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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骑士团 BY MICKEYZZ (长篇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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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骑士团 BY MICKEYZZ (长篇 未完)
“世间之事无法断言”
————皇家骑士团•奥伽战史 之 第七卷《LET US CLING TOGETHER》
皇家骑士团
第一部 心之猎人
第一章 为了贯彻现在的理想,必须将过去遗忘
第一节
明亮的太阳照耀着托纳斯山的脊岭,在树影的反射下闪着班驳的光。库那是山中的一个小村庄,如同托纳斯山里的黄叶梧桐一样,即便在这混乱的年代里,也如同在时间中凝固了一般一成不变,好像经年累月的述说过去的故事。可是,今天却难得的不一样,因为从村子里飘出来的山泥气息的风里夹杂着血腥。
看来可怜的王国士兵是受到了伏击,村子的土场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尸体,还有重伤呻吟的士兵。而中央 则是被二三十个猎人打扮的人包围的五位战士,其中三个人都受了伤,揉制得很不错的棕色皮甲上染了血迹, 虽然不多,但也染红了那小小的为盾和剑的图案组成的贝鲁尼亚王国的纹章。
“投降吧!”猎人中一人如此说。
“休想!”士兵中一个灰头发的瘦削的中年人吼了一声,他看起来是队长,而且没有受伤。
“我不会向你们这些卑鄙的山贼投降,一个有荣誉的士兵会战斗到死,就像我那些被你们杀死的兄弟们一样! ”他的声音干涩而单薄,但是很坚决。
“恩,我看得出来。”另一方的那个人说话了,他很高大,很刚硬的粗线条长相,方脸宽额浓眉大眼,尤其是头发眉毛乃至胡须都是金黄色的,这在以灰黑色毛发为主的贝鲁尼亚人中非常罕见。头发微微向上,如果垂下来 应该有齐眉的长度,配合他整理过的齐腮的短须,将这个人称衬托得比较英武而不太粗鲁。
“好吧,我们也没有太多时间来劝降。我给你一个选择,我们一对一决斗,不论输赢我都让你们活着的人离开”他说着向前跨了一步,将手中的剑垂放在腿边。“我是莱恩•贝鲁斯,你是谁?”
“原来是卡西亚的莱恩,”士兵队长的嘴角闪过一丝苦笑“我叫鲁卡•塔克,是王国军第一大队第五中队第五小队长,”鲁卡也向前一步,双手抱剑行了一个礼“我接受你的提议,只希望你遵守诺言,在决斗后放我的兄弟们离开。”
“一定。”莱恩回了一个礼。
小队长发现自己确实不是敌人的对手,因为对方的攻击既快又狠,在挡了三剑以后他已经虎口发麻,脚下不稳。莱恩的剑又来了,这一下是双手过头的一记重劈,很危险的动作,因为这是无法防守自己的进攻。但是鲁卡已经没有办法进攻了,他只能把自己武器举到额头上来防御这一下。咣当!对手的刃压着自己的刀背打在脸上,打得鲁卡眼冒金星。“完了!”他这样想,他回过神来以后看到的第一件事物是砍进自己脖子一半的刀刃和顺着刃平滑的喷出的鲜血。
沙沙沙……是血的声音,飞舞的红色的气流,瞬间淹没了他。
“离开吧!回去告诉你们城里的长官,不要再到托纳斯山里来!”
卡西亚,卡芬海的珍珠。这里是大陆最西边的国家贝鲁尼亚王国东南角的港口,是贝鲁尼亚最好的海港,也是整个西大陆最好的几个海港之一,卡芬海本来就是平静的海洋,而环抱卡西亚的山脉和海湾更是阻隔了那一点点的风暴。卡西亚虽然属于贝鲁尼亚,但由于和王国大多数地方被托纳斯群山所割开,因此反而与其东边接壤的小国西斯力亚来往更多,她确实也是作为西斯力亚的海港被使用的,因此也收获大量的佣金和享受贸易带来的繁荣。现在她在贝鲁尼亚解放军的统治下,并且是解放军的本营。
晴朗的天空飘着的是舒散的云,一群一群的,好象芥子草的花一样,缓慢懒惰的从西向东踱步,浅蓝的海水在斑斑点点的云的阴影的磨沙般的覆盖下,反射阳光,映出了零零屑屑的晶亮的有点刺眼凌光,照亮了暖绿的风。港口停泊着几艘船,棕灰颜色的大家伙完全被卡西亚蓝和绿的主色调所反衬出来,看来这个船队遭遇了不大不小的风暴,船帆被撕得支离破碎,有艘船的桅杆都断裂开了,船身也有破洞,边沿是碎木版断开后的碎屑尖牙,呲牙裂嘴的在抱怨痛苦,一看便知是承受了风之希丝缔娜的愤怒。衣衫褴褛的水手在忙着搬运货物,有些人在不停的骂骂咧咧,不过大多数人很高兴,也许是因为逃离风暴来到这风和日丽的卡西亚确实值得高兴。
“卡西亚,海的女儿
晶莹的海珠是你的笑容
那蔚蓝的额冠,承载着财富
在你睡眠的柔榻上,怀抱着的是繁荣
闪光的波浪是你的双手
平和的风随之而来
给予你的儿女们永远的怜爱
…………“
“那么,就这样吧。您可以这样回复尼兰公爵。”迪斯说。
“真是太好了,父亲一定非常高兴,您真是一个英明的领导人!”菲欧娜看起来确实很高兴,
“那么,我就告辞了,迪斯先生。”
“哦,辞别一位美丽的小姐是多么让人痛苦的事情,特别是您这样高雅又美貌的可人,如同必须将一块纯美的玫瑰水晶从手中放开一般的让人惋惜啊!”迪斯附身吻了菲欧娜玉白的手。
“啊,先生,您别这么说。”这小姐脸红了,然后转身和两个侍从一起向门走去,迪斯跟在后面。
门从外面开了,莱恩走了进来,菲欧娜一头撞在他的胸膛上。
“啊…对不起,”莱恩扶住她的腰时候她的脸更加烧烁了,她不敢正眼看莱恩,只是鞠躬道谢,大概顺便扫了一眼。“那么,再见了。迪斯先生,愿至高的圣父保佑您和您的人民。”然后又鞠躬,快速转身离开了。
“那是尼兰公爵的女儿吗?长得挺漂亮的。”莱恩脱下外套,坐了下来,外套摔在架子上发出厚重的声响,大概是革草和牛皮混合揉成的,是很坚硬的,但又比较灵活。
“看你那表情,我真怀疑你真的觉得她漂亮,”迪斯也坐下来“不过是个小妮子罢了,好象会点魔法,脸蛋还可以,不过我都懒得多看她两眼,也许今天我在港口佣金问题上向她的西斯力亚做了点让步,使她高兴得容光焕发,这样显得她更加漂亮了一点点。”迪斯双手一摆,做了个无所谓的表示。
“让步一点?那也无所谓吧,”莱恩靠在椅子上,好象他很累“不过,在托纳斯山北地区我们的让步就大了,北山基地被哈那将军击破了,还好我们有准备,大部分战士都逃脱了,不过这样损失还是很大,特别是罗兹先生死了,真是个优秀的魔术师啊!”
“恩,”迪斯的表情凝重了,他双手托着下巴,几乎爬在桌上“可是没有办法,那个基地总是要被攻破的,我们守卫那里杀死了很多士兵,目的也就达到了,我们的实力只能守卫好托纳斯山区。”
“不,我不这么认为,”莱恩身体一仰,正做在椅子上,右手轻轻捶打了一下木桌“我们的兵力有一千多了,王国军也不过五千而已。我们不能这样只在意卡西亚,那样是不能继续壮大的。我建议我们夺取西山脉的矿镇克罗扎,自从瘟疫爆发以后,守军全都逃了,只留下可怜的居民受苦受难,我得到情报,最近瘟神已经离开那里了,我想趁守军回驻之前夺取克罗扎。”
“有点冒险,不过我也同意,毕竟那里易守难攻,而且以后可以给我们提供大量武器,”他顿了一下“而且,我们也讨论了这个计划好久了,我认为很完善了。”
“好,那么今晚召集大家来决定方案吧。”
几只贼鸥咻咻的叫着掠过建筑物,红砖灰瓦的歌德式尖塔在傍晚太阳那不太明亮但越发赤红的余辉下,投射出长长的薄薄的泛红的阴影。橙色的野草,在风中摇啊摇,枯叶终于被吹断了,随着空气打了几个卷儿,最后飘落在水渠中,它摇摇荡荡的身影也许是在想说它宁愿归身于大海,因为大海就在水渠前几米远,正因为落日和绮彩的火烧云霞的辉映而使其的波动显得班驳而奇幻。
“莱恩,”迪斯终于开口“我真害怕十二年前的瘟疫又要卷土重来了。”
“是的,我觉得可能真的重来了,而且真的来的时候我们也没有办法吧,毫无征兆,迅速的死亡,就像当年我父亲一样。”莱恩说着摸了摸脖子上的绿宝石坠子项链,他的眼睛因为映射赤日的光而变得血红。
“当年村子里的人真的都快死完了呢,”迪斯叹了口气“要不是老头带我们逃了出来,可能结果也是死。哈哈,不要想这些事情吧,毕竟那是神和恶魔的力量,什么吸血鬼的诅咒,不会顾及我们人类的感受的,你看现在爆发在贝鲁平原上的黑死病也不是杀了大量的王国军队,帮了我们的大忙吗?虽然这样说有些邪恶,不过只能说魔鬼帮了我们的忙了,是不是?哈哈。”
不过迪斯马上发现这种蹩脚的说笑完全没有用处,因此他收起了那张嬉皮笑脸,虽然并不是怕莱恩会给他那里来一下子。
“哎,说真的。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身世到底是什么呢?也许你真是一个被清洗的贵族家庭之后,我觉得你父亲真的是一个贵族,他有那种气质,你知道,你们来村子的时候,国家不正在大清洗吗?是现在的那个维克多一世登基的时候吧,据说是把反对他的贵族都杀了呢,杀得血流成河,你父亲不是来的时候身负重伤吗?噢,老天,像‘路上遇到盗贼’这样的借口这么能够解释他受的伤呢?应该是从国王的屠杀中逃出生天的吧?”
“也许吧,不过父亲是准备在我到十六岁的时候告诉我的,既然他没有活到那一天,我就当作我的身世随着他的死亡而被同时埋葬了。我不再去想这个了,我现在是贝鲁尼亚解放军的领导,不是什么我所不知道的贵族,并且,贵族……现在是我的敌人了……”
“哈哈,”迪斯一把环肩搂住莱恩“所以我们才能成为朋友。啊,太阳掉到海里了!该回去了,贵族大人,恩,对了,我还有东西没有向大人您报告了,今天来的商船队给我们带来了瓦雷利亚的嚼烟和葡萄酒!还有玛利亚,她可是盼你回来好几天了,今天她可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当一个快乐的厨娘,给你做饭哦。恩,还有,你得劝劝她把辫子给剪掉……”
黑夜,在光秃秃的山间偷偷的移动的时候,总是更能让人感到敬畏。这是贝鲁尼亚南部托纳斯山和佩德里如斯山的交汇地带,盘蜒的山丘不算高,但是难得的是几乎寸草不生,这里全部是裸露的山石,虽然只有几百米高,但却又各种各样深不见底的陷阱一样的向下崖洞,而且山崖多是垂直的,山下是铁矿岩和其他矿岩,因此一块石头掉下去都会发出如妖怪尖叫般的恐怖响声,所以这里又叫恶魔山。据说从前这附近的山脚下居住着信奉元神教的人们,后来圣教徒讨伐元神教徒,要把这些“信奉暗黑神的人”全部烧死,结果他们逃入了恶魔山,没有人追到他们,因为恶魔山没有路,不熟悉地形的人全部都会摔下山崖而死。没有人知道这些元神教徒后来去了哪里,有人说他们越过山从卡西亚出海走了,也有人说他们就生活在山里,变成了妖魔。不论怎样,恶魔山从此被圣教认为是邪恶之地,几百年来少有人烟。但是,在今天的这个黑夜里,在黑而紫的夜空和白得奇怪的月亮底下,正有一大队人在山间行走,他们的目的地已经看得到了,在两山之间有一圈淡淡的黄色辉亮,那是点点的火光闪烁的地方,山下的矿镇克罗扎。
“真是奇怪了,”罗迪克啐了一口“第一,这么晚了镇上每间屋子都点着灯,第二,军队居然不是驻扎在镇上,而是在这么个两边架着的斜坡底下!我真的怀疑他们是不是知道我们要来啊?”
“你闭嘴!你现在应该祈祷感谢刚才依修塔尔女神保佑了你没有掉到那个鬼都出不来的山洞里面去。”迪斯说。
这个二十岁的短发圆脸的壮小伙子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抓了抓头“嘿嘿,那迪斯老大你就是我的依修塔尔女神,因为是你救了我。说实话,还是你厉害啊。真不知你从那里搞到了这鬼地方的地图,不然我们一百多人至少得摔死一半了!”
“这当然不能告诉你,等你当中队长的时候再说吧。好了,现在我们讨论一下现状吧。莱恩,你觉得怎么样?”
“我的看法是:第一,他们绝对不可能知道我们要来的。第二,我不知道其他的怎么解释。”
“我同意莱恩领导的意见。”背着弓的阿箩.塞尔这么说,她是解放军第三中队队长,也是军中公认的神射手。迪斯现在看到她的脸正在皎洁的白月下荧荧发光,美丽的弧形嘴唇紧闭,清秀的脸庞上一双眼睛透露的神情是坚定。
“好吧,不去想这个!不过,他们就这么一点儿人还把军队驻在这里是找死,我们从左右两边冲下去就可以把他们埋了,其他人有其他看法吗?”
莱恩想了想,说:“我有一个想法,也许可以减低伤亡,不过也挺冒险的。他们那里好象看不到月光,应该很容易潜入。我想先让十几个人躲在他们的右侧,甚至躲在营内。然后我们在左侧发动总攻,潜入的小队趁乱杀死他们的队长。”
“我去!我去!”罗迪克不断的拍打迪斯的肩膀。
“你去是送死。我去吧,我赞成莱恩的提议,我和阿箩还有玛丽带十几个人去吧,搞暗杀活动弓箭手是很有用的。那么莱恩,正面进攻就拜托你了!我们还是用夜莺暗号。”迪斯像一只山猫一样的在石头间跳动和滑动,在挑好人员后用他那把彩色的奇怪的刀从腰间向上一挥,作为祝愿莱恩成功的手势,然后兰色的身影在岩石后消失。
被偷袭的时候,军队的长官中队长海特还是全副盔甲的,因为他是一个认真的人,只在睡觉的时候才卸甲,虽然他也认为在这正在被诅咒迫害的地方驻守是完全没有意义。正是因为这个该死的镇子里正在流行该死的黑死病,所以他只好把部队搬出来搬到这个该死的镇口的山谷地带。
“一下雨就他妈的得担心山上滚下来石头!不过,比起黑死病来说还是好得多得了。他们把病控制下来了?鬼才相信有人能够把黑死病控制下来,吸血鬼的诅咒啊!那个可疑的鬼里鬼气的魔术师能做什么?哼!”海特正在这么想。
突然他发现前面几座营房着火了!是的,着火了!而且是被火箭射中了所以着火了,橙色的火苗正在欢快的跳啊跳!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抓住一个巡夜的士兵。
“啊,啊,我……不知道。”士兵一脸的茫然。
这时,喊声响了起来。是敌人来袭?!他领悟过来了。左面的山坡上突然爆发出来了像雨一样倾盆而下的弓箭夹着火箭——至少他现在看到的是箭雨。
“快去抗敌!!”他连忙命令所有的士兵去守住左营门。当他也拔出准备剑冲过去的时候,他感到背心一阵刺痛。
“啊!倒霉!是索子钢板甲!下次应该带炼钢箭头来!”阿箩塞尔后悔不已。
这时迪斯像是被发射出去的箭头一样的从阿箩塞尔身边的阴影里弹出去,直扑向海特。
“极北寒冰圣地里出没的纯洁的妖狐!用你的牙粉碎眼前的不净!”迪斯的左手射出一道冰柱,寒冷的气息带着微蓝而几乎不可见的光芒以一条弓背一样弧线打向中队长。海特转过头来发现了这一切,他来不及想是发生了什么,凭借自己的本能还是躲过了冰魔法,不过他的本能还是躲不过接着的下一击,因为迪斯已经赶到他面前,还有那猎物得手的轻轻微笑和那带有棕,黑,红,黄颜色的奇特钢纹的刀。
莱恩冲在最前面,没有遇到什么阻碍,不过到了营门前就不同,因为那里有防冲锋的尖齿堆以及躲在后面的射手。他闪开两支射来的箭,双手握剑垂地。好象起风了,因为莱恩金色的头发飘动了一下,手腕和剑尖似乎有一点淡黄色的东西像丝绸一样的轻飘飘。一挥,前方并没有突然出现什么东西,只是突然看起来水面和空气的分界一样,有了一点扭曲的感觉。但是,前方的尖齿堆裂开了,后面躲着的两个弓箭手发出惨叫,并且伴随了一股气流窜过,卷得莱恩的头发向后凌乱的散开了一下。是剑气。
“狮子剑!!是卡西亚的狮子莱恩!”有人在惊慌的喊。
罗迪克冲进了军营,迎面来的是一个士兵。罗迪克没有想什么,举起武器向他砍去,那个战士慌忙用手中剑防御,可是慢了一点,力道也不足,罗迪克的刀滑了一下,还是砍进了可怜的人的肩头,切断了那个小小的白铁护肩环,粉碎了他的肩胛骨和锁骨,在哀号中他倒下了,不过应该还不致死。“哼,论蛮力,我只是比莱恩老大差一些而已,你们这些喽罗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罗迪克很亢奋,他一砍了人就这样,耳边最响亮的是兵器交戈声,这让他更兴奋。不过他还是可以听到其他的声音,比如毙命或受伤的人的惨叫或呻吟,所以他仍然是清醒的。“来吧,”罗迪克想,面前又出现了两个士兵。“来吧!”他啐了一口。
“王国的士兵们!你们的首领已经被我杀死了!你们的营门已经被攻破了!投降吧!我们保证投降者的性命!投降吧!不要无谓的死去!投降吧!逃命去吧!逃命去吧!逃跑吧!”迪斯站在军营的校兵台上大喊,他突然发现喊逃跑比喊投降有效,因为投降需要思考,而逃跑甚至不需要。
“可恶!”一位魔术师发现迪斯的呼喊是多么的可怕,也许他是军中的参谋,“天空飞舞的雷兽的巨爪,凭借那巨大的力量—啊——!”魔术师从后背到前心被一枝箭洞穿了,他立即倒毙,戴有刻魔文的镯子的手抽搐了几下,激起了最后一点烟圈般的可怜的尘埃,也许象征着雷兽的巨爪对他未完成魔法的惋惜。
“哼哼!怎能让你破坏哥哥的演讲?”玛利亚挥舞着红色的辫子跑开了。
“克罗扎的乡亲们,我们是从卡西亚来的贝鲁尼亚解放军。我们是翻越恶魔山来解放你们的, 镇子旁的驻军已经被我们全部消灭了,你们自由了。”迪斯站在镇子教堂的神坛中央。教堂很简陋,灰白的砖瓦砌成的有点歪歪斜斜的建筑,虽然还算大,但是建得实在是不合圣礼,唯一表征它是供奉光之主神费哈拉的场所的标志是神龛上的那个米黄的圣六芒星,神坛是由灰色石头垫起来的,上面有一个小小的讲道桌,坛下是两百名左右的克罗扎的全部居民。
迪斯此时此刻显得很激动,激动得看起来好象他的兰草绒裤子和猩红的腰带也在微微震动,也许是因为要激发居民对他的认同而故意激动。他棕黑的半长头发杂乱得近乎夸张,但看起来一点也不肮脏或者灰头土脸,迪斯总有一副胜利者的脸,白净红润而有威严,细长的剑眉也使得他椭圆微扁并且脚尾带点弯钩的眼睛显得好看而有神,鼻子很挺,就像他散发出来的自信那么多。今天他看起来确实像一个打了胜仗的国王。莱恩在下面是这么想的,他抱着剑靠在一个角落,因为使用了剑气而感到有点累。
“想一想你们为什么贫困?你们为什么苦?那是因为有豺狼一样的国王和贵族在吞噬你们的鲜血,你们丰收的时候,他们来收取更多的税,你们遭遇了灾祸,他们让你们饿死。他们始终高高在上,不过那不是他们的目的,他们是想高高在上的控制你们,让你们为他们劳动。克罗扎镇生产的武器被用来干什么了?是被用来威吓你们,镇压你们,让你们生产更多的武器!
也许当你们无法忍受的时候,会有一位英雄站出来,推翻这一切,绞死可恶的国王和贵族,你们欢呼雀跃。但那之后呢?这位英雄和他的部下们,他们将不再是你们的一分子,他们变成新的国王和贵族,继续做前任所做的同样的事情,而你们的苦难周而复始!”
迪斯停下来,歇口气,也看看人们的反应,他看到的是一张张紧绷的脸,是仇恨的表情,这很好。
“我们解放军就是为了结束这一切而战斗的!我们为了结束国王和贵族而战斗!我们为了建立起真正属于人民的国家而战斗!我们要结束王国时代,以后不再有国王和贵族,我们要建立共和的国家,由人民推选出来的元老们和执政来管理国家!而他们,是人民推选出来的,如果人民对他们不满意,他们可以被人民撤换掉!”
下面发生了一阵哄动声,明显是对于“没有国王的国家”和“共和”这样他们闻所未闻的概念的不理解和怀疑。
“请静一静!”迪斯挥手示意“这不是空想的东西,这是从东大陆传播过来的伟大思想!而在那里,已经有尼斯迪斯共和国这个共和国家成功的建立了!
下面又是一阵议论,不过这次气氛明显不同了。最后,一位最年长的老人站出来说话了:“尊敬的先生,您的话很打动人。但是,我们有很多实际的事情要考虑。比如,如果我们帮助你们,而你们被王国军打败的话,我们镇会受到严厉的报复的。”
“哦,尊敬的长者。您想一想,当你们忍饥挨饿把粮食贡献给国王的时候,当你们辛苦劳作,打造武器给王国军士兵用的时候。你们是不是自愿的呢?这就是我们和国王的不同,我们把我们的思想告诉你们是为了想你们表明我们为了谁而战,是为了让你们理解而帮助我们。如果我们真的失败了,你们可以对前来责问的王国军说:‘我们帮助他们和我们为你们服务一样,是被逼迫的!’”
沉默,迪斯看见的是难以决定的眼色和表情。也许再推动一下就可以了吧!迪斯准备说话,这时候另一人站了出来。
“我赞成这为先生的话。”一位穿素白衣服的中年男子站出来说“虽然国王是受过神与教会的祝福的,但如今他的所作所为的确背弃了圣父的慈爱的教条。虽然我不能说他渎神,但是国王的权力是圣父的延伸,他应该秉承父对子民的爱,而不是想现在一样的胡作非为,置人民于水火,就像在我们这里,在我们需要的爱护的时候抛弃了我们这些受到病魔威胁的人。而且这位先生共和的提议也有道理,只有圣人才能免除于卡欧斯的诱惑,普通人在极大的权力面前常常会堕落,哪怕他受过神的祝福。也许让一个人掌握整个国家的命运并不是合理的。”
他的话起来极大的作用,人们小声嘀咕了一阵以后趋于平静。迪斯看到大势已成了。
“这位先生是多么的知书达理,请问您是镇长吗?”迪斯微笑的说。
“啊,不是的。实际上,我是这里的神甫,我叫格林,是这小镇上唯一的教堂的主持,您现在站的地方就是我常常讲道的位置。”格林神甫颔首微笑的回答。
“啊……这实在是抱歉……”迪斯有些尴尬,他确实没有想到神甫的事——他把人们召集到教堂来只是觉得这里是一个发表长篇大论的好地方——这确实是对神甫和神的一种冒犯。
“神甫先生,”一直在一旁靠着墙闭目静听的莱恩突然睁眼说话,他的话音与迪斯的不同,低沉而有点沙哑,所以一下子打断了对话“我有件事情想问您。我看克罗扎小镇原本应该有四百人左右,现在还有两百来人,也就是说你们一半的人躲过了黑死病的袭击。这是怎么办到的呢?是您的法力的结果吗?”
