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孤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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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犄牙
火花历250年,秋,洛阳,皇后寝宫
话说于雪议定亲征西凉之事,当夜回宫歇息,见花嬷嬷亦在,与之相谈。此时二人已知前些时日玉衡星已遭不测,尸首无踪,二皇子军内怕有深知七星阵内情之人,为此于雪才决定亲征西凉,一是立威于外,二是定要生缚董涵,交予别人实不放心。二人坐定,于雪先道:“嬷嬷,不出一周,臣妾便要出发了,此间宫中之事,还请师父、徐常侍和几位将军多多担待。”花嬷嬷道:“徒儿此次亲征,也算是为日后基业略作锤炼,按常理老身不该不舍,但一路上接壤益州地界,如果那从荆北逃去的高町撺掇孔羚出兵,与凉州互盟,此事徒儿可不得不防。”于雪道:“此事徒儿已然想过,孔羚如今与我并无敌意,见那高町过来,定是表面上和和气气,但暗地里还得防他一手,免得被占了巢,这一西征,徒儿不仅要除掉董涵,也得捉个机会,把高町这钉子给拔了。”花嬷嬷道:“既然徒儿已有打算,那是最好,不过……”花嬷嬷说到这,语气稍有一沉:“留这那刘辉也罢了,看他也已是个废人,那徐晓夜不过一中贵,徒儿如此重用未免也太不像话了,他知道的太多,空留宫中必有暗虞。依老身之见,徒儿要么连他一块带走,要么就趁徒儿离京这段时间,让老身安排,把他给……”花嬷嬷眼光一瞟四周,悄摆了个“斩”的姿势。于雪扑哧一笑,道:“师父多虑了,那男人,徒儿真正在意的不过是脐下三寸那玩艺,以外皆无所谓,如果师父觉得留之有害,我便带走就是了。天下男儿千万,不缺他一人。”
这花嬷嬷此时心思已不在回话上,刚才眼瞟四周,并非只是担心隔墙有耳,且因似觉有人影悄然闪入,此时直感更甚,便自耳坠上捏下一枚奶牙大小的银镖,指尖一抖,朝着帘后似含人气处射去,银镖飞过帘布,如珠落棉絮,悄然无声。方要再凝神探气时,见帘后一闪,霎时对座一声惊吟,一柄霜刃已突横在面前的于雪颈边,后立一七尺多高的白发女子。女子虽似是为寻仇而来,但语声平静,不含感情,其道:“二位休慌,贫道罗梅,本潜修于野,今来只是为向皇后娘娘问个几件事,须如实回答,若不犯吾雷鳞,当无命碍。”于雪见刺客并未直取其命,欲讲事理,便稍镇定了几分,先摆手示意嬷嬷勿轻动,又道:“我主仆两都是手无缚鸡之辈,这位罗师姑若是明理之人,请问便是,何必刀刃相向?”罗梅闻之略有不悦,将霜尖又朝于雪颈下靠了靠,道:“娘娘对面这位,可非属人道,莫以为我不知。”于雪乃默。罗梅见其认帐,不再追究,便将左手紧贴于雪后心,平声问道:“贫道计有三问,其一,如今天子贫弱,但若二皇子挟举国大统还朝,娘娘该当如何?”