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dlipt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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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章 仿佛是配合着他的心情,老天爷收起了欢乐的笑颜,乌云密布,大雨倾盆。 命运跟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一个不堪回首的噩梦刚刚划上句号,等待着他的却是另一场无尽的浩劫。瓢泼的雨水混杂着疾驰的马蹄溅起的泥浆,再加上枯槁憔悴的苍白面容,让他完全失去了人形。悔恨、自责、痛苦、绝望,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残忍的折磨着他近乎崩溃的神经。他已经失去了热爱的故乡和祖国,失去了多年来一直引以为傲的骑士身份,失去了琳迪斯小姐这位衷心敬佩和尊敬的主人,过去总是形影不离、如影随形的两位至交,肯特和威尔,如今也已各奔前程、天各一方。现在,对他那空虚的灵魂而言仅剩的唯一支柱,他的家庭,值得用一生去珍惜去呵护的爱妻,转瞬之间,也在他的面前土崩瓦解了。 “即使天垮下来了,我也一定会飞一般的赶到你的身边保护你的。”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为爱许下的诺言,而是一个恶毒的诅咒。正值青春年华的她们,守候着这样一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承诺,在布满繁星的夜空中潸然陨落。耳边仿佛回响着七年之前帕斯平原上全身沾满鲜血的少女把手伸向天空时那无助绝望的嘶喊,印入眼帘的仿佛是基亚兰城中饱受病魔摧残的妻子在生死线上挣扎徘徊的痛苦表情。 当他把手伸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家门时,触电般的痛感让他赶紧把手缩了回来。好了,冷静些,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了,伊莎多拉还在里面,冒冒失失的闯进去对客人太不礼貌了……你这疯子到这时候了还在磨蹭什么?塞拉可是一直等待着你的归来啊!还不赶快进去!……塞拉她一定没事的,说不定她正抱着我们的儿子在屋里晃悠呢!我们的儿子一定又漂亮又健康,伊莎多拉准是嫉妒死了……我明白了,你这个无能的懦夫!胆小鬼!你害怕面对事实是吧!你担心失去塞拉是吧!你能逃避得了多久?你能自欺欺人一辈子吗?……你给我闭嘴!你懂什么?比我更了解我自己吗?你知道塞拉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到这种时候还摆出那副事不关己的丑恶嘴脸……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塞拉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连面对事实、承担责任的勇气都没有,你算哪门子男人?无论结果怎样,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至少应该学会坦然面对人生,挺起胸昂起头走进去,塞拉绝对不希望看到那样畏畏缩缩的你的。 塞因叹了口气,定了定神,轻轻的推开了房门。屋内的陈设和离开时相比没有什么变化,可眼前的情景却让塞因恍若置身梦中:本来就略显拥挤的大厅正中,放上了一个看起来崭新的摇篮,新生的婴儿在摇篮有节奏的摆动中进入甜美的梦乡,蓝发的妇人坐在一旁,轻柔的抚摸着婴儿细嫩的皮肤,眼神中充满母爱的温柔和慈祥。如果没有对妻子的牵挂,塞因真希望自己能够静下心来欣赏这幅和谐的美景。 也许是把所有的目光都放在眼前的小生命上,蓝发的妇人并没有注意到门口处悄然而至的骑士。“伊莎多拉……”塞因微眯着眼,轻声的呼唤着对方的名字。 四目交接的瞬间,塞因清清楚楚的看到伊莎多拉红肿的眼眶和满脸的泪痕,不祥的预感再次侵袭他的大脑,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头晕目眩。他急忙扶住桌边,才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体,而身前的伊莎多拉却猛的站起身来冲入他的怀中,几乎将摇摇欲坠的他撞倒。 “对不起……塞因,对不起……我没能替你守护好塞拉……对不起……”怀中的伊莎多拉泪流满面,声音也显得有些哽咽。 塞因默默的闭上眼,轻轻的拥着她,仿佛能感受到她身体微微的颤动。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面对这样的结局他竟然能够如此冷静,如此坦然,似乎这儿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毫不相干。刚才那一瞬间的冲动忽然莫名其妙的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像一个冷血的旁观者一样,毫无表情,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也许,他早已料到了这样的结局,早已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打从一开始,他就读懂了属于自己的命运,他从来就没有奢望奇迹的出现。 “塞拉……去了吗……”这句话完全没有经过他的大脑就自己从嘴里蹦了出来。 怀中的伊莎多拉没有回答,不,她撕心裂肺般的痛哭应该就是最合适的答案。不知为什么,他内心深处丝毫感受不到悲哀,反而充满了如释重负后的心安理得,甚至挤出些眼泪这样平时拿手的逢场作戏都做不出。 他紧握着拳头,眉头扭曲成一种莫可名状的表情,看得出,他在尽力克制着自己心中蜂拥而出的各种复杂和奇怪的念头。“好了,伊莎多拉,我回来了,没事了。”他缓缓的捧起伊莎多拉的脸,爱怜的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伊莎多拉鲁莽的推开了他的手,似乎,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自己。“都是我的错……弄错了塞拉的预产期……提前三个星期就生产了……难产……根本就没有准备……我慌成一团、手足无措……耽误了时间……求助……他们来晚了……都怪我……是我害死了她……”她抽泣着断断续续的陈述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显然,她的思维和她的话语一样,处在极端混乱的状态。 “这不怪你,一切都结束了,别再胡思乱想了。”他尽力大声呼喊道,可他的声音却像蚊子叫般软绵无力。他用力抱紧她,想要替她分担一些悲哀和痛苦。 伊莎多拉又一次拒绝了他:她把头扭到一边,轻轻的把他推开。“进去看看她吧……求你了,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吧!”她瘫坐下来,掩面失声。 他无言以对,的确,他选择了一个错误的出现时间,让她稍微静静吧!转过身来面对着虚掩着的卧室门,他突然发觉自己的腿脚有千斤重量,完全迈不出步子,身体违背了意识,拼命抗拒着继续前进的命令。 短短的几步路,对他而言却仿佛走过了几个世纪。 他的泪水不争气的涌出来——就在他看到她的那一刻——就像不受神经控制的生理活动一样,他感到自己的意识和感情已经完全剥离开来,形成两个互不相干的个体。床上的她就像睡着了一样,神情安详、面色红润,抚摸她的脸,还能微微的感受到残存的体温。他像散架的木偶般跪倒在亡妻的床前,神情呆滞,一言不发。 “无论发生什么,请你一定要回到我的身边。” 眼中的泪花闪烁着光芒,他握住妻子的手,突如其来的感情洪流如决堤之水般,终于冲垮了他之前所有的防备和抵挡,总是被光环笼罩着的高高在上的圣骑士,又一次毫无掩饰的号啕大哭起来。 “亲爱的,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他喃喃的重复着,一千遍,一万遍,刺透阴阳之隔,穿越两个世界。 七年前,初出茅庐的年轻战士,向真心相爱的妹妹许下诺言,却执着于出人头地的梦想,阴差阳错之中,永失挚爱,从此天人两隔。七年后,国破人去的落魄骑士,向心心相印的爱妻许下同样的诺言,却执着于报仇雪恨的邪念,再次被狡猾的命运玩弄,家破人亡。无论是作为兄长,作为爱人,作为丈夫,在她们弥留之际,却不在她们身边。历史如此相似,结局同样残酷,坎坷的经历隐约昭示着灰暗的宿命。 “如果你再早回来一小会儿,还能见她最后一面。”一只手放到他的肩上。猛然回过头去,一张熟悉的面孔。“马修,你怎么在这儿?……对不起,我没注意到你。”他赶紧站起来,慌张的抹去脸上的泪水。 “是啊,你回来得真不是时候!”突如其来的直拳结结实实的落在他的脸上,他向后飞出数米,撞倒了床头的矮柜,端坐其上的茶具顿时摔得粉身碎骨,碎片划破了他几乎从不离身的头带,暗红的血液从伤口处慢慢涌出。 