“啊,我没有那么大的法力,”神甫依然在微笑,虽然他很瘦以至颧骨都看起来像两个小锥,但是笑起来还是有一点圣职者的慈祥的感觉“我们的教会也对此束手无策,也许只有真正的圣徒才能消弭这可怕的灾祸吧。拯救我们的人是一位外来的法师,他叫尼巴斯,是位博识的学者。他教我们如何躲避瘟疫,就是将病人隔离起来,把他们的用过的东西都烧掉,然后每天清理我们的屋子,每天清洗衣物和被单,还有不论白天黑夜,房子里都要点燃大量的灯和柴火。这一切真的使我们免于灾难,已经有几个月没有人再染病了。尼巴斯先生配制的草药也是我见过的唯一对黑死病有效的药,虽然大多数病人都死了,但他还是救活了好几个人。”从格林神甫的话语中,他对那位尼巴斯的崇敬于感激像水烧开时的蒸气一样铺散开来,感染了大家,特别是最后那句话时,有几个人不住的点头,他们大概就是那几个死里逃生者。
“哦?那么这位先生现在在你们之中吗?”莱恩看来非常感兴趣,他站直了,眼睛向人群中张望。
“他不在,尼巴斯先生现在一定在墓场里”神甫说“他住在镇子最后面靠着墓场的那间屋子里。因为他说染病致死尸体也是可以将病传染给活着的人,所以告戒我们千万不能去墓地。而他则自愿的帮助我们守护和净化那里残存的病魔。”
“他真是个善良的贤者,虽然他是个元神教徒,但是还是愿意帮助我们这些应该说是他敌人的人。也许我们教会应该重新看待暗黑的教徒,虽然他们信奉魔王卡欧斯,但他们也同时也在信奉着圣父啊。”神甫双手合十,向是祈祷般的虔诚的说话。
这时,教堂关闭的门开了,阳光从大门里照进来,照在人们的身上和脸上,神坛在众多的淡薄的梭影中显得格外明亮,增添了神圣的意味。顺着光入的方向,走进来一个穿着大概原本是绛紫色但现在看起来是紫红色的袍衫的人。他头戴着一个由精良金属编成的环饰作架子,再蒙上红色的布匹作成的像包布帽子一样的头饰,显然是一种异国的风情。他向前走,所有的人都向他敬礼并给他让路。
尼巴斯走到神坛前迪斯和莱恩才看清楚他的容貌:大约三十来岁,有一点瘦削的脸形,有一点胡子,五官端正,但也仅此而已,总的来说就是一张完全没有特征的脸。
“那么,您就是贤者尼巴斯先生了?”莱恩走到迪斯旁边,面对着他行了一个简礼。
“呵呵,贤者的称号不敢当。我就是尼巴斯,尼巴斯•奥布迪罗德。两位就是解放军的领导人莱恩先生和迪斯先生吧?我刚才在墓场里,我吩咐过居民不能进入,所以他们没能通知到我。为我的迟到向你们道歉。”尼巴斯恭身回礼。
“不用道歉,应该是我们向您表达敬意。您能够抑制住黑死病那吸血鬼诅咒的凶猛,足以证明您是一位博学的贤者。”迪斯说。
“其实黑死病不是什么吸血鬼的诅咒,它是一种由跳蚤传播的病魔。跳蚤这种依靠吸取动物和人的一点点鲜血为生的小虫平时并没有什么大的危害。不过,死神就是假手欲它们夺走大量的人的生命的。携带病魔的跳蚤自己并不会得病,但是会让被它咬过的人死亡。我教给居民们的种种方法主要目的就是保持清洁,驱散跳蚤。我其实也告诉过这里的驻军这个,可是他们不相信我,如果他们真得照办而把军营建在镇子里,昨天夜里你们大概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得手了吧。”尼巴斯微微一笑。
“原来是这样!!跳蚤!黑死病!”莱恩眼睛睁得大大的,咬着嘴唇,轻声的自言自语。
“啊,对了。看先生的装束和口音,好象不是本地人吧?”迪斯发问,他现在也因为尼巴斯的知识和气度而使自己的口气变得越发尊敬。
“是的。我是从瓦雷利亚岛来的,来到贵国的时间并不长久。”
“先生是从瓦雷利亚来的……”莱恩突然像是有话要说,但又把后半段话咽下去了。这似的尼巴斯有点奇怪的看着他。
嫩黄的桐油灯光,像一个小精灵一样左一弹右一弹,散发出的光圈在这个显得黑暗了一些的泥土砖房中仿佛是一轮一轮的从灯心向外慢慢扩张,携带着温暖的光芒在空气中飘出去,所过之处变得亮起来,最后它以它残余的了力量飘到了墙面,却被无情的阻止了,只是为人的眼睛刻画出那一道道不太规则的有点斜的墙壁的泥土纹案。墙外传来乐器声和欢笑声,墙上的窗透出外面广场上篝火的光影。解放军和镇子居民在开联欢会,当然用的是从贝鲁尼亚王国驻军营地那里抢来的食物。
“那么,莱恩先生想和我单独谈什么呢?”尼巴斯坐下这里,对着桌上的小灯,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轻轻的捻着自己的一点胡须,看着莱恩。
“是我的一点私事。我想尼巴斯先生博学多识,又是从瓦雷利亚岛来的。也许能够替我识别一样东西。”莱恩坐在另一侧,由于窗户吹入的风向着尼巴斯那边,莱恩这里光线较暗,尼巴斯看到莱恩的脸上都是一些光和影的线团,连分辨表情都不容易。
他从兜里小心的拿出一副项链来,交给尼巴斯。
项链非常精美,链条是由纯银细致的编制而成的,每一个编格里还镶嵌了一颗洁净的水晶石,这是极上品的水晶,因为在如此细微的灯光下都熠熠生辉。项链的坠子是三颗大的蓝宝石镶成的,宝石非常大,因此与其说是坠子不如说是一个装饰护符,蓝宝石比水晶更亮,也许是夜明的,在尼巴斯的眼里,它发出精湛昏华的光。蓝宝石是镶在一小块银片上的,银片的背后有一排神圣文字。
“司祭们说这是瓦雷利亚岛上教团僧侣们曾经用过的神圣文,他们都说这链子不是凡物。不知道尼巴斯先生是否知道这项链的来历?”
“恩,”尼巴斯沉默了一下。风停了,莱恩的脸廓变得清晰起来,他看出来了对面的魔术师发现了什么,而这种眼睛里的神情尼巴斯是能够读出来的。“我确实知道这是什么了,我会告诉你,不过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他稍稍示意,意思是莱恩要有耐心,并且放松一点。
“七十几年前,多尔多加王打败了瓦雷利亚岛上的各个势力,统一了瓦雷利亚。这战争被称为统一战争,而多尔多加王则被称为霸王。然而霸王的王子因为意外而死,所以霸王死后,王家没有继承人,国家在贵族的争权夺势中爆发了民族纷争,最后分裂,而罗迪斯教国也趁这个机会与岛上的司祭签下了密约,派遣骑士团入岛,进行干预。战争进行了多年,后来霸王的庶出之女在其弟弟的帮助下重新统一了瓦雷利亚岛,赶走了罗迪斯的骑士,又建立起了团结的瓦雷利亚王国。这个庶出之女就是当今在位近五十年的贝尔莎莉娅女王,而她的弟弟就是她养父的儿子迪尼姆•莫瓦恩亲王。”
“贝尔莎莉娅是霸王和一个侍奉王后的侍女所生的,由于事情被王后发现不能相容,侍女在怀着她的时候就流落民间。霸王很想找到他们母女,但是当时王后和王子都在,即使找到了也肯定不能相认,所以他把这件事情交给了宫廷的司祭去办,同时还交给司祭一件东西作为找到以后送给他孩子的诞生祝福礼。”
“这件诞生礼物其实是两件,因为霸王不知道他的孩子是男是女。这礼物是一套两件的项链,一件正挂在贝尔莎莉娅女王颈项上,叫做红光的首饰;另一件就是现在桌上你所有的青光的首饰!”
桐油灯心突然噼啪的炸了一下,光环猛的缩小而亮度增大,尼巴斯几乎是盯着莱恩看,而莱恩脸上的表情复杂而怪异。
“青光的首饰和红光的首饰是蕴藏极大魔力的神圣宝物,据说它们封印了圣父的长女光与战争的女神依修塔尔的爱与恨之力,因此可以打消一切诅咒魔法的效果。我能够感受到这项链的魔力的流动,它应该是真品。”
“莱恩先生,我知道这其实不关我的事,不过说实话,我真的有点好奇了,为什么瓦雷利亚的英雄王迪尼姆所佩带的青光的首饰会在你手上?”尼巴斯很随便的说,仿佛不是在问一个问题,他的意思是对方当然可以不回答。
莱恩看着尼巴斯,尼巴斯也看着他。莱恩心里在琢磨尼巴斯在想什么,他总觉得这个人深不可测,从他那被劣质桐油灯光扭曲成蜡黄色的脸上可以解读出各种各样的想法。“他为什么到贝鲁尼亚来?”一些与话题无关的问题在莱恩心里涌现而不能抑制。“也许他另有目的,但也许和我无关,但是可能以后会需要利用我?或者不是利用而是有求于我和解放军?”
莱恩发现他不停的怀疑尼巴斯是因为尼巴斯有一股巨大的亲和力和作用于他,这是人的一种魅力,他并不觉得这对于自己会产生危险,但是他本能的害怕这种危险会不会存在,因为不自觉的抗拒这种魅力。莱恩发现自己有一种罕有的被征服感。
这个人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仿佛显示着他那一瞬间的好奇消散而去。他放在桌上的双手合在一起,那是很纤细的看起来很柔软的手。右手无名指上佩戴着乌黑颜色的戒指,好像是黑宝石镶在黑铁上,如同昏夜的眼睛。尼巴斯的左手正轻轻的抚摩它,好像一种习惯。
“恩,是这样的,”莱恩突然说话,颇让尼巴斯吃惊“这项链也许关乎我的身世。我的父亲在世的时候告诉我说这是一位朋友送给他的生命一样重要的东西,将来他要传给我。我在小村子里长大,但那是我还是婴儿的时候父亲带着我逃难到那里去的。我从小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父亲答应我当我十六岁时告诉我,但是当我十五的时候,他染上黑死病迅速的去世了,临死前没能够说一句话。因此这项链和我所佩带的母亲留给我的项链就成了我身世的唯一两条线索。”
“啊,莱恩先生。这真的是非常非常私人的事,您的确不应该告诉我的。”尼巴斯轻轻的摇了摇头,背后墙上的影子晃了晃,因为头饰的缘故看起来像灯影戏里的一只猫。
“请不要用‘先生’这个词吧,”莱恩认真的说“也请不要用‘您’,直呼我的名字就好了。”
“那多失礼啊,而且您是解放军的领导人啊。”
“至少私下里可以吧。我认为和尼巴斯先生谈话很亲切,过多的礼节的词语反而显得很不自然。”
“哦,呵呵,我明白了。就是说我们可以做朋友咯?好吧,莱恩,让我们先握个手吧。不过我必须要说的是赢得一个战士的友谊真的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尼巴斯眯着眼着伸出他的手,莱恩回以爽朗的笑。
“哦,上天我主!哦,圣父的女儿们都在哭泣!!玛丽!你到底喝了多少?!虽然那只是苹果酒!”迪斯抓住脸色通红的玛利亚怒吼,后者正端着大酒杯,刚才差点从背后把迪斯撞倒。
“呃,没有你看起来的那么多!”玛利亚葵瓜子一样的脸蛋上的晚霞颜色让她看起来更加动人而使人怜惜,杏目闪亮着喜悦。“哦!你在生气了?哦呵!亲爱的迪斯你在生气了哟?要管教眼前这个顽皮的妹妹了,哈哈哈?做个威严的哥哥吧!”
迪斯脸都气歪了:“是该管教管教你了!我希望我们死了的老头能够从棺材里跳出来打你的屁股!虽然你也是一名战士,但你首先是个姑娘,不能一天到晚在男人堆里鬼混!更不能喝成这样!!”
“啊,我的哥哥,不要生气了。来来,我们坐这里来谈谈心吧。我其实并没有喝得你想象那么——呃!——多!”玛利亚拉着迪斯在围绕广场的圆形石头台阶的一处上坐下,这里人不是那么多,所以也不太吵闹,而旁边的人们都在欢乐的嬉戏,中间的火堆被围成一圈的人挡住了,只能看到窜动的火苗顶端在吐着火星,还有从人体的缝隙中渗出来的红光,那是士兵们和镇里的妇女在一起跳集体舞。迪斯心烦意乱的被迫坐下来,发现玛利亚左手刚才还持有的酒杯已经不见了。
“我说啊,”玛利亚乖巧的靠到迪斯的肩上,红色的头发扫到迪斯的眼睛,他眨了一下眼。“你说莱恩真的那么喜欢我吗?”
“哦,那当然!你知道为什么军里没有兄弟敢打你的主意,虽然你是那么的风骚?——哎呀,我有一个不检点的妹妹!我该哭了,我哭了……”啪!玛利亚笑着一巴掌印在迪斯的脸上,迫使他停止了玩笑。
“……恩,那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妹妹,而是因为他们都认为你是莱恩的女人!碰了我妹妹也许还不会天翻地覆,因为你毕竟还没有嫁人。但是如果碰了莱恩的女人那就完了!他们都知道那样他们就完了!就这样的完——了!”迪斯瘪着嘴,左手滑了个弧,示意一个瓷碗从手里掉到地上碎裂。
“可是上天知道我还不是莱恩的女人,”玛利亚耸拉着肩,一副泄气的样子,“你说他既然喜欢我,那……为什么又不向我求婚或者什么的呢?”
“这可别问我!我不会去给你说媒什么的!要么你自己去向他献身吧!”
“也许我应该多向神灵祈祷,”玛利亚仰望夜空,双手向后支地“我确实祷告得太少,所以圣父和圣女们都没有保佑我。”
“少来了!你有空就向老头的灵魂祈祷吧,不管他是在天上还是地下!”
“不,不!我要现在就祈祷!你知道吗?现在是夜里,所以我要向掌管黑暗的卡欧斯祷告!到那里去做祷告比较合乎礼仪呢?啊,对了!去墓地吧!死亡不是卡欧斯神的一种象征吗?那么墓地就是他的圣地!对,我要去那里祈祷!”玛利亚一边说话一边身子摇来摇去,辫子甩啊甩,似乎觉得天上的正俯视她的繁星都在点头同意。
“我不想再听你的疯言疯语了!你现在已经疯了。记住,你疯了!”迪斯站起来,拍拍屁股,用食指戳着他疯了的妹妹的脑门说“你去墓地就会得病,然后我会烧掉你所有的东西,把你捆起来关进黑屋子里,任你在里面发病,死去,腐烂。然后你就可以到老头身边去抱怨我的粗鲁了!现在我要去看看阿箩和罗迪克他们在干什么,你乖乖的坐在这里直到酒醒,然后回去睡觉,明白没有?”玛利亚点头应付了一下,迪斯走开了。
桌子上壶里的麦酒已经喝了一半,面包也只剩下几片,在灯光下,看起来干瘪瘪硬邦邦的,倒人胃口。
“即使是贵族的身份对你也没有应该没有什么影响吧。……其实你们的思想很有道理啊,至少从表面看来我也认为非常有意义。我不认为这个会让你感到矛盾,除非是更深的原因吧,莱恩?”尼巴斯右手托腮,斜着头说,眼睛还是那么炯炯有神。
莱恩觉得无言以对。大概是他想结束这个话题吧,他伸了个懒腰,笨拙的搪塞了一句“哎呀,不知道外面还有没有人可以个我们拿些事物进来。
“我想大多数都睡了吧,现在夜已经深了,而且士兵们打了仗是很疲劳的,特别是在胜利狂欢后。”尼巴斯依旧是眯着眼微笑。
突然,一声尖叫划破夜空,像一道闪电一样的打入房屋里的莱恩和尼巴斯的耳朵里。
是玛利亚!
黎明前的黑暗是最彻底的,黑暗得连天空中的朵朵怪云都无法看见,不过克罗扎镇的墓场并不是漆黑一团的,因为这里有一架架的火把。墓园被铁栅栏围得死死的,这里可不小,安置这好几百座坟墓,其中不少是几个月前新添的。火把架发出的光照在黑矿石的墓碑上,惨绿惨绿的,隐隐约约的显露出碑上的文字和模模糊糊的坟头的轮廓,这样的场景点缀在墓地里,而其他火把照不到的地方则十分暗,这一起显得此地幽森可怖。
当解放军士兵和居民们顺着叫声来到墓场的时候,他们看到的骇人的东西要可怕得多。
墓地里有些墓碑倒下来了,坟也被破坏了。在火光中,一百多个人在走向墓园的大门,他们走的不快不慢,其中有些有点步履蹒跚,有一个女人走着走着突然散架了,因为她已经腐烂得太厉害了,不能支持身躯直立行走。它们是僵尸。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迪斯扶着嘴唇发青的玛利亚,但是玛利亚已经惊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天呐!这是,这是怎么了?”格林神甫脸色苍白得白过了他所穿的不太干净的法衣“难道黑死病会让尸体受到如此邪恶的诅咒而变成丧尸吗?”
“那姑娘闯进来的时候破坏了魔法阵,释放了僵尸!”尼巴斯急速低沉的说,语气里夹杂着吃惊和气愤。
“没办法,看来只有即时作法了!”他嘀咕了一句,然后高声的喊话,为了使处于惊愕失神状态中的人们恢复清醒“迪斯先生,莱恩先生!请你们率领战士们挡住丧尸的前进,千万不要让它们冲出墓园的大门!我现在施法控制僵尸,但这需要时间!你们要顶住!”莱恩已经带领几十个人冲进去了,迪斯也一把将玛利亚甩给身后的阿箩塞尔,大步跑向前。但是大部分人要么是还处在神智混乱之中,要么正颤抖的不住往后退。
“僵尸不怕死,也杀不死,只有砍掉它们的头颅才能让它们失去行动。它们因对生命的憎恶而疯狂的攻击任何活着的人,力量非常大,而且虽然失去了灵魂但仍然保有理智,所以要小心,要几个人互相掩护!决不能让自己被僵尸包围!让你们的魔术师在后面援助你们,僵尸没有魂,所以对于魔法比较吃亏!”
迪斯看到的东西实在让他心里一阵恶心。面前的一个丧尸是个比他高一头的壮年“人”,脸上的肌肉已经腐烂了一半,到处挂着一条一条浓绿的和污紫的烂肉,嘴巴是一个黑糊糊有点棕红的洞,黄黑的牙齿依稀可见,一条蛆虫正从他烂掉的下颌里爬出来。脖子以下更是腐坏得一塌糊涂。
可是没有时间犹豫了,尸体咆哮着向他袭击,一把抓住了他举过头顶准备砍过去的刀。“真是个怪物!”迪斯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虽然僵尸抓着刀刃的右手上两个指头立即就被削掉了,但是巨大的力道还是把对方打得只能单腿跪地勉强支撑,看来就快要被压趴在地了。
“得想办法!————心底冷却的深海的王妃,支配阴冷潮流气息的寂寞的女神,让你的吐息表现你的孤独和愤怒吧!”迪斯右手释放一股激烈的彻骨寒气,幽蓝的雾气里点缀颗颗晶莹的冰芯,滚动着快速喷向僵尸的手腕。丧尸好象没有要放手的意思,一瞬间它的整条手臂已经结冰而雪白。这时,迪斯用尽全身力气把刀向后一拽,咔啦的声响,僵尸的手从上臂冻结的分界处断开了,一条冰棍沿着刀身后拽的延长轨迹飞了出去。失去手臂的丧尸吼了一声,脸上的几片腐烂的皮肉飞溅出来,它失去了平衡,踉踉跄跄的歪斜了身体,迪斯趁这一瞬间,身体腾起来一小步,从右至左几乎转动大半圈,带动彩色的刀纹向前猛拉,这个快得不能眨眼的旋斩割掉了僵尸的头,让它的头和无头的躯体都倒在了迪斯落地蹲下的身体的后面。
尼巴斯的脚下是一个鲜血谱画的圆形图案,中间勾勒出的是黑暗的标志邪三角,围绕成圆圈的是一些符文和线条。这个魔法的图阵正在微微的发出紫红的暗光,散发出不思议的迫人的负的气息。他正在闭上眼睛作法,苍白的唇间吐露出的咒语作用在魔法阵上,激起细微的波动。
战斗已经持续了好久,士兵们渐渐不能抵挡住冥界魔物的进攻了,好多人已经被僵尸巨大的怪力杀死。
又一个牺牲者,一具丧尸抓破了他的肚子,撕裂了他的腹部,扯出了肠器,士兵连叫也没能够叫出来,哼哼一下就丧了命。不远处的莱恩也陷入了苦战,虽然身边的脚下已经有了三五具无头的尸体,但是现在胸膛已经有点起伏的他被两具丧尸围困到了一块大墓碑的前面,已经没有退路了。突然莱恩飞跃起来,借助墓碑的反弹一个翻身跳到了僵尸后脑的上空,如同猎鹰扑向兔子一样挥剑向它们袭击。僵尸也是很灵敏的,它们立即转过来,伸手向上想要抓住莱恩和他的剑,但是失败了,黄光闪过,两具僵尸的头和手一起被斩落下来,滚到了墓碑旁。
魔法阵发出强烈的红辉,超过了火把的明亮。“迪蒙沙,冥府的君王!请将你的这些低下污秽的奴仆的本能赐予我手所掌握!”尼巴斯眼睛瞪起来,双手上举,发出嘶哑钻心的喊叫。图阵从地面飞升起来,或者说是本体幻化出了相同图案的光芒升了起来,由尼巴斯的脚下,腰间,头顶一直升到空中,不停的骇人的旋转。突然消失了!但是马上出现在僵尸群的上空,而且变得巨大化,这时,魔法阵向一口锅一样从空中快速的坠落般的扣下来,落到地上时最后闪耀出了刺眼的赤血的辉芒。
丧尸们开始互相打斗了起来,不,应该说一部分丧尸正在攻击另一部分,因为有些还在攻击人类。
“快退回来!”尼巴斯大声的向战士们喊。
大部分人退回来了,但也有人是不幸的。有个士兵被两具僵尸压倒在地,僵尸疯狂的撕扯他的衣服和肌肉,而这个满身流血的人不是在拼命抵抗而是在拼命呼喊,这是疼痛,恐惧和绝望产生的惨叫。
有几个已经返回门口的战士要冲回去救他,但被尼巴斯伸出手拦住了。
“他已经完了,”尼巴斯说完后立即开始咏唱一段魔咒“……操纵邪恶意识的阿斯迪莫神哟,把你恶毒的力量给他吧,让他邪恶的灵魂膨胀起来毁灭他肮脏的躯体!”他咏唱的时候身体弓了起来,仿佛在承担极大的痛苦,平举的右手上出现了蓝黑的光球。扬手打出去以后立即变化成一张骷髅一般的妖魔的脸,发出凄厉无比的尖叫飞向士兵和僵尸纠缠在一起的三具肉体。
三具肉体立即爆来了,看起来他们是从内向外炸了的,皮肉和内脏的碎块在一团圆形放射散开的血雾中喷出了好几米的距离远,这一切只不过是噗的一响,没有发出其他的声音。
尼巴斯身旁的两名士兵吓得几乎不能继续站立,让他们如此害怕的不是同伴的死亡,而是这种死亡的方式和造成这方式的邪恶魔法。
天空灰蒙蒙的亮了,山区的天亮一般是由山腰向下的,所以山上那灰褐色的矿壁已经看得清楚,而地面还是暗色的,土地上生长的野花的花瓣只能是一些半明半暗的影线。能够听到几支迁徙的鸟类早早的飞过时发出悠扬的清鸣。
尼巴斯仰望着天,好象在想什么。
“这么说,这些丧尸竟然是先生您做出来的?”格林神甫眉头紧缩“您不让我们接近墓场的原因就是这个,而其他的都是您欺骗我们的借口?”
“尸体死亡以后确实还携带病魔,几个月之后也许不会再传染给活人,但要等半年或者更长时间才能确保安全。这个不是欺骗你们的,神甫先生。”尼巴斯慢慢的说,转过身来,脚下身边是散布的骨骼,肉块以及各种的碎物,这些碎物在被毁坏得乱七八糟墓园的黑土之上到处都是。
虽然他与众人相隔十几米远,但是大多数人还是本能的后退一步,好象他们看见的是卡欧斯的化身或者他的儿子暗黑神阿斯迪莫的本体。
迪斯和莱恩站在最前面,此时的迪斯右手紧握着刀,两腿微微叉开站着,直视尼巴斯,眼神充满坚定,不是十分强烈的敌意和十分强烈的警惕,全身戒备。
“尼巴斯先生,我已经知道您是一位魔力深厚的大术士,我感谢您帮助我们消灭了这些僵尸。但是我不得不请您安静和平的离开这里。我们不想和您动武,这样会给双方造成巨大的损失,而且您施法也流了不少血,我们不想趁人之危,但请您理解我们的做法。”迪斯平静的说,冷冷的直勾勾的眼光在对方的身上。
“可是我还有未结束的事,希望能在这里完成,”尼巴斯苦笑了一下,他对格林神甫说“我真的不能再留在克罗扎了吗,敬爱的神甫?”
