么事儿?”

雷静先是盯着楼飞看了一会儿,然后说:“周三这儿有个Party,刚才邹霆邀了我,还叫我邀你。”

“Party?”楼飞坐直了往四周看了看,“他人呢?”

“后面收拾柜台呢。一会儿该过来了。”雷静抬手把刚才看书时垂下来的刘海捋向一边,把鬓角的头发往耳后顺了顺,“知道为什么邀你吗?”

“为什么?什么Party?”

“喏,”雷静往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刚有个人推开门走了进来。“那个人过生日。”

楼飞回过头去,只见刚进门的那个人正回手关门。个子不高,看上去一米七出头,身材稍有点儿胖,不过神态显得很有活力,没有累赘感。大脸盘,看上去很墩实也很温和,头发不长,很利索,虽然看上去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但留的是整齐的偏分头,有点儿像老实的大学生。

“……嗯?他是谁?”

“他叫林舒,”雷静指了指墙角的小舞台上静静躺在那里的架子鼓,“那鼓就是他的。”

林舒关上门,往三个人坐的方向看了一眼,抬手跟雷静打了个招呼,雷静点点头回了礼。当他的视线扫过楼飞和萧澈,正要往里厅走的时候,忽然扭回头来又看了萧澈一眼,怔了怔,似乎想了点儿什么,但他没说话,径直走进了里厅。

楼飞注意到那个人看到萧澈时,萧澈也看着那人礼貌的欠了欠身,好像两个人认识似的。他奇怪的问萧澈:“你……认识那人?不可能吧?”

“当然不可能。不算认识,一周前我来的时候招待我的是那个人。”萧澈用大姆指指了指里厅的方向。

“啊——?你来过?”楼飞诧异的问。

“怎么?我有说过我昨天是第一次来吗?”

“……那你怎么没提过?”

“你又没问过我。”

雷静若有所思的看了萧澈一会儿,说:“怪人。”

萧澈抬头看着雷静,问道:“嗯?说我吗?”他指着自己。

“当然了。”雷静笑了笑。

萧澈没说话,微笑着又向雷静欠了欠身。

楼飞满腹狐疑的看着萧澈,他回想着他们两个人初见邹霆,以及邹霆带着他们两个来这里的情景——还真没想到这小子之前居然已经来过一次了。来这儿干什么呢?观光?到酒吧观光?——真是怪异的习惯。

“不认识的人过生日,邀我干什么?”楼飞的眉毛拧到一起。

雷静托着半边脸想了想,指着楼飞身后正往这边走来的邹霆说:“直接问他吧。

邹霆从旁边的桌子顺手抄了把椅子,扔在萧澈旁边,摆了个舒适的姿势坐了下来,右手舒服的搭在椅背上,“吆!早上好啊。”

楼飞看着邹霆,说:“如题。”

“哎?什么?”

“你没听见?刚才他正问我,为什么林舒过生日要叫他来。”雷静解释道。

“这个啊,已经都是朋友了吧?一块儿聚聚有什么不好?而且我还没跟他们介绍你们俩呢,不是一举两得吗?”邹霆看看雷静,又看看楼飞和萧澈。

但楼飞没买他的帐,比刚才更严肃的问:“这没说服力,有其他的理由吗?”

“……不愧是小静的朋友。”邹霆尴尬的笑了笑,“这次Party,你那个同学可能会来。”
 
雷静插了一句:“她会来?真的?不可能吧?你昨天不是说……”

邹霆举手示意雷静先闭嘴,接着说:“具体的我不太清楚,不过我老婆说许苑可能会来,听她的口气也不是很有把握,可能一半儿一半儿吧。”

“你老婆?”萧澈问。

“……啊,我女朋友。”邹霆脸有点儿泛红。

“……就因为这个吗?”楼飞的口气变得生硬起来。

“你应该来。”一直默不作声的萧澈说话了。

雷静瞥了萧澈一眼,也对楼飞说:“他的得对,你应该来。如果邹霆请不动你,那么算是我邀请你吧。”

楼飞不再答话,他烦躁的搓了搓耳朵,似乎有点儿不耐烦。

“对你来说是难得一见的情况,为什么不能热心一点儿呢?”雷静认真的说着,“还是你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热心?”她盯着楼飞。

楼飞陌生的看着雷静。良久,他说:“……第二次工业革命了。”

“……那么,你落伍了。”雷静意味悠长的说。

萧澈微微一笑,对楼飞说:“看来这次你是跑不掉的。”

邹霆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楼飞没有漏过邹霆一瞬间复杂的表情。他想了想,说:“你们都走到路标前面去了。我知道的那个许苑,应该去年夏天才毕业才对。连事情的始末都还没搞清楚,就折腾出这么多没把握的想法,如果根本就是两回事呢?怎么收场?”
 
