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伶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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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墓碑上的数字冷酷无情的描出了一个人的生命长度。楼伶弯腰要将雏菊放下,却看到面前已经堆放着同样的花束,其中几束的纸片上写着“杰,我们永远爱你”的字样,楼伶不由苦笑。“没想到杰的歌迷如此执着。”她又看了下四周说:“他们……他们似乎也来过了。”
欧阳微笑着从她手里接过花束轻放在墓碑前,双手合十对着墓碑作了个揖,静立一会儿之后拉起楼伶说:“走吧。”
楼伶忽然仰起头,挣脱他的手,跑出墓园从车中又抱出一束花,然后往坡上攀去。
欧阳静静地看着她在某个墓碑前站定,然后默默不动,很久之后才将手中花放下。
他知趣地没问什么。
下坡途中,楼伶忽然说:“你说,杰的愿望是什么?”
“他的愿望就是——让你回去好好弹你的吉他。”侧过脸的欧阳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不可抗拒的冷酷神色。一瞬间就好象是杰的目光,楼伶觉得心中发毛,身子一冷。
没人知道杰的遗愿是什么——赚钱买上Music Man吉他去他心爱的女孩窗前弹奏么?那么,那个幸运的女孩又是谁?楼伶脑中闪过方桦的脸,眉头顿时舒展了开来。
“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革命战争……”欧阳那极富特色的铃声响起,他毫不迟疑地按下了接听键,里面是感伤的优美声音:“肖飞呢?”
“肖飞?我以为他已经来过了。”
“从头到尾头都没见过人影。”
“方桦,你在附近?”欧阳审视着三面的树林朗声说。
“别管,总之我能看见你们就是了。我真不希望他们把这个当作一个任务来完成,那种来了就走的举动就像是在敷衍我。”
“你别误会。其实肖飞也有他的事情或许暂时脱不开身,只要有时间他一定会来的。只不过他之所以来是因为这里葬着乐队成员;之所以很快就走是因为他没有为一个已经死掉的人浪费过多时间的习惯。可能是因为男人没有女人那么多莫名其妙的感伤忧郁。”
看得出方桦并不想露面,只是说:“欧阳,为什么你每次都要替他包庇?好象你从来都只会说些冠冕堂皇、口是心非的话。他忙的什么?如何让天蝎解散?”
欧阳说:“怎么了方桦?是不是签约遇到了什么问题?”
“与你无关,先告诉我你到底打不打算管天蝎的事。到那种地方驻唱,你还真看得开,就情愿这么看着天蝎沉沦也不管。”
“其实到心之醉驻唱对于目前半死不活的天蝎而言又不是什么坏事。”
“不是坏事?谁不知道和那种地方沾上关系的统统没有好下场,你根本就是要看着天蝎毁灭!这里面有杰的心血!”
欧阳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转过身去盯着那黑沉沉的墓碑,说:“既然有他的心血那你为什么还要离开呢?方桦你知道吗?大家都认为是你抛弃了乐队,而不是乐队抛弃了你。肖飞对我说过,难道只是因为一个男人死了,天蝎便要跟着去死,这是不是有点讽刺呢?”
“我做我的事情,碍着乐队什么啦?”
“那个卓凌峰不是什么易与之辈。的确,他相中的都是一些炙手可热潜力非常的乐手,麾下也有很多知名乐队组合,可以说西城那边的顶尖乐手都云集其中。但是这个人的品性不用我说大家都明白。他出于什么目的和你签约的,你该先考虑清楚。”
“我已经考虑过了。”
“还有,他曾经找到过肖飞和我,让我们解散天蝎以后所有成员并入他麾下的几只乐队中,你认为这样的建议大家会采纳吗?”
“不……”
“杰死后,先是唐糖走了,然后强离开了。现在你这个主音也抛下不管。乐队也没有存在的价值了,不是离死不远了吗?如果连你们都不关心自己的乐队,我再怎么热情又有什么用?我不希望你所在乎的仅仅是已经死去的人。”他声音依旧淡然,只是没有那一贯的微笑。
“不错,我只在乎他。你这样的冷血动物又如何知道那种滋味!”沉默了很久之后电话中的方桦激愤地大声说,连远在两米开外车边的楼伶也听得一清二楚,不禁愕然。
“这个称谓很久没被人唤起过了。”欧阳不以为意,爽朗地笑了起来,“你勾起我的回忆了呢。”
楼伶在一旁听得莫名其妙,一直以来她都地欧阳那深藏不露的过去有着浓厚的兴趣。此时听到提到回忆这个词,她皱起眉毛看着语气一成不变的欧阳--冷血动物?还有,那个卓凌峰……听起来好熟?再哪儿听过么?