于雪道:“命虽天授,功必人成。臣妾虽天授贱命,但成齐天功业者,宁有种乎?两百年前开国先帝能成,臣妾如何不能成?二皇子虽命赋真龙,但既有臣妾勤功于前,非踏吾尸首亦不能过。”罗梅又问:“今天下百姓之苦,甚于地狱,娘娘专权篡政,大动干戈,欲以何面目见九州黎民?”于雪道:“民非天然善焉,故有越人之见者,固非容于世,有独知之虑者,必将疑于民。今天下诸侯分立,各持己见,皆不可一世,此非民所能制也,臣妾虽不可与民谋始,却可与乐成。正所谓强国者素不法其故,利民者多不循正理,此千秋大计尔,罗师姑深明大义,应可明鉴。”罗梅再道:“最后一问,不问天下事,只问娘娘私心,若有朝一日,问鼎自立,将待当今天子如何?”于雪应道:“今时陛下若夫若敌,倘有此日,不再为敌,臣妾自当以夫妻之礼相待辉郎,百年偕好。”于雪话毕,瞑目待决,稍倾,剑锋微下,罗梅道:“善也,所言皆出真心。贫道贸然拜访,原是偶知上古七星阵启,破凰之道既开,人间杀剐凌虐之事从此成常,乱世之下,这本不以为怪,但既有非人之属、逆天之法于其中,贫道不可不过问。近日暗访明询,且观娘娘的天命之道,情义之心,阴阳互衡之念尚存,逐鹿问鼎之才亦备,来日娘娘若不背今日所言,贫道也无意横加干涉,望好自为之,就此告辞。”音未落,人已去,于雪尚懵懵不觉。二人奔出时,只见宫侧五六守卫皆仆于地,昏睡不醒。花嬷嬷心有余悸道:“险矣,此人我尚在天山时便有耳闻,为昆仑山玉虚宫三圣姑之一,后不知耍了什么手段,逼走两名师姐,自统一门,道行深不可测,平时不问世事,谁料突然出现于此。方才娘娘答问时,若有半句不投机,老身也救不得你。”于雪拊汗道:“嬷嬷,此人于我等究竟是敌是友?”嬷嬷携于雪回屋道:“非敌亦非友,玉虚宫人行事待人素不讲善恶贵贱,一切自有其规。不过依师父所见,既然这位罗师姑此刻不杀你,总归于我等有利,徒儿试想,那七星大仪并非娘娘一人独为,既然我等能猜出那废皇子亦在事中,那位师姑岂会不知,她既然暂不欲与我等作对,必会再寻那刘皇子问话,如今,师父反倒觉得是那刘皇子情况不妙了。”于雪宽慰,回座时突见一银镖端置案上,正是花嬷嬷方才射去那枚,不知何时返归其主。二人咧嘴对视,皆无言,此后无事。
火花历250年,秋,徐州境内,小沛
徐州,东近黄海,西连中原,北倚鲁南山区,南屏江淮水泽,陆路辐辏,水路畅通,历属兵家必争之地也,却因当朝治国无道,官吏昏庸,闹得流匪四起,纷纷占山为王,这群流匪虽各有豪胆,却似一盘散沙,多有暴虐不仁之辈,既敌对于朝廷,亦无益于百姓。249年夏,青州北海城太守夏馨暴病而殁,其女夏筱映正值风华绝代,文武双全,又心怀天下志,便别去家室,在青州梁山县借其母余荫起家,打出太平大旗,广宣太平大义,既惩恶官,又诛邪匪,深得百姓向援,没多久其势便向南蔓入徐州。因其个性爱憎分明,便有了血面桃花的诨号。在徐州时,夏筱映又先后结识狮子山和云龙山两位寨主,前者擅使一双刚猛铁拳,人称神手夜叉白筱希,后者擅使一身至柔体术,人称穿山凶龙胡喜媚。