玻璃破碎的吵闹声引来了门外的伊莎多拉,可是,除了“啊”的尖叫,她并不能改变屋内混乱的局面。 他躺在地板上大口的喘着粗气,还好,神经早已麻木的他压根感受不到划伤处的疼痛。“你这个骗子!你不是答应了塞拉一定要回家见她吗?你不是答应了塞拉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她吗?”面对马修咄咄逼人的质问,羞愧难当的他只能选择沉默和回避。 “塞拉给你的信。”马修从怀中掏出一封揉得皱巴巴的信,随手扔到他的面前,语气中满是愤怒和不屑,“塞拉说,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一定要我把它亲手交给你。我真是蠢猪,像这样的不祥之物,当初就应该一咬牙把它扔得越远越好,为什么要把它留下来?好好看看吧,你就会明白你和她都犯了多大的错误!”紧接着,推开呆若木鸡的伊莎多拉,摔门而出。 他爬上前去,用颤抖的双手,打开了妻子留下的绝笔信。里面记录着的,是“寻梦之路”中最后的秘密。
亲爱的: 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提笔,却是心乱如麻,完全整理不出一个头绪。该从哪里开始呢?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是否意味我已经回到神的身边了?不用难过,对一名修女而言能够侍奉在神的左右是至高无上的荣誉。可是,结婚才短短几年,如此短暂的幸福真是让人有些不甘心。真希望你永远无法看到它,真希望将来有一天我能亲手把它扔进火炉里,将它烧成灰烬。 不论怎么说,要学会一个人独立的生活。不知道我能不能平安的产下我们的孩子,至少,你多少也应该有些做爸爸的觉悟了吧!对我而言,人生的重大失败之一就是始终未能教会你该怎么做饭,不知道是我的教育方式有问题,还是你的学习方法不顶用,总之每次都是以狼狈的失败告终。以前总是在给自己的失败找借口,东拖西拉的,如今我不在了,也没法再到宫里或者肯特威尔家蹭饭,总应该负起责任,自己照顾自己了。这几天家里的伙食都是伊莎多拉负责,她做的菜口味太清淡了,不太对我的胃口,不过手艺绝对是一级棒的——当然,与我相比还有一点点差距。向她请教的话,她一定会非常耐心的教你的。 还有,肯特和菲奥拉结婚的事。人生能有几多知己?有肯特这样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实在是太幸运了!不论有多忙,都一定要抽出时间去伊利亚参加他们的婚礼,我们结婚的时候全靠他们俩忙前忙后打理准备,这一次,请连我的份一起好好报答他们。至于礼金的问题,我在奥斯迪亚还攒有不少私房钱,反正我也用不着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对了,我瞒着你偷偷存私房钱的事情,你应该不会生气吧!要知道,引领时尚潮流、把握流行节拍可是件非常困难的工作,新款式的衣服和饰物都不便宜,你也不忍心让自己的妻子打扮得土兮兮的让别人笑话,是吧? 是不是开始嫌我罗罗嗦嗦了?是的,我知道你最讨厌这些凌乱的琐事。好,换个话题,来谈谈正事。真不知道该怎么向你开口,看完之后,八成你又要埋怨我了。还记得你出发之前我们俩的约定吗?是不是已经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果然不出我所料,那时的你根本就只是为了哄我开心随便说说的。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每句话,每个字,都烙印在我心里。明白我为什么一定要你许下那样的诺言吗?以前你也经常出差,执行的任务有时更加凶险,但我对你总是充满信心。我了解的,即使我什么都不说,你也一定能够凯旋归来,因此,我只需要在家里耐心的等待你的好消息就足够了。可这一次完全不同,你身边不再有值得信赖的伙伴,你是孤身一人,更可怕的是,你要面对的,是前所未有的劲敌,是智慧的化身“神军师”玛克大人。 他太强大了。两次战争,我已经亲眼见证了他的传奇。对他的敌人而言,他的智慧简直就是挥之不去的噩梦,要战胜他比登天还难。当然,这些你肯定比我更清楚。当你下定决心向他复仇的那一刻起,早已经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我知道自己无力阻止你,但我还需要你,我们的家庭需要你,我怎么可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你陷入不可预知的巨大危险啊!