听到欧阳这般说话,对方忽然没有了声音。
半晌方桦才说:“反正……反正我现在也已经和……”
“这么说签约很顺利?那么先恭喜你了。”
“欧阳,为什么你对任何事可以这样无动于衷?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在乎过……”
欧阳打断她的话:“站在寒风中的滋味真不好受,你不出来的话我们继续在这里等哦。我皮糙肉厚倒是无所谓,我们的吉他手细嫩的手指被冻坏的话可就糟糕了。”欧阳朝楼伶招手,将手机递了过去。
“桦姐,你在哪儿?对了,平安夜那天的演出你不会缺席吧。”楼伶迫不及待地说。
“什么演出?”惊奇的语气。
楼伶停下步子:“告别演出,你不来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了声音:“伶子,有你在就行了,我就不去了。”她声音忽然发抖,似乎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桦姐?你在哪儿?出来啊!”楼伶大声说着,跑上阶梯焦急地张望。
“对不起,我想我来不了。现在我只想……好好地……陪陪他。”然后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楼伶万般无奈地将手机还给欧阳。“她说她来不了。”
欧阳朝那树林眯着眼睛看了看,说:那算了,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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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正专心驾驶的欧阳忽然展颜笑了起来:“其实呢,这从头到尾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咱们着什么急啊?”
“啊?没什么大不了?!”
“是啊。现在的年轻人好象个个都有忧郁症,悲观得要命,心理承受能力也忒差了点儿。为了一个乐队而忧心憧憧,随时露着一副苦瓜脸,迟早会精神分裂。”
“可是……”
“可是‘这是我看着发展起来的乐队’,是么?”欧阳笑笑,“那不代表什么,想开点,有聚就有散,谁都会经历到,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一直以为你很坚强的,没想到小小年纪就学林黛玉,有事没事就装什么忧郁。”
楼伶听他说得在理,没有吱声。
“何况,即便解散,我们之间的关系依旧存在。其实我觉得能通过天蝎和大家认识、走到一起,并为之奋斗过我就知足了。虽然现在大家要各奔东西,但是感情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是啊,就算是有的人已经不在了,可是人们对他的感情还是不会改变的。”
欧阳的目光一时间变得异常的深邃冷酷:“死了就是死了。即便你随时念叨,他还是已经死了。对死人付出那么多感情纯粹是浪费。”
“你!你怎么会这么说……”楼伶负气扭头不看他:“你比我想象的更冷血。”
“你也比我想象的更悲观。”欧阳目视前方说:“组建或者加入乐队的人很大一部分都是为了逃避现实进而用噪音伪装出不真实的自我,说白了不过是藏在面具后面而已。就像天蝎第一拨人最初的时候,他们总是站在舞台上,也不开灯,就在黑漆漆的一片中制造那些让人心悸的PLUGGED混音。那时候的他们和你一样悲观厌世。”
楼伶无法反驳。
“我忽然很感兴趣,你是为什么加入的天蝎?”
“你不是知道的么?”
“说实话。”
“有必要说谎么?”楼伶说。
欧阳依旧笑容满面:“可是现在明明就是在说谎。”
“没有。”
“爱慕上腼腆吉他手的不良少女。”欧阳笑道。
“你……胡说!”楼伶脸变的煞白,说话也不流畅了。
“自己明明是不良少女却还装清纯扮忧郁,恶不恶心啊你。”欧阳调侃道,“我还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你一激动就说不出话来。”
“谁装清纯了?谁扮忧郁了!还有,这些话要是让桦姐听到怎么办!”
“咦?居然说出话来了。”
“可恶,你存心找死是吧!”
“现在是驾车中,千万别乱来,会翻的。”这位不怕死的调酒师在停顿一秒钟之后又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对了,你有没有向杰表白呢?”
“你别抓着这个不放好不好?如果你不想明天早报上出现翻车特写的话就闭嘴。”
“那岂非很没意思。说吧说吧说吧说吧……”
“别太过分……”
“我又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一旦被别人强要做某事时,你就会说‘别太过分’。唉,你的词汇库真贫乏。”
“你别太过分……你丫滴果然活腻了!”