三人志同道合,相见恨晚,引为结义姐妹,以夏筱映为长,白筱希次之,三山合兵一处,在数月间荡平贪官污吏、降伏绿林好汉不计无数,最终在青徐境内立出政权。在为大寨定名时,因三大当家皆发家于“山”,山又含土、木二相,五行中水生木,土克水,乃取“水”字制衡其间,故称“三山水泊”。这长江流域,从此便有“北投三山泊,南拜燮武寨”的民俗。另有一三十来岁女子,与夏筱映同出青州,原是小县一讼师,愤于吏治,素不得志,闻其举义便携才来投,为谋士,号称天机圣姑柳梦璃,虽不属三大当家之内,实际地位却与夏筱映相当,这三山水泊的名号及广宣内外的太平义皆出于其手。自年初天下大乱,战端甫始后,三山水泊便在徐州、扬州一带和江南大燮义势拉起协防战线,欲与当朝丞相董浪的六州联军一争高下。半年多来,双方虽明里偶有摩擦,但未有决战之期。
话说这日,小沛城内迎来江南大燮军使何月莲,依新任大寨主杨银秋之命来和夏筱映商讨合盟大事。夏将何迎入帐中,寒暄几声,便入正题。夏筱映以礼慰道:“在下尝闻谢大王英雄一世,却枉死荆南瓮城之中,甚是可悲。在下琐事繁忙,尚不及过江致唁,请代在下向杨大王表以歉意。”
何月莲道:“谢夏姑娘关心。我等此次前来,确是受杨大王所托,原本这长江南北二寨虽互成犄角,但未有明文之盟,按杨大王之意,长年守势,终不是长久之计。南方的寿春位处南北要冲之道,目前仍在董浪手中,若不能取,于我等同盟实为大碍,我等愿举一半江南义师渡江,与水泊之军合下寿春,以此为据,同襄来日大事。”
夏筱映对身旁的柳梦璃示了示意,柳便上前道:“杨大王如有共义之诚,在下自然欢迎,那不妨开门见山地说,请问江南现有多少兵马?”
何月莲拍掌大乐道:“夏姑娘不愧是一代人杰,如此爽快了当。在下便也不绕弯子,这江南,现共有义军九万,分治于建业、吴城、会稽、建业等地,另有战马三千,大大小小战船二百余艘。若夏姑娘仍嫌其半不足,这都还好商量。”
柳梦璃道:“阁下可知,那董浪现有多少兵马?”
何月莲掐指一算,道:“据我寨所探,六州合部,约有三十多万,不过兵力分散,不能合于一处。柳姑娘可是担心杨大王出力不足?”
柳梦璃步下案阶,侃侃道:“在下只是想。既然杨大王有意与夏姑娘同举大业,与其分兵两处,各据一方,不如将整个江南大寨和我三山水泊合为一处,不仅对付那浪狗方便得多,彼此也可取长补短,相互接济。而且据在下所知,江南大寨里多是山越及江边之民,对中原地貌和风土人情也都不甚了解,若是各自单独行动,于我等于谢大王都多有不妥。何姑娘何不回禀大王,若有意共举大业,就请大王倾举寨兵马一同入伙,当然,为表诚意,我等也自有打算。”
何月莲笑道:“听起来颇有道理,在下亦有同感,不过我这回去总得有个交待。大寨主有何打算,还请给个明示。”
夏筱映起身道:“如果杨大王宽仁大度愿意答应下来,这寿春城之战,一切由我们水泊担待,而且城落之后,这寿春城就算给杨大王的见面礼,我等一亩不取,如何?”