我要你答应我,无论结局如何,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到我的身边。我心想,至少背负着这样重大的承诺,你的心底还会时刻惦记着远方的我,当遇到危险的时候,你还会想着要保护自己,而不是完全被仇恨遮住眼睛。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无论如何,我都不愿意失去你。 看到这儿,你一定很惊讶是吧!我知道,你一定是吓得嘴都合不上了。为什么我会清楚这些事呢?看来我做妻子很失败,至少,我的丈夫不愿意与我分享他的心事,不愿让我分担他的烦恼。我什么都不说,并不意味着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的事,玛克大人的事,还有阿尼娅的事,我统统都知道的。同榻而卧,同枕而眠,女人的心比针还尖,在冰雪聪明的我面前你怎么可能瞒得住秘密?你以前就那样子了,到处拈花惹草不正经,就算结婚了,还总是不时闹出些风流韵事和桃色新闻来。虽然有时候会对你闹闹脾气,但是,我并不责怪你。谁让我是奥斯迪亚的家臣呢?谁让我们总是分居两地呢?是我不好,我没能尽好作为妻子的责任。当我发现自己快要当妈妈时,我真是乐坏了:这个长假,一定要好好联络夫妻间的感情,彻底拴住你的花心。可是,回到家不久,我就发现你变了。毫无征兆的改变,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沉默寡言,变得心事重重,你总是不开心,总是一头埋在工作里。甚至,悄悄拥抱着睡梦中的你,也感受不到熟悉的温暖,而是丝丝冰冷的寒意。最可怕的是,熟睡中的你总是大声的呼喊着一个陌生的名字。阿尼娅,显然,这是一个女人的名字。对心浮气躁、辗转难眠的我来说,万物皆静的深夜,这个名字如同利刃般撕裂着我的胸口,让我喘不过气来。 和丈夫在梦中相会的竟然是另一个女人,可怜的妻子这时候能做什么呢?我从来没有听说过“阿尼娅”这个名字,她究竟是何方神圣?我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找出她。虽说找人如同大海捞针,我手中的线索也仅有一个名字,但这并非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阿尼娅”是个很有特色的名字,查一查基亚兰的户籍资料应该就有结果。我糟糕的身体无法支撑这样操劳的工作,而且也容易引起你的怀疑。基亚兰城可是你的地盘呢!被你看出端倪来,我的计划就寸步难行了。该拜托谁帮忙呢?洛克和哈特虽然听话,但毕竟是你的心腹,况且他们都被你派到伯尔尼寻找玛克大人去了,一时半会儿指望不上他们;基亚兰家的人不是你的部下就是你的死党,要避过你的耳目太困难了;琳迪斯小姐高高在上,蕾贝卡一心琢磨着如何相夫教子,唯一能求助的,只有远在奥斯迪亚的马修了。 你带兵去帕斯平原参加联合操练,正是实施计划的绝佳时机。我用休假的理由把他骗到了基亚兰,一开始他嘴很硬哩!说什么不能够把宝贵的休假用来干这种无聊的事,好说歹说终于把他说服了。不过,事情进展得并不像想象的那么顺利,基亚兰的户籍资料里没有关于“阿尼娅”的任何记录。一筹莫展之际,从蕾贝卡那儿又得到了意外的收获。威尔和蕾贝卡的家庭是一个非常有趣的结合,和我们家完全不一样。威尔无论什么事都对蕾贝卡说,从来不对妻子隐瞒什么。而蕾贝卡在我面前又是停不下来的话匣子。一次下午茶的时间,蕾贝卡偶然谈起,威尔注意到前一阵你有一段时间花了不少精力在宫里翻阅资料,调查七年前基亚兰的军事记录和年鉴,后来还因为这件事被不明就里的琳迪斯小姐夸奖了一番,说温故知新什么的,弄得肯特和威尔好生妒嫉。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我让马修检查了七年前基亚兰的户籍资料。顺藤摸瓜,阿尼娅的身份很快就水落石出了。 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曾经有这样一个妹妹,但我想你是有苦衷的——按照资料的记录,她在强盗的袭击中丧生,没有人愿意回忆起这样惨痛的往事吧!我原本以为事情到此结束,毕竟这是一个让我相当满意的结局:那个女人只是你的妹妹,做兄长的思念自己的妹妹是人之常情。可是,当时的我心中仍然漂浮着一块不祥的阴云:阿尼娅因为意外而去世,之后已经平静的度过了七年,为什么七年之后你会再次想起她,并夹杂着如此强烈的感情?我不知道你对她的思念是不是导致眼前我们婚姻危机的“罪魁祸首”,但直觉告诉我,你突如其来的改变与她绝对脱不开关系。 还有一件让我一直想不通的事,洛克明明已经找到了玛克大人的行踪,你为什么却一直隐瞒这消息,迟迟不告诉琳迪斯小姐?