“恐怕不能了,”神甫闭上眼睛,轻轻的摇摇头“我们依然感激您将我们从病魔的手里拯救出来,但是操纵尸体是圣经教典所决不能宽恕的深重的罪,如果您继续留在这里,我害怕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还是请您离开吧。”
“哎,好吧,我理解您的心。我这就离开克罗扎,静静的走。”尼巴斯低下头,像是放心似的长舒一口气。
“那么,我吩咐手下给先生准备食物,水和马匹。”迪斯示意一个士兵去办。
“不,不用了,”尼巴斯制止了他“只请求你允许我和一个朋友道别。”说着他轻轻走到了莱恩的面前,他走的时候没有人说话,只是眼睛都跟着他的步伐移动,好象布鞋走过松软土地的沙沙声也有一部分是从眼睛里发出的一样。
“莱恩先生,和你交谈非常愉快,我度过一个很美好的夜晚,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允许而有幸将您视为我的朋友。在走之前,我有一些话对你说。”
“神之所以能够凌驾于人类之上,受到人类的供奉,是因为他们知道如何利用人心中和身体的无力来使人产生未知的恐惧,来掌握人的灵魂。人也许可以在通过求索自己的恐惧来从某一方面挑战神——我自己也在做一些胆大妄为的事——但,却不能从更大的范围来疑问自己的根本理念,在最基本的心灵之地,人必须以最根本的,不需证明也不可怀疑的信条来作为基石,这样人才能够踏在上面向上爬,否则就会掉落到无尽的虚无当中,因为那是神最根本的领域,是人所不能以知性穷极的本原,是人敬畏神的基础。但是即使不触及那里,人还是可以正常正确的生活和创造一切,并且可以运用神所不能控制的智慧干出一些连神也会害怕的事情的。”
“也许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的,”尼巴斯握了一下莱恩的手“愿掌管光明与黑暗的神祗都赐福于您。”
虽然云层很厚,但太阳还是破晓而出,光柱刺透了棉被般的层层絮絮放射到了岩石之上,黄的棕的崖壁远远看来像镜面一般的明亮与光滑,起风了,气流在山峦沟壑间飞快奔流时候的受伤与挣扎又像往常一样发出尖啸难听的怪响。尼巴斯站在山脚下凿矿炼铁的小镇克罗扎的墓园的中央,口中念出人们闻所未闻的奇怪发音的咒文,风将他短袍的下摆吹起。
正当又一股风扬起阿箩塞尔的头发的时候,尼巴斯的身体之中突然爆发出了一团稠密的烟雾,完全的将他身体包裹住。迪斯立即绷紧了身体,但他没有发现对方下一步有什么敌对行动,而只是看到从烟雾里飞出一只乌鸦。
乌鸦在山腰缓缓的盘旋了一下,然后转向北方乌云斑布的天空飞走了,没有叫一声。众人睁大眼睛张大嘴,如同被魔术操控了一样的,木偶人一样的的目送着乌鸦的离去。
“哦……老天……这是……”是罗迪克的咕噜的声音,一缕唾液从他张开的嘴角滑下。
只有莱恩没有去看乌鸦,他两眼凝视着前方,一眨也不眨,任由被吹得胡乱翻腾的头发在前额和睫毛间扫来扫去。他好象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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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大陆的历史与地理:
如果以瓦雷利亚岛(皇2故事的发生地)为坐标中心,那么这个故事发生的地方是其跨海北方的加利西亚大陆的西侧部分。这个大陆的中部是罗迪斯教国,这是一个以教皇为核心的强大的政教合一的军事国家,拥有庞大的教皇骑士团和神官战士团,并以“武力布教”的名义不停的向大陆的东西两侧和大陆外的大小岛屿(如瓦雷利亚岛)扩张。
大陆东侧是许多小国家,大多已经臣服于罗迪斯教国或被占领,但也有几个地区的民族解放运动获得了成功,成立了诸如尼斯迪斯共和国的自主国家。
西侧大陆由拉德尼亚帝国,贝鲁尼亚王国和小国西斯力亚三个国家组成。拉德尼亚在东,与罗迪斯教国由南北纵贯大陆的沙那亚大山脉隔开,是西侧大陆最大的国家。贝鲁尼亚在西,西邻大洋,而西斯力亚是南部的细小一块土地,托里利亚山脉(在贝鲁尼亚境内一段被称为托纳斯山)将她与拉德尼亚和贝鲁尼亚划开。
拉德尼亚和贝鲁尼亚原本是一个国家,七十年前的一场宫廷政变使得国家分裂。拉德尼亚幅员辽阔,土地丰沃,但是由于只是北邻冰洋,所以没有不冻港;贝鲁尼亚海岸线漫长,因此拥有诸如卡西亚,阿什雷等深水良港,贸易发达。贝鲁尼亚自独立后就不再认为自己是原帝国的一部分,而拉德尼亚帝国的各任皇帝均强烈要求重新合并,所以两国一直纷争不断。
三十二年前,罗迪斯教国入侵西大陆,当拉德尼亚大部分被侵占的时候,两个国家决定同仇敌忾,连同西斯力亚一起组成三国联军,经过三年多的斗争,拉德尼亚光复,罗迪斯退出了沙那亚山脉以西。战争结下的友谊使得两国关系改善,从此没有发生交战。但最近双方边界上又开始产生了摩擦。
近二十年来,西大陆上天灾人祸不断,人民生活困苦,拉德尼亚和贝鲁尼亚两国都爆发了不少的起义和革命,加上两国关系开始恶化,乌云又一次笼罩在这片土地上。
奥伽神话与宗教:
恶魔战争:
千年之前,由神所支持的人类和由恶魔所支持的恶鬼为了争夺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存权爆发了世界战争。弱小的人类无法抵抗恶鬼的进攻而大量被杀,神为了拯救人,派遣携带神兵器的三位天使骑士和十二位贤者降临人间,带领人们向恶鬼发动反击。他们封印了魔界之门,从而切断了恶魔支援恶鬼的力量源泉,最后取得了胜利。恶鬼们大量被杀死,有些则从魔界之门逃回了魔界,总之,它们从人间消失了。
战争结束后,三位天使回归了天上界,十二位贤者则留在人间传播知识,教导人类。他们携带的神器由于具有神的力量,所以是不允许人类获得的,因此大部分的神器都被封印在世界各个隐秘的角落,即使留在凡世间的,人们也不知道使用的方法。
光明神与暗黑神:
光明神就是人民简称的神,至高的圣父费哈拉被认为是主神,他有五个女儿——依修塔尔,塞丽尔,雪莉,希丝缔娜和奥莉维娅,分别是光,火,大地,风和水的女神。世界上大多数的宗教都尊奉圣父,西大陆流行的圣教更是以圣父信仰为中心的宗教。
暗黑神被广泛认为是恶鬼和恶魔的神,也就是说他们本身就被看作恶魔。混沌之神卡欧斯是主神,邪恶神阿斯迪莫,暗黑神达古达和冥府之王迪蒙沙被认为是他的三个儿子。虽然人们大多觉得暗黑神是邪恶的,但是据说在恶魔战争初期人类行将灭亡的时候卡欧斯曾以他巨大的阴影庇护过人。西大陆上信仰光与暗平衡的少数派宗教元神教相信这一点,他们在信奉圣父的同时也信奉魔王卡欧斯,为此元神教徒长年受到占据统治地位的圣教的迫害。
十二贤者与神器:
恶魔战争后三天使回到了天界,他们的一切情况都没有记录。但是十二贤者带着他们作战的神器留在世间,他们教导人民知识和道德。十二贤者都没有名字被记录下来,人们只是以他们的衣着和法力等来称呼。
白衣贤者:据说是由大天使加百列亲自转生降世,十二贤者之首,手持神器是圣剑菲希恩特。圣剑菲希恩特据说是天界第一神物,拥有令所有神明恐惧的绝大力量。据说圣父本来不想把菲希恩特交给人类,是三天使中的一位将它偷出来交给贤者的,而这位天使后来还因此受到了神罚。
圣剑菲希恩特的具体能力不明。
青衣贤者和红衣贤者:据说是一对天使神官兄妹转生降世,持有的神器是青光的首饰和红光的首饰。
青光的首饰和红光的首饰具有消除一切诅咒的能力,哪怕施加诅咒的是神或者恶魔。
灰衣贤者:据说是独立于光明与黑暗以外的智慧之神所罗门的神官转生降世,持有神器为所罗门之剑。据说手持这把刺剑的任何人都会拥有极大的智慧,实际情况无人知晓。
所罗门之剑的具体能力不详。
黑衣贤者:据说是黑暗天使之王派遣手下的魔狼人转生降世,持有神器为夜月之杖。
夜月之杖的能力不详。
光之贤者:据说是圣父的神侍者转生降世,持有神器为两卷希望的卷轴。卷轴上分别记载了星光之辉和复活两个魔法。
火之贤者:据说是火之女神塞丽尔的神官转生降世,持有神器为红之书。书上记载了火之禁咒天地熔解和毁灭魔法诺瓦之灰烬。
(特别备注:现已探明,诺瓦之灰烬已经被塞诺比亚的魔法痴迷者魔女迪妮芙找到,而迪妮芙为了研究魔法好象已经来到了大陆。被诺瓦之灰烬击中以后尸骨无存、元神具灭,所以在路上遇到了美丽的魔女千万不要随便调戏哟!)
大地之贤者:据说是大地女神雪莉的神官转生降世,持有神器为绿之书。书上记载了大地之禁咒大地崩坏和石化魔法寂寞巨人。
风之贤者:据说是风之女神希丝缔娜的神官转生降世,持有神器为黄之书。书上记载了风之禁咒大气流之舞和瞬间转移魔法传动之风。
水之贤者:据说是风之女神奥莉维娅的神官转生降世,持有神器为蓝之书。书上记载了水之禁咒冰河风暴和恢复魔法至福之雨。
暗之贤者:据说是暗黑之主卡欧斯派来拯救人类的一名吸血鬼王转生降世,持有神器为灾难的卷轴和恶魔剑奥伽。
卷轴上记载了暗之禁咒死之凶啸;恶魔剑奥伽的能力不明。
龙之贤者:来历不明,持有的神器为龙之四战器——龙剑、龙枪、龙斧和龙锤,以及十道龙语言魔法。据说龙之贤者具有可以匹敌白衣贤者的神力。
龙战器和龙语言魔法的能力不明。
大部分的神器都被封印在世界各个隐秘的角落,即使留在凡世间的,人们也大多不知道使用的方法。
贝鲁尼亚地理:
佩德里如斯山从贝鲁尼亚的几何中心的位置开始,一直向南绵延到南部的大海,他将贝鲁尼亚分为东西两个地理面貌截然不同的地区。
西贝鲁尼亚:
西贝鲁尼亚是一块大平原,佩德里如斯山以西几乎没有什么山岳,平原上只有一些小的丘陵。
这里比较富裕,南部有全国最繁荣的都市雅兰;西面的半岛上有阿什雷港;中部佩德里如斯山脉开始的地方坐落王国最高大的城堡贝鲁塔力斯城,城堡建立在山丘上,扼守着整个国家南北东西交通的要津,因为其雄伟而且易守难攻所以被称为飞龙城。
北部也有一些大都会,包括王都贝鲁尼亚。
东贝鲁尼亚:
东贝鲁尼亚是地形多样的地区,其南部几乎全部是广大的托纳斯山区,这里土地贫瘠,交通又不便,人民生活在赤贫之中。只有最东南角的良港卡西亚凭借与邻国西斯力亚的贸易来往而比较富足。
托纳斯山和佩德里如斯山之间也有一小块由南至北的狭窄的平地,克罗扎,隆特扎等大小几个集镇坐落在这里。这里被两山夹住,外出也不方便,主要的官路只有北上经由贝鲁塔力斯城前往平原地区这一条。
东贝鲁尼亚的北部地区地形同样复杂。东面是索德大河原,王国第一大湖索德湖发育出大大小小十几条河流,在这里纵横交错,形成广大的湿原,这里水生的灌木长成丛林,气候潮湿,沼泽地四处分布,所以人烟相对稀少。
西面是歌鲁波大草原,受到由河原流出的河流的滋润,水草丰厚,这里的哥特人是国内的一个少数民族,他们虽然臣服于国王,但是一直基本上保持自治,过着游牧的生活,强烈的反对其他民族来到他们的土地上。
最北边有一个很大的半岛,这个半岛却可以说是没有土地的,因为那里全部都是玛雅山脉高耸入云的山峰。玛雅山脉,由歌鲁波原野开始,贯穿进入整个半岛,形成一个庞大的纵横山系。歌鲁波的玛雅山还比较矮小,玛雅半岛内的山地则全部在三四千米以上,终年集雪,是整个西大陆最高的地方。虽然半岛是贝鲁尼亚的国土,但由于气候太过严苛所以是没有人居住的。对于这个神秘的地方,西大陆上流传着诸多的传说:有说那里是神的监牢,囚禁着堕落的天使;有说那里有个与大陆其他地方千年不相往来的异文明的国度;有说那里隐藏着天国或者魔界的入口,等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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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5-22 2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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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ckey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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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二节
石子道路旁的桂花树散发着清香,树是围着木制房屋栽种的,雅兰都市的建筑确实是很古雅的,这个同时受到依修塔尔和雪莉两位女神庇佑的都市显示出王国里罕见的富裕,即使贫民窟的帐篷和简易木屋都搭建得规规矩矩,在这晴朗的蓝天下显得不那么破烂而脏。地区的花草树木也都保护得很好,在贫民生活的地方简直是个奇迹,这是因为首先,花草不能吃,其次,雅兰的法律规定毁坏花木者一律重罚。
迪斯,莱恩和玛利亚三人走在雅兰市区间的一条偏僻的小道上,他们都装饰了一番,防止被别人认出来——玛利亚打扮得五花大绿,完全像个为进城赶集而刻意装扮得如此可笑的俗气村姑,莱恩还特意戴了顶黄草编的大圆帽来掩盖他的头发颜色。迎面走过来一队解放军的巡街治安人员,他们向旁边让了让,那队人没有看他们一眼,嗒嗒嗒的向前走过。
迪斯轻轻的笑,为了他的化妆术骗过了手下而得意洋洋,作出夸张的表情。
“我觉得哥哥你真是个千面人,”玛利亚欢快的蹦蹦跳跳的走路,这动作配合她的俗艳衣服更显得她乡土气十足“你看,你在士兵们面前是那么的威严,那么的说一不二,可是在我和莱恩这里呢?简直像个教孩子读书的牧师一样的喋喋不休!尤其是当你单独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哦,莱恩你简直不知道他有多烦人!嘴里叽里呱啦说个不停,乡下任何一个长舌老姑婆都会对像崇拜父的六芒星一样的崇拜他的舌头。”她这么抱怨。
“好啦好啦,我有那样吗,玛丽?即便是真的这样,我这个长舌妇女的偶像说了几年也没能说服你剪掉你那碍手碍脚的辫子,不是吗?还有克罗扎的墓地,我不记得我这个废话连篇的人是不是在那天夜里告戒过你什么了的?”迪斯对这个称号很不服气。
“我们不是说好不再提那件事情了吗!”玛利亚有些生气
“行了,行了,”莱恩笑着给这对兄妹打圆场“好不容易才能抽空出来看看繁华的雅兰,不要把你们的时间都用来拌嘴吧!”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这狭窄巷子的出口,穿过了贫民窟,这里已经是熙熙攘攘的集市区了,人们穿着各种各样的皮质的或布的衣服在许多店面里和摊位旁进进出出,逛来逛去。而这些店面和摊位大都干干净净的摆放上各种衣物百货以及新鲜的蔬菜和水果,这些东西五颜六色的,搭配在一起刹是好看,并在这好天气里晶晶亮。人们脸上虽然并不都是笑容,但是明快的气氛也是显而易见的,就像没有人受到刚刚才结束的战争和随之而来的解放军的占领的影响,不,好像是比这之前还要高兴。
他们三个人走在集市上,玛利亚不停的扭着头东看看西看看“这里真的比卡西亚还要繁荣得多呢!”她对莱恩说。
“恩?什么?”莱恩身边菜摊子上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菜贩和一个胖得发蠢的中年妇女那近乎争吵的讨价还价的尖声盖过了玛利亚的声音,所以他只好再问一遍。
“我是说这里比卡西亚还要热闹的多啊。”她踮脚凑到他耳边说。
“那当然,”迪斯满不在乎“这里是我们国家南方最大的都市啊,人口是卡西亚的十几倍呢!占领了这里,我们都可以坐地称王了。”他发现玛利亚的眼神告诉他,他接话是在自讨没趣。
但是他假装没有看到,继续和莱恩说话“话说回来,我真的很感激那个魔术师尼巴斯,自从用他的办法压制了黑死病以后,雅兰的人都把我们当作神的使徒一样尊敬,连那个原先冥顽不灵的领主也心悦诚服的接受了我们的统治。”当走过一个盛满可爱的嫩橘黄色水果的飘着香气的果摊的时候,他随手丢下一个银币,抓起两个果子,扔了一个给玛利亚,然后对着手里剩下这个狠狠的咬了一口。
“他真的很聪明,是我见过得最有知识和智慧的人了。要是他没有搞那些吓死人的黑魔法,而愿意帮助我们就好了。哎,不过啊,高人都是不愿意随便帮人的,他们只在乎自己的事情——哎,莱恩,他好象视你为朋友呢!下次见面时说服他偷偷的帮助我们吧,当然只能是偷偷的哟。”
“我到哪里去见得到他?高人不是随便下次就可以见面的。”莱恩好像都懒得回答
“为什么你总是喜欢拿一些废话来烦我和我的莱恩呢?”玛利亚靠着莱恩,不耐烦的说“难道我们曾经对你犯下过罪?使得你要报复,让我们在享受清闲时光的时候不得不承受痛苦?”
“哦,我让你的莱恩感到痛苦!你的莱恩!可是你的哥哥呢?”迪斯有点阴阳怪气“……哦!就是这里了,我的目的地到了。”他们来到集市口的一个大酒馆的门口,褐色的招牌吊在木架子上晃动,门口的挡板的钢丝弹簧看来有些生锈了,刚才一个人推开进入后,这玩意儿摇摇摆摆的始终不能正确复位。
“现在我要进去了,”迪斯指了指门口,“而不再让你们痛苦。”
“不管里面等着你的姑娘是谁,祝你们玩得开心!”玛利亚笑着说再见。
虽然现在还不到正午,但是从外面就看得出来酒馆里人已经很多了,各种口音的谈笑声和呵斥声传了出来,里面烟雾缭绕,看来很多人都在享受着昂贵的东方烟草,一个衣着暴露的丰满女招待正抱着几个大得可以称之为缸的麦酒杯从门口走过,她看起来很吃力,杯子贴着她只裹了一小块红布的胸部,露出好一部分奶油色的乳房。迪斯推开挡板走了进去。
“有他在我们简直不能说话,现在我觉得轻松多了。“玛利亚牵着莱恩的手,走在幽雅的雅兰市中心。这里不是闹市区,只有教堂和富人们红色的或黄色的大栋的住宅。细工雕刻的精美巴洛克镂饰装点着这些房屋的窗户、大门和檐,仔细看还可以发现有的雕刻是描述的是恶魔战争时期天使捕杀恶鬼的情景。房屋墙外的篱笆里种植着秋天也盛开的鲜花和芳草,很多屋檐上都有鸟筑的蓬窝,鸟儿归巢时里面发出清脆的叫声。
“其实你哥哥没有这么恶劣了,你老是这样和他吵,难道不怕伤他的心吗?”莱恩有点责备她的意思。
“其实他都习惯了啦。而且你也知道,我当然并不是真的恨他。”玛利亚吐了吐舌头。
“好了,现在我们决定去看看什么吧?我想去依修塔尔神殿。听说女神的雕像非常美啊,我要去战争女神面前祈祷让她保佑我们。”玛利亚站在十字路口,指着北说。
“那里太远了,而且战争终究不是好事,我们还是去西面的大地女神殿吧,为了人民着想我们应该向掌管丰收的雪莉女神祈祷,而且,神殿背后的山丘上有坐很漂亮的草坪花园,那里到晚秋都还是绿的,是只有神殿的神官才能进去游玩的。”
乳白的大理石和深绿的玄青石铺垫起一条可以容纳十几人并排走的大道,从上穿过一个人造的方形小湖,延伸而去,直达神殿大门。莱恩和玛利亚走在这条大道上,看见湖水碧波荡漾,在秋日明媚的阳光下泛起波粼,金色的白色的鱼儿在自由的游动,时不时吐着泡沫探出头来,打个弯儿,甩甩尾巴又潜入水中。
大地的神殿除了大一些,建筑更精致一些以外,和其他的小神殿也没有什么不同。这个时候,殿里正在为一对青年男女举行婚礼,有资格在这里进行婚礼的家庭必定是富商或者贵族,因此男女双方的亲人和客人也非常的多,赐福仪式还没有开始,所以他们快乐的交谈着笑着,占据了殿堂中心的大部分,把莱恩玛利亚和其他一些朝圣者都挤到了角落。
仪式开始了,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大司祭站在神坛上给身穿洁白长袍的新婚夫妇赐福,他一边念着经文,一边往男女的头上洒着麦穗,祝福他们的生活美满而多产。
这位司祭还只是中年而已,他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神官。当解放军进攻雅兰的时候,大地神殿里的神官和司祭们竟然都帮助驻守的王国军进行抵抗,而他却悄悄的躲了起来。战斗结束后,上级的神职人员都被赶跑了,而他是留在这里的最高资力者,所以一下子成为了神殿的主持,飞升到了地区主教的地位。他看起来慈霭而威严,所有人都在他面前低头聆听,不过如果莱恩现在走过去,大司祭一定会马上跳下来谦卑的亲吻他的手。
“看起来好幸福呢,”玛利亚在他耳边低声的说,祷告的经文在空间宏大的殿堂里缭绕,她因感受到这神圣的气氛而感到有点激动。站在最角落的地方,她轻轻的搂抱着莱恩,殿堂的烛光几乎照不到他们身上。
“丰收和生育的女神会保佑他们的,”莱恩也搂着她,温柔的直视玛利亚的双眼“……你愿意为我生孩子吗?”
“讨厌!你也像哥哥一样油嘴滑舌了!”姑娘的脸立刻像被点亮的灯笼一样通红,她不敢看莱恩的眼睛,只好把脸贴过去,靠在他的脸颊上。
“我不是在开玩笑。”玛利亚觉得她被抱得紧了一些,自己的脸被男人脸上的胡须刺得痒痒的,耳畔感觉到对方说话时口中流出的轻轻潮湿气息。
蓝天上飘着洁白的云,蓝天之下是薇翠的草。草地在一个小山坡之上,虽然叶子长得不是很长,但是风吹过,还是能够草坪在微微的波浪一般的翻滚,草坪上躺着的是两个一丝不挂的恋人,一动不动,他们拥抱在一起,只有姑娘那被风吹起的红色长发,随着草叶一起轻轻的飘逸。星目点点的小花,像是被有意抛洒的一样,散落在赤裸的肉体的周围,点缀着这幅画面。
莱恩侧卧在玛利亚背后,用手撑起头,看着玛利亚的脸,另一只手在她牛乳一样纯白的背部腰间慢慢滑动。玛利亚确实拥有女战士的皎好身段,她的臀部不是太大,但是因为长期的跋山涉水的练习而浑圆结实,双腿细长洁白,虽然小腿上有一些细小的伤痕的,但并不影响她的匀称的美丽;她处女的乳房是尖挺的,不过这温软香甜的酥胸却异常的敏感,一碰就让她浑身颤抖,所以刚才莱恩连摸都不敢摸一下。他的手滑到了玛利亚那略有肌肉轮廓的平滑小腹上,感觉到了这里皮肤因触摸的反应在微微颤,他捻了一朵草里的粉红小花,放在她胸前的乳沟里,好像神话中女神们的装饰那样,然后轻轻的吻了玛利亚的粉嫩的颈窝。
玛利亚咯咯咯的笑,扭头看着莱恩“我现在还在害怕……怎么能和你在这里啊……被人看见怎么办?”
“你现在后悔已经晚了!”莱恩咧着嘴哈哈大笑“刚才在我兽性大发的时候……呃——”
玛利亚堵住了莱恩的嘴,她火一样的唇和舌发出的热度又一次烧得他意乱神迷。这是一个长长的亲吻,不知有多长,因为他们听不到吹在身上的风,看不到云层投下的阴影的移动,只能感觉到彼此。
莱恩翻过身,两手枕头仰望着天“……当然我已经吩咐过不许有人进来的了,没有人会来的。”
靠在莱恩身上躺着的玛利亚因为刚才激烈的接吻的激情而全身泛起了淡淡的粉红色,尤其胸部简直晶莹剔透,以及那两颗鲜红色的宝石,看起来格外诱人。她好像其实并不关心莱恩就这个问题回答了什么,而是在柔柔的抚摩莱恩的腹肌,轻轻的吻他的胸,当吻到乳头的时候,莱恩哼哼笑了一下,抓起她又是一阵亲热。
“你别说傻话了,如果不是拉德尼亚大举进犯,这里的守军被抽调去抵抗,我们哪里可能这么容易占领雅兰。”莱恩还抱着玛利亚,其实他都觉得有点冷了,但是舍不得去穿衣服。
“你觉不觉得,”玛利亚觉得莱恩抱得太紧,胸部勒得有点疼,所以稍微挣扎了一下“我们这样做是在趁着国难抢占地盘?”
“只能说是机缘巧合吧,我们本来就打算要攻占这里嘛。”
“也对,王国军队这两年逼得这么厉害,要是我们再不打出来,早晚会困死在卡西亚。”
“玛丽,”莱恩轻轻爱抚她的发丝“你觉得消灭了王权以后,就可以避免战争了吗?”
“我相信啊。你看我们国家历史上大大小小的战争不都是国王啊,贵族啊之类的挑起或者逼迫出来的吗?要不就是外国君主对我们土地的贪婪。普通人除非活不下去了,谁会愿意冒生命危险去抢夺别人的财富?人民哪有这样的力量?”
“我们现在不就有这样的力量了吗?”阳光从莱恩头发的方向照过来,影子使得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在此时在玛利亚眼中变得有些黯淡。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力量是不是也可能有一天会变得邪恶?”玛利亚明白了“不会的吧,我们有那么坚定的思想信念。”
“不会的。”她说。
“不谈这个了,我们说说我们自己的事吧。……恩,玛利亚,我想等到一切稍微平静下来以后我们就结婚吧?”
“恩……”玛利亚倒在莱恩的怀里,有点羞涩的点头,辫子散开的长发蹭得莱恩下半身都发痒,桃红的瓜子脸上全部都是喜悦。
“我也同意支援王国军!”杰拉德说。贝鲁尼亚解放军攻下雅兰后已经扩充成两个大队了,现在说话的黑脸男子是莱恩的第二大队的第二中队队长,他和坐在他旁边的灰衣服的第一中队队长法拉尔都是莱恩最得力的助手。
他接着说:“莱恩领导说得对,现在王国军连败三场,如果再败下去,国家的北方就会沦陷了。在这个时候我们应该以民族大义为先!”
身穿崭新的亚麻衣和皮甲的莱恩坐在迪斯的旁边,他点头说“拉德尼亚帝国虽然连胜,但还是没有走过歌鲁波平原,王国军虽然损失惨重,但还毕竟是一步一步退的。双方连战数场了,而现在实际上都在平原上对峙着休息。不过拉德尼亚国内的援军和粮草在一个月之内就会到达,到时候必定是大决战,我们不能让王国军队在决战中覆灭,一定要帮助他们获胜。”
“从托纳斯山北的那个基地出兵吗?”迪斯说“那就可以从背后夹击帝国军队。”
“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就要马上开始部署了。”莱恩快速的说“这样吧,迪斯你就坐守在雅兰,派人带密信去飞龙城,告诉国王我们的意图。我带领三分之二的兵力,潜入托纳斯山,然后在那边安置好,到时候与王国军合作。”
莱恩看了看会议室里的各位,没有发现反对的脸,就站起来下令散会。
“好家伙!”除了莱恩其他人都走出去了后,迪斯这样说“这样我们就把自己命运和国王的系在一根绞索上了?嘿嘿,一吊起来大家都一起玩儿完!”
“干就干吧!”迪斯这样说,他一直没有站起来。
“又回来了!”莱恩想。四个月前他率军在这个叫卡斯的基地与德兰诺将军带领的王国军激战了一个多月,虽然最后基地被攻破了,但是战斗也杀死了敌人大量的士兵,迫使德兰诺放弃了继续进军入山的计划。
“真是满地都流淌了鲜血啊!”他登在一块石头上远眺,看到了满山满谷的云雾,树木上的红叶被雾所笼罩,遮遮掩掩的露出一点颜色。更远一点的地方其实就应该是平原了,但是此时此刻却完全看不见。
这里没有遍地的鲜血,卡斯基地已经修缮得差不多了,并且为了驻扎这大部队而扩大了好多倍,虽然现在山里的秋意比平地上重得多——浓雾,红枫,还有那些叶子快掉光了的秃树都让人感到瑟瑟的寒冷,但是现在这里的士兵们都士气高昂,等待将要发生的战役。
莱恩看到的鲜血是来自他头脑里显像的当时基地失陷的时候的血战。当莱恩带着战士们撤离的时候,他最后看看了掩护他们的魔术师的背影:冲天的火光拉长了他的身影,他举着法杖,脚下是还在流血的战友的尸体。敌人呼唤着冲上来了,“雷鸟桑德巴特,你是桀骜不驯的电与气的精灵!请赐予我你羽翼上的愤怒力量,将它化做雷霆,降临到我的敌人的头上!!”——轰———!”