萧澈抬起手,把头发往后一捋,扫视着大家,说道:“事实永远跟在思想之后。如果思想不跑在前面,就没有所谓事实。”他又看着楼飞说:“如果一句话能说清的事情,你却要用十句话来搪塞,算不算是对事实的不尊重呢?”

雷静说:“对,从来没人劝得动你,你一向都按你自己的习惯行事,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这点我也早就习惯了。你怕什么我比你更清楚,你不就是怕尴尬吗?虽然各有各的想法,但你不能否认每个人都是出于好心……”

楼飞的表情忽然紧张起来,他腾的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我真搞不懂你们,同年级的同学很稀罕吗?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你们连1%的把握都没有,为什么要打我的主意?”

楼飞话一出口,忽然冷了场,空气像被冻结了。

萧澈与邹霆对视了一会儿,萧澈摊了摊手,邹霆则无奈的笑了笑。楼飞刚觉得奇怪,萧澈已经开口对邹霆说:“怎么样?我说这不好使吧?光是心照不宣肯定不行,他不会买你的帐。”他指了指楼飞,接着对邹霆说:“这家伙的脑子比你想象得聪明多了,只这样是哄不住他的。”说着,萧澈居然开心得笑出声来。

萧澈发觉楼飞正盯着自己,赶忙调整了一下表情,对楼飞说:“怎么?看来不用我解释,你都猜到了吧。”

“还是解释一下吧。什么时候?”

“今天上午。你起床之前,我接到邹霆的短信,之后通了个电话。”

楼飞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似的说:“……那为什么不是找我呢?”

萧澈扭头看了看邹霆,接着对楼飞说:“找我,还有那么一丁点儿可能性;如果找你,可能性也许会降低到零。”说罢,他征求意见似的看着邹霆。

楼飞捏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说:“……这样啊,看来点名儿叫你也来,不光是为了问昨天的事儿呢。我倒是没想这么多。”

邹霆呆呆的看看萧澈,又看看楼飞,再看看雷静。他感慨的摇了摇头,不好意思的笑了几声,说道:“不简单……你们几个,哪个都不好惹呢。”说着,他意犹未尽的对雷静说:“嘿,你身边儿都是些什么人哪。”

雷静笑笑:“瞎联系,这跟我可没关系。”她转向楼飞:“看来黑锅不能叫邹霆一直背着,不然被你揭穿是迟早的事儿。

“邀你们是我的主意,不是邹霆提议的。会想到找你要可能性的,肯定是我,不会是他。你是不是之前就感觉到了?说起来,其实是邹霆在帮我的忙。”

邹霆面带惭愧的摆了摆手。

“哼!”楼飞干笑了一声,“一对三,我肯定没戏唱……这样也好。”

“那么,”萧澈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第一个问题算是解决了。”

“楼飞,你说的许苑是哪个大学的?”邹霆问。

“我同学说她是去的上海复旦。”

“那么……是同一个人没错。”

“……就是说……”
 
“嗯。她没念完。”

楼飞捂着嘴沉默不语,像是替许苑惋惜。

过了一会儿,他问邹霆:“许苑是你们的键盘手吧,她还会别的乐器吗?”

“吉它。”

“还有吗?比如西洋乐器?”

“你不问我还真给忘了……她还会双簧管。一个女孩子居然会木管乐,我们一开始也挺诧异的。她西洋乐基础很好,文笔也出众,以前我们做原创,作词作曲都是她,我们只是帮着编曲。”

萧澈忽然把一只手伸到他们中间,说道:“这样一问一答效率太低了,你们分别把自己知道的一次说清,然后再往一起拼吧。可以吗?”