“看,又说了吧,又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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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靠在沙发上,楼伶戴着耳机在二楼后面的阳台边上听天蝎以前录制的小样,音量调得老大,轻声吟唱,调弦弹拨。
忽然,从某个遥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声惨叫——
“啊!少奶奶少奶奶你怎么了!?少奶奶少奶奶你怎么了!?少奶奶少奶奶你怎么了!?少爷少爷少奶奶出事了,少爷少爷你快来啊!少奶奶她出事了!少……”
于是,正在宁静浩瀚的天空翱翔的飞鸟一下子掉进了尘世的喧嚣——
“哎呀我的妈呀。”楼伶禁不住一个冷战,猛的睁开眼睛翻身坐起,朝几十米远的居民楼望去。“少奶奶!少奶奶你醒醒,少奶奶少奶奶少奶奶……”那声音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疯了……”楼伶喃喃道。
好容易等到这声音渐渐消失,楼伶刚松了一口气,忽然,猝不及防间,从另外一个方向,更大的音量海潮一般浪卷白涛、铺天盖地、气势磅礴地轰来——
在楼伶看不到的某居室的超宽屏幕里:
苍茫的白雪中枯草摇曳,辽阔的草原上雪花纷飞,一个捕快抱着一个女子呜咽:“小妹,你安心去吧……” (街边四季常青的行道树开始颤抖,楼伶耳内一阵嗡鸣。)
胸口插着飞刀的女子抓住捕快的衣服,挣扎起身:“我还有两句话要说……” (音波震荡中,离楼伶最近的那只盆景上有三片叶子掉了下来。)
漫天飞雪,两个捕快眼角含泪、挥刀对砍、撕杀正烈,忽然,胸口还插着飞刀的女子从雪堆中再次爬将起来:“我……我还有一句话要说……” (水晶蝴蝶二楼的所有玻璃都开始在嗡嗡作响。)
“上帝啊。”楼伶终于忍受不了了,她望着那住宅楼,喃喃念道:“你让那个小强一样的女人死了吧,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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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声响起,一个陌生的号码,罗坤皱皱眉头按下了接听键,然后就听到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坤哥,我们……哥儿几个在‘丽都’……那个……钱、钱没带够,给扣了,你……你快带点钱来救我们啊!”
“他妈的。”罗坤狠狠地将电话丢在床上。
呆坐了几分钟之后,他拎起衣服出门去了。
“哎,是坤哥啊,您说他们是您的小弟?您看,要早知道就没这档子事儿了。我刚才一激动险些把他们丢河里了,还好还好。”
“哟,那我是不是还要多谢你心慈手软啊?”
“嘿嘿,您别生气,我这也是小本生意嘛,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计较。今晚的钱算您八折您看怎么样?”
罗坤皮笑肉不笑地数好了钱丢在台上,说:“最近扫黄打非呢,小心别被端了老窝。”
“那是那是,多谢坤哥提醒。”
“对不起啊坤哥,我们下次不敢了……”
“还有下次!?啊!?瞧瞧你们这熊样儿!你们才他妈几岁?能自己挣钱吗?!就学人家喝花酒?给我滚回家去!”
“还有你们两个!再带他们来这种地方,当心我弄死你们!”
“我错了……坤哥。”
“滚滚滚!有多远滚多远去!”
“是、是……”
这两个根正苗红的摇滚青年和四个茁壮成长的C大学生消失在街角后,罗坤才掐灭了烟头丢进五米远的垃圾桶里,踩了碎雪往回走。
一只硕大的蝴蝶在眼角亮了一下。
罗坤停下步子。
“水晶蝴蝶……”
怎么走到这里来了……罗坤看着那时有光亮透出的门厅,忽然纂紧了拳头。那个纯白的影子仿佛又在脑海中飘了起来。“可恶……”他暗骂着,情不自禁走进了水晶蝴蝶那狭长的岩石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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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了音暴袭击的楼伶甩了甩有些酸的手臂,活动着手指大大咧咧坐到了吧台边的高凳上。
“喂、喂,给你放假是让你练吉他,怎么又从后面跑过来了?”
“我渴。”
欧阳滴过来一罐可乐。楼伶不接:“我要彩虹鸡尾酒。”“还真难伺候啊你。”欧阳说。
“我给钱就是了,又不白喝你的。”楼伶道。
调酒师微笑、点头、伸手:“肥水不流外人田,这种作法值得嘉奖。”
楼伶皱眉叫道:“靠!你还真收啊!你这个冷血又小器的家伙!”