你对琳迪斯小姐一直忠心耿耿,言听计从,我丝毫不怀疑你对她的忠诚。我们所有人都明白,琳迪斯小姐对玛克大人一往情深,这次到伯尔尼寻找玛克大人的任务,我猜想也一定是她布置下来的。既然已经完美的解决了,一向爱在琳迪斯小姐面前表现自己的你为什么要轻易放弃邀功的大好机会?而且,寻找玛克大人的工作,根本不需要两个人的,在邻国的工作需要慎之又慎,人越多越容易坏事,你把哈特也派去伯尔尼,似乎还在借机调查其它的情报。我不知道你的如意算盘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些事情与阿尼娅之间是不是存在某种联系,其实,作为奥斯迪亚的家臣,我和马修并不应该介入到基亚兰的事务中来。可是,或许是由于你此前不负责任的举动让我产生了强烈的报复心理,或许是由于我这天生的好强的性格,或许是长期卧床在家让好动的我憋了一肚子闷气,急剧膨胀的好奇心让我一发不可收拾:你越是不想让我知道,我就偏要弄明白。 一边派人到帕斯平原打听七年前阿尼娅和毁灭的第纳斯村的消息,一边派人潜入伯尔尼打探哈特在伯尔尼的行动路线,收集线索。不得不承认,虽然在兵荒马乱的战场上马修无法像你一样守护我,但办这些事他和他的部下的确是在行。竟然把玛克大人牵扯进来,实在是出乎意料。一想到你打算挑战的是那个不败的神话,之前趾高气昂的我顿时如泄气的皮球般充满了恐惧。我们和玛克大人相处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毫无疑问,玛克大人是一位心地善良、正直刚毅的好人,虽然他参与了七年之前的那场悲剧,但那并不意味着他必须为那样痛苦的结局承担罪责。说不定,他也是受害者,你和他之间一定存在某种误会。我原本的打算,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你的复仇,但是,当我看到你默默的从墙上取下那把装饰用的银剑,还有那在银剑的光辉照耀下坚定的眼神时,我终于明白,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阻挡你前进的步伐了。作为妻子,我唯一能够尽力的就是祈祷你能够平安归来,而且,我也不希望你伤害到玛克大人,不论他做过什么,我坚信他一定是无罪的,你们并肩经历过创造人类历史的大战,你们都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我想,你们一定会通过互相的交流和理解来消除彼此之间的误解的。你是个一言九鼎、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会遵守自己的承诺,回到我的身边,一定是的! 你已经感到烦了,是不是?不知不觉就写了这么多,真讽刺,刚才还在抱怨说自己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呢!要交待给你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哪里可能写的全?如此看来,我确实是比你这个废柴优秀多了。我的薪水比你高好几倍,家里零零总总的家务事还都需要我来处理,实在是太不公平了!想想跟着赫克托耳大人征战的奥斯迪亚的家臣们,奥森大人和马修都飞黄腾达了,虽然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我也还算混得不错,可你呢?一直被肯特压住半个脑袋,还总是一副不思上进的模样,难得我好心点醒你几句,竟然翻脸跟我吵架,真是不识好人心。国家没了,也不知道你想好出路没有?你不用不承认,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再为其他君主效力了,所以赫克托耳大人要我当说客的时候,我很干脆的把他拒绝了。琳迪斯小姐确实是值得尊敬的主人,虽然我对她没太多好感,但这一回我支持你的决定。不过,总沉迷于对过去生活的怀念不出去挣钱养活自己也是不行的吧!我留下的积蓄虽然不少(我敢保证你这个穷鬼从小到大都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钱),但一个大男人靠女人养活传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上次沃尔特满月的时候就忘记送礼了,实在是太对不住威尔和蕾贝卡了!再过不多久沃尔特就一岁了,就算不能亲自去费雷祝贺,也一定记得送件体面的礼物,否则在蕾贝卡面前我永远都抬不起头来了,一定要记住! 