何月莲应诺而退,何退去后,夏问柳道:“思净贤妹(柳梦璃,字思净),要那汉子抛下江南的基业,举军投我水泊,是否有些强人所难呢?”柳道:“大寨主无须担心,那杨银秋的底细在下打听过,他本是冀州平原城一破落公子,觊觎大都督黄丽华不成,故投江南。按在下所见,他投义军,不过是为投机附势,逞其私欲罢了,并无替天行道之心。甚至谢大王之死,疑是也在其意料之中。故于其而言,同盟为虚,试探为真,我等大开门户,迎他进来,应是正中下怀,如何不愿。”夏道:“若那杨大王是居心叵测之辈,让他入徐州岂非自迎虎狼?”柳道:“寿春兵家要道,又无险可据,我故意让出此城,足以使他自顾不暇,又可使略分董浪之兵势。方才我问她杨大王所下兵数几何时,暗自掐算了下,我水泊尚有十万民军,杨大王若诚心来投,约莫会渡七成兵马过江,如此徐州一线咱们便少说有十五万大军可与相抗。董浪虽号称拥有六州九路三十万大军,但要顾忌黄河以北的黄晓茵暗渡其后,必不敢倾巢而出,起码要留十万于后方。任他来几路,我等都不会吃亏。”夏以为然,于是加紧备战,按下不提。
火花历250年,秋末,汝南
汝南,豫州之心脉,火花帝国丞相兼六州兵马大将军董浪大军中枢之地也。一日董浪正在城墙巡视时,得报寿春城遭夏筱映军袭,忙升帐议事。席间有一花眉大将,名车红摩,伶人武旦出身,因耍得一手好花枪,受董浪收纳,授以兵法,常任先锋之职,见寿春城有恙,便请兵先发。董浪允之,令其带五千兵马先行,并强令道:“此战许败不许胜,若遭敌袭,立撤往合肥,违者斩。”众将奇之,车问道:“寿春城内,大将军尚有妻妾若干,情势并非危急,为何不拼力相救?”董浪道:“本相自有道理,照办就是,我等自有后手。”车领命而去。
此时寿春城下,夏筱映令率下太平军将城池两面合围,除去临淮水的东面以外,仅留南门,每日并不强打,多为喊话,撼其军心。这太平军每到一处,都会树起一白面大帐,以宣大义,大帐上绣以二十大字,合起来便是:
世间不平事,多由不平人。锄尽不平人,还我太平世。
这二十字真言世称“太平大诀旗”,夏便以此为太平军要领,横扫徐州。今攻寿春时,为减少损失,便只令白筱希等人佯攻三处城门,七日后,估计董浪援军即至,呼来部下龙凌儿道:“汝便扮作那董浪帐下大将车红摩,与我两千精兵假作董浪援部,骗过南门守军入城,直取城中政要。”这龙凌儿是江湖艺人出身,擅长乔装变声,最喜以为诈人,号千面白狐,于是当下准备妥当,领兵绕过小路,从官道直奔寿春南门而来,南门守官远远见着来人是车红摩,大喜,忙令放下吊桥,大开城门,龙凌儿这便领着先头队堂而皇之地入了南门,那门官下来迎接时,细看顿觉不对,身材和脸相都和正主有些差异,正惊觉有异时,龙凌儿手起刀落,劈其于下,随后大呼一声:“众军随我入城。”二千太平军立时如潮杀入,城内登时大乱,龙凌儿入城后,并不急于援护其余各门,先令一部占据城墙,接应随后赶到的夏筱映本队,一部往城中粮仓把守,并连余部往城东而去。这寿春城东有一毛姓大户,靠放贷起家,财大气粗,勾结官府,横行街巷,把控城中粮贸,深陷民怨。年初,夏筱映军兵临城下时,毛氏当家家主毛罗自知太平军一旦入城,身家性命都将不保,便赶忙私通于董浪,主动献上城池,以保家业,夏筱映见董军大旗插上城头,不欲对其锋芒,便暂时退兵。事后,因这毛罗也算是个小有姿色的妇人,为求董浪长久庇护,主动嫁之为妾,攀枝而上,这寿春太守之位,亦是如此得来。