莱恩眼睛睁开,从回忆中醒来。他意识到回想这些没有用处,现在的任务是帮助正在山下平原上的德兰诺将军打败来犯的拉德尼亚帝国军。于是他跳下岩石,用手抹了抹头发上的水珠,手腕上系着的一个小铃铛响了一声。
当瓦克•努诺瓦尔看到满脸不高兴的凡尔赛走进帐篷的时候,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他还是不听取您的意见,殿下?”瓦克小心翼翼的问。
“是的,”凡尔赛说,把身上那些盔甲护具都脱了下来,盔甲敲起来梆梆作响,发出低吟一样的回声,这是昂贵的炼钢制品。
他继续脱,大概是想脱完了好好睡一觉。当除去了头盔的时候,满头银白色的长发像水银一样顺滑的泻落下来。“杜雷将军简直是像赶疯子一样的把我赶了出来。他说他决定好了的计划不会再更改了,我这样妄加非议是扰乱军心,如果我再向他提这事就把我拖进牢笼里面,直到攻下了贝鲁尼亚城才放我出来。”他说起话来完全没有火气,好像他没有受到什么羞辱似的。
但是瓦克却很愤怒“他这样做太过分了!参谋当然有向将军发表自己意见的自由!竟敢威胁您的自由!!——这是大逆不道的,身为臣子居然威胁皇子殿下!”
“你总是喜欢说些夸张的话,瓦克!我的皇兄喜欢听到这种语言吗?”凡尔赛不高兴的皱眉“不要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下人一样说话。你到了我身边就得把这个毛病改掉!”
“是,是!”瓦克脸红了,不停的点头。
凡尔赛跳到床上,四仰八叉的姿势极不优雅。
“不过,殿下啊。真有必要担心敌人偷袭粮草大营吗?正面的敌军当然不可能穿过我们的部队而过来,而南北两旁又确实没有敌人的埋伏啊?”
“恩,我们确实是做了详尽的调查了,连北方的玛雅山都去看过了,的确没有发现什么。
不过,我还是不能放心——敌人真的隐藏在什么地方的话当然会想尽办法不让我们发现,而且南边云雾缭绕的托纳斯山让我特别的不放心,虽然已经派人去那里侦察了无数次了,但它距离我们那么近。”
“那里有个贝鲁尼亚反叛军的基地,几个月前被贝鲁尼亚的军队讨伐了,以后就没有人烟了呀,上次的探子不是回来说发现了那个烧毁的基地的吗?他说确实是几个月都没有人的踪迹的样子。”
“反正凭杜雷的指挥力,对付那样规模的贝鲁尼亚军队根本就不需要这么多的人马,何必要孤注一掷求个速胜!”凡尔赛翻了个身“为什么不留一些人确保万无一失呢?留下一千人也好啊!”
他叹了口气,“如果是其他人去劝他,他也许会同意的。可是我不行啊,杜雷仅仅认为我是父皇安插在他身边监视他的人罢了,而且他还觉得我不过是一个黄口小儿,靠着尊贵的身份在军营里招摇撞骗。”
“殿下您虽然年轻,但是聪明才智却已受到陛下的赏识,只是杜雷愚昧的灵魂不能看到您的光芒而已呀……”瓦克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赶紧换了口气。
“而且……而且将军给了您四百人留守营地,即使有一小股敌人运气好溜了进来,也足以应付了吧?”
正当瓦克说话的时候,凡尔赛突然坐了起来。瓦克以为他说错了什么,吓了一跳。不过凡尔赛示意他坐过来。
“我是可以信任你的,瓦克”他说着将一枚令牌递到瓦克手里。
“这是我的参谋令牌,你带着它回到庞特城,叫那里的守将鲁尔立刻发兵到索德河原地区,如果我们大军撤退,则需要他们的援护。叫他不要忘记多带一些小木舟,因为那里沼泽很多。
告诉他这是我的口喻!你这就走吧。”
“但……但是,”瓦克对这个命令感到惊奇和恐惧,“难道殿下认为我们要打败仗了吗?那……可是参谋令牌是没有权利调兵的……”
“告诉鲁尔将军这是我的意思,并且我为这个决定负全部责任——反正我身为皇子,擅自调兵又不会被处斩——请他一定要执行!你现在就出发吧!”凡尔赛脸上没有一点预感灾难来临的焦急或惊慌。
“出去的时候把帐帘拉好,我要睡觉了。”
新月,在纷纷滚动的苍茫茫乌云的迫害下,裹脚藏头,迟迟不能完整的露出那一弯天钩,所以此刻的歌鲁波原野更是伸手不见五指。贝鲁尼亚王国军就扎营在这得不到月光垂怜的地方。
传说月之女神露娜光明与黑暗的精神共同混合的女神,在遥远的古代人和恶鬼交战的时候,她无情的嘲笑分别支持人与恶鬼的光明之神和暗黑之神,嘲笑他们神性的堕落,也嘲笑人类和恶鬼的渺小和愚昧,因此她隐去了夜里月的光华——据说那时天空没有月亮,后来战争结束后才又出现。不知道现在她是不是也在嘲笑着什么?
一个几千人的大营地,众多的火把在燃烧着,火把按照一定图形规则排列,这样军营几乎所有的地方都可以照亮,这只有精通数学的术士才知道怎样安排。
好几队士兵在巡逻。其他很多的人也一堆一堆的坐在帐篷外面的火把下,穿戴着硬邦邦的披甲、冰凉的白铁或者灰铁的护具,手里抱着自己的武器。好些人身上这儿那儿都缠着亚麻的软布条,有些布条已经完全被乌黑发紫的颜色所浸染。有些战士默默的擦拭着自己的武器,嘴里好像还在祷告着什么;有些战士正在轻声的慢慢的交谈,似乎没有人愿意快速说话,他们偶尔笑一笑,不过笑声也很短,也许觉得平时他们那种深呼吸一样的哈哈大笑其实是一种费劲的动作。
德兰诺坐在将军椅上,身穿着灰黑的甲胄。他满布皱纹的脸显露出疲倦之态,现在的他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精神矍铄的威武将军,而是个神情倦怠,反应迟缓的老人。
“将军您太累了,去休息一下吧,今晚我可以代您负责。”旁边站着的那个华袍老者,戴着平顶的官帽,虽然年纪看起来比他更大,但反而显得有精神得多。
“好吧,漆黑得敌我不分,我想他们今晚也不会来的,战斗应该在明天吧。”德兰诺站起来,“我已经吩咐过各个队长了,明天要不惜一切的抵抗,就算是死也不允许后退一步。”
“一直抵抗到他完成任务吧?”
“是的。哎,宰相大人,我和他打过一场血仗……那时我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想不到现在命运竟掌握在他手里了。”老将军摇头说,“要是大人您没有随军来就好了,那样即使我死在这里,王城那里也有您辅佐陛下战斗到底。”苍黄的灯太单薄了,显得他的身影佝偻而瘦小。
“如果您战败了,我想王都也就守不住了,我们所有人的命运都掌握在一起,将军,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里。您去休息吧。”宰相说得非常平静,他陪伴德兰诺静静的走出营帐。
灰的朝云堆满天空,在这阴冷的季节里没有任何其他色彩。停留在孤木上的几只草原乌鸦像钉在丫枝上一样,冷冷的看着这无声的大地。原野的草是焦黄的,它们是覆盖土地的植物的枯骨,凄凉的涂抹着死亡的味道。
大地在颤抖,马蹄践踏着一切飞快的向前冲锋,后面跟着的呐喊声席卷了天地。
有几匹马踩到了刺马钉,前蹄一跪,就将坐在上面的人甩到草地上,骑兵立即被乱刀砍碎,化作一滩包着铁皮的血肉。但是大多数的骑士都成功的冲进了敌阵里,他们排成一个队列,对着围过来的敌人疯狂的用刀砍着,用枪刺着,同时让坐骑将蹄下的肉体踏成肉泥。一个骑兵将一个接近他的士兵的脑袋横着切成两半,白花花的脑浆喷出来一些,不过大多都还留在被剖开的颅腔内,他倒下去了,混合了血液而变成粉红的剩下那部分,缓缓的流到地面上,像融化的奶酪。而骑士的大腿上护甲没有遮盖到的地方也挨了一刀,这道伤口立即喷出横着的一片鲜血,不过他好像没有感觉似的,只是挥着武器继续伤害其他敌人。
步兵们短兵相接了。上万人在相互撕杀,他们砍断人的胳膊,戳穿人的胸膛,打烂人的脸。盾牌被捶打或冲击,发出哐当或噌的响声;手中东西划开什么、扎进什么、或者打到什么东西时传回手心的冲破的、突入的、或者厚实的触感;对面的脸变得扭曲,发出的奇怪的吼声;喷射到士兵们的头发里、脸颊上、嘴唇中的红色的液体——这一切都激励他们继续挥舞铁器。
在和蔼温暖的阳光下,地面上飞舞着尘土,人群夹杂着偶尔出现的骏马的影子来来回回的晃动,像一出盛大的灵魂的舞剧,剧中的舞者们如痴如醉。
粮草大营的大门外是几百名严阵以待的士兵,他们手握钢枪,面对对面上千的敌人一点也不慌张。前面的首领骑士没有穿戴盔甲,身披的蓝色天鹅绒披风迎风飞扬,右臂横斜着垂下,手握的是一把银白闪亮的刺剑。
同样坐在马上的莱恩看到这幅场景,不禁心中一紧,立刻开始考虑撤离的方法。
“恭候多时了!贝鲁尼亚的偷袭者!”凡尔赛微笑着对敌人大声说话,银发下湛蓝的凤眼暴发精光。“怎么现在才来?我们的士兵们躲在谷堆里这么久,都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出来活动一下筋骨了!”
风吹过来,莱恩背后的队列开始骚动,发出唏唏唆唆的声音,他骑在黑色的马上,举手示意,声音马上消失了。
“假如是我的战士们埋伏在这里的,我一定不会浪费时间说一句话,给中了圈套的敌人任何时间逃走……”莱恩也在微笑,那转瞬即逝的惊愕已经从他表情里消失。他几乎是对着身后的军人在大声的吼,金发因震动而颤着,“……冲上去!!把他们都杀了!!!”
莱恩觉得对方手里的这东西一定不是凡铁,因为纤细而不结实的刺剑在他大力的劈砍之下应该立即就弯曲断裂了才对,可是眼前对手这把却毫发无伤;另外这位白皮肤少年虽然看起来像女性一样柔弱,但其实是一名良好的战士。他力量虽然不大,但剑技纯熟,而且总能巧妙的化解莱恩那凶猛的力,使自己在接应每一剑的时候始终能够保持平衡,不从马上掉下来。
反而莱恩都觉得砍累了,这种感觉很奇怪。
这是一个破绽!莱恩上一剑几乎斩到了凡尔赛握柄的手上,使得他歪斜了一下,没来得及控制自己的坐骑。
莱恩追上就对着他胸前一记直刺。
“结束了吧?”他这么想,因为对方已经来不及躲避或者招架了。
但他马上看见凡尔赛怀里发出黄白的光,一道闪电正正的射向他的鼻子。
“他什么时候发动的魔法?!”虽然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莱恩扭头躲过了,只是脸上仍感到刀锋划过后的麻木。但黑色的坐骑受惊了,直立站起来甩起两只前蹄。
莱恩的马术是很好的,他正准备等到对方以为这是一个机会,举剑向上来刺他的时候回敬一记跃马迎风斩。
凡尔赛没有这么做,而是附身洞穿了这惊慌的牲口的下腹。血喷到凡尔赛和他跨下灰马的身上,也有一些染红了莱恩腿上用克罗扎炼钢板做的护甲。它立刻向后倒,这下子莱恩也控制不住了,而且剑已经飞快的斜刺上来。
金色的战士从马背上飞跃起来,他跳得有两人这么高,借助自己的坠落之力双手用劲猛的向下砍,衣服因下落时的摩擦而劈啪作响,空气在闪动。
即使没有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银发的少年还是敏锐的感知到了未知的危险。横着翻身,他跳下了坐骑,当落地的时候,那马刚好被一道气劈成两段。
看来两人都更适应在地面战斗,这样让他们觉得更加灵活自如。莱恩势大力沉的劈砍如狮子的猛扑一样雄浑,占据着优势,但是凡尔赛的刺剑像是银蛇吐信、雨打梨花般飞快的反击,他的身手矫捷得也如同狐狸,使得他还是能够应付对方的进攻。
莱恩突然好像踩到一块石头,趔趄了一下,这时一道银白金属的光芒立即刺向他的胸口。他侧身回避,细长的剑身直接穿透了轻型钢甲。这一瞬间剑被别在上面,莱恩毫不犹豫的挥剑向下,如果凡尔赛再不弃剑,他的手腕马上就会离开他的手臂。
剑的刃还没有触到对方,莱恩已经感觉到脚掌下的土地在不规则跳动,他立即撤剑向后跳了一大步。凡尔赛趁机收回了武器,当剑从甲胄里抽出而发出噌的一下出鞘时的亮响的时候,莱恩原来站的地面爆发出一大束一米多高的坚硬的岩石的针。这些针发现自己没有扎进任何物体,失望的粉碎了,化作尘土飘散而去。
对付这个一边舞剑一边驱动各种元素的魔法战士是极危险的,一不小心就会死于非命了。莱恩这样想,所以他宁愿停下来思考一下对策。凡尔赛也因为刚才长时间的战斗和释放多个法术而感到有些疲劳,他必须想办法速战速决。棕黄和蓝绿的眼瞳死死的盯在一起。快到正午了,头顶上的太阳感觉不到任何的温度。
一个解放军兵士偷偷的从凡尔赛背后走近,在喧闹嘈杂的武器交戈声和战士们用力使劲时发出的叫声的掩护下蹭手蹭脚的逼近他。
“火焰女神的侍者,无形的赤蛇!请夺走此人眼中一切的光和影,操纵他陷入昏死的黑暗!”凡尔赛几乎没有动,眼神都没有变化,只是左手往身后一推。那个战士身边忽然亮起一圈红光,像个泡沫一样噗的破裂开来,然后他就像后脑勺挨了一下一样,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莱恩的士兵已经基本上夺取了粮草大营,对方则伤亡惨重。很多重伤或已经死去的士兵,靠在黄澄澄胖滚滚的谷物大堆上,仿佛是想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守护这些粮食。其实他们实在是没有任何力量了,一个解放军的大汉用一把长叉一下子叉起一个瘦小的兵,这人在因为剧痛而全身抽搐,但是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被甩到地面上,翻滚到一旁。
“全部停手!”凡尔赛大声喊,这声音被魔力所驱发,辽阔响亮,所以人都听到了。“我宣布这里所有的拉德尼亚士兵现在投降!”
他把武器扔到地上,对莱恩说:“我向您投降。我是帝国第二皇子凡尔赛•比利尼奥•拉德尼亚,希望您接受我作为您的俘虏,然后放我手下的士兵们回国,他们已经没有战斗能力了。”
莱恩沉默的观察对方脸上诚恳但是不失自尊的神色。半晌,他开口慢慢说话:“您走吧。带领您的士兵回去吧。”
“我不是贝鲁尼亚的将军,即使您这样身份高贵的俘虏对我来说也没有意义,你们粮草大营被毁,退路被断,已经必败无疑,所以也没有必要用您来充当谈判的筹码。”
“您快走吧,”莱恩一挥手,“如果行动不够快,我怀疑你们是没有时间穿过索德的沼泽地逃脱性命的。”
凡尔赛拾起自己的兵器,向莱恩半跪敬礼,“我必须对您的慷慨仁慈表示感谢,我不会忘记您的恩惠。请告诉我您是谁?”
“我是贝鲁尼亚解放军的领导者莱恩•贝鲁斯。”他说。
“放火!!”
火蛇扶摇直上,易燃的粮食圆仓像是火葬用的燃烧架一般烧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的方块,不住的噼里啪啦作响,马儿感到有点害怕,纷纷自发的向后退了几步。大量的热窜了出来,产生了空气的流动,吹动甲胄之内的衣衫在跳舞,舞动得一颗绿玉宝石坠的项链从里面飘了出来。
残阳如血,赤色的地面横留着的是尸集成堆的凄况惨境。在一具开口睁眼趴在地面的十几岁少年士兵的尸体的脸下方,一朵最后的枯涩野菊花的寿命也走到了尽头。一半的花瓣已经沾满鲜血的花朵在绝望的抵御强劲的卷地气流的袭击,终于也失败了,风扯断了那已经没有生命力的茎,在战场上零星的声响中将它席卷而去。
杜雷把德兰诺砍翻在地。因为坚固的黑色战甲的保护,倒地的德兰诺只是表皮被切开,并没有伤得太重,杜雷却并不急于将这个敌人杀死,好像猫戏弄那反正不可能从手中逃走的耗子一样,他大声的笑,让这个被打倒的老人有时间喘息。
“你果真老了,”魁梧的将军将战斧扛在肩上,对着趴坐在地面大口喘气的德兰诺说,他的语气表明他将是这场战役的胜利者,但是对于他眼前的对手,这口气里包含的是一丝敬意。
红色的夕阳从他背后映来,德兰诺看到的杜雷将军完全是一个人形阴影。“不过你竟然能够让手下的军人抵抗到现在还没有崩溃,时间和伤亡已经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料。”
“投降吧!我确实不想杀死你。”他说。
这个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喊声。在光线的反方向,赤霞凌日的地方,有军队从背后正在袭击了他的部队。
“他们终于来了……”轮到德兰诺笑了,虽然他已经没有力气以至于基本上笑不出来,“你们后方的粮草营已经完了。当然如果你现在还可以制止你的士兵溃逃,你还是有机会取胜的。”
但是在两头夹击下惊恐的士兵们的逃亡是没有办法制止的,几千人大海退潮似的杂乱无章的向后奔跑,丢弃的装甲武器就像海滩上的贝壳一样闪闪发光。一位血袍加身的老者骑在枣红的良驹上,指挥着贝鲁尼亚的战士们追击逃敌,他的手杖是墨绿的,映出的光在杜雷的眼里是死亡的漆黑。
杜雷将军就这么站立着,扛着斧头的姿势没有任何变化,脸部的肌肉僵硬,硬得像一座石像。虽然他现在也可以立即杀死脚下的德兰诺,但从空洞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明显他已经没有这个意思了,他失去了一切战意,灵魂仿佛已经从身躯里面抽离。
老将军爬起来,从他身边经过,向前走了。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他看了杜雷一眼,这一眼没有一丝一毫的敌意,甚至是柔和的惋惜。
走不远,听到斧头坠地的声音。杜雷竟然开始哭泣,不知道这样的眼泪是源自失望、害怕、还是悔恨?他抽出腰间的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虽然杀死一些不懂得反抗的人还是很容易的,但莱恩都不愿意挥剑了。他静静的看着从自己的马下抱头逃窜而过的人群,心里竟然涌起了不快的感觉。
“为什么呢?”他问自己,“这些都是我达到的目的啊?”
他看到前面一匹红马载来一为头戴帽观的老人,他眼睛在众多的皱纹的拥簇下显得很小,看来像是个魔术师,灰白的长须下飘荡起的是染遍鲜血的长袍。不可能没有受伤,也许是他自己用神圣的咒文进行过治疗。
“您一定是莱恩•贝鲁斯了,”老人在马上抱着自己的手杖行礼,“我是贝鲁尼亚的宰相亨德利斯,虽然我们素未谋面,但我已经听说过您很多事情了。”
“您来得太及时了,再迟一点也许一切都完了,非常的感激您的帮助。”
“都是为国而已。”
“是啊,您看,战争真是可怕啊,这是叛逆圣父的行为。”他的马打了个响鼻,“真心希望朝廷和您的组织能够就各种问题协商解决,而不是诉诸于一场可怕的内战,国王陛下也是这个意思。”
“不过,现在我要率兵追讨残敌,请离开前一定到我们的军营里来一趟吧,我们现在是战友,不是敌人,应该有很多话语可以交谈的。”
在莱恩点点头之后,亨德利斯策马而去。
金色的头发在斜阳下变成橘子的橙红,王国的军队已经追出去很远,只能听到一点声音了。莱恩自己手下的解放军战士则坐在地面上休息,几十匹战马悠悠然的低头嚼着歌鲁波大平原上干枯的草。似乎觉得草料太干没有汁液,一匹花白的马愤怒得像牛一样把草根都翻了出来。
他骑在马上,无神的盯着西边硕大无比的落地红日,回想着与拉德尼亚皇子的激战、粮仓起的火、刚才宰相的话等等很多很多的事情。他想起了玛利亚的笑容和她那和现在的太阳一模一样颜色的头发,虽然在他的劝说下,玛利亚剪掉了辫子,但那只是为了战斗的方便,莱恩自己其实非常喜欢她顺滑的长长头发。当他抱着她美丽而丰满的臀部,吻着那柔软玉乳的时候,玛利亚披散的长发散落在他的身上,酥麻撩人。
想到这里,他低头吻了吻左手腕上用缠绕的钢丝系着的铜铃铛。这是个精美的手工制品,选用了上好的青铜,发出的是轻灵悠远的玎玲,而且很结实,不然在战斗中早就损坏了。铃铛上还刻有一些祈福用的圣教经文,莱恩学习过一些经典,所以虽然这些字虽然刻得严重变形——表明做它的细工师完全是在依样化瓢——他还是勉强的辨认得出来。
良久。
太阳马上就要落到地下去了,依修塔尔女神看了这一整天的杀戮,大概觉得非常厌倦,所以想要赶快沉沉睡去。一半的天空已经变得灰黑,另一半还有点明亮,至少还照得亮那一片片晚霞。莱恩和解放军的战士们漫步走向贝鲁尼亚军队的大本营,这里的士兵们都去追杀穷寇,所以远看就已经知道这里面没有几个人在。莱恩骑在马上,看的见营里留下的伤兵在点燃入夜的火把,红红的星星点点让那个地方在傍晚时分看起来诗意一般的温暖诱人。
[2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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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三节
“地底沉睡的丑陋的妖精,醒来吧!吐出你们深黑的雾,用大地腐烂的气息将我的敌人摧毁!”罗迪克被一团漆黑的毒气所包围,他感觉两眼刺痛,鼻孔辛辣,完全不能呼吸。他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眼泪与鼻涕不停的往下流。
绿衣服的魔术师见到敌人已经被魔法击倒,立刻拔出随身的匕首,要冲上去给予他致命的一下。
侧后方射来一枝箭,他只好闪身躲避。后面的那位弓箭手,手握短剑冲上来和魔术师拼在一起,他必须保护自己的队长。
战斗发生在所有的街头巷尾,有些士兵就站在街的中央互相乒乒乓乓的互相砍着,有些则绕着屋根墙脚追来追去的打。一个身体强壮的大个子手持铁锤向面前的战士敲击过去,被他躲开了,只敲坏了一段篱笆,并砸碎了里面的一盆红梅花,花瓣纷飞开来。铁锤被裂开的木篱笆乱七八糟支出来的木条所夹住了,一时拔不出来,战士趁这个时候斩断了大汉的手。这大汉发出杀猪般的哀号,疼得在地上滚来滚去。手掌掉在地上,喷着血,一片红梅花瓣荡悠悠的落在这还在抽搐的掌心。
阿箩塞尔都不知道自己射死多少个敌人了,不过在这种巷战的时候,是不能总想着偷袭别人的,现在就有三个敌人从正面向她扑过来。
“杀了那个婆娘!她是队长!”他话音刚落,就被迎面飞来的利箭在自己的咽喉上打了个洞,冲着一名射手搭上的箭的正前方过去难道不是太愚蠢了么?
不过对于阿箩塞尔来说,即使是与两名士兵进行肉搏战也已经是很艰难的了,因为弓箭手所受到的训练是让他们凭借自己精准的眼力和对一瞬间时机的完美把握把较远处的敌人一下子送到死神的手中——不论对方是不是察觉了射手的存在和动作,射手必须在敌人冲过来之前解决战斗,或者立即寻求战友的援助。可惜在街道的混战里没有给弓箭提供速战速决的条件,而且现在这一刻,她又恰恰落单了!
被逼到墙角的阿箩塞尔在两把刀剑挥舞的缝隙中闪避。她丢掉了弓和箭袋,用护身的短剑进行防守。两名士兵虽然表情凶悍,但是武艺实在是一般,追着这灵巧的女人的屁股不停的砍了半天,却只是碰到她猫一样的跳动的影子。阿箩塞尔一边以手中的武器格档,一边潇洒敏捷的弯曲着肢体,回避这朝着自己挥来的刀刃,姿势虽然好看,但实际上险象环生。“这样可不行!”她心里狠狠的说,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两把刀同时砍向她的胸,却笨拙的互相咬在了一起。机会来了!阿箩塞尔猛的飞身撞向右边的那名男子的腰间,两人向后倒去,然后阿箩塞尔顺势向前翻身站起,把她刚才压在身下的人留在了地面。这人正在那里横着打滚儿,发出咿咿呜呜的呻唤,两手紧紧抓着小腹上的一把剑柄,剑身全部没入了内部,不过看起来还没有流多少血。
旁边的那人转身就是一挥刀,没有砍中,又一挥,被姑娘一个地滚躲开了。阿箩塞尔一下子就滚到此人的脚下,一个扫盘将他撩翻在地,武器也被摔掉了。他连忙慌慌张张的想爬起来,并且摸索着自己的刀,可是一切都晚了,阿箩塞尔从他的身后捡起那张弓,套了在他的脖子上,用尽全身力气勒这个男人,两个人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都显得凶狠而难看。最后,阿箩塞尔看见浊黄的尿流了出来,他死了,黑头发最后抖动了一下。
她长舒一口气,看着街上灰白的围墙擦了一下头上的汗水。
“都已经冲到前面去了吗?”穿着猎户紧身装的姑娘这才发现自己身边的街区已经空无一人,而镇的那一头还在传过来响声。“行动真是迅速呢!”
“卑鄙啊!卑鄙啊!”穿着蓝丝绒礼服的厄维特伯爵用力的拍着桌子,身体因为极度愤怒而猛烈的颤动,而坐在对面的迪斯脸上还是挂着不变的微笑。
“你们果然只是一些没有信仰没有道德的无耻之徒!你将要为你今天的背信弃义付出代价,迪斯先生!!”他破口大骂,洁白的领结都激动得歪了。
迪斯站起来,背着手踱着步绕着长方桌沿走到厄维特伯爵的身边。身着崭新整洁蓝色军服的他,收起了笑脸,立即变出了一副冷冰冰的神色。当他走近厄维特的时候,伯爵的一名护卫欲要拔剑向前,被迪斯扫了一眼,他停止了动作,看了看眼前屋子里对方的十几个人,咽了一口唾沫,放弃了武器。
“王国军不也是正在托纳斯山里到处扫荡我们的据点吗?”迪斯低头看着身边坐在椅子上的伯爵。“我想这就是所谓的边打边谈吧?国王在答应和谈的时候应该有所觉悟才对,他真是害了您呢。”
“哼,你们放弃了这次机会了!而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陛下是为了国家人民着想,不希望发生内战,才屈尊和你们谈判的!不要以为我们的军队没有办法消灭你们这些流寇!”
