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y03160316
 ``呵``果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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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再见
A． 失声
已经是搬来这里的第十四天，整两个星期。我想我已经适应了这个城市炎凉的日光和夜里荒凉而起的风，我想我已经开始了崭新的生活，我想所有美好或者不堪的过去都要磨灭成灰了吧。
我想。
可是蓦然的字突然就淹没了我的眼，他像幼童一般喃喃道。纤微我的纤微，我要你。我要你在我的身边在我的口袋里在我手心最温暖的地方。
脸上凉意簌簌，我用手拭去，眼泪如何都无可抑制。
我愤恨的捏紧了拳头，它们咯咯咯咯的发出声响。蓦然，我要扯断缠在你手里的线，我再不要让你看到我。
然后我关掉帖子，离开论坛。
不要问我蓦然是谁，不要问我任何任何关于他的事情，你看我多么软弱，一提到他就如同捅到了痛处。
可是，他就是我的痛处。他是我唯一不可以面对的人。他是我彻夜伤怀的梦境。
从此我要与他断绝关系。如同六亲不认。
割断所有与他有关的线索，抹去一切沾染了他的气息，离开有他的城市。我这一逃，此去经年，怕是再也无法回去了。
蓦然，闭上眼睛。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你听到了吗。
不是潮湿的夜风，不是风扇靡靡的噪音，是我撕裂的思念日夜流淌在你的耳边。
失了声，如此黯然失声。我说不出话蓦然。
于是我离开了你。
B． 失温
离开之前的几个晚上，一直是妈妈和我一起睡。
她抚平我的被角，纤微，医院太安静了，我陪你睡吧。她依然是表情平静的样子，无丝毫恐惧和忧虑流露出来。我知道她试图把她身上所具备的坚强镇定勇敢一一分与我，恨不得揉进我的血液里面。
而我亦是知道，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与人平分。我笑着拉了她一把，妈你过来一点，我冷。
隔天醒来之后，妈妈已经离开了。我不知道她是否听到我在梦里惴惴不安的喘息，十跟手指如同扭曲一般缠住白床单，我的手心里面，是已经凉却掉的汗水。
它们曾经是温暖的，温热的，温存的。
她在我的床头留了早饭和便条，我的宝贝，你要快点好起来。这个女人，只有她一眼便刺入我内心，只有她一句话得以让我安然。
只是这是否就是宿命中的劫难，逃不过，躲不掉，我注定要狠狠的遭遇一遍，然后再也无法复原。
夏天之前，春天之前，就是我和蓦然相遇见的时候。他留着很短的头发，咧开嘴角笑，和一个朋友坐在我左前方的座位，喝一杯蓝山。
那是我的习惯，每个周末都带着白纸红笔去一个不会太吵亦不会太静的地方写字。小段的零碎的文字，很凌乱的流淌出来。
风突然吹来，一瞬间乱了我的眼和头发，我刚伸出手去撸好刘海就看见他步步逼近。
这是你的纸吗？
是。
然后他皱了下眉头，眼神明亮而洁净，你不应该说些什么吗？
谢谢你，我咬住嘴唇看着他。表情是淡然的。
我喜欢你写下的这句话，我们可以被毁灭，我们不可以被打败。
这是海明威的句子，不是我的。可是我爱它至极。我终于还是对他笑了，我叫纤微，你呢。
蓦然。他的身影立在昏黄的灯下，空气微凉，我的手心突然就湿了。
晚上他和他的朋友送我回家，三个人都沉默着，天空暗蓝如同古旧的丝绸。
这样的气氛渐渐就暧昧起来。
忽然他微微低下头拉住我，纤微，我不习惯你走在我的任何方向，前后或者左右，我始终充满了恍惚的恐惧感。为什么我会害怕你突然就不见了。
他的脸如同瓷白的雕塑，这样子的郑重而美好。我看着他，以仰望的角度，以虔诚的心情，我说蓦然你真是个好孩子。
那么纤微，好孩子想要一直陪在你身边。
我们的手，然后，我们的手就莫名纠缠一起再无分开。指尖贴着指尖，掌心贴着掌心，里面有潮湿的汗水，有微灼的温度，还有我们明媚烂漫的青春。
整整一夜我们始终在行走。仿佛永远都到达不了目的地。他的朋友中途离开，走的时候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口气坚硬如同兄长一般，纤微，你要和蓦然好好的好好的，好吗。
我没有点头，亦没有摇头，然后我看见蓦然平静的波澜不惊的神情。
他说纤微，我真的怕你会不见了，如同蒸发，如同消散，或者像书里写下的落入尘世的仙女，会张开翅膀一寸一寸的离开我的目光。
那一年的冬天，我的手心再无以往的冰凉。我总是把手放进蓦然的掌心里面，绻成一小团，吸收着他灼灼的温度。
可是现在，我的手心里只剩下一夜过后渐渐失温的汗水，散发着细微腐烂的气味。
我没有看自己的脸，我不想看自己的脸，我知道它是什么样子。
荒凉的白，然后支离破碎的，丑陋。
C． 失所