话说此时,这毛罗听闻南方一片嚣乱,猜是太平军入城,大骇,未及收拾细软,混在一帮奴仆里从后门逃出,正撞上已抹去妆扮的龙凌儿,无处可逃,龙令尽缚之,驮回南门任后入城的夏筱映发落。夏筱映见奴仆丛里有一人肤色白净光滑,知非仆役,长剑一顶,喝问其名,毛罗吓得半身湿透,语不成句,其旁奴仆则纷纷指认其名。夏便走上前去,将毛罗踏翻于地,持剑就其脖窝处嚓嚓嚓划了十数个来回,当众便将毛罗的脑袋活活给割了下来。随后夏筱映便拎着毛罗人头,领着二十名亲兵,从东门一路沿北骑巡至西门内侧,每遇守军部队,则扬首高呼:“降者不杀,统统给我跪下!”守军正内外交困,闻太守已死,再无战意,纷纷投降,至黄昏时,寿春城破。
夏筱映得寿春后,一面即令撤下南门的夏字旗,换上董字旗,紧闭城门,待董浪援军至。一面照例抚民毕,在城中树起太平大诀旗,广招义士,不出所料,不过一时辰,车红摩的五千兵马发至城下,车喊道:“我乃董相国帐下大将车红摩,奉命援城,请毛太守速速开城。”夏令开门,又在城墙南门内街四处埋伏大军,车红摩甫入城,顿察情况不妙,急令众军急退,夏军弓弩手乱箭齐发,射死百十名董军,车红摩负了箭伤又有令在身,不敢恋战,拼死逃去。
当夜,夏筱映在城中公设酒宴,笼邀城中百姓。其间夏脱下战袍,整束一身缀樱红裳上台道:“我等姐妹出道于乱世,只求还诸天下一个太平。今日邀各位到此,一是往尽情痛快朵颐一夜,二是请君听我等一曲,歌以咏志。”便请白筱希、龙凌儿同上台,各持扬琴、箫、堂鼓,奏唱道:
我生之初兮尚无为,我生之后兮帝祚衰。 天无仁兮降恶世,地无仁兮使我逢此时。 刀戈蔽日兮人道危,卒夫流亡兮共哀悲。 国昏朝废兮宫天绝,孤墟独蓑兮唯叹嗟。
曾记寒节兮匪虏盛,须眉垂血兮心却冷。 弃家立业兮别祖祠,扬风千里兮鸿鹄志。 角鼓喧鸣兮舞鹰扬,披甲控弦兮赴沧桑。 朝行暮歌兮戎马路,岁首对月兮饮屠苏。
四海泱泱兮死生终不悔,五原漫漫兮余梦几时遂。 四海泱泱兮死生终不悔,五原漫漫兮余梦几时遂。
此曲乃夏筱映自作,名《红裳咏志拍》,台上三人,皆是半道出身,都有安享过太平的时日,唱起这拍子各怀其感伤、各拥其壮志,心溶于曲调。一曲唱毕,台下低头垂泪者,摩拳擦掌者,扼腕叹息者各众。
宴后,夏筱映回帐刚欲休息,见柳梦璃匆匆而入,面露焦虑。夏问其故,柳梦璃摇头道:“大寨主,此城必不可久留。在下方才观察城内各处,发现此处城墙砖瓦材质不佳,内含杂土甚多,各处重地均是上宽下窄。且库中存粮多已严重霉变,难以食用,全然不像个前线重镇应有的样子。依我所见,这城怕是个陷阱,董浪故意不对寿春加以重防,诱大寨主,或是大燮寨军前来攻取,一旦落入其手,必陷入取之难用,弃之可惜的境地,那董浪却可随时派重兵往来骚扰,耗我军力。我等若不当机立断,弃城而去,必为所困。”夏筱映听罢,也觉此事不小,回道:“依贤妹之见,我等明日便弃城回小沛而去?”柳梦璃指按额头,微叹道:“能如此便好。只是若我是那董浪,今夜便会教大寨主不得好过。”
同时,寿春城西七里地,董浪正亲率三万大军连夜奔袭中,马背上,董浪大笑道:“世人只知我董浪酒池肉林,却早忘我当年亦是一方名将。区区一蜜城之计,便可将那姓夏的小娘们玩弄于掌心之中,且看今夜,谁笑到最后。”董浪话毕,南方一名探子飞马回队,报道:“禀丞相大人,车将军那边已通达到位,将与我等一同合围寿春。”董浪道:“甚好,传我令,加快行军,须教明年今日,便是那夏筱映的忌日。”董浪说完,又转头对身边的副将道:“雷将军,自你侍我左右,未立功勋,今夜可是你显身手的大好机会,可得一心一意,尽忠报国,懂否?”这被称为雷将军的正是雨门之变时被调入董浪麾下的雷千婷,自入豫州后,懵懵不乐,寡言少语,董浪起初忌其心思不稳,从不与之重托,今次雷千婷主动请缨,董浪方才领其一同出征。雷千婷闻董浪问话,答道:“遵命。”董浪觉其声音太小,斥道:“声似蚊蝇,哪有半点为将风范,大声点!”雷千婷深呼一口气,闭眼暴喊一声:“末将遵命,必不负托!”董浪乃满意而默。