“我们不相信你们的朝廷和陛下,你们也没有做出任何善意的事来让我们相信你们,”迪斯轻声的说,简直像耳语,“我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消灭伯爵您这样先生的身份和这身份的基础。”
“不如让我们现在来谈点务实的事吧,”迪斯突然加大说话的音量,不过语速还是不快不慢,“谈谈和您也有关系的事情。”
“您是这里丝兰的领主,只要您愿意接受我们贝鲁尼亚解放军的领导,您就可以继续管理这里。我们不是激进的狂热者,不会为了信念而不顾现实,与我们合作的任何人都是我们的朋友,您的一切都不会被剥夺,就像雅兰的海森拉尔伯爵一样。”
“我绝对不会投敌叛国!我不会像不知廉耻的海森拉尔那样的!”
“您指责我们叛国,这可真让我们伤心。您太不了解我们的立场了,您应该亲眼看一看,不要偏信于传言和感觉,海森拉尔伯爵就是这样的,他不是看到了瘟疫消失的神迹了吗?”
“不要给我鼓吹你那些鬼话!”厄维特伯爵又激动了起来,这次他的领结彻底歪到一边去了。“你们没有资格提到神的名字!”
“我是不会考虑的!”他斩钉截铁的说。
“您拒绝得可真坚决……”迪斯叹了口气,眼睛从伯爵脸上移开,随意的看了看这领主的会客房间的布置和装饰。
领主的别墅很大,用漂亮的花岗岩石砌成,这间会客室又是别墅里最大的房间。四角上四五米高的大圆柱托着屋顶的石梁,白色柱子上刻有很多浮雕的花纹。一条一条樱桃红的大厚重帘布,上端点饰着淡金颜色的东方薄丝绸饰带,一直垂到地面上,遮蔽了房间里所有的窗户,阳光不能穿透,只在帘子上印出一点点昏色的亮团。屋里点燃许多蜡烛,看到这些人一样高的立式烛架和桌上的银制烛台,完全感觉不到现在是中午。灰口铁一样的铁木大门紧闭,扶手周围的木纹像是严肃的老人正板着脸。
门正对过去屋子那头,厄维特的头顶上方是一幅大的半身肖像画,画的是头戴王冠的当今国王维克多一世。这是一幅很好的画,国王被描绘得威武雄壮,他脸廓腮边那些棱起的线条被特别突出出来,使得本来就很威猛的国王更加的霸气十足,画师还将那淡黄带点灰的头发的发线和色彩渲染得恰如其分,这样国王看起来威风凛凛,一点也不显得苍老。
“我本来应该给您时间考虑考虑的,”迪斯背向厄维特朝门口慢慢走去,他还是反剪双手,虽然这样对伯爵是很不礼貌的,“但是,您知道,丝兰靠近贝鲁塔力斯城,我们的军队必须时刻防范城堡里军队来袭击,而且附近的佩德里如斯山上又不太平,山贼强盗经常出没,还下山来抢劫。所以我们必须要尽快建立起丝兰的城市法制和兵防体制,因此一位都市长官是必须立即确立的。”
“所以,既然您不愿承担这个责任,我们就需要立即寻找另外一个领主了。虽然如果不是您,这个人选会相当难以确定。”
“但是,” 他顿了一下,“我们又不能让您离开。您看,您的不合作让我们十分的为难。”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伯爵脸上没有什么变化,“要杀就杀吧,我早就有决心了!我既然敢拒绝你们的要求就不会怕死!”
“可是您的家庭呢?您的夫人和千金呢?”迪斯停下脚步,头没有转过来,“难道您不再关心她们的安全了吗?美丽的伯爵小姐还那么年轻,您忍心让自己一时冲动的错误将她置于危险之中吗?”
“畜生!!你们这些畜生!!”厄维特伯爵咆哮着跌跌拌拌的冲向迪斯,可是还没有冲到跟前就被两个士兵架住了。
“您还有时间可以考虑一下,我希望晚上听到您最后的答复是明智的。”迪斯开门出去了,门沉重的转动,关上的时候砰的一声。
迪斯走出领主的官邸,走在丝兰的街道上,已经是深秋了,正午阳光下的空气都透出一缕一缕的冰冷寒意,刚从温暖的房间里出来的迪斯觉得穿得少了些,下意识的缩了缩肩。
所有的抵抗都已经彻底的结束了,现在战士们到在清理街道。很多人在收拾着丢得到处都是的盔甲和武器,这些东西好多都还可以继续使用,即使已经损坏了的,在熟练的铁匠手里也还有可能死而复生,毕竟铁这东西本身才是最珍贵的;有些人则在搬运横死街头的尸首,他们不像那些能够捡到完好精良武器的战友那样高兴,而是愁眉苦脸的抱怨自己为什么会分到这个鬼差事。市民们还不敢出来,最大胆的人也只是偷偷的从木窗开的小缝隙中向外窥探。
迪斯走到广场上,发现中心处俘虏们拥挤成一团,抱着头跪在地上,正在接受清点。他停在这里,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这时,一个士兵拖着一具尸体走过来,死者看来是名法师,脸上被砍了一刀,致命伤是脖子上被刺穿的洞,伤口扁平而整齐,应该是被匕首短剑之类的所杀。士兵看到了迪斯,停下来敬了个礼,然后又拖着走了。尸体被拖得遍体鳞伤,绿色的短袍撕得破破烂烂,摩擦着地面嘶嘶的发声。
“嘿!你终于来了!”刚进门的莱恩就被一把环抱着拖到桌子边坐下,手里被硬塞进一杯麦酒。
“怎么样?让那些国王的士兵们吃够苦头了吧?”迪斯大声的说话,然后和莱恩碰了一下杯,大口的喝酒。
“他们确实没有占到任何便宜,”莱恩也喝了一口,感觉舌头被液体所完全浸润,干燥火辣的不快一扫而光,嘴里满是麦芽的清香。“也就是说吃了苦头吧,所以只好退回去了。”
“哈哈,在托纳斯山里他们哪里是我们的黄金狮子的对手!”迪斯大笑,拍着莱恩的肩膀。
“所以,国王给我们送来了这封信。”迪斯斜趴在桌上,用左手两个指头夹着亮出一封羊皮纸包的信函。“他邀请我们到飞龙城去和他亲自谈判,还以自己受过圣父祝福的王冠发誓说绝对保证谈判者的安全,而不会向我们对待厄维特伯爵那样。甚至我们还被允许可以带上一支部队去。哈哈!”
“说真的,你把厄维特和他的女儿怎么了?”莱恩问。
“哼,我已经把厄维特的尸体给他们送回去了,国王可以随便叫哪个精通医术的司祭去检查,看看身上有没有什么伤口。我们当然没有拷问他。”
“只能怪那个老头儿脾气太暴躁了,”迪斯满不在乎,“他叫得比他女儿还要大声,好像是他在被侵犯一样!而伯爵小姐只是哭喊着什么‘父啊’,‘奥莉维娅女神请垂怜我吧’之类的东西。真是没想到,刚好把那姑娘的衣服扒光,我们的伯爵大人就咬舌自尽了。”
“那她女儿呢?”
“他都死了,他女儿还有个屁用?我马上就把她放了,给了点钱让她走了。”迪斯又喝了一口酒。“说真的,那小妞的身体真是好,扒下来以后又白净又丰满,在那里扭动,简直像是蜡烛在滴油。那几个人看得眼睛都直勾勾的,如果当时我不在那儿她一定完了。”
“恩……”莱恩低下头沉默了一下,他连日连夜的赶路,确实觉得有些累。
这时玛利亚端着一大盘烧肉走了进来,半长的红头发盘在头顶。她看见了莱恩,高兴的把肉盘子甩到桌上,跳进他的怀抱里,飞快的吻了他一下。
“那么这封信你准备怎么对待?”莱恩用面包夹起一块肉吃下去,玛利亚这一大坨肉体蜷在他大腿上,让他想够到盘子都觉得困难。
“可以去,我想他会遵守诺言的,毕竟抓了我们俩其中一个人有什么用?现在我们控制了南方这一大片,他终于明白了形势,准备安心和我们谈了。”
“作为一次为了临时停火的谈判吧,拉德尼亚又打到索德河原上来了,真不知道他们哪儿来的这么强烈的意志,一个月前这么惨重的伤亡居然没能让他们决定停手。”莱恩默默的点头。
“你去还是我去?信里希望你去,大概是因为那位宰相见过你,觉得你更可信吧。”
“我去吧。”莱恩说,“那你就要回卡西亚了?”
迪斯费劲的点头,嘴巴里塞满了食物正在下咽“……恩,我和玛利亚回去,这边交给阿箩和罗迪克就行了。马上要过冬了,这里平原上勉强还算是丰衣足食,那边可就不行咯,好多村子在等着我们去救济,食物这么少,得仔仔细细的分配才能熬过去呢。”
“今年收成是特别的不好……”莱恩点头,“这事也只有你回去才能做得好了,我可不希望为了这个搞得军心涣散。”
“那么我在卡西亚等你的好消息。”盘子里的肉已经吃了一半,但还在冒着热腾腾的香气。迪斯觉得这红黑红黑的酱色特别的诱人,于是又抓了一块放在嘴里。
贝鲁塔力斯城,远远看去,在初冬山下雾气的笼罩中像是耸入了云端一样,格外挺拔而且阴森。其实这城堡也并不是特别的高,但总像是凌空腾起的一般的盛气凌人,也许这就是“飞龙”这一称呼的来历吧。灰仆仆的城墙脚下的护城河很宽,“要想搭木板直接攻城应该会十分困难吧?”莱恩这样想着,等待吊桥咔咔咔缓慢的放下来。于是莱恩带着杰拉德和他的中队走上吊桥,他看见亨德利斯宰相站在对面的门口迎接着他。
“又见到您真高兴,”亨德利斯说话像是和一个老朋友拉家常。
莱恩坐在屋子里这长得不是一般的方桌的一头。这里一切饰物、柜具和用具都那么富丽堂皇,桌沿包着宽幅金边,金边上还镶着一块块圆、方的或者三角形的玉石,火炉的火光照到桌上的白银烛台上再反射到这些玉石上,变成了一圈圈柔和的晕环。
莱恩觉得就他所穿的衣服来说,火炉烧得太旺了,他已经开始有点冒汗,放在褐木桌上的双手也因此极不自在。
“陛下马上就来了,”不知道宰相是不是对此有所发现,反正他完全不顾莱恩现在的感受,接着不停的说,“……我已经告诉陛下您是可以相信的,陛下这次也是抱着极大的诚意来见您的。”
侧面的小门打开了,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走了进来,亨德利斯宰相立即谦恭的起身让座,因为这个人是维克多国王。
维克多没有戴头观或帽子,穿着红丝绸与亚麻布混合编制的衣服,衣服上锈了一些简洁的花纹,领口比较短,可以看见他粗壮的脖子上挂着一条银色的项链,链条很简单,就是一根金属的线;裤子是绒的,浅浅的淡紫色,没有什么修饰。这套服装看起来比较薄,而且风格和一般达官贵人身着的那些繁复的服饰有天壤之别。
当国王坐下来以后,莱恩也坐了下来。
“他确实长得如同传说中的那样威风。”他看着国王这么想。
“您看起来似乎觉得有点热,”这是维克多说的第一句话,他的声音出奇的温和,让莱恩吃了一惊。“您可以将外套脱下,在这里没有必要讲究太多的繁文缛节。”
在国王的示意下,莱恩脱去了外衣,里面是一件淡黄的敞开领子的羊毛短衫,绿宝石的项坠露在外面,“多谢陛下。”
“那么我们开始吧。”维克多国王说话比莱恩还要来得简短,他看了莱恩一眼就开始说。
“您也知道现在国家正和拉德尼亚交战。所以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我们双方停战,你们现在可以保留你们所控制的所有地方,我不向那些地方派兵和征税,并且开通连接双方的所有道路和港口,除了军队以外的任何人的都可以自由来往,但是同时你们必须承认我作为国王的权威。”
这是莱恩经历过得最简单的谈判,他发现简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讨价还价的了。
“但是我们和我们的军队不能听从陛下您的命令,并且我们这一方也不能相应的开通所有的道路和港口。”莱恩觉得无论如何也得说点什么,表达自己的观点。
“那没有问题,”他对面的国王轻轻的一笑,让他觉得有点感动有点熟悉,“我不指望你们可能做出那种让步,只要你们承认我现在是贝鲁尼亚合法的君主就可以了。”
“那么,我们达成一致了吧?”维克多示意一旁的宰相,“把协议书拿来!”
上好羊皮烘烤制成羊皮卷宗摊开在莱恩的面前。国王公文用的羊皮纸果然很高级:整张纸没有任何裂口,非常的平整,手指在上面只能感受到一点点细微颗粒造成的起伏粗糙,而且这纸张很白,是淡淡的米黄色,不象许多普通羊皮纸那样烤得焦黄。
条约的文字已经用纯黑的碳汁写的清清楚楚,最下方有贝鲁尼亚国王维克多一世的亲笔签字,并盖上了国王的朱红大印章。莱恩仔细的阅读上面的款项,确认没有问题以后在上面签了字。
“真是很简单,”国王和莱恩同时站起来,他说,“两个武人在一起商量事情总是比那些勾心斗角的文官来的简单得多——他们总是用些文绉绉的词语来掩饰自己的真实意图。”
“为表示我的诚意,我已经在阿什雷港准备了两艘船,船上装的是粮食,我知道你们南部山区到了冬天食物是很匮乏的。您让您的军队把船驶回卡西亚吧。”他又说。
“天色不早了,请您和您的士兵在这城里度过这一晚吧。啊,还有一件事!请您晚上单独到城堡里来,我有一些其他的事情要和您谈。就我们两人。”维克多国王在侍者的伴随下走出了会谈室。
贝鲁塔力斯城的外城墙包围着的实际上是一个相当大的城镇,这在外面是绝对看不出来的。夜幕降临,中央城堡的内城墙外的居民区里油灯发出的光密布城区而且很明亮。
酒馆里熙熙攘攘,也许是觉得这里实在是太安全了,贝鲁塔力斯城里的守军竟被允许可以享受自由的夜生活,而且还可以喝酒。所以这馆子里挤满了喧闹的快乐年轻士兵,这些士兵没有配剑,但是大多都穿着军服,他们拼命的喝啊喝,仿佛不把自己灌醉灌死就不罢休似的。剩下一些清醒的人则抱着女招待调情。有些人太高兴了,甚至拿出军饷来购买昂贵的烟草来给自己和朋友享用。
杰拉德和几个手下坐在一个灯火阑珊的角落喝着酒,他们的桌子上没有点灯,所以只靠旁边的光照亮自己,即便这样,他们与众不同的猎人装束还是引来了不少的目光。显然是收到了绝对不许挑衅的命令的,这些贝鲁尼亚的战士们看着杰拉德他们,脸上虽然表现出了厌恶、仇视、轻蔑等多种神情,但始终没有人敢走上前来。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呸!”一声重重的唾弃钻进杰拉德的耳朵里。坐在他身边的一个大个子像是被雷电魔法击中一般的立即跳了起来。
“慢!”杰拉德拉住了他的手,然后自己走了过去。
“看来你对我们是很不满呢?”他走到发出这声音的贝鲁尼亚士兵的面前。
“你们都是垃圾,”士兵胡子拉叉的嘴吐出强烈的恶臭,“感谢仁慈的陛下吧,否则我会把你们都捏成酱!”他身材高过杰拉德一个头,壮得像熊,两条膀子和杰拉德的小腿差不多的粗。
“你是想试试,对吧?”杰拉德大声的说话,好让这士兵和他的伙伴们都听得到,“那么我们来比赛摔跤吧!由我们这边的一个人对你!但我必须事先声明,比赛只进行一个回合,被摔到地上就算输,不论谁赢谁输,双方都不允许乱来!这是文明的比赛,完全不是挑衅的行为!”
喝了酒的士兵们大声欢呼着同意,酒馆中央的几张桌子被搬开,所有的人围在一起,围成一个比赛场地,对着里面的两个人大声的喊着叫着。
“不能输哦!”杰拉德对刚才的那个大个子说,“这可关系到我们贝鲁尼亚解放军的名誉!”
“放心吧,头儿!俺一定赢!”
两个赤膊的人扭打在一起,虽然王国军这个壮汉力气很大,但解放军这边这个好像也不差。他们粉红的身躯斗牛一样的顶在一起,努力的在推挤对方的同时保持平衡,随着两个人一前一后的缓慢移动,汗水滴到木地板上。旁观者乘着酒性大喊大叫来表达自己的感觉,喊叫出的多是一些极其下流的污言秽语,连没有喝酒的女招待都挤在中间,兴奋的破口大骂。
王国士兵使出了下压的技术,但是没有成功,对方推开了他,但是也因为承受了那一下的猛力而有点摇摇晃晃的弯着腰站不直。这士兵眼看是个好机会,不等对手站起来就扑了上去。可惜他扑得太猛太快,也太自信了,完全没有留意到脚下。解放军的战士侧转身,用脚轻轻勾了他一下,顺着他自己的力道以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将他放倒在地。
围观的人群大失所望,先前高昂的气氛就如同烧开了水面上翻滚的泡沫被一瓢冷水一浇,马上就消失了。他们开始大声的辱骂这失败了的人儿。
“比赛结束!”杰拉德甚至向人群敬了个礼,“那么我们要离开了。”
大汉因为忍受不了同伴们的羞辱而恼羞成怒,他爬起来抓住正要带着人离开的杰拉德。“我还要再比赛一次!我们三局两胜!”
“哦!我们不是说好了只比一次的吗?”杰拉德微笑的说。
“我不管!你是你们的队长吧,恩?你和我比吧!”
“哎,这样可不好啊……是不是一定要我把你打倒了,你才放我们走啊?”
“是!”大汉这个字吐出口,他的下巴立即结结实实的挨了杰拉德一记向上的右勾拳,硕大的身体断线风筝一样的飞了出去好远,最后栽到一张桌子上,把桌子压得粉碎。
他在地上爬不起来。在他的战友们面面相觑的沉默中,杰拉德和他的队员们跨出了酒馆的门。
小房间,因点了许多的蜡而变亮。莱恩和维克多国王坐在烛光下,这次他们坐的位置距离对方不是那么远了,他们坐在一个正方形的桌旁。
“陛下找我来有什么事情?”莱恩首先发问,这次房间没有这么热了,他穿上了全部的衣服,而国王也披了一件夜黑的袍。
“是这样的……您可以给我看看您胸前的项链上那个链坠吗?”
莱恩觉得这个要求很奇怪,但是他还是抽出来给国王看了,光线充足。绿宝石放着碧光。维克多看了很短一下的时间,然后示意莱恩可以收回去了。
他吐了口气,看着莱恩的眼睛说:“真是想不到会是你!……不过,你成长为现在的样子我也很高兴。”
“恩?”莱恩满腹狐疑。
“你是我的儿子,莱恩”他的话音亲切无比,“我给你取的名字是塞特,莱恩大概是我兄长擅自给你取的吧。”
“这……?”莱恩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维克多取下自己颈项上的项链,放到桌上的灯光前,银白金属的链条扣着一个镶绿宝石的项坠,和莱恩的那个一模一样。“这一对珠宝是我和你母亲的结婚证物。”
莱恩没有说什么,让国王继续说,“当年我的哥哥罗德里格斯诱拐了我的妻子,还有刚生下来三天的你,逃出了王城。他非常爱你的母亲,甚至宁愿为此放弃王位。不过这却完全破坏了我的家庭,深深的伤害了我。”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你们。你母亲为什么没有告诉你这些呢?还有我那王兄,他逃走的时候被我射瞎了一只眼睛,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好?”
“我的父亲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我从小就没有见过我的母亲!”
维克多伸手想要抚摩莱恩的脸,被他下意识的躲开了。
“陛下!虽然您说得很多东西都符合事实,但……但这还是不能证明我一定是您的儿子!也许项链的来历中间有什么曲折也说不定!”
“那么告诉我,你的父亲生前是不是独眼?”他说着握住莱恩的手,“还有,你长得这么像我,难道你没有发现吗?这可以说明一切。”
莱恩低头不语,金发遮住了他的眼睛。
维克多不说话,就让他这么沉默。沉默,沉默了很久,发光的白蜡烛发出极其细微的燃烧声,听得清清楚楚。
“回到我身边来吧,和你的弟弟一起帮助我建立一个强大的贝鲁尼亚!”然后他说。
“不!我是贝鲁尼亚解放军的领导人!我……我和您生活的世界完全不一样!这不可能!”莱恩抬起头,此时此刻,他眼神里的情感含义太复杂了,完全描述不出来。
“为了你们推翻国王和贵族的理想?你真的认为那样是建设太平盛世的正确方法?杀了我们这些人,让元老院来掌权?用一个松散的权力体制来管理国家,时时刻刻谨防着上层的各个官僚会不会突然篡夺大权?还有军队归谁管?掌握军权的人会永远甘愿和其他许多的人一起共享权力吗?”
“你不会没有想过这一切吧?这真的是你自己的理想吗,莱恩?一个心中坚信不疑的信念,支持着自己做任何的事情,冒任何的险,付出任何代价也在所不惜,是这个理想吗?”维克多国王轻轻的说,身子向前坐,自己头和莱恩的头靠得非常近。
“是的!这是我的理想!“莱恩愤然而起,“权力松散总比你一人独掌要好!你掌握这么多人生杀予夺的力量,难道不觉得自己经常犯错吗!互相牵制才能够防止一个人为所欲为!军队可以由文官来掌握……”
“自由的权力?”维克多冷笑,“亲爱的莱恩,大多数人不配支配那样的权力!他们中很多人昏庸而可鄙,如果让弱小的灵魂掌握了强大的力量只会让世界变得更糟糕……”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就是昏庸可鄙的?人民是因为卑鄙而渺小还是因为渺小而在你眼中卑鄙?你以为国王真的掌握真理吗!”
莱恩非常激动,以至维克多不得不打断他的话,让他平静下来。
“好了,好了……”他说,“我可不想和我儿子相认的第一次谈话就吵起来。”
“你回卡西亚去吧!我知道这些事情你一时之间也接受不了。你先回去吧,我的儿子,我们已经知道对方了,我们有很多很多时间的。虽然人的时间在我们头顶的神明看来是像毛虫的生命一样短暂,但已经足够我们头脑里有限的智慧进行思考了。你回去好好的慢慢的想清楚吧。”
维克多国王走出了这个小屋,留下失魂落魄的莱恩站在那里发呆,烛台的光映照着他思绪万千的头脑和他的脸。一时间的太多东西堵塞在脑子里,使他变得完全麻木,连国王临走时候在他右脸颊亲吻了一下都不知道。
阿什雷半岛上刮起的海风是温和而潮湿的,虽然气温已经比较低了,但这里的海风吹在脸上也不会觉得像刀刮一样的刺痛。阿什雷比卡西亚靠北得多,但是这里的冬天却也要温暖得多。
飞过一群候鸟向南,这群鸟显然因为某种原因而推迟了它们的迁徙时间,这造成现在它们的生命处于时刻的威胁之下,如果不能赶快飞到更远的南方,气温再下降一点就可以将它们冻死。鸟儿们飞到阿什雷港上空的时候盘旋了一下,大概它们在考虑既然很可能会死在向南飞行的路上,还不如做一次赌博,就在这个出奇暖和的地方停留下来,也许还能够躲过一劫呢!
莱恩望着天空中这些生物为生命而拼命挣扎,心里感到极大的悲哀。他的前方浪花卷起,拍打着岸,海浪一触摸到礁石的铁石心肠马上就伤心的粉碎去了,像雪一样的滑落,但是这礁石的身上也因为水流长年不停的打击而伤痕累累,承受波涛冲击的正面到处是顺着潮汐方向倾斜的深深蚀痕,还有许多被激流打出来的小洞。
波浪和岩石的战斗谁将是最后的胜者?莱恩在思考。突然觉得自己情绪低落得竟然如此无聊,赶紧转过身来,这时发现杰拉德正向自己的面前走来。
“怎么样?”
“我的士兵还在检查,不过应该没有问题才对。”杰拉德的黑色衣服上还挂着些谷草,黑色的头发被海风大力的吹,黑色的脸上的表情是:我恨这里。
“那就好,”莱恩说,“恩,我怎么看你不太高兴的样子?”
杰拉德看起来是不太好:首先脸色就不好看,而且双眼和眉毛也有些不自然的跳动,完全是一副厌烦而有点紧张的样子。
“也许是因为在船舱里钻来钻去太久了的缘故吧?没有关系的。”他看看不远出港里停泊的两艘木板帆船,“我想差不多了,我们上船吧,队长。”
跟随着这时海洋上的东南风的脚步,从阿什雷出发,这两艘商船应该在三天之内可以到达卡西亚了。此时莱恩正站在船甲板上享受清新的冷风,他觉得在舱里头有点晕,浑身上下还有些疼痛,出来以后就舒服多了。
他看着灰色的海水,若不是被船破开的浪的白线向两边散去,莱恩只感到船在抖而不是在向前航行,他眼睛有点花。
“看来我不能当水手,水之奥莉维娅不喜欢我。”他想,看着四下无人,从怀里掏出一封皮纸信封的书信。
这封信在他怀里揣了好几天了,是维克多国王写给他的信,在他离开飞龙城的时候宰相亨德利斯赶来亲自交到他手里。他不愿意看,因为他现在心里已经足够混乱了,在看这样一封信又有什么帮助呢?——不论信里写的是什么。可是他又觉得不能不看,因为这几乎肯定是他父亲给他的书信,而他还不了解这位父亲,他无法就这样把它丢到海里。就像杀人犯不得不登上绞刑架一样,他不得不看这封信。
所有的这些念头只使他犹豫了一瞬间,然后他拆开信封。
“
莱恩我儿,是圣父的慈悲让我找到了你,而你居然还是王国敌人的领导者。你能够考虑清楚自己的立场真是太好了,一定不要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我在王城等待你。
父
”
简短字句的意义太模糊太奇怪了,莱恩看了好几遍,完全不明白这是想说什么。信纸被迎面来的风吹得弯曲变形,这是从比东方大陆的塞诺比亚王国还要遥远的国家来的纸,据说由木材捣浆做成的,很软很轻很薄很平整,写起来比羊皮纸方便得多,大陆上还没有这种纸的制造技术。
他最后再看了一遍,怕自己漏了什么关键的词语。看完以后没有发现什么,他轻轻的撕了信纸,撕成细小的碎屑,然后扬手丢向船舷外的大海。白纸屑在飘落,像一大群蒲公英花一样一起出发,最后在风中散开,掉到海水里,一眨眼就不见了,有些飘回了甲板上,不过那也不要紧。
莱恩真的很不情愿撕毁这信笺,他很想带在身边,再多读几遍,也许能够领悟到什么,但是他是不能把这东西带回卡西亚的。莱恩现在已经明白了,他已经接受了自己是维克多一世的儿子这个事实,只是不能接受这种对立的立场。他撕了信,心里却留下了巨大的阴影,一方面是因为这些含混晦涩的字句的还在脑海里困绕着他,另一方面他不断的想着迪斯,玛利亚和贝鲁尼亚解放军,自己怎么会突然陷入这样矛盾?
