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戈鸣
化石胖子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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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离树
我想说的那个老人,更喜欢我叫他老头儿,因为他从来就不觉得自己是那种文雅的需要别人用什么赞颂的文字来突现自己的人,相反的,他对于现状的满足是我所想像不到的。所以当石锁突然间跑来跟我说,快去下子咧,老头儿找你,不知道虾米事情咧。
我想,每个人都会碰到发昏或者中邪之类的古怪事儿,没准一辈子也就是那么一次,所以我连忙的出发前去老头儿的家,作为习惯,我背上了自己的那只算是百宝箱性质的包,穿着那双已经磨的平了底的运动鞋,往石锁家里跑了去。
一进他家的院子门,我就知道老头儿没有什么大事,至少身体和精神方面算是相当的安好——因为我想你也不会认为一个敲着腿坐在小院子乐悠悠的边抽旱烟边晒太阳的人会有什么不测,事实上,老头儿一见到我,眼里铄然就来了股精神,是那种食肉动物见到了猎物的味道,半耷拉的眼皮似乎也很给面子的撑起了些来,好让他的目光多撒一点到我的身子上。
“阿素啊……”他用不算太重的手势,把旱烟锅子在自己的鞋底上熟练地磕着,发出节奏的嗒嗒作响的声音,很快的烟嘴就又再一次的被他一翻嘴唇露出来的黄黄的牙咬住:“石锁让你来的么?”
“啊,没错儿。”我有点不耐烦,毕竟我是花了功夫赶来的,老头儿的慢条斯理让我不舒服,那不是废话么!我心里想着,要是你这副德行自个儿来,没准我还懒的理你呢……然而我骨子里还是虚伪的,因为我发觉自己在脸上客套的堆出笑容,而心里却早已经不耐烦的敲开了点子:"老头儿啊,找我嘛事啊你?"
“石锁没说是什么事儿吧?”依旧是他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他没说。”我已经有点受不了了,心里骂开了:“还卖关子哪,这老东西。”
“恩,那什么……你跟我来。”老头儿迟疑了一会,起了身来,顺势用嘴角努了石锁一下,那家伙就欢叫一声顾自跑开了,仿佛拜托了老头儿的摆布是多么幸福的一种释放。我暗暗地有种感觉——那个老家伙是有什么私人的心愿需要我的帮忙呢——看他的那副表情就知道了。
我于是这么着随着他开始走了起来,土墙,碎瓦,猪叫……这样的一块土地上,很多的东西是没有开化过的,或者说,是保留着最初的样子的东西。我有时侯想,在城里的时候,老嫌马路上面的车太多,到处都是汽车尾气的味道,一个劲的要来乡下,现在来了,才发现没有抽水马桶和天天走乡路的不适应——我毕竟是个城市里的娃儿,不曾吃过这些个苦,但是又实在是放不下面子回去,于是只好在城市和乡村里来回的跑,当个中间人,这样既可以不被城里的朋友笑话,也可以时常的享受一下城里比较干净的卧室和乡下永远清香的空气。
老头儿在我前边走着,我才发现他稍稍的有点驼背,他的颈骨很突兀的曝露在外衣领子外边,有些骇人,仿佛那里是一坐忽然出现的险恶样子的山峰,加之他穿着的蓝色的半破旧的罩衫的领子上镂空的星星点点里面暴露出来的虬髯似的血管,竟仿佛老头儿是异界的妖物,藏匿了许多日子的怪异,就在现时爆发了出来似的。
村子里的路七拐八拐,老头儿有时也回过头来看我几眼,然后又顾自埋着头走——看官里若是有熟识我的人,便会知道我不是一个特别的爱好说话的人,很多的时间是在思考和冥想,我觉得这样的一种运动适合我这样有着古怪脾气的人。穿过四狗家的门前的时候,我听见院子里有游戏机音乐的声音,几个男孩子声嘶力竭的叫嚷还是不能让那电子高科技的东西的悦耳音乐被淹没——四狗狠爱他的崽子,这点村子里的大人都一样,只是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足够的钱去买游戏机这样的奢侈品给孩子——话又说回来,既然村子里很快的就要盖工厂修路,那么或许就意味着大家都会有机会去做农活之外的事情,去赚种田得不到的那么多钱,而有了钱之后,四狗的崽子就不会成为孩子们围绕的中心,那样子的一大阵儿童凶猛的喧嚣,也就不复存在了……
老头儿的闷闷的声音是在我想到“不复存在”这四个字的时候出现的,我认识老头儿很久,他一直喜欢说半句的话,然后打住,饶有兴味的看你的眼睛,有时也会把龟裂的鱼尾纹聚集起来,嘿嘿地笑——那是他发现你实在是尴尬而不得其解的时候——从这点你也可以发现老头儿是多么的古怪。
“阿素啊……”
我知道他又会故技重施,就停下来等他,
他的眼窝就凹了,我一看不知不觉,村头就在几步之外,暖春的风卷过来,脸有些痒痒的,我就伸出手去,挠了一下。
老头儿却忽的变了脸色开始说话,他说好多村子里的鸡毛蒜皮历史古迹人文逸事白菜帮子萝卜皮。
老头儿一直说啊说,说了好多。
他说我知道啊,外面的世界。
神户牛排的牛是一边接受按摩一边听音乐长大的,它身上最好的部位的肉卖到1988RMB/客。
我爱我家的老黄,虽然他已经年年的犄角灰暗,邋遢瘦长。
人家说榴莲是外国的臭极了的水果之王。
咱家的院子里的自种桑,多的紫了,而后发黄。
现在据说有人造植物啊人造植物。
还有村口的老树,那样的一棵老树啊,一棵老树……
老树已经发了春天的叶子,开了些个半白半紫的花。
老树是老头儿生的那年,他阿爸在村口栽的,于是他们一起长,到了老头儿爱抽烟的时候他会跑到树下去抽,树不会抽烟,可是树会摇动叶子,发出沙沙的舒服的声音,这样老头儿的休闲就变了抽烟和坐在树下——其实老头儿不知道,在树下的故事已经被时代拿来炒做爱情的小菜,半焦不黄,然而即使那样的半焦不黄,也不会有人来发现这个有着镂空的衣服领子的老头儿的树下的休闲——这是只属于他的,当然,也属于树。
我离开老头儿的时候,他一个人在树下,我看到他掏出了烟杆子,然后又收回去,走几步,又重复。
我记得老头儿的话:村子要开路,开路就留不下咱的树。
他还说,大伙的路,不能让咱的树就这样堵了。
他就这么呐呐的说,自言自语,或是对我交代。
我就如他交代的,用铅笔画了他和他的树,竖起来,树在他身后,他在树前。
挺好的一个镜头,他们在笑。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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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石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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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2004-09-05 16: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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