子时刚过,董浪与车红摩两路兵马开始包围寿春城,夏筱映得柳梦璃提醒,当夜严加防范,探马遥闻西北方似传千万马蹄响,立刻回报,夏心想一个时辰前已派人往小沛呼三当家胡喜媚出兵接应,只要守个一两天,两军会合,里外呼应便可胜之,仍存侥幸,只令水泊寨军严守城门。谁料心下打鼓间,正闻几声炮响,没多时便见西、南、北三门方向赤火冲天,百姓呼号奔逃声不绝,柳梦璃道:“必是城中伏有董浪内应,闻号点火。这三处城门都不易久守,看来怕是拖不到三当家来援,大寨主请速下决断。”夏料寿春不能再留,当机立断,决定连夜撤回小沛。然兵贵神速,这一来一去间,董浪大军已将寿春城围牢大半,为防被一网打尽,夏安排柳梦璃和龙凌儿领一半人马出西门,自与白筱希出北门而去。夏刚出北门,正撞上董浪中军,董浪见夏筱映出城,大笑一声,励全军道:“能取此人之首者,赐庐江侯。”话音甫落,身边副将雷千婷举刀一挥,令部突击,滚滚蹄声,隆隆杀声顷刻间轰然盈天。夏筱映虽已有觉悟,但毕竟出山以来,还是首次身陷此等险境,暗压恐心,指挥全军避其锋芒,向北方突围。虽说夏筱映属下都算得上剽悍,然那董浪率军经官爵一激,亦个个如猛虎出山,从四面八方围杀而来。乱军中白筱希冲至夏筱映身前道:“如此下去,不到小沛,我等皆丧命矣。姐姐请将帅旗交予二妹,我自将分兵诱之,可助姐姐撤退。”夏一迟疑,道:“此负义也,吾不能为。”白气急,硬按夏筱映肩膀道:“姐姐可曾记得我等结义之誓乎?齐身并付天下志,幽明相隔决不悔。姐姐今夜虽吃一坎,但若能生离此处,迟早会是名副其实的一方英雄,万勿再拘于小节,误己,误我等姐妹之誓,亦误我九州黎庶于后世!”夏凝眉一叹道:“大难当前不言谢,那我等就此分过,二妹请于小沛城下相会,莫负此约。”便将帅旗交与白筱希,白独领百余兵马,分两路突围,黑夜里难辨人影,雷千婷只能就着火光盯上“夏”字大旗穷追。及天明时,白筱希赶至一农田边上,战马疲累死,见左右已无夏军同道,便下马与董军双拳近接,雷千婷见白只身一人,令左右围上,乱枪戳杀,白筱希且战且退,使出浑身本领苦苦支撑,不多时,雷闻远处又一股兵马声渐近,看那旗色正是从西门脱出的柳梦璃和龙凌儿部,这一路兵马遇上的是董军分队,尚可一战,成功突出,半道上听得此处似有交戈,过来察看。白筱希本已抱定必死之念,似闻己军将至,大喜,神经稍一松弛间,竟没留意到雷千婷已悄然转其身后。
正所谓为山九仞,功亏一篑,白筱希亡命一夜,本就要逃出生天,正穿行于乱枪丛中时,突觉腹下一闷,低头时,见一柄锯刀破体而出。这雷千婷所佩的锯刀狠辣非常,刀长五尺,头为尖刃,刀侧一面布满嶙嶙锯齿,朝人肚子里只要一捅一绞一抽,心肝肠肺说什么也得带出个几样,洒上一地。白筱希吃了一刀,拳势停顿,被正前的几把枪尖又多穿了几个洞,浑身鲜血四射,雷千婷不敢多留,赶忙抽出锯刀,又反手一扫,砍下白筱希的人头来,连那帅旗一道悬马上转路收兵,回去领功了。柳梦璃到时,只见一具无头尸仆在水田里,肠子脊骨兀自荡在外面,从那身袒肩露腹的装束上还能认出是二当家白筱希,此刻却已回天无力,只恨不能早来一刻。柳、龙二人将白的尸首护回小沛,夏筱希和胡喜媚见姐妹惨死如斯,啼至曙,次日殓于营中,夏亲提笔书一挽词“音容宛在”,贴于座后,誓报死仇。是夜,胡喜媚自道:“吾与二姐情意最切,人既去,空房谁与我寝?”后自剜平胸前双峰,以祭。这胡喜媚的柔术本就讲究贴体功夫,留钟乳在前颇有不便,去之反于战有利,此为后话,按下不提。