在论坛里面，我换了一个陌生的名。无人可以认出是我林纤微的名。
然后我断然的在他的帖子后面回复，一个女子的离开，便再无可挽回的地步。请你清醒一点。
我像一个智者长者或者过来人一样谆谆教导着他，我不忍心看他沉迷在我已经放弃的感情里，又总是忍不住的忍不住的看他的帖子，然后心里涨满了柔软的疼痛。
我的蓦然，他怎么还不回头，他怎么不可以如我一样的毅然离开。
即使再长再久的张望，任谁都止不住我的离开，所有一切，早已经不复当初。
他在我的回帖后面再回帖，不，不会的，我的纤微不会听不到我在叫她。
有时候我多么恨自己的心软。对着那一行细细的字，竟然一刹那黯然落泪。
蓦然，如果一年之后你还记得我，如果你还愿意听我诉说，那么我就告诉你。告诉你所有的原由，告诉你我对你的绝望和对自己的痛恨。
也许所有人都可以不在乎，而我不可以。也许你会依旧微笑着说纤微你始终是我的纤微，而我却已经不是了。
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一个沉浸在爱情里太久而骤然清醒的女子，一个流离失所却心意决绝的女子。
没什么，蓦然，真的没什么。我们都相信时光可以抚平所有伤口。
所以我相信，没有我，你还是会幸福的。
D． 失手
妈妈断断续续的来看望我，我知道她多么想每一刻都在我身边，可是她到底也面对不了我的脸庞。
下午她过来的时候带了海带排骨汤，我突然就呛到了，窗外似乎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妈妈回头看了下，她说放心，不是蓦然。
我看着她，目光炯亮的看着她。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我再没有对她提过蓦然，这个名字如同糜烂而日久不合的伤处，我以为我不开口所有人就会不知道。
可是妈妈她还是明白我如何都放不下他。
她一边喂我一边说，听蓦然的老师说，他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可是几个月下来也毫无进展。纤微，你打算瞒他多久？
不久，直到平静下来不再找我，就够了。他不过是个不满十八岁的未成年的孩子，我不相信他会念念不忘一辈子。
什么至死不渝什么沧海桑田呢，我早已经看穿这些谎言。
成长成长成长，这样沉重疼痛而一去不复返的年华，造就了我的火眼菁菁，也造就了我的轰然老去。
和蓦然在一起，我总是穿着白的裙子和帆布鞋子，手腕上有铮铮响亮的七根镯子。他一回头就看到我，他说纤微我的纤微，无论多远我都听得到你的声音。
我把脸仰起来，笑容天真。蓦然，这样多好，我们永远都不会弄丢彼此。
然后两个人走在茂密的白杨树下，森森长长的影子踩在脚下，青春就这样仓促的盛开。
电影院里放的是韩国片，《不可不信缘》，别名是《爱有天意》。我多么喜欢赵寅成洁白的近似苍白的面庞，笔直而挺拔的站在孙艺珍旁边，然后他脱下外套给她，两个人在雨里暧昧而欢喜的奔跑。
辗转的，反复的，猜测过然后终于认定了，如此轻易就容易错失的感情。可是他们终于还是在一起，即使这样久了，即使隔了他们的父亲母亲，他们还是在一起。
在门口，我捏着纸巾瑟瑟哭泣，我说蓦然，他们真好，他们真的从芸芸众生中找到对方然后生死不离。
他把我抱进怀里，如此刻骨的拥抱。纤微，我已经认定你，于是绝对不可以失手。纤微我的纤微，我要你。我要你在我的身边在我的口袋里在我手心最温暖的地方。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心会变的空旷起来，我们总害怕丢掉了什么，于是恨不得死死守住对方不放，一秒都不可以放过。
那个时候我甚至闪烁着狡黠的眼神对蓦然说，我想把你一口吃掉，这样我们就真真算作生死不离了。
蓦然撇了撇嘴，略微郑重的神色，他说纤微，你不可以出任何差错。倘若你死了，我便和你同葬。倘若我先死，我要你无论如何都好好的活下去。
纤微，请你原谅我，我就是这样自私。
所以现在蓦然，蓦然，我不要你原谅我，我只要你回到认识我之前，笑得像个孩子一般的明媚健康。
我们都是这样一心想着对方，那么请你成全我，让我离开，然后看着你幸福。
E． 失色
又是周末，又是医生来给我检查，我咬住嘴唇恨恨的推开他。你给我滚，越远越好越快越好，滚。
我已经对穿白衣服的人忍耐的足够久了，我对着我的妈妈，我对着一个照顾了我这样久的人开始歇斯底里的叫，我到底还要在这里住多久？
我再不要看见白色。心如死灰的颜色。我叫妈妈把我所有白色的衬衣裙子全部烧掉，然后看着那些浅银灰色的碎末，露出麻木不仁的笑。
这个世界早已经坍塌碎裂，早已不堪入目。我看不惯任何人，他们的瞳孔印出了一切真相。如同镜子。
而镜子，这种可笑的根本不需要存在的东西，我已经把它彻底丢掉。从十二楼的阳台上一个一个的摔下去，很漂亮的声音，啪。
妈妈站在我的身后，她没有说话，回过头我看到她泪流满面。她说宝贝，你要快点好起来。
是的，我很冷静，我非常冷静的对她说，不可能。