还有件大事,给巴特尔的回信我只写了一半,剩下的你自己解决吧。卡尔拉分娩之后身体状况很不乐观,作为老朋友,还是应该多关心一下。那个头脑简单的斧头男不是一直叫嚷着要和你再次一决雌雄吗?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抽空去他家了结他这桩心事吧! 好了,我写得累死了,先睡了,明天接着写。 昨晚一点都没睡好,脑子里充满了各式各样乌七八糟的想法。我好害怕,这是我第一次清晰的感受到死亡离我如此接近。更加担心你的状况,出去这么长时间了,已经见到玛克大人了吧!谈得怎么样?是不是已经和和睦睦的坐下来大家一起吃饭了?一定是这样。 虽说我非常讨厌自己诅咒自己的愚蠢行为,但也不得不为未来作打算了啊!没有我在你的身旁,你一定又是丢三落四,指不准哪一天把自己都会弄丢。万一我不在了——弄清楚,只是万一!我可不想把自己咒死了——你就另外找个女人吧!没有女人照顾你结局实在是难以想象。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喜欢伊莎多拉,从人龙战争那阵就开始了,要不是她和哈肯将军有婚约,我未必能够争得过她呢!我这几天努力的观察,看得出,她也很在乎你,每次谈起你都是眉飞色舞、兴奋异常。连一个比自己大整整十岁的黄脸婆都竞争不过,实在是让人泄气,不过,爱情这东西,本身就是盲目的吧!不谈这个好了,哈肯将军健康的很,想要名正言顺的和她在一起,恐怕你一辈子都没有那种福分了。 写到这儿差不多可以搁笔了,过阵子如果还想到其它的事再往里面加。那些生离死别时才说的肉麻的话我才不会写呢!最近有很多不好的预感,总是梦见神在召唤我,所以我才写了这封信安慰自己,也许我只是太悲观了而已。医生说我没有什么大病,只是太虚弱了需要静养,远远谈不上病入膏肓的地步。不管怎样,你快点回来吧!提心吊胆的日子实在太难受了,我天天都在向神祈祷,保佑你和我的平安,这些,应该不只是我的奢望,对吧? 肚子里那个不安分的小家伙最近特别活跃,深更半夜的也不清静,我都快被他折腾得不行了。这么调皮的样子,一定是个活泼的男孩吧!给他取什么名字好呢?昨天还兴致勃勃的和伊莎多拉讨论这个问题,她绞尽脑汁想到的名字都太俗气了,真没品位。我们的孩子一定要有个响亮的名字才可以,不行,这么重大的问题,等你回来再一起慎重的研究好了。 天,又写了这么多,我还真是个当文官的好材料。伊莎多拉把饭做好了,就此收笔。祝愿亲爱的老公大人永远都看不到这封信! 妻 塞拉
划伤处一滴暗红的血液落了下来,在信纸上留下一个丑陋的斑点,塞因下意识的摸了摸额头处的伤口:伊莎多拉明明包扎得很好,可是,这伤口似乎永远也无法愈合了。 “我本来想阻止你去伯尔尼的,但塞拉死活不答应。”坐在地上的马修拾起身边的一粒石子,用力向面前的河水中抛去,石子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后“嗵”的一声坠入水中,激起小小的浪花。“她说,要尊重你自己的决定,希望你能够按照自己的想法努力的做下去。她太在乎你了,结果她留住了你,却没有留住自己。” 塞因眺望着远方,默不做声,暗淡的眼神也失去了昔日的光彩。 “事情都过去七年了,你还能够这样努力,看起来,你的妹妹在你心目中一定有很重要的地位。”马修捧着自己的脑袋,缓缓的说着,“老实说,我满羡慕你的。且不论你的做法是对是错,至少,你还有勇气用能力去为自己早逝的妹妹报仇。而我算什么呢?明知道杀害蕾拉的凶手是谁,却总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为她讨回公道,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一看到妮诺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和他们俩在一起幸福的表情,就完全动弹不得了。算了,反正我也拿他没办法,论单打独斗,十个我也不是他的对手……”不服气但又无奈的样子。 塞因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根本没有把朋友的话听进去。 “我该走了,留在这儿也没用。”马修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尘土,“再不回奥斯迪亚,赫克托耳大人又要找机会洗刷我了。不用送了,剩下的,你爱怎样就怎么样吧。”他“哼”了一声,甩着手扬长而去。 唰——转瞬间,塞因将手中沾有红色斑点的信撕得粉碎,微风托起纷飞的碎片,飘入身旁护城的小河中。湍急的流水很快将那个残破不堪的迷梦带出了他的视线。 