“我的看法是:你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而你所不知道的过去身份,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早已经不是‘一段过去’了,如果有一天你找回了它,它将变成一个插入的事实,挤进你的世界。也可能好,也可能不好,就我本人来说,我不是害怕未知——相反,我十分喜欢探求未知——但反正我是害怕出现这种不连贯的逻辑。”
他回想起那晚尼巴斯对他说的话。
在暮色中,船只进入卡西亚港。
玛利亚在岸边迎接莱恩,她看到的莱恩虽然只坐了三天船,但整个人看起来老了十岁,连头发胡子都没有整理,好像都失去了光泽。
“老天!这么搞得这么狼狈?”玛利亚抱着莱恩。
“大概我不适合坐船,”他说,“你哥哥呢?”
“他昨天早上走了,丝兰那里出了点事,好像是一大窝山贼冬天里没吃的,所以就倾巢而出了,搞得那里鸡犬不宁。他怕阿箩塞尔在赶贼的时候遭北面城里王国军来趁机打劫,所以带了许多人过去了。”
“他知道休战条约的事情吗?”
“已经知道了,不过他说不能完全信任那些人。”
“当然,怎么能相信一张纸?”这时,杰拉德从莱恩背后走来。
“怎么样,杰拉德?走这一趟辛苦吗?”玛利亚向他打招呼。
“不累,”其实他现在眼眶深陷,像得了病一样,“莱恩队长,船里的东西现在卸下吗?”
“我想他们没有准备仓库吧?这个消息他们还不知道吧。”莱恩说。
“哦?船上装了什么?”玛利亚立即问。
“是国王送给我们的粮食,以表明他的善意。”莱恩也立即回答。
“对啊,没有人告诉我们这个。”
“那我们不能把这么多东西放在港口过夜啊。”杰拉德说,他像有什么心事一样的沉重。
“就留在船里吧,明天再卸下来。”
莱恩回去倒头就想睡,他在船上又颠来颠去的睡不着,现在落地以后马上就不想再睁着眼睛了。玛利亚伺候他睡觉,看他疲倦的样子也不好再要求什么了,她帮他除去衣物,吹灭了灯,吻了他一下就出去了,留下了她身上清淡舒适的香水味道,这是莱恩从来没有从她身上闻到过的。
冬月淡淡的白光斜斜的投影下来,偷偷的穿过木窗,像缓缓流水一样柔柔的泻到莱恩的床边。海湾的夜恬静安宁,浪潮在岸边轻轻的爬上爬下,发出哗啦哗啦的清音,这有规律的声音随风传来,听起来好似海的司祭弹奏着竖琴在轻声赞美着奥莉维娅女神一样。
他模模糊糊的呼吸着这一切,在美妙的黑暗包围之下,昏昏沉沉的进入梦乡。
卡西亚在燃烧,黑的海水倒映红的火焰。
流动着的火呼啸着从一间房屋窜到另一间,身着破烂白布睡衣的妇女抱着孩子从房间里逃奔了出来,她吃力的跑动,太慢了,被赶上的一斧头砍倒,武器陷入了女人的后背渗出血。孩子掉在地面上,被摔疼了,哇哇哇的大哭,士兵被哭声所激怒,一下子就竖着从上向下剖开了这孩子坐着的身体。
莱恩已经砍杀了好多王国兵,但是士兵们仍然像蚂蚁一样从港口一队一队的冲上来。他想到卡西亚港口旁边的基地去,但是在逃命的人潮中逆流而下使得他有点寸步难行,有几次他都差点被迎面奔跑来的人所撞到,然后被疯狂的脚步踩死。
避开了人群,穿过小巷向下,他来到了解放军卡西亚的会议大屋。这座用砖和木头建成大房子已经被烧得坍塌了一半,一根大柱子还立在那里吃力的支撑着剩下的部分,它表面也在冒着火。木料被火吞噬,然后自己也不争气的被点燃了,中间那些不可燃烧的石头偶尔从火苗中探出焦黑的头。莱恩身子无助的转了一圈,看看还有什么人在,他只看见几十具解放军的尸体,有些还能够辨认出来,有些则已经被火焰覆盖了,正在燃烧。看来这里已经被肆虐过了。
“莱恩!”他听到玛利亚的声音从背后传了。
在那燃烧的站立柱子的旁边,他看到了玛利亚。这不是那个深爱他的温柔热情的玛利亚,而是一个两眼喷射着仇恨的火光的玛利亚,她正架开弓,锋利的箭头对着莱恩。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莱恩!这是为什么?!!”
“什……什么为什么?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有王国的士兵!”莱恩语无伦次,他从被声音惊醒而从床上跳起来的那一刻开始,到现在头脑都无比混乱。
“为什么会有王国士兵?你当然知道为什么!现在我也知道为什么了!”玛利亚胸脯起伏不定,胸口上有一到刀伤,伤痕不是很深,血已经几乎不流出来了。她是在急速的说话,丢下一团纸,纸团滚到了莱恩的脚下。
“
莱恩我儿,是圣父的慈悲让我找到了你,而你居然还是王国敌人的领导者。你能够考虑清楚自己的立场真是太好了,一定不要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我在王城等待你。
父
”
一模一样的纸,一模一样的话,一模一样的笔迹,莱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
“所以你带了两船士兵吧!啊,王子殿下!……杰拉德太犹豫了,他太信任你了!他把这封信交到我手里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杰拉德交给你的?!杰拉德……啊!是他!他是叛徒!!我们船上的士兵都是他的手下,只有他才能够办到!他是国王的奸细!他人呢?一定已经逃走了!”
“不要侮辱我死去的战友!他就在这里!”玛利亚用眼神指示地上的一堆火,如果仔细的辨认,好像是一个人形。
“他刚才在我面前被火焰魔法烧死了!就在我的面前!因为你的出卖!”玛利亚吼叫。
“不可能!这不可能!!这封信我已经毁掉了!只有他窜通了国王才可能拿到另外的一封……”
“这封信你已经毁掉了!!啊——!!!!”玛利亚眼泪夺眶而出,她发出凄厉的尖叫,她身体剧烈的颤抖,射出了弦上的箭矢,射出了她的绝望。
箭头结实的扎进了莱恩的左肩,有一种痛苦让他痛得曲膝半跪在地。
“我……没有背叛你……我没有背叛你们啊!虽然我不知道是谁把士兵藏在船舱里的……但不是我!我不习惯坐船,海上的时候都睡在床上……我不知道是谁做的,我不知道啊!……”
玛利亚什么都没有说,她看着莱恩,任凭泪水滑落,披散的红发在肩头轻飘。
“啊!!”突然,一枝箭从玛利亚的背后飞来,从腹部穿透了她。她向前倒下了。
一栋房子,几十米远,屋顶在烧,其他还完好。一个弓箭手躲在墙角柱边,阴影和反方向的火苗掩护了他,所以他发出飞箭就得手了。
“!!”莱恩什么话都没有说,他提起剑,冲上两步,朝着这正要逃跑的士兵砍去。
虽然他们相隔不近,但是士兵还是没有逃脱。这道斜着的剑气卷着强烈的气旋,撕裂前进道路上所有舞动的炎和其他障碍,呼啸着扑了过去。将偷袭者的上身刮到了十几米远的水沟里,下半身喷着大股的血和内脏,向前扑倒,与此同时,他身边的粗大柱子倒了下来,燃着的顶子立即压垮了所有的结构。
“莱恩……真的不是你吗……”在会议屋外柱子没有着火的这一边的墙角下,玛利亚躺在莱恩的怀里,莱恩砍断了她背后插着的箭杆,但是不敢拔出她身体里的的箭头。
“恩……不是……如果是我,……我不早就逃了吗…………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国王的儿子……”莱恩呜咽起来,他紧紧抱着玛利亚,说话的声音非常的轻。
“好……我…我相信你…,”玛利亚颤抖的说话,“但是……我要…我要死了……我多想和你一起…查出真凶啊……”
莱恩在玛利亚胸膛上哭,金发垂到她的胸部,眼泪掉到乳房上,流进她的伤口里,又使她一阵痉挛。
“你快走吧……不要被军队抓着,”她有气无力的说,“……到丝兰去找我哥哥,他…他会相信你的……”
“不!没有会相信我的,除了你!”莱恩抱着她哭喊,“没有人…没有任何人!我那里也不去!我们就在这里吧,房子就要塌了,我们就在这里。不要分开了!”
“你要活下去!”她突然变得有了活力,眼睛也开始放光,说话清楚而连续,“你要洗去你的冤屈!”
“……虽然我也不知道你心里经常想的是什么,但是我相信你!为了解放军,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我!你不能死,不能陪我死在这里!你要答应我,你答应我!”
莱恩抽泣着点了点头。
玛利亚眼中的光又变得柔和起来,脸上露出淡淡微笑,在一点光一点影的修饰下,她的面容非常非常的美丽。
他们长时间的互相看着对方,玛利亚抬起手来,她想抬起来摸一摸莱恩脸颊下巴的金须。但是她没有办到,纤纤细手在半空坠落下来,落入她受伤的柔软胸膛,她胸前悬挂的一个铜铃铛被震动了,在玛利亚的头发最后从石头地面飘起来那一下的同时,发出了“叮”的清脆一声。
“啊————————————!!!!!!!”
狮子的怒吼响彻云霄,飞到了星月之上。无处发泄的巨大悲痛回荡在卡西亚的屋顶上高高沸腾着的火焰的上空,冲出了海湾,冲向漆黑的海洋。
天亮了,天气难得的晴朗。残垣断壁、黑墙碎瓦、赤红的缓缓的水渠、青绿的死尸的脸………这一切都在残酷无情的阳光的卖力照耀下清清楚楚的摆在活着的人的眼前。士兵们努力不去看,但是面前就只有这些,没有其他的什么东西去承受目光了。
他们表情都很难受,不停得清理卡西亚被堵塞了的街道和街口,阻塞物只有一样:尸体。山积的尸体让街道瘫痪,士兵们只好把这些硬邦邦的人体从堆上慢慢卸下来,一个一个的搬走。真是一件令人作呕的狗屁活儿!
“卡西亚,海的女儿
晶莹的海珠是你的笑容
那蔚蓝的额冠,承载着财富
在你睡眠的柔榻上,怀抱着的是繁荣
闪光的波浪是你的双手
平和的风随之而来
给予你的儿女们永远的怜爱
…………”
夜幕终于垂了下来,卡西亚市的道路上没有声音,躺在那里的只有白天没有收拾完的死人,海港附近这里尤其是一片狼藉。
有脚步声!一个人影显现了出来,是穿着紫黑的袍,他在慢慢的轻轻的走着,一边还念着恶魔战争的史诗:
“喧闹的战场的上空,
驾御着五翼魔龙的迪蒙沙在放声的笑,
青色的魔鬼正撕开那肢体,大口咀嚼,
珊红的鲜血,拌着痛苦的尖叫在一起,象征着人们的恐惧……
…”
突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停了脚步。
“——恩?”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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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皇家骑士团
第一部 心之猎人
第二章 战争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第一节
“怎么会这样?”古尔中校看着自己的军队在溃败,“只要拿下了克罗扎我就一定会提升了啊!也许会被提为德兰诺将军的副官的!”这个时候,他又远远的看见前方的两个士兵中箭倒下了。
“也许会被直接升为将军的啊!”他这样咬牙切齿的想,额头马上开始就冒汗了。
”不要这样!大人,您不要去!“古尔的参谋拦住他,而他正提剑上前去亲自作战,“已经不行了啊,已经没有办法攻入克罗扎了!大人,我们退兵吧,再晚也许都不能全身而退了!”
古尔一把甩开他,冲了出去,参谋痛苦的使劲摇头,摇掉了一片头上帽子的装饰羽毛。
克罗扎镇的房屋全部都是由灰白的坚硬石灰岩石砌成的,现在,站在这岩石屋顶上的弓兵们不停的向下射箭,将大量的王国军士兵射伤,或者直接钉在地面的泥土里,虽然他们中几个运气不好的人也被对方从下面打上来的飞矢或者石块打死打伤了,但是大部分人都没有受到任何的袭击,正在流着汗快乐的杀人。
“你就是隆特扎的那个古尔吧?真是不要命了呢,我还以为你早就逃了,哈哈!”罗迪克在和古尔交了一剑以后大笑,其实他现在虎口发麻,即使这场仗已经打赢了,他现在也必须要先干掉眼前的敌将,而这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
“哼!你就是罗迪克•奥德里卡!杀了你我就可以获得胜利!”古尔直看着罗迪克,完全无视他身边的士兵正在逃跑的事实。
“贝鲁尼亚的军官和士兵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现在我要亲手砍下你的头祭奠卡西亚的亲人!”眼中暴出赤红怒火的罗迪克扑了上去。
罗迪克和古尔打作一团,他们以疯狂的速度劈砍,但是只能砍到对方手中的武器,然后移动方位和角度砍出下一刀。如果现在有人闲在一旁观战的话,他一定觉得这两个人的现在状态都极不正常:张大的大口、扭曲的脸部肌肉、好像要撕裂了一样的眼角——不像是将军在斗武,而像是有血海深仇的亡命之徒在拼命。
其实罗迪克这样做是很冲动而不实际的行为,因为如果不是他和古尔一直保持这么近的距离,这位王国军将领早就被四面八方飞来的锐箭扎成个刺猬了。
“大地的精灵诺姆,深泽的死境里暴躁的绿色妖精!请将你的力量化作坚硬的棱角,顺从我魔法的意志,碾碎面前丑恶的活物!”
当古尔用全力架住罗迪克刀剑的时候,他看见罗迪克背后飞来了十几块巨大的岩石,岩石旋转着,锋锐的石棱像猛兽凶狠的利齿。岩石在就要碰到罗迪克身体的时候突然改变了方向,转了一个大弧直扑向古尔。
是可以分辨敌我的精灵魔法!?——这是古尔活着时候最后的意识,因为他已经不可能躲避了,立即被迎面的巨石砸到地面上,砸得血肉模糊。
“谁要你多管闲事!我要亲手杀他!”喘着气的罗迪克对后面跑上来的罗宾说话居然带着火气。
“你…不要废话!……快…快带兵去追敌啊!…都……都要跑光了……”罗宾说话上气不接下气,发动精灵魔法实在太耗精力。
“快去!”他一屁股坐在墙根下,丝毫不在意身穿的由名贵丝绸制成的淡绿色精致法袍被黑黄的泥土弄得这么脏。
“快去!”罗宾埋下头呼吸,同时向罗迪克做了这个手势。
丝兰的夜空上黄色的月亮在不时的眨眼,飘来飘去的云使她不能好好的看清楚下界正发生了什么,现在一定让她觉得不胜其烦。不过,现在的丝兰安静祥和,点点灯光,并没有发生什么值得露娜女神关注的事情。
三天前可不是这样,贝鲁尼亚王国军队出动两千之众扑到这里,受到了解放军的顽强反击,他们甚至一度攻进了城市,占领了丝兰的一个角,但是在随后城市的巷战里中了迪斯安排的千奇百怪的埋伏,受到了各种各样的打击,吃尽了苦头后被赶了出来,损失了好几百人,悻悻的收兵回到贝鲁塔力斯城。
房间里只有一个人。迪斯正坐在一把小木椅上,他默默的看着黄木桌上的烛光,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还是在等什么。他手里有一块小小的方手帕,这手帕看起来又旧又脏,因为经年的污渍而变了色所以无法洗出原来的洁白,四个边上绣了一点红布。迪斯现在把这手帕攥得有点紧。
咿呀——门开了,阿箩塞尔走了进来。她穿着淡雅的蓝灰套装,有点像武道装,但是却没有那么的刚硬。衣料是紧身的,贴在她的皮肤上,表现了阿箩塞尔的曼妙曲线。
她关上门转身就准备说什么,但这个时候她看见了迪斯的眼神,于是吞下了嘴边的语言,静静的走到迪斯身旁坐下,轻轻的靠着他,双臂环抱着他,任由幼黄的灯心抛洒沉默的哀伤,抛洒到木桌上,抛洒到她和迪斯的身上,抛洒到屋子里的各个角落。
“罗迪克那边的消息过来了,没有问题,隆特扎的古尔还被他杀了……”阿箩塞尔终于开口了,她在迪斯耳边吐气非常轻柔。
“恩……我想也没有问题,克罗扎易守难攻,他们在隆特扎只有那点兵力……罗迪克准备好了就不会让他们得逞的…”迪斯也慢慢的回答阿箩塞尔,他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迪斯……,”阿箩塞尔迟疑了一下,“你还在想玛利亚的事情……也许她真的安然无恙呢……毕竟没有人回来报告说看到了她的尸体…………”
“哎……她死了!……如果现在都还没有到丝兰来,她就不可能逃脱了卡西亚的浩劫……那里现在血流成河尸积如山,哪里还找得到尸体……”
“也许…也许她逃脱了!她正在来丝兰的路上,也许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搁……”迪斯转过脸来看着她,苍白的他眼里闪动着泪花,阿箩塞尔不再说什么了,她只是紧紧的抱着迪斯。
“…………我好想啊…好想念和她一起吵架拌嘴的时候,……只是十几天前的事情而已……如果能…玛利亚在……我这十几年都被她骂也值得了…………”
“不要说了!……求你……迪斯……别说了!”阿箩塞尔的脸颊滑过晶莹的泪水,点点的滴落到木板地上,婉转如梅花殒枝头.
她拼命吻着迪斯,最后堵住迪斯的嘴.
苍莽纵横动草地,烟波浩瀚飞云天。歌鲁波草原。
砍,杀死…砍,杀死……躲避!砍,杀死……
“援军来了!”正陷入包围圈的里德看到了后方贝鲁尼亚的飘扬的军旗,顿时他全身上下激起了无穷的力量,一次又一次挥出了又快又狠的刀。
草原上的这场战斗已经持续了半天了,独立负责抵挡这一战局的里德佣兵团对抗人数大大超过自己的拉德尼亚正规军,损失已经相当的大。不过这个时候贝鲁尼亚方面看来已经结束了草原北面的战斗,终于赶来支援他们了。
军队像潮水一样的拥在一起,撕杀着,为了国家,不准确的说是为了自己下一刻的生存。
春天的原野上野草的花在纷飞,白花花的在碧绿而安宁的浅草地上舞动着,像一个可爱的十六岁少女出来踏青,一边唱着歌一边小鹿一样欢乐的蹦蹦跳跳,完全没有理会旁边那些喊叫的生物,以及他们死的时候四处飞溅的血。
“哎呀!春天真是个杀人的好季节!”里德坐在马上,夸张的伸了个懒腰,使得自己甲胄上遍布的血污溅了出来,又腥又臭,马下旁边的士兵都赶紧躲。
“我们的损失怎么样?罗德?”他问他身后的一个骑士。
“损失了一半,不过几个队长都还好,只有亚雷的腿上受了点轻伤。”那骑士说。
这骑士有一头棕黑的头发,头发下是一张威武的脸,二十八九的光景,颜面上的纹路表明他还是经历过一些风霜了,眉毛下棕黄的瞳仁很大,但并没有散发出太多战斗胜利的喜气,他现在背着一把大剑,握剑的右手用一块布条缠绕起来,最外层的手腕上又绕了一条手链,挂着一个小铃铛。
“嘿!罗德里格斯!你听起来不怎么很高兴呢!怎么?觉得我们损失太多了吗?我们打到这个份儿上已经很不错啦!他妈的!拉德尼亚士兵像蝗虫一样的多,杀都杀不完!哎呀呀,老子我已经杀得腰麻手软,有几次都差点掉下马来,去见圣父了,他奶奶的!前提是如果圣父他愿意接纳我的话!哈哈!……幸好菲列克王子有良心,知道过来救我们。不过,他当然是不能让我们都去死的了!那样还有谁来给他保卫歌鲁迪亚呀!哈哈!恩,老子还是要去找他拿大把的抚恤金!为了我们战死的兄弟!哈哈!”看来里德现在显然还没有开始为自己战死的兄弟而伤心,而是完全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了。他接着对罗德里格斯说了很多话,说得自己的黑发都激动得跳个不停。
“……哎呀!我现在好想喝点酒啊!打了胜仗以后喝酒最爽快了!不是吗,罗德?……恩,最好是那种瓦雷利亚来的葡萄酒!呵呵,大口的喝葡萄酒啊!谁他妈的说过葡萄酒一定要用玻璃杯小口的喝!嘿,优雅?去他妈的王公贵族的优雅!……”
作为一支军队的领袖,又已经四十几岁了,里德•索尔尼亚辛的话真不是一般的多。莱恩一边听着一边这么想,他也很累,没有心情也没有力气去听里德在讲什么。
“……那么,我们回歌鲁迪亚城里去吧!……”莱恩突然从这无穷无尽的废话声的堆砌中感知到了这唯一有意义的话语。他立即拉了一下缰绳,掉转了马头。
歌鲁迪亚城载歌载舞——在被围困和半围困了这么久以后,在人人都已经感觉到绝望的时候,这一仗打得特别的漂亮,不但完全救下了歌鲁迪亚,给贝鲁尼亚长了脸,而且重创了敌国的士气,虽然还不能把拉德尼亚军队赶出国境去,但至少短期可以无忧对方来袭了——从城主到平民都拿出钱财和食物来,在家里、在街上、在城堡里——在任何地方举办庆功宴会,款待这些凯旋的英雄将士们。
莱恩跟在里德后面走进了城门,夹道欢迎的城市居民震天的欢呼真让他吓了一跳。他们对着里德和他的士兵们致敬,抛洒着盐和花瓣,妇女在尖叫。人群里还有一个诗歌团在大声咏唱着为这次胜利谱写的赞美诗歌,他们虽然被特别的安排在最靠大道的前方,离莱恩走过去的时候大约不到一米远,但是他还是听不到他们到底在唱什么。
“那么,王子殿下,里德先生,还有在座的先生们,让我们举起杯,再一次的为这伟大的胜利而干杯!”华丽的长方宴桌前的桌头前,城主手持水晶的酒杯,站起来祝酒。菲列克王子和里德分别被安置在主宾和次宾的席座上,他们也站了起来,莱恩和佣兵队以及王国军的其他将领也都站了起来。
莱恩看了看菲列克:他有棕黄的头发,明锐的眼睛,秀丽的鼻梁,精致的薄薄嘴唇微微上翘,此时此刻他正在谦虚的浅浅的笑——他长得不怎么像维克多国王,也许他比较像他母亲一些。
而在他一旁的那个里德正在咧着嘴哈哈大笑,虽然他赴宴前也学习过一些礼仪,可是宴会里这些细微周到的礼节和处理这些礼节的必要气质他实在是没有办法模仿,喝了两杯酒就露出马脚。不过菲列克王子好像并没有感到受到冒犯,反而,他看轻轻的不在意的目光好像是母亲原谅犯了小错误的孩子一样的在瞟着里德。莱恩心里有点热乎乎的异样感觉。
“哎呀呀,还是这里好!他妈的!我可被那个宴会憋坏了!我真是他妈的浑身都不自在啊,简直都不知道城主和王子在和我说什么,可是他们偏偏又没事儿就凑过来和我说点什么玩意,难道我看起来像是个这么多话的人吗?”里德一边说话一边摇头一边拍大腿,声音洪亮,虽然酒馆里热闹非常,但是莱恩还是觉得至少四分之一的人可以听到他在抱怨。
”……恩,我就听清楚了一句,王子说他的老师德兰诺将军也许不久就要带领一支部队过来支援了,然后怎么怎么的……”
“……我说啊,罗德你对这些倒是玩儿得很转啊!我看你自始至终都自若得很啊!”里德突然结束了自言自语。
“我又不是主宾,只是没有人来找我说话罢了,也许他们觉得我不像你看起来是个能言善道的人吧……”
“……我真的很能说话吗?我不觉得啊……啊!姑娘!给我们再来两大杯麦酒!”里德说话的时候一位女招待走了过来,于是他招呼了她一声。
“阿唷!是里德先生呀!我真是太感谢您了,您救了我们全城的人呢!我崇敬您极了!”红衣的姑娘发现了里德,她立即扭呀扭的走了过来,端酒杯的时候身体在里德身上蹭啊蹭,虽然男人的手掌正在她屁股上不停的摸啊掐啊,但她一点也没有拒绝或者要收小费的意思。看来她确实很崇敬里德。
“里德,我有件事情要和你谈,”莱恩趁里德目送姑娘离开正在回味手里的感觉的时候赶紧说话。
“恩,什么事情啊?”里德回过神来。
“是这样的,我想要离开歌鲁迪亚了……”
“什么!”里德不等莱恩把话说完就拍了桌子。“你要离开?!可我们和菲列克王子的协议还没有结束,那你的意思是要离开佣兵团了?”
“哎,佣兵团必须履行自己签定的协议,所以我想我必须离开你了,里德。”莱恩看着里德平静的说。
“为什么?为什么呢?!我知道我答应过不问你的来历,但至少告诉我离开的理由吧?”
“……原因是我不想再为贝鲁尼亚王国军队战斗了……而且我还有点自己的事情要做……”
“是这样啊!……哎,当一个战士说了他不想为谁战斗了,我想那就是这样了……”里德一脸的无奈。
“罗德里格斯啊!我觉得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佣兵了,我原本准备马上就让你当副团长,以后把这个兵团交给你来带领的……”
“谢谢你,里德。不过看来不用了。”
“那么……你准备去哪里?”