雷静看了看萧澈,对邹霆说:“是好主意。”

邹霆对雷静和萧澈说:“如果你们听着不糊涂,这样也好。”

“那就这样吧。”萧澈看看楼飞,说:“你先说好了,你知道的应该不多吧。”

“嗯……”楼飞吁了口气,点了支烟。

“……我直到昨天才把她的名字和人对上号。虽然高中三年都是同年级的同学,但我从没跟她说过话,我知道的或是听同学说的,或是听我父亲说的……

“如果我什么都没记错,她一定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她小时候学的是西洋乐,我记得她会钢琴和长笛,不过我一直不知道她会吉它。现在想起来,她长得挺漂亮的,难怪时不时总能听到有人谈起这个名字。高中三年她一直是我父亲班里的学生,我父亲是她班主任。那些年我们校的教工乐队很火——因为校长会大提琴,也是音乐爱好者,所以学校里经常组织教工乐队演出,也有许多学生对乐器产生了兴趣,当时学校还因此受过什么表彰……

“我的母亲和父亲都是教工乐队的成员,母亲是小提琴,父亲是管乐。我父亲从我小时候就一直玩管乐,木管和铜管都很擅长,乐队里本来就缺管乐,所以乐队所不可或缺的单簧管和双簧管都是我父亲的强项。我母亲是初中部的,她在学校里组织过小提琴班,我父亲代课任务很重,也没兴趣开班,但他也教过几个学生学管乐,许苑就是其中一个。之所以我记得很清楚,是因为那几个学管乐的孩子里只有她一个女的。”

楼飞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许苑……这么说我应该很早就认识她,只是没把名字和人对到一起而已。我父亲平时在家里总是念叨我的成绩,时不时的拿许苑作例子。其实不用他说,全年级几乎都知道许苑的英语全校第一,是我父亲的得意门生,英语考试她几乎每次都是满分,我们年级有英语竞赛时都是她去。不过高三之后很少听人提起她了,可能是成绩下滑了吧。

“高二那年她开始跟我父亲学双簧管,因为她音乐基础非常好,学得很快,所以有一段时间我父亲是一对一的教她,具体学到什么时候我就不清楚了……暂时我只想起这么多,你接着说好了。”楼飞朝邹霆作了个“请”的手势。

邹霆叹了口气,轻轻的摸着嘴唇,开始回忆。

“我们所认识的,一直都不是像你说的那个‘学生’许苑……

“说起这几年的事儿和我们这些人,一时半会儿就讲不完了,我只说一说与许苑有关的吧。你知道,我比你们大几岁,我们这几个人中只有林舒和我同岁。我们两个是2002年年初认识许苑的,当时她就快要高中毕业了。她认识我和林舒之前,一直和唐萦还有其他几个人,也就是现在还在这里的这些人一起玩音乐。当时他们中有两把吉它,但没人肯玩贝斯,正好当时我和林舒闲着无事可做,就玩到一起去了。当时除了许苑和她的一个同学之外,其他几个孩子都是另一所中学的,而且都已经毕业快一年了。按理说许苑和我们凑在一起玩,也只是玩到高考,许苑的成绩一直很不错,所以肯定不会像我们这些人,毕业之后就混在一起玩音乐。许苑的录取通知下来时,我们还给她开过一次庆祝会呢。那年的九月,许苑就去上海了。

“第二年,也就是2003年的三月,许苑忽然冷不丁回来了。据说是出了什么事被学校除名了,看她很伤心的样子,我们不想多问。那之后许苑一直很孤僻,几乎不跟我们联系。大约过了一个多月,她忽然找到我们说‘不如我们组band吧’。说实话许苑作为一个音乐人很出色,我们一起玩的那几年也一直有这样那样的打算,加上大家都很担心许苑的心情,觉得如果组band一起玩的话,多多少少大家都会更开心一些,所以一拍即合。

“当时我们就作了一些打算,在之后都一一施行了。总之许苑回来之后,我们的小乐队人手都齐了,一起玩好一段时间……其实说起许苑,大家都觉得她的脾气很古怪,平时感觉她很离群索居,说话也没着儿没落儿,动不动就惹人发毛,而且感觉她心情起伏特别大,开心也好郁闷也好,一点儿头绪都摸不到。但大家都知道她这人是很善良又热情的,就是没人摸得清她的脾气。