“恩,玩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是吧。居然敢跟我说‘靠’,信不信我不准你的假了,马上给我回来上班。”
“你……你说过的,做人要言出必行,不能出尔反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来着。”
“嘿,你这个小丫头花样怎恁的多?不过呢……我可没说自己是君子。”欧阳皮笑肉不笑地开始调酒,“我现在正考虑是否让你马上回来上班。”
“别这样嘛,老板,”楼伶立即拉着欧阳的手童声童气地说,“我知道老板最好了。”
欧阳连忙甩开她:“我鸡皮疙瘩掉酒里了!哎呀,把你的脸从我的手上移开。好好好,我给你调。”他边说边四下瞅了瞅:“真要命,臭丫头,差点儿破坏了我的完美形象。”
楼伶得意地扬起脸,支起下颌盯着欧阳猛看。“色女,流口水啦。”楼伶下意识地伸手去抹嘴,欧阳笑道骗你的,笨蛋。
楼伶呸了一声,怕他说出些不堪的话来,把目光投向酒廊,忽然想起那个冰轩来,往常那女子都会在这个时候来的,而且只要咖啡。这连续几日没见,楼伶便觉得有点奇怪,开始胡乱猜测这位常客是否遇到了什么事情抽不开身,想着想着双眼就凝视着大堂中并不存在的某一点,动也不动的出神去了。
有人凑过来挨着楼伶旁边的高凳坐下,说:“这位小姐,你的神情、你的姿态看起来好忧郁哦,是有什么伤心事吗?”
楼伶吓了一跳,连忙往身边瞅,却见这人三十岁上下,西装革履,生得倒算端正,下巴的胡子茬修剪得十分齐整,只是神态疲倦,眼神黯淡,给人很虚的感觉。楼伶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冷淡地说:“您搞错了,我只是牙疼。”
那人诧异地睁大眼睛,随即略带尴尬地笑起来:“小妹妹你真幽默。”
“彼此彼此。”扫过对方白眼仁上的血丝,楼伶轻笑。
欧阳递上五彩斑斓的虹火,随着打火机清脆的开合,那朵火苗应声绽放。楼伶身边的男子惊叹:“漂亮!这酒什么名字?”
欧阳礼貌地回答了大惊小怪的男人,然后闷声威胁楼伶说:“喝完以后给我乖乖练琴去。”楼伶巴不得现在就离旁边这人远远儿的,立即点头如捣蒜。
那男子恍然大悟,脸上一扫方才的阴郁,目光也灵动狡黠了许多,说:“原来你也是这酒吧的……”楼伶直觉出些许不妙。
她刚把目光移到虹火之上,男人贴了过来,这次语气变得怪怪的:“这位小妹妹,你们这酒吧环境倒是不错,只是光有乐队演奏、音乐欣赏和书籍阅读仍嫌单调了些。”
楼伶以为他有什么中肯的意见建议,正待洗耳恭听,却听那人又说:“难道就没有什么其他有趣的特殊服务?”这个三十多岁有着唏嘘胡子渣的男子在问话的同时飞快地抓住了楼伶的手。
欧阳的眉头立即竖了起来,笑意还未消散的眼中飞快地溢出阴冷的寒气。
楼伶吃了一惊,她轻轻挣脱对方的掌握不卑不亢地回答:“不好意思,您说的那种服务我们提供不了。”这样的事不是首次发生,是以她也并未在意。
“不是吧,我可是听说这里的那种服务非常周到才过来的。哦……你放心,多少我都出。”
楼伶正要彻底让他断了这个念头,一个酒保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说吧台斜对面靠舞台的那个雅座有个半醉的男子在调戏店里新来的女招待。
楼伶怕事情闹将起来,连忙舍了虹火翻身从吧台内取了枚酒廊的胸针戴上,要过去处理。欧阳此时给几个刚进来的女生缠着调酒也没时间脱身,只得任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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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离吧台还算近,注意到的人并不算多。雅座旁的壁灯光线柔和,可以借着灯光看到这斗室一样的半封闭雅座中其桌上放着一瓶伏特加,沙发上果真有个中等身材的男子拉着一个女孩的衣襟不放。楼伶认得那女孩是新来的服务生,还在念大二,文文静静的,以前定是没遇到过这种酒客,给那男人一吼便不知所措。
楼伶连忙拉开雅座的白色围栏走了进去。
那男人见楼伶走近还当是要管这档子闲事的酒客,含混不清地说:“你是谁?怎么随便进我的房间……走开……”
也不知道这人是真醉还是装醉,居然将酒吧雅座当房间。楼伶心说,如若我晚点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呢。“怎么不关我事?”她一边说一边将那女孩拉到自己身后用左手示意她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女孩迟疑着跑了。
那男子还要追出去,却给楼伶挪开步子挡在了雅座出口,心中好不懊恼,醉眼在楼伶身上逡巡一番之后伸手抓住了她的肩头:“你让她走了,谁陪我喝酒?……唔……你……咦?怎么是你……你、你怎么会……你回来了,是陪我……喝……酒的吗?”