“……去南方吧,我想去南方做点事情……”
“你还要当佣兵吗?”
“不了,可能永远都不了……”
“那太好了!”里德突然的反应有点让莱恩震动,“要是你到南方去当了贝鲁尼亚解放军的佣兵,我真怕我们有天会兵戎相见呢!不会这样就太好了!哈哈”里德笑着拍拍莱恩的肩头。
“应该不会吧……”莱恩苦笑着嘀咕的说。
“好吧,我们这些人就是这样,像草原无根的蓬草一样,飘来飘去的,即使不死有天也会飘散,他妈的!”里德把最后一个词狠狠的说了出来。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是很长,但我很喜欢你。我一定会想起你的,罗德里格斯!”
“我也是,里德。”
“那么我们现在走吧,”里德站起来,他叹了一口气,“我不想再喝了。我还得去看看我们那些受了伤的兄弟,把王子的抚恤金给他们。”
莱恩也站了起来,这时候酒来了,里德看都没有看一眼就丢给那女孩两个银币,他和莱恩快速的走出了酒馆的大门,没有一丝犹豫。
“去哪里呢……?”莱恩在季春的夜风中仰天长叹,心里默默的想。这时他看到了漫天的星斗,北斗七星很明亮,还有天穹最南端的脚下隐隐约约的出现了十字星。
从歌鲁波草原中部的歌鲁迪亚出发去南方,如果不想越过托纳斯和佩德里如斯这些崇山峻岭的话,那就只有向西走,然后向下经过贝鲁塔力斯城南下。莱恩不想去翻那些山,所以他西行来到了草原西端的哥里德城。
“为什么要杀死我父亲!”努比娅•阿格愤怒的指责正站在城门前的城主克里克斯。对方身边有很多的士兵,但是她这边手拿武器的族人也不少。大家都因为族长被害而义愤填膺,这种义愤集中到了努比娅的身上和脸上,使得她的身躯和脸庞的肌肉紧绷,黑发颤动,眼睛里爆发出赤红的仇恨。
“因为你父亲煽动你们哥特人叛乱,反对国家!不要忘了你们是贝鲁尼亚的臣民,陛下已经给予了你们极大的自主权利!可你们居然胆敢反抗兵役!”克里克斯说话不快不慢,骑在马上连衣角都一动也不动,紫红色官帽下的脸没有表情可言“现在叛首已死,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我就向陛下启奏不再追究责任,而努比娅你,还可以接任你父亲的族长地位。”
“我不会相信你的!你说你愿意和我们谈判,结果居然杀死了赴会的父亲和哥哥!你凭什么再让我们相信你克里克斯!恩?”
“哎呀呀,努比娅呀。杀死你的父亲和兄长那不是我的主意啊,陛下已经下了密书要诛灭匪首,我也是没有办法呀!我还上书使你免受牵连呢!”
“你不要拿国王陛下来当挡箭牌!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搞得鬼!国家的兵役我们哥特人当然是服从的,但是为什么去前线打仗的士兵全部都是我们哥特人?在这里我们哥特的人数不是最多的,为什么你征兵就征招我们的人?你都快要把我们的男丁抓光了,你到底什么意思!”
努比娅说到这里已经愤怒得喘不过气来,她停顿了一下,“我们哥特人向来安分,从来没有反对过国家和这里的城主,为什么你一到这里来就处处针对我们,害我们?”
克里克斯的脸一下子就阴沉了起来,他大声的说话:“你们哥特人个个持强斗狠,目无法纪,到处滋害良民,男女老少都是匪类,还敢给我说安分?既然你们冥顽不灵,就不要怪我不客气!给我上,杀死这些叛国贼!”
他身后的几百王国兵一拥而上,拿着盾牌提着枪,冲向对面的哥特人。哥特人其实还多一点,他们也手持一些虽然粗糙但用来杀人是足够了的铁器,但是他们没有防具,不过更为要命的是:虽然哥特人骁勇善战,但是这次却是决心不足,面对呐喊着冲过来的王国士兵没有做好迎战的准备,不一会就方寸大乱,努比娅也只能指挥着他们撤退,减少一点损失而已。
暖月,笼罩在哥里德城外不远哥特人的军营上面。这个军营搭建得很粗糙,连木围墙都修得歪瓜裂枣,简直只能称得上是一个帐篷营地,零星的点了几把火,警惕的哥特战士一队一队在不停的巡逻着。
健硕的那鲁作在帐里的地上磨着自己的刀具,他赤黄颜色的肌肉非常发达,磨动的时候隆起的胸肌好像要涨出自己无袖开领的粗工短毛皮衫。
“现在怎么办呢?我们的粮食都在城里,这样是坚持不了多久的啊。”他说话。他是在努比娅的帐篷里磨刀的,所以是在和她说话。
“我…我也不知道。你也知道,我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啊!以前只是在父亲和哥哥的手下作战,……我只会冲锋杀敌而已……”
“那怎么不采用我的计策,努比娅?反正你也没有其他的办法!”那鲁不耐烦的说,这时他脱掉上衣,显露出自己铁塔一样的身材。
“老天,那鲁!你那也叫计策吗!?你不过提议我们直接冲过去攻进城门而已!”努比娅看起来比他更不耐烦,“还是等一等那位剑士吧,他说了今晚一定给我们想可行的一个作战的方案出来的。”
“我们的人比城里士兵多!你怎么知道我的办法就不行,努比娅!那位剑士!你怎么知道他就一定有办法?你怎么这么信任一个陌生的外族人,而不愿意信任我!”那鲁愤怒的吼叫。
“这不是在草原上和他们打仗!除了城里的士兵,我们还要和城墙的石头、城门的木头作战!那些士兵一交锋不利就会退到城里去!至于那位剑士,我不是全心全意的信任他,我是没有其他的办法,而且我也觉得他是可以相信的!他以前在前线的里德佣兵队里作战,是一位很勇敢也很聪明的战士,当时打败拉德尼亚军队的时候我都听说过他的名字!”努比娅也被激怒了,她针锋相对的提高了嗓门,大声急促的说话使她漂亮的桃唇变了形,洁白的牙齿都露了出来。
“我不相信他,难道相信你那鲁?你有什么智慧吗?你只是有几斤蛮力而已!我不能听任你带领我们的族人去送死!你简直是族里最原始信条的化身,你真是克里克斯说对了的那种哥特人!谢天谢地现在我们族里你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你说的话真的是一点意义都没有,只能让人厌烦。我宁愿听罗德里格斯先生说一天的话,也不想听你说一句!”
说到这里,努比娅突然发现那鲁眼眶红了,他好像忍不住要哭了的样子。努比娅赶快走过来,蹲下来握起那鲁的大手。
“那鲁……你怎么……哎,我从来不知道你还有眼泪可流的啊……不要这样,你是哥特第一勇士,你这样被其他人知道了怎么办?”
“努比娅……,”那鲁咽咽呜呜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你不知道……我……我今天……看见你看他的眼神以后我有多么……多么的……伤心,我……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会那么的难过……”
“哦,那鲁,”努比娅轻轻的抱着他坐着的伟岸身躯,简直像是在哄小孩,“你不要这么傻了,我不过才见了他一面而已啊。”
“你喜欢他!你一看见他就喜欢上了他!你不要以为我迟钝得连这都看不出来!而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这……可你也知道我并不爱你啊!那鲁……”
“可为什么你竟然看他一眼就被迷上了?他和我长相不都差不多吗?他还没有我强壮!他又不是另一个……另一个样子的人!为什么你天天看到我都不愿意和我多说话?我…我也愿意等你回心转意啊!可…可是……”
“这……”努比娅自己都迷茫了,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的正走过来的脚步声帮助化解了一刻的尴尬,努比娅一下子弹到了一边,那鲁也赶忙埋头继续磨刀。
“罗德里格斯先生!”莱恩一走进来,努比娅立即就叫他的名字。
“努比娅小姐晚上好!啊,还有那鲁先生!您好!”莱恩向两人问好,努比娅点头致谢,那鲁不敢抬头。
“那么,罗德里格斯先生,您有了计划了吗?”努比娅赶快问。
“是的。”莱恩点头,“这是一个很简单的计划,非常简单,但是我确信能够奏效。”
“哦?说来听听!”旁边的磨刀声停了,那鲁说话,他已经基本上恢复了常态,声音又是那个那鲁了,脸上的痕迹至少在现在这样的光亮下不容易看出来。
“恩。是这样的,我发现这里的伤员不少。明天您把更多的人包扎成伤兵的模样,然后去叫城,城主克里克斯迎战的时候看到这个样子一定会有所放松的,然后在冲锋的时候,叫他们立即全部脱掉包扎,这样对方的阵营一定会产生短时间的混乱的……”
“这样就可以取胜了?”那鲁打断了莱恩的话,他的神色和语气都充满了轻蔑。
“不!当然还不能,但是可以趁这个时候,偷袭他们的主帅也就是克里克斯。他们只有这点人,阵营的厚度有限,而且克里克斯又不会武,我一定可以一击得手,这个任务就交给我来完成吧!”莱恩注意到了对方的意思,不过他自己并没有对此作什么反应,说话还是很平和。
“你一定可以吗?”那鲁继续追问,“连我对这样的袭击都没有多大的把握!”
“我一定可以的,那鲁先生。”莱恩继续说,不过语气也不是那么稳定了,“如果不能得手,那我就会陷入斗志昂扬的敌阵之中,那我就死定了,你应该相信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做轻率的赌博。”
那鲁无语,因为努比娅正狠狠的看着他。
“然后您就大喊着带领士兵拼命的冲过去,这接连的打击必然可以摧垮他们的战意,那些王国兵不过是些没有见过大场面的守城小卒罢了。这样可以立即攻破敌阵,而几乎没有什么伤亡。”莱恩对努比娅继续解释自己的计划。
“我认为这个计划可行!”在沉思半刻以后,努比娅坚定的说,“只要杀死了克里克斯,攻破哥里德就没有问题!就照先生说的办!”
“真是太感激罗德里格斯先生您了!竟然要您为我们这个和您素昧平生的小部族而冒生命的危险,您已经赢得了我们哥特人永远的友谊!”努比娅握着莱恩的手,眼里充满了感激之情,不过莱恩觉得他还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到了其他的东西。
“哈哈哈———!”克里克斯骑在马上大笑,他笑的时间太长,以至他的士兵都跟着笑了起来。
“努比娅啊!你看看你的族人都被打成什么样子了?现在只有你骑的那匹马还算是个样子了!你现在引颈就戮吧!这样我还可以饶恕你那些可怜的哥特同胞,当然如果他们伤势恶化而死可不关我的事!哈哈——!”
“休想!我将和我的同胞同生共死!”努比娅这边确实是个伤兵营,除了最前排的战士看起来还没有受伤以外,其他的身体各部位都包裹着红黑的、黄黑的伤布。
“好吧!成全你们!给我杀了他们!”王国士兵们过去了。
哥特的战士们突然一起大喊一声,齐刷刷的扯掉了身上的伤布,露出健康的肉体皮肤,他们整齐的冲了出去,冲在前面王国士兵都不自主的楞了一下,结果和后面赶上的人撞在了一起,阵形立即破开了。
努比娅跨下的那匹梨黄色纯种歌鲁波战马立即狂飙而去,不过努比娅自己却翻身跳下马来,她身旁的一名战士抓着缰绳飞跃到马背上。
莱恩熟练的操纵着战马从敌人阵形的裂缝冲了过去,避开了大部分士兵,只是撞倒了一人,砍倒了一人而已。
结果,克里克斯所受到的震惊比莱恩预料的要大得许多,他竟然想要策马逃进城门!
“怎么能让你逃走了!”莱恩狠狠的咬牙,他放开手中的鞍绳,双手拔出背后的剑,划过一道大弧线,甩出一卷气流的旋涡,旋涡的回风吹起了奔跑骏马的鬃毛,也吹起他自己的棕黑头发。
这一道剑气撕裂了站在最后一排的那个拿着盾牌的士兵的肩膀,袭向正在驱使坐骑转身的克里克斯。克里克斯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他的眼中写满了惊恐。
血肉横飞,克里克斯被撕成两段,跌下马来,而他的这坐骑则载着他的一些内脏,哒哒哒的小跑进了城。
“你们的城主已经死了!投降吧!”王国士兵们从自己阵列的前后两端听到了努比娅和莱恩的喊声,而哥特战士则欢声雷动,他们卖力的砍杀,不顾自己的受伤,像驱赶耗子一样的驱赶着敌人后退。
这时候莱恩也策马回营了,他的大腿上被刀刃擦出一道伤口,马的后腿上也挨了一枪,看来还是有清醒的人在的,只是可惜,为数太少。
初夏是多么的美好啊!皓月当空,凉风习人。
哥里德城堡不算高,但是建造得却很别致:这里的楼梯不像贝鲁尼亚其他地方一样是弯弯曲曲盘旋而上,这里是直的斜梯,虽然实际上这样构造楼梯要占用更多的空间,但看起来确实别具一格;城堡的堡顶也是各个尖顶大斜线的造型,高耸的尖尖的小小的顶子实际上看起来气势恢弘、庄严肃穆,而不像很多人凭空想象的那样纤细无力。这里处处都显露出哥特人的民族性格和文化。
努比娅站在这最高的屋顶上,伴着明月清风。她现在身穿的是哥特族的礼服:白丝制的无袖长袍,平滑垂到脚踝,和贝鲁尼亚其他民族繁复装饰成庞大形状的礼服完全不一样,这袍子非常的简单,没有绣释,只用了几颗闪亮的白银和蓝绿晶石装点,它的体积也不大,很贴身的顺着努比娅完美的身体曲线如水而下,显出她的乳房和腰臀非常匀称而诱惑——可能那些体态臃肿的贵夫人根本无法穿它。努比娅的乌黑短发修整了一下,自然的飘下,只在上面别了一根银发针,而搭配这发针的是从她耳垂上挂下的吊坠银耳环,坠上镶的是淡紫的宝石。
真是太美丽了!这就是莱恩眼前的努比娅,在月光之下,纯白的丝袍发出柔和袭人的气息,而袍上和身上的银的和宝石的装饰则透过了这柔和,和她的眼睛一起,是一种亮晶晶的摄人的温柔。
“罗德里格斯先生……您真的是要走了吗?”努比娅轻轻的说话。
“是的,努比娅小姐。十分感谢您和您的族人这几天来的盛情款待,不过我必须走了。”
“请您…请您留下来吧!”
努比娅的声音急切而充满感情,这使得莱恩怔了一下。
“……您是害怕国王对你们部族的报复吗?您已经修书去了贝鲁尼亚,我想……维克多国王会妥善处理的……”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努比娅抢着说话,她几乎是打断了莱恩的话,“……您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我…我爱您!所以希望您留下来。”
这不是一个很大的惊讶,对于莱恩来说,这也不算什么,但是他们还是沉寂了好久。
“……努比娅小姐,我们只是见面几天而已,我们都还互不了解,我不是您所想的那种勇猛无畏的英雄……您甚至都不知道我到底是谁。”
“不!罗德里格斯先生。我知道您不是一个特别英勇的人,您也没有装得特别英勇……我不是很了解您,但是我知道您是一个勇敢的人、一个有智慧的人、一个真诚的人……其实,那天我看到了您斩杀克里克斯,您的剑气和武技在西大陆上也没有几人能及……我想我已经大致猜到您是谁了……”
“…………那您还敢收留我?您不怕给哥特人带来灾祸吗?……”
“我们哥特人敬慕勇士,而且知道您的身份以后我更加的相信您……毕竟流言是不可信的……我爱您!我愿意把身心都托付给您……我还愿意让您来当哥特的族长,我们哥特人并不是像传言的那样仇视外族和那么的不开化……族人们一定会赞成您的族长之位的!”
努比娅说着走近莱恩,他们已经面对面的接近了。她轻轻的抱住莱恩,莱恩也下意识的抱着她,乌丝埋进了莱恩的胸膛。
最后,莱恩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轻轻的推开了努比娅。
“努比娅……谢谢你……但是我不能……”
“难道我真的没有魅力吗?我真的不像一个温顺的女人吗?还是您已经心有所属?”努比娅的话音微微的颤抖。
“……心有所属……不…我没有情人……而努比娅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动人的女人,如果是在以前我也许会为和您共度良宵而不惜一切……但是…现在我已经…我没有办法……”
“罗德里格斯……我不明白你心里深处的想法……我也知道这个……我还是宁愿这样盲目的爱你……真的……你不能接纳我吗?”努比娅幽幽的细语,她低下头,垂下的头发扰乱了自己的倩影。
莱恩轻轻的摇头,对影无语,努比娅向外仰望着天上的月亮和星星。
良久,莱恩默默的走开了,他走得很轻很轻,努比娅似乎也没有察觉到他的离开,她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听到她发出了一点隐约的什么声音。
“雅兰的守护神,大地的雪莉女神!请赐福于这一对在你的庄严神殿里结合的青年男女,在你的神像的面前,请祝福他们,让你的圣水给予他们永久恩爱、白头偕老的幸福;让你的麦穗象征着丰收的喜悦,使他们的生活多子多女、儿孙满堂…………”
“又来到贝鲁塔力斯了!”莱恩走进这高大的城门的时候不禁感慨万千。在这阳光白云之下,他看到了贝鲁塔力斯北大门上用青砖和琉璃雕塑而成的巨大的贝鲁尼亚王国的徽章,高高的贴挂在拱门的尖顶之上,对着太阳闪耀着国家的威严。然后莱恩走进了门里,沐浴在阴影中,逃离了炙热的阳光,这阳光一路伴随着他南下,实际上它可是温暖可人的,只不过对于一个走在漫长旅途上的人来说,被过分的呵护也会觉得难受的。
虽然几次讨伐南方的丝兰都不成功,但这损失好像并没有影响到贝鲁塔力斯城里,城池里阡陌交通,车水马龙,除了穿军服的人有点多以外,这里粗看起来很像雅兰的闹市区。莱恩觉得有些饿,于是他顾不得身边的繁华径直走到了一家酒馆里面,要了一点面包和酒来充饥。酒馆里还是很热闹,人们在高谈阔论着许多的事情,不过如果仔细一听,就会发现说来说去都是什么战争啊,逃荒啊之类的扫兴话题。
莱恩的桌子上只有他一个人。他在默默的吃喝,不过当他一抬头就发现门口走过一大列的士兵,还有马匹呼呲呼呲拉着的整车整车的辎重,都是些刀剑盾牌的沉重的铁器,所以那些马都是一边走一边流着唾延,真是一脸的痛苦。
“也许在调动兵力……那么又要去攻打丝兰了?”这是莱恩的第一反应。
迪斯在窄小的屋子里着急的来回踱着步,就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猛兽。
“怎么样?”他一听见阿箩塞尔走进来的脚步声,头也没有抬就开始问。
“现在还算好,我们把他们挡住了,他们越不过我们设的尖刺栅栏,只能在外面放箭而已。东口的争夺还很激烈,至少目前法拉尔他们还能够把敌人顶在外面。”阿箩塞尔肩背长弓,腰束箭囊,全副武装。
“恩,不过我想最大的攻势应该是在下午……我们得思考一下战法,这样硬碰硬可能会被他们击破的,这一次我们可不能在把贝鲁尼亚的士兵放进丝兰来打了,我们的兵力不够了。”迪斯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也许他就是把阿箩塞尔当作一个共鸣盘,借此来快速的整理自己纷乱的思绪。
“我想我们除了硬碰硬别无它法了!我们只有这些人,大概分队也只有这几个,勉强能够在丝兰的北、西北、东北、东这几个入口和他们作战。”
“可是这样我们能够赢吗,阿箩?”迪斯声音听起来其实相当的镇静。
“我想我们能!我们已经精疲力尽了,我想贝鲁尼亚王国军队就是恢复能力快,也差不多了,只要这次打退了他们,我想他们近期都不可能再组织针对丝兰的攻势了,毕竟在歌鲁波上还要和拉德尼亚打仗!我会把这些都告诉我们的士兵,我们要有决心!”
在一棒打翻这个王国兵以后,法拉尔觉得眼冒金星摇摇欲坠。他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红色的人——只有头发还是灰的,脸上的大部分还可以勉强辨认——身穿的防护甲胄已经被砍得稀烂,遍布大小窟窿和直的斜的裂口,变成了一张破锅底,幸好他铁甲内还衬有一见皮甲,否则他的身体一定已经被刀刃划得四分五裂了。现在的法拉尔全身上下至少有二三十条伤痕,这些伤口都在喷吐着宝贵的鲜血,有些甚至都已经吐得厌烦了,把自己的嘴一抹,闭上了乌色的唇。
法拉尔突然觉得自己是又饥又渴,这难道就是要去见死神的时候的感觉?
“依修塔尔的灯火!请照亮这个人,点燃他身心之内固有的生命之光,治愈他身体的伤痛!”格林神甫的治疗法咒映射到了法拉尔的身上,使得他的身体微微的发光,然后法拉尔确实感到好得多了,即使这法咒不见得能够真正起到多少治疗的效果。
“谢谢你,神甫!你真的救了我了!”拉法尔又打倒了一个冲上来的敌兵,而这个时候格林神甫就在他的身后。
“退下去吧,神甫!你不会武功,站在最前线太危险了!”法拉尔说着赶紧用手中的武器挡开了一支飞向格林的箭。
“不,拉法尔先生。我要在您身后援助您,您需要我咒文的帮助。我也穿了铠甲,可以保护自己。现在只有同心协力才行啊,我没有权利只考虑自己的安危。让我在这里帮助您吧,只要您不觉得我妨碍您!”
“谢谢你,神甫!”
冲过来的步兵变少了,换之的是一阵弓箭的狂潮,有几个冲在前面的贝鲁尼亚兵甚至都被从自己后方来的箭射倒了,拉法尔、格林和他们的战士们赶快躲到临时做的掩体里,或者这大门口的几座岗亭的脚架的后面。
拉法尔大口的喘气,这个时候格林神甫又集中精神,给他颂咏了一遍恢复的神圣魔法。
“啊,真是好多了!神甫!”拉法尔的呼吸好像确实规律了一些,“真该死啊!这么多贝鲁尼亚兵!还好,我们的战士都是聪明的,看起来我们死掉的兄弟还不算太多,到目前为止!”
“不过大家都受伤了。哎,可惜我法力尚浅,如果我可以使用大规模的治愈法术就好了……”格林还是一身标准的牧师打扮,但是在外面却罩了一件铁甲,看起来十分的滑稽,他神甫的黑色方帽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了,手里还紧握着一根法杖。
“别那么说,神甫你到这里来已经大大的鼓舞了我们队里的士气了!我这个中队的任务一定能够完成,他们休想跨进这东门一步!”
当拉法尔蜷缩在这桃木掩体的背后说话的时候,头顶上的箭雨正向蝗虫过境一样,淅沥哗啦咻咻咻的飞个不停。
“射吧射吧,兔崽子们!等你们把箭射完了的时候就是你们的死期!”
迪斯这边的情况还要好些,他把率敌攻向北门的贝鲁尼亚队长杀死了,他用自己手中的这把刀在对方的身上开了口,然后趁那队长痛苦的摇晃的时候又打出一道冰锥,从那口里钻了进去,彻底的击穿了他的身体,使对方死的时候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
北门的守军退了一些,在附近的房屋区域与进来的王国军队激战。王国军的队长虽然死了,但军队并没有散乱,不过他们想要再进一步恐怕也非常艰难。
“什么!尤卡死了!?”正躲在一面拐角墙壁边的迪斯对这个从西北门来的传信兵所带来的坏消息大吃一惊,“那……那现在那边是谁在指挥?”
“不知道,不过好像确实还有人在指挥——不知道是哪个兄弟——那边的情况也还不算糟。”
“快去查清楚!”迪斯眼睛还是一直在窥探前方,他只做了个手势。
“是!领导!”这穿戴皮盔皮甲的传信兵还煞有其事的敬了个礼,然后跑开了。
莱恩受伤了,他被大量的敌人所包围,冲出突围以后又要面对密集的箭头,实在没有办法躲开了,于是就侧身用左大臂挨下了一支想要飞向他胸口的箭,本来他的左臂就抬不怎么起来了,当做应急盾牌也许是在战斗中的唯一的用处。
一股像被红炭烙了一样感觉的刺痛传遍全身,不过不是特别的疼,看来这箭没有扎破大的血脉,而且力道不够,好像也没有扎进骨头。莱恩一把扯下了这支箭,冲过去就把面前的一个士兵连盔带甲砍成两半。
“哎,我又忘了,你叫什么来着?”莱恩捂着伤口退到一旁,他对身边的一个解放军士兵说话。
“我叫帕克,先生!”
“哦,帕克,你又回来了。交给你的那小队的任务怎么样了?”
“啊,很好!我们把他们包围啦!就在那房子那边!”他说着指着一栋大房屋的另一头,房屋的砖瓦都被刀剑和弓箭毁坏了不少,不过整体还是完好的,所以那一头的情形显然是看不见的。
“所以我回来请示您的命令,先生!”他说话的语气非常的兴奋,而且对眼前这个人很尊敬。
“好!回去杀了他们!”
“是!罗德里格斯先生!”
云层散去,蜡黄的太阳又露出了脸。这太阳出现得还是很合时宜的,虽然地面上还是一片狼籍,但是战斗已经结束了,留下碎石瓦砾和满地的破刀烂甲。好多受了重伤的贝鲁尼亚士兵还躺在那里展转呻吟——军队撤退的时候是不可能带上他们的——奇怪的事情是:这些痛苦的声音居然不能得到他们的同类同胞的任何一点怜悯,解放军的战士走过这些可怜的人的时候都会流露出憎恶的目光,而不会伸手拉动或者搀扶一下,更有甚者,他会拔出自己的刀,凶狠的一下子就结果了地上的伤者,让这些活人的眼珠变成玻璃珠子,嘴里再也发不出声,只能最后吐出点血泡子就咽了气。
“那么,就这样吧……啊,还有,叫士兵们不要杀王国的伤兵,我都看到好几起了!这关系到我们解放军的名声!告诉他们,要是自己的父母兄弟被杀了,实在是太恨,就打两下吧,不准杀!不允许杀!”
迪斯对法拉尔交代了以后自己就走了,他自己身上也全都是血,不过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他只是很累,所以快步的走向指挥室,想到那里去坐下。
“啊!阿箩,亲爱的!”他走在路上看到了正在指挥清理的阿箩塞尔,就抓住她亲了一下,“圣父保佑,你看起来没有受伤!”