回到基亚兰城中,车水马龙的街道和熙熙攘攘的市场一如既往的映衬着这座城市的兴旺和繁华,人们安居乐业的笑容是对琳迪斯小姐五年来励精图治、奋发图强的最好报答,只可惜,落叶归根的她已经看不到了。老地点老朋友,在市场口兜售鲜花的小女孩看来已经记不起塞因的面容了,故伎重施的她得到了不同的结局:塞因一声不吭就掏钱挑选了一束鲜花。“先生打算买这花送给妻子或者恋人吗?如果是那样的话,买充满热情的鲜艳的红玫瑰比较合适吧!白色的玫瑰,不知道为什么总给人不太舒服的感觉。”女孩一边用稚嫩的小手把刚收到的零钱往裤兜里塞,一边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建议道。 塞因斜着眼看了她一眼,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拿起自己挑选的白色玫瑰,撇下女孩静悄悄的独自离去。最后,机械的挪动着自己身躯的他来到熟悉的街道转角处的那个角落,只不过,他想见的那个人,此时此刻并不在那里。 不光是人,连那副破烂的桌椅都被收走,看来她早已经搬家另谋高就了。也难怪,上次闹出这么大风波,他还拔出了剑,就算是魔鬼也会被他吓跑了。 “那个女人向北去了啊!嗯,还好,东边似乎有什么不幸的事情在等着她,如果她一直向北走可保平安,切记不能向东啊,切记!这可是神的旨意……” “你这个粗鲁的恶魔,一定会受到神的惩罚的!” 她或许真的是神的使者吧,塞因暗想。神的惩罚,神的惩罚……神掌控着每个人的生杀大权吗?神玩弄着每个人的命运吗?一波三折的人生旅程、永无止境的感情创伤,这一切是不是神为我安排好的剧本呢?真是狡猾而无情的神啊!如果要惩罚我,大可以夺走我的名誉、我的地位、我的财富,甚至我的生命,可是,他偏偏选择了塞拉,他比我更清楚,塞拉是我心灵深处最后的依靠,失去她的我真的是一无所有了。还有什么惩罚能比这种生死相隔更苦痛、更无奈、更残忍? 推开熟悉而陌生的家门,大厅内空无一人。塞因把买来的鲜花插到花瓶中,一抬头,空荡荡的墙壁让他又想起来什么。他长长的吐了口气,解下腰间的银剑,把它放回了原处——再锋利的武器,也无法用来斩断自己的厄运:塞拉找不到自己的父母,而我也找不回自己的爱情。一转身,他的膝盖不小心撞在了某样东西上,定睛一看,是一件本来不属于这个家的新成员:新做的摇篮,但摇篮中却没有之前见到的婴儿。 塞因忽然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那个婴儿,没错,那一定是塞拉留下的孩子!他慌忙的左顾右盼,但是,大厅没有其他任何人。他发疯似的推开每个房间的门寻找着,直到最后,在塞拉安息的卧室里,他找到了答案。 一身白衣的伊莎多拉用充满细腻柔情的双手拥着她,全身散发着慈爱圣洁的光辉。面对贸然闯入的塞因,她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他小声一些:怀中的婴孩紧闭着双眼,呼吸均匀而平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我们出去说话吧,不要打搅塞拉休息。”苍白的面孔却带着让人安心的笑容。 塞因听从了她的建议,两人回到了大厅中。“是塞拉和我的孩子吗?”靠着墙,望着天花板,塞因喃喃的重复着。 也许是由于悲痛,也许是由于疲劳,伊莎多拉的声音听起来总有点有气无力:“嗯,一个漂亮的女儿。你想抱一抱她吗?” 塞因摇头。带着略有些惊奇和遗憾的神情,伊莎多拉把婴孩放回了摇篮中。塞因凑上前来,半蹲在摇篮前,仔细端详着自己新生的女儿:在他看来,所有的婴儿都是差不多的一个样子,可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眼前的这个小生命有些与众不同,俊俏的眉宇间,隐隐约约能看到些她母亲的影子。 “塞拉,给她取了名字吗?”塞因有些吃力的说着,说每一个字对他而言都是如此艰难。 “没有。不过……”伊莎多拉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条,把它塞到塞因的手里,“塞拉临别之前咬着牙拼尽力气写下的,或许,这是她的心愿吧!” 塞因犹豫了一下才接过来,纸条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五个字母——这不是熟悉的妻子工整有力的笔迹,或许,正如伊莎多拉所言,这是妻子弥留之际用尽最后的力量留下的遗言。“Se…ria?Seria,赛尼娅?” 亲爱的,我把自己的名字Serra和阿尼娅的名字Aria组合起来,希望我们的这个来之不易的女儿能连同我的份和阿尼娅的份一起,把幸福和快乐带给你。