这人说话疯疯癫癫,看来的确醉得不轻。楼伶暗暗叫苦。她刚想叫来欧阳处理这醉汉,却被觉得肩膀微微一痛,对方已经抓住了她的左肩。那人手上使劲将她一把拉近,楼伶的鼻尖险些碰到对方胸口,她急切中想要挣脱,猛然闻到那人身上散发的浓烈酒气,熏得差点眼泪都出来了。而且那人手上力道颇重,被他这么一抓一拉楼伶只觉得肩头发麻,低低地叫出声来。
那男人一手制住了她,左手将酒杯倾满往楼伶唇边靠来,楼伶连忙侧身避开。那男人脚下踉跄手中酒全部洒在了楼伶胸前的衣服上。胸前顿时一片冰凉,楼伶火起:“请您自重一点!”她被这酒水一刺激,激灵灵一个冷战,连忙掰开那只力大无比的手。那人却像站不稳似的,壮硕的身子一下子扑了过来将楼伶摁倒在沙发上。楼伶立即陷进柔软的沙发里,一时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放开我!”
“冰轩……”那男子口中念着这个名字,忽然有眼泪落了下来。
欧阳半天不见楼可回来,现在又听得声音,杯子什么的一股脑交到旁边的酒保手中,疾步往那雅座走去。刚到门口,有人从背后赶了过来,见了那人之后欧阳眼中的寒气渐渐消散。
雅座中,楼伶忽然不挣扎了,那男人见她不再抵抗,脸就凑了过去。
忽然,他觉得脖子一紧,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已给人拎着领子将身子提了起来。他兴头正浓,给人这么一搅和顿时恼怒起来,刚要看是谁人这么大胆,尚未转过头去,脸上便重重挨了一拳。
他蓬地撞进沙发的转角处。
门口站着一人,背负琴盒、头发纷乱、杀气逼人。大衣挡住了绝大多数的光线,那男人只觉得眼前一暗。门口那人左耳的耳环孔里透过一道亮光,正照在那从沙发上挣扎起身的男人眼中。他情不自禁伸手遮挡了一下。喃喃道:“卓凌峰?”
他从指缝中看见那男子用一双细长的眼睛斜睨着自己。
那男子将楼伶护在身侧,对正从试图沙发站起身的他说——
“你找死。”
楼伶神情复杂地看着头发纷乱的年轻人:“谢谢……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么?我来看看你,顺便送东西过来。”他笑道。
那浑身酒气的男人擦拭着嘴角的血迹站起身来。灯光从舞台上照了过来,一瞬间,楼伶看清楚了这人的模样——短发,带着冷笑的脸上却有着神色迷茫的一双眼睛——好象是那个和冰轩分手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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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浑身酒气的男人正是罗坤,他喝得半醉,一时郁闷头脑混乱,脑中满是冰轩的影子。看到楼伶身形相似就将她认作了自己的女友。这时嘴角挨了一记重拳,才算是清醒了一点儿。
他靠在沙发上看着那门口的男人,皱起的眉毛舒缓开来:“你不是卓凌峰?”
又看了看楼伶,道:“你……你不是冰轩?” 楼伶见他这模样,忍不住点了点头。罗坤神色落寞,忽然觉得自己全身都失去了力气,伸开双臂仰倒在沙发上,呵呵笑了起来。
肖飞莫名其妙道:“他怎么了?”