夏筱映虽突出寿春,但小沛之危未解,董浪趁夏元气已伤,于小沛、濮阳一带连引战事,夏火速调下邳守军支援,几日后,河北黄晓茵亦眈眈以向,黄河水军巡游于濮阳北海一线,对夏、董皆有敌意,似将动作。正势劣时,风云突变,江南杨银秋不耐坐等,突然亲率大军过江直扑寿春,寿春防弱,又遭攻克,杨银秋见寿春多逢战事,城中居民逃亡者十之五六,城防设施亦千疮百孔,进之无据,守之又如坐针毡,两难时,何月莲献计曰:“何不焚之,再投水泊去。”此法正合杨银秋之性,乃从,收城中愿投者入伙,不愿者令徙往他处,随后纵火将寿春焚为一片焦土,自此淮南以北虽是平原之地,却落个千里无炊矣。杨银秋纵火焚城后,又往小沛而去,董浪见前后均有贼敌,胜机已失,乃退兵回豫州。杨又拜夏筱映道:“吾等如约而来,既克寿春,又解小沛之危,精诚之心可鉴,还望大寨主予我一城,安置我这江南数万弟兄,将来便是两寨一家,同甘苦,共患难,何如?”因火烧寿春之事,夏虽不喜杨银秋处事为人,但此时正当共难之刻,不可感情用事,乃让濮阳与杨银秋,不提合军一事。濮阳北临黄河,正是大燮寨众多江南水军的逞能之处,可拒黄晓茵的北军于外,如此相得益彰,倒也不错。
寿春之战虽告一段落,但中原大势依然混沌不清。夏筱映自此一役,心知对手并非浪得虚名之辈,董浪不死,苍天不亡,而自己羽翼阅历皆尚浅,单董浪亦难相抗,更莫谈那冀北黄晓茵的四十万大军,便暂止干戈,将商耕术人之事全权交由柳梦璃,使青徐两地重于内政,积蓄实力。而董浪一侧,更忌惮黄晓茵坐收鹬蚌之利,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便主动遣使与夏筱映媾和,夏亦知自古得北方者得天下之理,乃释私怨,与之停兵,以冀北黄晓茵为共敌。此后两年间,黄晓茵、董浪、夏筱映与杨银秋四部彼此虚虚实实,纵横权谋暗兵奇伐之事未有一日休止,此役后称中原大战。
中原一边,暂且不提。回看陇西之事,皇后于雪整备毕,于当年秋发兵亲征凉州,自任军师,过长安后,西去之路必经安定,安定属雍州境内,本为董白辖下,董涵退出长安后,弃守此城,于军不战而取,当夜于城中厅房休息。于雪正闭目养神时,似闻屋顶有唏嗦声,呼侍从入,指其位,侍引重弩齐射,矢穿瓦而出,一黑衣女持剑痛呼而落,跌地骨折不起,众兵乃缚之。于雪问其何人,何故结仇于己,女子怒目道:“我乃前襄平侯彭秋之女彭光,十年前娘亲欲与长安侯大人交好,乃使我过继于长安侯门下,深受恩遇。今闻淫后至此,特来取汝贱命,以报主公失陷宫门之仇,既一击不成,请予速死。”于雪问道:“既要报仇,何不自暗缔董大人余部,于本宫入城后寻机四面呼围之,非要孤身夜刺,自闯森门?”彭光语塞,面露不甘。于略一猜想,笑道:“可是无人愿从?”彭光道:“虽雍州人皆无义于长安侯,吾亦往矣。”于对左右道:“曾闻董白大人虽有才能,座下多有贤臣良将,但治雍州时性过刻薄,与民无恩。其亲于将,疏于兵,苛于民,虽得忠义安有用乎?”乃坑彭光。
火花历250年,冬,益州境内,汉中