答应我,不要再悲伤再自责了,开心的笑着,好好的活下去,我会在神的身边继续注视着你、守护着你…… 妻子银铃般的声音仿佛再次在耳边回响。“谢谢你,亲爱的,谢谢……”塞因坐在地板上,头靠着摇篮的护栏,激动的泪水不住的往外涌出。 当他的感情得到尽情的宣泄后,注视着逐渐冷静下来的塞因,满脸欣慰的伊莎多拉静静的绕到他的背后,伸出手放在他宽大的肩膀上。“饿坏了吧?我去做晚饭,千万别把身体撑坏了。” “伊莎多拉,你能帮我照顾这个孩子吗?”塞因并没有回过头来,但语气却恢复了以往的坚定。 “啊?”伊莎多拉微微张大了嘴:与其说她没听清楚,不如说她不愿意相信。 塞因的话语虽然平静但却充满了力量:“我没能力抚养她,也没资格做她的父亲。让她跟着我这样被命运诅咒的人过苦日子,对她来说太不公平了。把她交给你,至少能给她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这就足够了……” “可是……”情绪剧烈波动的伊莎多拉想要打断他。 塞因站起身来,双手紧紧握住伊莎多拉的手。“拜托了……”简简单单的词句就迅速融化了伊莎多拉的防御,她别过脸去,微眯的眼中充满感伤和彷徨。 “塞因,你究竟想干什么?答应我,千万别做傻事,求你了。” 塞因没有回答,而是微笑着俯下身亲吻了摇篮中甜睡着的小生命。临别之前的依依不舍让他有了一丝犹豫,但他明白,事到如今,他必须勇敢的走下去。回到卧室中,像往常一样,他用有力的臂膀抱起了塞拉的身体——可这一次,怀抱中的爱妻不再像过去一样羞涩的同他打闹,她的身体也已冰凉,感受不到任何温暖的气息。 “你要带她去哪里?”扶着房门,伊莎多拉的声调明显变高许多。 “回家。”塞因面无表情,从他的脸上无法窥视他内心的波澜,“和塞拉一起,回家。” 伊莎多拉猛地冲上来,十指插入塞因凌乱的棕发中,狠狠的摇动着他的身体:“你疯了吗?别抛下我一个人……”斗大的泪珠不停的滑落,原本秀丽的五官怪异的扭曲在一起。 “殉情吗?放一百个心好了,我不会寻死的,我可没那么高尚和伟大。”塞因低着头,说,“我要把塞拉带回艾特鲁斯坎,她的故乡,算是替她了却一桩心愿。” “艾特鲁斯坎路途遥远,你一个人……” 凝视着妻子安详的脸,塞因昂首挺胸,迈开大步向屋外走去:“没关系的,再远的路,只要坚持走下去,总有一天会到终点的。就让我陪着她走完这最后一段寻梦之路吧!” “塞因!”就在塞因迈出房门的一刻,伊莎多拉鼓起勇气叫住了他,“你,你还会回来,是吧?”她用力擦去脸上的泪水。 塞因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来,落日的余辉似乎还有些耀眼。“我听法瑞娜说,瓦雷斯大人希望身边有个帮手。过去我从他那里学到了精湛的枪法和优秀的战术素养,但却没有学会该怎么做人。这一次要好好补偿一下,继续从他那儿学艺,学习我该学的东西。” “塞因……”伊莎多拉的呼唤中,包杂着难以说明的复杂的情感。 “请代塞拉和我好好的抚养赛尼娅,让她愉快的成长。”跃上熟悉的马背,无暇欣赏夕阳的美景,一阵酸楚掠过心头。“走吧,亲爱的,我们该回家了。”
——尾声—— “妈妈,妈妈……莉莉娜欺负我……她一个人霸占罗伊哥哥,不让罗伊哥哥跟我玩……我抢不过她,她还推我……” “赛尼娅是乖孩子,快不哭了。嗯,赛尼娅真懂事、真听话,来,妈妈带你上街去买好吃的,怎么样?” “嗯!妈妈最好了,赛尼娅最爱、最爱妈妈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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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开始构思同人了啊,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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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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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2005-09-03 12: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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