“不知道,喝醉了吧。”楼伶喘着气说,“算了,等他清醒过来就让他自个儿走吧。”
罗坤看着这两人,眼前忽然模糊起来,喃喃念道:“居然不是……居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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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多久,罗坤头痛欲裂,终于醒转。他翻身坐起,睁眼就看到对面墙上挂着一个硕大的琴盒。屋子很宽敞,床也十分宽大,白色的被子白色的枕头白色的床单,就像巨大落地玻璃窗外透进来的明亮雪光那样的洁白无暇。
这是哪里?他心想。
嗒嗒敲击键盘的清脆声音,他转头,看到床的侧面一个女孩正在一台电脑前上网。那女孩穿着长大的白色长袖T恤,那衣服松松垮垮、光滑浑圆的肩膀也露了出来,光着两条腿,脚上套着大大的拖鞋,黑色的头发随意的散在脑后。因为背对着自己所以看不清模样。他再一看,地板上散落几件女式的衣物。
“难道……”他冷汗直冒,惊慌起来。
那女孩似乎也发觉了身后的响动,扭头来看。
是个皮肤很白的女子,约莫二十岁上下,眉毛纤细,眼神很淡。
罗坤——完全不认识。一时间他呆在床上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醒啦。”那女孩子笑道。
他怔了怔,忙低头查看自己。却见外套已给整齐地放在了床头柜上,贴身的衣物完好无缺,不由长长松了口气。
“你是谁?”他抬头问。伸手去拿衣服。
“我是冰轩啊。你不认识我了?”
“啊?”罗坤的手立即僵在半空。
“干嘛?抽筋了?”那女孩笑着两把抓起他的衣服扔了过来。“把衣服穿好后咱们也该好好算算帐帐了。”
“啊?!”罗坤再度冒出冷汗。“这个女孩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冰轩……还有这些衣服……”他目光在地板上游移,冷汗涔涔而下。
难道……难道……
他不敢正眼看那女孩,结结巴巴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不记得了?”那女孩惊讶地看着他,黑亮的眼睛眨了眨,然后不无幽怨地说:“昨天晚上,你喝醉了,嘴里叫着‘冰轩、冰轩’,人家好心过来扶你,你……你却把人家按倒在沙发上……”
罗坤瞪圆了双眼失声道:“啊!”
那女孩继续道:“你力气那么大,我拼了命都挣不脱,你……你弄得人家……弄得人家好痛。”
罗坤脑中顿时轰的一下,刹那一片空白:不会吧……真、真的把她给……妈的……真他妈的……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双手发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调匀了呼吸,然后飞快地穿起衣服,下床。“昨晚的事情,我……我……我会负责的!”
“那,咱们还是先说钱的问题吧。”
钱?哦对了,她说的一定是昨晚……过夜的费用……唔……这女人莫非是……该死的,我都做了些什么………
“唔……好……”罗坤垂头丧气坐在床沿上,木然地看那女孩从桌上拿了一个小本子递了过来。
罗坤只扫了一眼便叫了起来:“咦?这是什么?”
“酒水钱、住宿费、精神损失费等等相关费用。怎么?想赖帐啊?”
“不不……我想问一下,这……这是哪里?”
“二楼。小子,你可真够沉的。”一个男声在门边响起。
一名头发纷乱、面上带着玩世不恭笑容的年轻男子靠在门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呐,我们二老板,抗你上来的人就是他了。”
“这是怎么回事?”罗坤现在已经不知道该在面部做出什么表情了,他心中估计反正是很难看的了。
“你喝醉了。就是这样。”又一个面带微笑的年轻人从外面的阳台拉开玻璃门走了进来,“付了钱,你就可以走了。”如果说刚才的男子是让人不快的可恶笑容,那么眼前这年轻人就是那种像春风般和煦的笑容,给人很温暖和舒爽的感觉。但是罗坤现在是一点都舒爽不起来。“我只是喝醉了吗……你们……”罗坤迟疑道,心想:可是这女孩说我把她那个了……
“当然不止这些——你还把我们的三老板给……”头发纷乱的青年逼近他沉声说道。
罗坤呼吸一窒:“三老板?”
那面带阳光般微笑的年轻人摸了摸倚在椅背上的女孩的脑袋说:“就是她了。”
罗坤差点从床沿上滚下地来,他心头狂跳:完了,完了!居然……是真的!我真的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把她给……
那面露邪恶微笑的男子靠近他,把脸凑了过来,左边明晃晃的耳环在他眼前发出刺眼的光。声音冰寒胜过外面的冷空气:“你刚才说过你‘会负责的’,是吧?”
罗坤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苦笑道:“是……是的。”
“那就好。”
[——·待续·——]
[ 此贴被楼伶在2006-07-02 23:12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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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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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2006-07-02 22:5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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