汉中,其地东接南郡,南接广汉,西接陇巴、阴平,北接秦川,四通八达,乃九州西之第一塞也,原属雷永英辖下,后雷失志于雨门之变,朝廷乃任原梓潼太守孔羚司益州,兼掌汉中。孔羚性外和内傲,居益州天府自给自足,与董涵和朝廷皆少有交情,朝中每有人窃议其不通世故者,于闻知不理。此次于雪欲征凉州,必先抚益州,自占安定后,于雪令白迦罗先领一部兵马占领入凉要道街亭,自携数十随从与孔羚约会于汉中。于为保密,一路低调,不与外人知。
席间,于雪道:“孔大人,本宫此来,先是感谢大人治州有功,如今这兵荒马乱的,本宫看这益州境下百姓仍是安居乐业,家和村睦,实是难得。来日还请大人指教指教本宫。”
孔羚拜道:“娘娘过奖了。不过娘娘此次特地来我这汉中,必有要事,不妨开门见山一谈。”
于雪道:“既如此,本宫真人面前不瞒事,便直说了。此次本宫为亲征凉州而来,对益州绝无半点进犯之想,但亦不希望孔大人对凉州军情有所干涉,若是那董涵向孔大人请援,望大人置之莫理。”
孔羚道:“在下并非信不过娘娘,但这自古便有唇亡齿寒的道理。敢问娘娘要结此约,何以为信?”
于雪道:“可于众军之前滴血公盟,本宫愿承诺,但我于雪尚在人世一天,永不犯益州一里之地。”
当席无果,孔羚只道先与部下相商,改日再行定议。于雪便回城外营寨等候,次日早,孔羚遣使者龙雨舟与于雪会,龙致一封信折道:“禀皇后娘娘,主公心怀益州百姓,不欲与朝廷有沙场纠葛,若娘娘能于天下人面前担保不入益州当然是两全之策,但这益州之中,却有个不大不小的心病,使主公难下决断。若娘娘能给个好法子,当无拒约之理。有关一切,都在这封折子里。”
于雪展开信折,纸上只区区五个大字:
高处不胜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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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新出场人物
夏筱映——4月1日樱 饰 胡喜媚——Hugh 饰 柳梦璃——精灵使 饰 夏馨——与一の心 友情挂名出演 车红摩——内鲁卡鲁 饰 龙凌儿——岩流明 饰 毛罗——Hibiki 饰 彭光——小光 饰(额外参演) 孔羚——F·U·罗格纳 饰 龙雨舟——自由龙骑士 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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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1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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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2009-08-04 22: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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