“到2004年的夏天,出去留学的那个回国了……我刚才是不是没提他?他叫张默,是唐萦的姐姐的同学,和唐萦他们同年不同校,毕业那年他去了澳大利亚留学,但后来因为有唐萦和她姐姐在其中,所以一直有联系。04年的夏天他回国后和我们商量乐队的事儿。之前的一年,也就是03年他就说他想回来开个酒吧,把我们的乐队扔进去,既给我们找了个安身之地,也满足了他一个心愿。他从高中起也很喜欢音乐,但家庭和他所在的重点中学的双重压力很重,他一直没有机会。他回国之后就一直致力于这件事,其中的细节我就不说了,总之,到了2005年的二月,这家‘绿野仙踪’已经在他的名下了。

“之后的进度都很快,没多久乐队就都准备停当了,那段时间里许苑最忙,因为她一直在着手做原创,她坚持认为如果没有好的原创歌曲,乐队连起名字的必要都没有——这一点我和林舒倒是也赞同。大概一直搞到那年五月,当时大家已经有点儿按捺不住兴致了,所以从那时起就开始在这里演奏了。”

邹霆顿了顿,呡呡嘴接着说:“说‘好景不长’太恰当了,还没过那年夏天,许苑忽然跟中了邪似的,把原创工作扔到一旁,钻回家不出来了,而且也不再跟我们一起合练。其实之前几个月就觉得她心情一直不好,但都以为是她太专著于创作影响了心情,谁也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那么严重。我们去找过她好多次,看她倒也没什么脾气,还是乐呵呵的,但只要一跟她提乐队的事儿,她要么大发脾气要么低着头一声不吭,总之像一块木头似的没了动静。后来我们去的次数少了,她的反映也更激烈了,似乎有不跟我们断了联系不罢休似的劲头儿。我们也无能为力,除了我女朋友能跟她说上话,没一个人能从她那儿讨到好脸色。至于她究竟怎么回事儿,到现在也没人知道。

“从那时起到现在,掐指算来也快两年了,一提起许苑,每个人的心里都像翻了五味瓶,说不出的滋味……像你刚才说的,如果她安安稳稳的念大学,去年夏天就已经是复旦毕业的高材生了,现在却落到这种地步,哎……”邹霆长叹着。

一片寂静,谁也没有说话。雷静的眼圈有点儿泛红,看着窗外发呆。萧澈在一旁低着头,拢着手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唏嘘么?”楼飞嘀咕了一句。他拄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抬起头问邹霆:“你们有见过她的家人吗?”

邹霆愣了一下,答道:“……没有,从没见过,我私下问过所有人,都说从没见过她的家人。这种事不方便问,所以谁也没问过她……你知道什么吗?”

“……嗯,我知道一点儿。”楼飞犹豫着,仿佛拿不定主意说还是不说。

“……我父亲偶尔提过她‘有志气’,当然是说来教训我的。许苑高一时她父母就离婚了,后来我偶尔听学生们闲谈的时候提到,她母亲已经不在本地,她和她父亲一起住。但我记得快到高三的时候有些女生碎嘴时说‘许苑她爹把她扔下跑了’,也有说‘许苑跟她爹翻脸了’的。都是些闲言碎语,所以我没留心过,刚才听你说了那些才想起来的。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否符合实际情况你对比一下就应该比我清楚了。”

邹霆拧着眉头想了一阵儿,不解的问:“那……总得有亲戚吧?”

楼飞摇了摇头:“不知道。”

气氛又一次凝固了。

雷静把手里的书挡在脸前,书贴着脸颊慢慢的滑落下来。

“呵呵……亲戚吗……”

雷静的眼睛从书后露了出来,邹霆忽然惊呆了——那是他从未从雷静的眼睛里见到过的目光——讥讽、嘲弄、还有愤怒。

楼飞叹了口气,略带忧愁的悄悄瞥了雷静一眼,把烟屁股狠狠按灭在烟灰缸里,噌的站了起来:“到此为止。”

耀眼的阳光照得厅里暖洋洋的,但没有人感到哪怕一丝暖意。萧澈揉了揉被阳光刺痛了的眼睛,默默的点燃一支烟。袅袅的青烟盘旋着向屋顶飞去,渐渐消散。

                                                                        つづく

[12 楼] | Posted:2007-05-22 16:44| 顶端
红雨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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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看, 結構與文筆非常好, 期待下話-v-
[13 楼] | Posted:2007-05-22 17:51| 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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