我不可能好起来了，永远，不可能。
夜半我又一次从梦中惊醒，这已经太平常，可是我看到妈妈还是坐在床边看着我。凌晨四点使分，她没有合眼，她就这样一刻一刻的看着我。
我对她说，妈妈，如果我的眼睛瞎了该多好。我可以什么都看不到。那么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看，我根本不需要看到这个世界，我什么都不留恋我甚至痛恨自己，可是我却看得这样清楚。太清楚了。
我要一切都黯然失色。
纤微，这个女人还是异常冷静的看着我，她帮我拉好了被子，轻声的轻声的说。宝贝，你会好起来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F． 失散
CD机里不断重复播放，JAY的回到过去。不会太煽情的调子，却隐藏了深不可测的回忆。我在想，要回到什么时候呢，我对认识蓦然这件事情开始产生怀疑，是对的还是错的。
他说纤微你总是想的太多。
他说纤微你不要一直沉浸在文字里不抬头，那样病态的长时间不见阳光。
他说纤微，我情愿你什么都没有只有我，这样我的心才可以稳妥下来塌实下来。
他总是把我放在膝盖上然后喃喃说话，我就抿着嘴唇装出认真模样，看着他，听着他。我们的感情干净的如同不染微尘。
甚至在他写作业的时候，会不断的抬头往右看，看到我对着他笑，才继续放心的写。我的蓦然他就像个孩子一样时刻不肯离开我，他多么依恋我，他说纤微我们就这样四目相对直到年华逝去直到我们死去。
我说好，蓦然你这个傻瓜，你说什么都好。
记忆里应该是初秋了，乍凉淡薄的风轻扫着我们十七岁的面容。走到街角的时候看到有人在吃橘子，我那样谗，央着蓦然陪我一同去买。
阳光正好，我一边同他说话一边玩弄他的手机，电话突然响了。他爸爸把钥匙漏在办公室，让蓦然先回去开一下门，他站在路口和我道别，纤微你小心一点，晚上我再和你打电话。
我点头，手指轻轻松开他的白色体恤，然后看着他离开。这样清瘦干净的背影。我的蓦然是多么美好的男子。
已经太熟悉这条路，先穿过一条窄长而略脏的胡同，往左拐，然后在尽头处直直走过十字路口，就是水果市场了。
我如同往常一样走过去，听着MP3想着我心爱的男子，笑容明净。可是就是在这个十字路口，我亲眼目睹了一场车祸。
太清晰了，这样的近，近在眼前。我避之不及的目睹了全部过程。
回头的一刹那我努力的寻找蓦然的背影。我想叫他。我多么想他此刻就在我身边。
可是事情发生的太快所有都来不及排演便排山倒海的来临了。
我和我的蓦然，就这样失散在茫茫人海中。
蓦然，闭上眼睛。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你听到了吗。
不是潮湿的夜风，不是风扇靡靡的噪音，是我撕裂的思念日夜流淌在你的耳边。
失了声，如此黯然失声。我说不出话蓦然。
于是我离开了你。
G． 没有再见
二零零四年四月十日，在十字路口，一辆暗蓝色汽车把我撞倒，然后迅速碾过我的脸庞。
我听到了如此明亮的声音，鲜血绽放的声音。它们自我的体内翻滚而出，从上至下从内至外。
碎了，我的骨骼我的脉络我的面容全部碎裂开来，如同瓷器一般，摔在了地上。
天空是令人伤痛的暗蓝色，云朵很白，我渐渐闭上了眼，我再也看不到我的蓦然了。
那天我穿着我最爱的白裙子，领口用丝线绣着锦绣的花朵。是蓦然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然后如同珍宝一样的送给我。
可是现在，我把它烧了，上面有我无法直视的夺目的鲜红色。
我再没照过镜子，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我知道，我比谁都知道。如同揉碎了的扭曲的五官。
蓦然，这就是真相。而我不想告诉你真相。
请你记住，一个女子的离开，便再无可挽回的地步。
论坛上面蓦然又有了新的回帖，他说，他睁着不瞑的双目说，如果纤微真的要离开我，至少我要听到她告诉我，再见。我要听到。
已经抓不住了，蓦然。手指是凉的，软的，苍白而虚弱的。我如果可以始终不放开你的洁白体恤，在那个天蓝蓝蓝的下午，是不是一切都会重新来过。
骤然盛开的青春，于是骤然的败落。只徒留下若有似无的气息，散了，就散了。
请你成全我，让我离开，然后看着你幸福。蓦然，没有再见了。
没有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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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2005-11-27 09: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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