“你也是,上天保佑!”阿箩塞尔也很高兴,“你这是去哪儿?”
“啊,我想回去休息一会儿,就是坐一会儿也好,我把事情都交给法拉尔和格林了。”
“哦,你去吧,”迪斯准备走了,突然、被阿箩塞尔叫住,“对了!你知道指挥西北口战斗的那人是谁吗?”
“哦!对,我也想问你们呢!”迪斯停了下来,“你看见他了吗?”
“没有,我听士兵们说他是个黑头发的佣兵,是自愿帮助我们的,指挥和作战都很熟练,他叫……叫什么罗德里格斯……”阿箩塞尔想了一下。
“罗—德—里—格—斯……?”迪斯一字一顿的重复,他好像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他在哪里?”迪斯突然迸发出了自己的话语,神情之激动是阿箩塞尔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的。
因此阿箩塞尔回答得有些惊讶和吞吐:”他………他们说他好像是要走了,向南……”
迪斯没有等她说完就奔跑着走了,他跑动的风飘起了自己血染的衣襟。
莱恩看了看身后的丝兰,这个城区没有受到战火的席卷,一切都完好如初,井井有条,他转身走出了丝兰的南门。
“莱恩——!!”这时他听到了喊声,是迪斯的声音。
莱恩踯躅了一下,他不想转过身来,他很想继续往前走,但是这不过是想想罢了,现在这个情况下是没有办法再逃避迪斯了。
“迪斯……”他的话连自己都听不见。
“啊!莱恩!真的是你啊!!”迪斯一下子抱住了莱恩,重重的狠狠的箍住他的身体。
“你这半年都跑到那里去了啊!”迪斯的表情是一种老友重逢的毫无保留的喜悦,这让莱恩非常惊讶。
“……你…你这么知道是我……?”
“我一猜就是你!你用你父亲的名字吧?我就知道!”
“……既然从卡西亚出来了怎么不到丝兰来啊?”
“我……我哪还有脸来见你啊,”莱恩完全不知道迪斯为什么说话这么的轻松,“我怎么面对你们啊,……还有下面的战士们……”
“莱恩!”迪斯的眼睛看着莱恩的眼睛,手抓着莱恩的双臂,他的话语变得非常的慎重,“不管卡西亚发生了什么,不管对于你的身份有着什么样的传言,也不管你后来去了哪里,我这半年来自始至终都没有产生过哪怕一个怀疑你的念头!我们是十几年的朋友,我完全相信你!难道你不知道?”
“迪斯——!”莱恩感到血一下子往脸上和头脑里涌了上来,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只有死死的抱着迪斯,眼泪倾盆而下,“谢谢你……谢谢你!……”
“……所以我就离开了卡西亚,连玛利亚都没有来得及埋葬……”莱恩双手抹着自己的眼睛,坐在桌旁低头说话。
“恩……至少玛利亚没有白死……”迪斯握着坐在他旁边的阿箩塞尔的手。
他们已经说了好久的话了,房间里悲伤的气氛已经祛散了很多,虽然三个人都还是很沉重。
“所以,你想去雅兰?”阿箩塞尔小心翼翼的说话。
“恩,我不过想到神殿里去回忆一下……我和她……其实我知道这很傻……哎…我已经失魂落魄了……”
“但是现在你不再是了!老兄!”迪斯突然开始说笑,对于这样的转变在坐的其它的两人都觉得不适应。
“那么现在你又回来了!我不喜欢你这用劣质乌茎草汁染的黑色头发,还是先把它们都洗掉吧,然后再想想怎么报复你那个国王老子!”
真是一句大胆的玩笑!阿箩塞尔吓得脸都变色了,不过她发现莱恩的反应还好。
“……我想回哥里德去,我们可以寻求那里的哥特人的帮助。哥里德离贝鲁尼亚已经很近了,中间又没有关卡,如果他们答应与我们合作就太好了。”
“恩,那个努比娅族长是吧?……我想她是会答应我们的要求的,如果你去的话!而且,毕竟哥特人这些年都被国王压迫得够惨了。”
从窗口投进来的夕阳的光已经开始变弱。莱恩、迪斯和阿箩塞尔突然都不说话了,在上一句话结束以后,他们好像都不约而同的找不到任何的话题,静静的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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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皇家骑士团 背景资料
拉德尼亚及西大陆的历史和地理
历史
拉德尼亚帝国是加里西亚大陆西端最强大国家,历史悠久。实际上西大陆上原本只有拉德尼亚和西斯力亚两个国家。西斯力亚地小力薄,历史上经常被拉德尼亚合并,但每次最后都趁着各种各样的机会,通过武装斗争独立了。
大约二百五十年前,拉德尼亚的“黄金帝王”亚历山大大帝奋斗十五年,一生征战二十连胜,打退了西犯之超级大国科里亚斯,征服了西边的各个蛮族(即现在的贝鲁尼亚国境的民族),又吞并了托里利亚山脉以南的西斯力亚,统一了整个西大陆。亚历山大登基为开国皇帝,建立了在大陆上可以和科里亚斯帝国并肩而立的拉德尼亚帝国。
约一百二十年前,加里西亚大陆大骚动,发生了全大陆战争。战争进行了十三年,扫荡了大陆上几乎所有的国家,还影响到隔海东边的阿德涅里亚大陆。传说这是继恶魔战争后,神与魔在这个世间的又一次争斗。加里西亚的人口因战争而减半。这一悲惨的历史就是所谓的“神裁之战争”。
(最后,“救世主”罗迪斯•弥赛亚降世,帮助科里亚斯的皇帝威廉二世在大的范围内结束了整个战争。据说战后罗迪斯•弥赛亚回归了天庭。而威廉皇帝为了感谢他的神恩,改国号为罗迪斯•弥赛亚神圣教皇国,改皇帝为教皇,全国信奉罗迪斯在战争所传布下来的罗迪斯宗教。)
战争中,拉德尼亚帝国遭受到了空前的破坏,历经了众多的战火和离乱。西斯力亚又一次独立。而帝国西部的贝鲁尼亚地区的各属国也想从拉德尼亚分离,遭到拉德尼亚军队的血腥镇压,加里西亚大陆的西海岸上血流成河,这就是史书上的“贝鲁尼亚的眼泪”。虽然最终拉德尼亚制止了贝鲁尼亚属国的分裂活动,但这造成了贝鲁尼亚地区各民族对于拉德尼亚国家以及东部拉德尼亚地区民族极大的仇恨。
同时,拉德尼亚征讨西斯力亚的军队在托里利亚的山间失败,西斯力亚再次成功的独离。
七十年前,拉德尼亚发生宫廷政变,身具贝鲁尼亚血统的二皇子马略加特在皇位争夺中失败,他逃到西边的贝鲁尼亚城,在取得了贝鲁尼亚当地的太守、军官和士兵的支持后,宣布贝鲁尼亚独立,反对威斯特城的拉德尼亚新皇帝。
贝鲁尼亚历史上的“贝鲁尼亚自由战争”打响。贝鲁尼亚各地几乎全民皆兵。最后,在位于拉德尼亚和贝鲁尼亚的结合部的索德河原上,日夜鏖战六十余天,最终贝鲁尼亚惨胜。而拉德尼亚则大败,死伤巨大,几乎全线崩溃。从此拉德尼亚军队元气大伤,贝鲁尼亚地区独立,贝鲁尼亚王国立国。
以后两国征战不断,不过没有发生大的战争。三十几年前,罗迪斯教国大举入侵西大陆,拉德尼亚帝国大半被攻陷,西大陆三国联合抗击罗迪斯之“解放战争”爆发,并取得了最后的胜利。这就是拉德尼亚帝国和整个西大陆的现代历史的开端。
地理
现在的拉德尼亚帝国位于加里西亚西大陆的东侧,面积约整个西大陆的三分之二强。拉德尼亚的东面是横贯大陆的巨大的沙那亚山脉,将他和罗迪斯•弥赛亚神圣教皇国分隔;南面是南北向东面拐弯的托里利亚山脉,刚好完全阻断了南边的出海的西斯力亚大公国;东面是贝鲁尼亚王国,接壤处的南方是托里利亚的高山,北方则是号称“贝鲁尼亚之盾”的遍布大沼泽和原生灌木森林的索德河原。
拉德尼亚帝国的基本情况是:各民族基本通用一种语言,基本信仰同一种宗教,生活习惯大致相同,一般可以统称为拉德尼亚民族。
帝国南方约一半的国土大致由五个封国组成:西边的威马王国、南边的比斯恩王国、中部的加源公国、东南的罗普特王国和东北的维森公国。拉德尼亚南部全部都是平原和小丘林地带,农产丰富。这个地区是高度自治的,领地的国王们除了效忠于皇帝的权威,并在税收和对外关系上被帝国朝廷所控制外,几乎可以自由的享受领地内的其他全部权力。
拉德尼亚整个北部是由皇帝直接管理的区域,最北部有山,产矿;其他的地方也比较平坦。
拉德尼亚沃野千里,国力强盛。但他被高山大泽所包围,北面是浮冰的阿克提克斯洋,全国只有最北方有两个冬天不能通航的冻港。原本这不是问题,但近几十年来,加里西亚大陆和南方瓦雷利亚诸岛以及东边阿德涅里亚大陆,甚至更远的南大陆和远东国家之间的海洋贸易越发的兴盛,使得拉德尼亚皇帝朝廷意识到交通贸易的意义。西大陆其他国家中,西斯力亚没有大港湾,而贝鲁尼亚则良港众多。
“神威光复贝鲁尼亚”,这是现在上下拉德尼亚人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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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二节
寒夜,冷的风呼啸而过。佩德里如斯山区的黑夜在夏天都还这么的冰凉,这可真是大出莱恩的意料——他带领着这个小队在高岭低沟里跋涉,穿着的是六月的薄衣,只是随身携带了一些烤干了的面包和水而已。现在他们走得大汗淋漓,但是还是真是觉得全身上下都要僵了,而这汗水也不是好东西,风一刮到身上,直觉得钻到了心里去,这山间的悬崖都不是闹着玩的,一个哆嗦掉下去可就完了。
漆黑天空没有垂下来任何的光,所以昏黄的桐油火把的光线更是黯淡的,照着前方崎岖的山径,黑黢黢的乱石怪枝都像些邪恶的妖怪一样在不怀好意的窃窃的笑、呼呼的叫,把他们引向不归的魔界。
视野变得开阔了,他们的前方看起来是一个山坝子,这是一种山里的大块平地,被山峰和山脊环绕而成,对山里人家来说,一块坝子是神的赐福——因为这里往往有山里最好的土壤,山上下来的河沟也会汇聚到这里来,所以是非常适合种植作物来养家糊口的,只是在夏天的雨季里需要躲避偶尔会有的山洪的致命袭击。
不过在莱恩和他那些经验丰富的士兵来说,走到佩德里如斯山里的一块坝里来却一点也不幸运——在这山贼土匪横行的山里,这个坝子几乎肯定是个强盗的巢穴!莱恩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佩剑,招呼大家停下来,灭了大部分的火把。
“现在怎么办,领导?我们看来要绕行了?”大部分人围了过来,在小道上勉勉强强围在莱恩的身边,其中一个人问。
“去年冬天我们是不是讨伐了附近山里的山贼的?这里也是一个据点吗?”莱恩的脸被唯一的一点光照亮。
“…恩……好像这里也是的……我确实记得阿箩塞尔队长她带领我们到这里来过……我们把他们都杀了赶了…………好像……是有这里……”
莱恩点了下头:“我在这里看那里隐约是有房屋的,不过完全没有灯光,也许真的是没有人了……”
“你们都等在这里,不要发出任何声音!我带几个人去看看。”
歪斜倒下的木围墙杂乱的散布在柔软的红土地上,黑夜使它们只给予面前的人以疏稀的模糊轮廓。穿过这些残骸,莱恩小心的走了进去,看见了一片低矮的营房,从房顶的阴影来看是用茅草扎的,有几做草房已经倒塌,不过大多数还好,只是经历了风吹雨打无人修缮而破破烂烂的——这本来就不太能够经受风雨的,只能给可怜的盗贼们提供一个最起码的栖身之所而已,现在已经几乎不能住人了。
克罗扎的墓地!莱恩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联想。
这里已经没有人了——这是他接下来立即的肯定的反应,他招呼身后的战士去把躲在后面山道上的队员们都叫过来。
“叫他们都来吧!这里看来是安全的,我们今晚不再向前走了,就在这儿过夜。”
可就在他们一边走一边寻找好一些的营房一边开始大声说话的时候,莱恩发现前面一栋大房子——这房子是石头砌成的,明显比其他的要豪华的多,也许是首领的房屋——,这房子的石窗被皮纸所糊上了,而纸上晕晕的发亮,这是屋里的油灯发出的光线,在这种黑夜里这样的透光太明显了。
所有的人紧张的闪到两旁,他们都拿起了武器——战刀被紧握在手中,猎弓被绷架在肩头,莱恩一步就窜到了离门口不远的石墙旁边,准备第一时间的先发制人。战士们屏住呼吸。
吱———,这样的开门声现在听起来都有点毛骨悚然,看来屋里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有人走了出来。
有个人手里端着一盏小小的油灯,轻轻的推开了门,本来应该是微微亮的灯光现在是挺明朗的,照着他黑色的布袍和头戴的包布头饰让莱恩看得清清楚楚。这个人身后还跟出来一个怪人——他之所以看起来奇怪是因为全身从头到脚都穿戴了密不透风的厚重盔甲,看来是几乎连光线都完全不能穿过的整块的铁片,走路的都是呛呛做响,这个人身材有些矮,但是既然能够承受这巨大的重量,想必甲胄之内一定有一副极粗壮的筋骨。
莱恩的呼吸瞬间的紊乱了一下了,灯光立即射到了他藏身的角落,打到他的脸上。
“莱恩!?”
“尼…尼巴斯先生?”
“真是想不到在这里遇见您…你了!尼巴斯!”莱恩对着桌子坐了下来,点着灯的房屋真是温暖多了,他觉得很舒适。尼巴斯和他的助手也坐了下来,尼巴斯坐在这木桌旁,而他的助手则坐在一旁的长凳上,发出哐的一声。
“是的,我也十分的惊讶。”尼巴斯说着介绍他的助手,“他叫迪波尔特,恩……他不喜欢陌生人,而且也很讨厌说话……请你原谅。”
迪波尔特确实连头都没有转过来,莱恩点头表示理解。
“……原来是这样,那么一切误会都澄清了?……你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我还很担心你呢!”
“也许只是迪斯他们几个相信我而已吧……我没有期盼现在大家都能够原谅我,而且我终究也确实是维克多国王的儿子……哎,尼巴斯啊,你那晚对我说得种种真是都应验了……我只是一介武夫罢了,智慧根本不能和你这样的人相提并论,我真觉得自己不配做你的朋友,也许我只有聆听你教导的资格。”莱恩叹口气,依在凳子的扶手靠背上,慢慢的说话。
“别这么说了,莱恩,人人都有困惑的时候,特别像你这样的奇特身世,有些人花一辈子的时间都不能接受这样的转变,你很坚强也很聪明。”
“对了,你说你是一个人逃出卡西亚的吗?那个红头发的姑娘呢?就是给我们送来麦酒和面包的可爱女孩,我看她好像是你的姑娘的样子,她怎么样了?”
“……她死了……我左肩的伤就是她给我留下的……虽然最后她谅解了我,但是……还是死了……”
“哦!真对不起……提起这样的伤心事……”尼巴斯看起来很内疚。
“那么……尼巴斯你在这里干什么呢?这里是深山里,而且应该是一个山贼的老巢,可不是个安全的地方啊!”
“嘿嘿,我这样的人哪里还能找得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嘛!我和迪波尔特来到这里的时候还碰到了些强盗的,好像他们被讨伐了,死了很多人,房屋又破了,粮食也被抢了,所以看到我们这样的孤身旅人也来抢劫。不过他们的人数不多,被我们解决了,我看这里的残留的食物够我们两人吃很久的,而且我本来就想找个地方继续我的实验,这些新鲜的尸体又特别的合适,所以我们就……”
“等等,尼巴斯!你是说的尸体……那么现在这里……你还叫我的人放心的住下来!……那……!”
“……呵呵呵……”尼巴斯看到莱恩的紧张神情哈哈大笑,“你放心吧!僵尸确实都还有,不过我把它们都安置在这个基地的地窖里面了,你的战士们是找不进去的,而且这一次已经把它们封印得死死的了,你用火烧它们都不会醒的!放心吧,只要不告诉你手下的人就好了,让他们安心的睡觉吧。”
“……哦,我确实是有点害怕克罗扎的可怕事情又重演了……不过尼巴斯啊,你到底是想研究什么啊?为什么一定要用丧尸来实验?”
沉静的灯心映照着尼巴斯的沉默,这一刻的昏黄有那么一点点的尴尬,他用两个手指慢慢的好像是下意识的摩挲着自己右手指上的一枚指环,乌黑的戒指。莱恩在这氛围中显得不太自在,所以他的目光偷偷越过了尼巴斯的脸,瞅了一眼那边的迪波尔特,他突然发现迪波尔特好像也在看他,因为他的头转了过来,铁皮没有表情,细致的动作没有发出声音,但却不难发现,但是仿佛这人试图伸展自己的脖子,好像很努力的想要这么做——很想将莱恩这个客人看个清楚?莱恩这么猜度。因为他觉得现在他和迪波尔特两人就像山里的农夫和猴子一样相互好奇。
或者说不是因为好奇?闪过一丝这样的气息,也许在哪里感觉到过—— 头盔的缝隙里深凹的黑暗里是什么样的眼神?莱恩暗暗的认为尼巴斯的这个助手也许确实不是人类,他像一尊坐姿的石像一样,据说阿斯迪莫的邪神殿里会有这样气氛压抑的武将雕像。
这雕像忽然间站起来了,他走到莱恩身边。莱恩抓紧了腰间的剑,因为他害怕这是杀机。
“迪波尔特!”尼巴斯喊了一声,就像操偶师的控制一样,木偶失去了活动。
“你出去吧,迪波尔特!”应声,铁甲的迪波尔特转身出去了。
“对不起,吓着你了,莱恩……其实他并不危险,刚才也没有敌意。”
莱恩其实没有感觉到他的敌意,这一瞬间,他突然有一种和此人交谈的愿望,虽然很奇怪。当他看着对方的时候,迪波尔特出门而去,机械的关上了门。
继续沉默。
“……恩,我相信你,虽然我觉得你大概不能理解我的所作所为,但是我还是应该把这告诉你,我的朋友。”尼巴斯打破了无声的形状,“我在研究不死的法术。”
“不死的法术……?”莱恩很想知道尼巴斯说的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你知道人总是要生老病死的,人的一生是短暂的,在这短暂的一生里面,人还对自己和对这个世界存在许多的疑问,这些疑问产生恐惧,使得神灵们哈哈大笑……”
“……但是,人发明了语言和书写——或者圣教的教义说这些是圣父赐给人的,不论怎样——那人们一点一滴的才智和文明就可以流传下来,使后人继承下来,智慧胜过了前人,这样我们可以不断的进步。”
“但是这样的进步是有断续的,因为当你听到一句话或者看到一本书的时候,你必须以自己的智慧去理解别人的智慧,如果理解出现了偏差,那么就出现了断层——我们的历史上不经常出现这样的事情吗?当积累的知识到了一定程度,就会超出个人在自己的时间里能够接受或掌握的限度,所以人根本不可能像神一样是全知全能的。”
尼巴斯说着舔了一下嘴唇,他喝了一口水。
“如果人能够不老不死,那么就可以摆脱时间和空间的局限,生命的长久是重要的,但更重要的是人的精神将变得无限……”
“那就是达到了神的境界了……我懂你的意思了……”莱恩插了一句话。
“是的,自然界的力量远远的胜过人类,我们可以把他们都理解为神性——如果不介意那些圣教的经典教条的话——你仔细的观察吧,我们周围的草木枯荣、日月交替、风雨轮转,如果你研究过博物、气候或者天象,就会发现实际上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有始有终又周而复始的,只是有些看起来瞬息即逝,而有些感觉上则缓慢永恒——其实没有什么是永恒的,神的世界也一样,而如果我可以让生命变得永恒或者接近永恒的话,我觉得其实是超越了我们现在所了解的这个世界了。”
“不过……这可能吗……我能够勉强理解你的话,但我觉得这是个‘哲’的问题。虽然好像我看过的哲书都没有讲述过你所说的这个领域……但具体怎么做呢?”莱恩犹豫的说出了自己的感想。
“所以我正在实验中,我想从‘死而复生’这个课题开始研究。”尼巴斯高兴的微笑,好像那种首次鼓足勇气给别人透露了一件极可怕的事但却出乎意料的没有被严厉驳斥一样的感觉。
“你知道我是懂得降灵术的,‘降灵术’是呼唤死者往去的魂灵投生到现世来,而这样的魂灵不是正常的人的精神,它即残缺不全又形态变异——也许如果能够到魔界或者冥界去了解一下那样的异世界的存在状态才能知道是为什么——所以‘降灵术’不能称之为有效的复活,或者用其来创造永生。”
“……不知道你是不是了解恶魔战争的传说,传说当时的十二贤者中有一位光之贤者,他所拥有的神器是两卷‘希望的卷轴’的魔法书,其中之一记载了可以使战场上死去的战士立即复生成完好的活人的‘复活’的法咒。只要死者的尸首还算完好,灵魂还没有远去,这法术就可以奏效,而且复活的人保存着自己死前全部的记忆和思维,身体和精神也不发生任何的改变,也就是说这是完美的复活。”
“这是真实的事情!”尼巴斯看着莱恩的眼睛说,“我已经亲眼见到过‘复活’魔法的奇迹了。”
“不过,我没有办法得到它,所以也无法以这一条捷径来进行研究。而且,‘复活’只能即时的苏醒受伤死去的人,不能抵抗病魔,更重要的是:它没有办法阻止‘衰老’这人命的根本限制的到来。”
“因此我现在只有利用自己在降灵术和医术方面的知识,通过研究活人、死人和转生的活尸来探究这些奥秘。我的研究就是这个意思,具体的精神和生理的知识我想就没有必要一一给你说明了……”
“恩,这确实是亵渎神灵的……我知道你为什么说自己胆大妄为了,不论光明还是黑暗的神都不愿意看到人有一天能够这样来摆脱他们……”莱恩说得很恳切,也许他本来就不是个特别虔诚的教徒,没有感觉到这对他的信仰有毁灭性的冲击。
“呵呵,是的,不过也许你会觉得这是不切实际的,不是一个有学问的人在乱世中济世救民或者有效利用自己的生命的方法,不过我是个很自私的人,只希望对自己的灵魂负责,呵呵……”尼巴斯低头又喝了口水,他头饰的金属编条差点碰到了燃烧的灯心。
“虽然我确实不太理解你的这种研究,不过……我想这样无所谓对错吧……就像你对我说的一样,只要相信自己最原始的信念就好了……”
“是吗,莱恩?你明白了真好,所以现在的你也一样,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我看得出来,直到现在你的眼里仍然有疑惑,而且越来越深了。不要想这些无穷尽的后果吧,人的智慧一次只能透过森林里浓雾的薄薄一层而已,你走到了下一步,才可以看得更远一点,如果你一定想要看清楚了一切再往前走的话,那就寸步难行了。”
“命运谁能摆脱?谁又不是被它永远的束缚?你知道吗,哪怕是神,也有知命的那个时候!”尼巴斯歪着头对莱恩眨眨眼,仿佛在笑。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所做的事情会不会有什么结果,而且在我们人类的生活中,长生不老根本就不是一个什么重要的问题,大多数都人要为自己的生计奔波,没有兴趣和我一样向神挑战。还有,人真的不死了,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呢?说不定是灾难,毁坏了自然这看似马虎实际上十分精确的神律,这是很有可能的!有时候我也在想与其做这个还不如思考一下幸福的真谛算了——不过我可一刻也没有后悔过自己的工作,这不是基于一时冲动意念的行为。我也要继续努力下去。”
“去吧!不要害怕你的理想不正确,不要害怕无意中伤害了什么人,跟随自己的信仰,走自己的道路。”尼巴斯握着莱恩的手说。
贝鲁塔力斯的南城墙硝烟弥漫,靠着这佩德里如斯山壁的飞龙城如今正在惊讶自己受到了什么新式武器的打击,爆发出来的黑烟从青色墙壁上飘出,留下了难看的伤疤,不过看起来并没有使他真正的受什么创。
“看来这黑火药还真的不行!”阿箩塞尔站在那里说。
“本来就没有用,我们只不过吓吓他们,而且这飞龙城的城墙太厚实了,真的是用黑火药炮打它可能也没有用。”迪斯刚好交代完任务回来。
“迪斯啊,我们这样孤注一掷行吗?要是被他们看出来了就完了……”
“没有办法,我们只能孤注一掷了,我们没有办法种出那么多粮食,没有办法制造出那么多的武器,拖到秋后他们再来进攻我们解放军必败无疑。哎呀,当初决定的时候你不是赞成的吗?阿箩?”
“我、其实我只是顺着你了……”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不能让贝鲁塔力斯军队看出我们的用意来,所以我叫他们都冲上去了。”
“啊?那他们不是都死定了!”阿箩塞尔和迪斯其实就站在前线的后面一点点,法拉尔等人正在前面指挥着,实际上解放军现在好像连护城的骑士团都攻破不了,更别说打进城里去了,贝鲁塔力斯高高的城上箭如雨下,地面上解放军的战士一边躲闪一边和身穿亮丽钢铁盔甲的贝鲁尼亚王国骑士团作战,在武技纯熟的骑士和不时偷袭的飞矢这双重的打击下他们是没有取胜的希望的,只是在绝望的挣扎而已,倒下时候的哀号声此起彼伏,他们倒在绿草丛生的地上,踏飞草叶,或者掉进贝鲁塔力斯的灰蓝护城河里,激起水花。
身着蓝禳皮战衣和护身紧铁甲的法拉尔正在和一位王国骑士战斗,他有意的离城墙的距离远了一点,因为法拉尔知道解放军这次进攻贝鲁塔力斯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他不能让自己这么白白的死。虽然他的手下那些兄弟们恐怕大多要含冤而去了,但他也只能默默的难过——总不能告诉这些士兵们他们是迪斯丢出去吸引这只凶恶的大狗注意力的肉包子,如果执行任务的是罗迪克也许他会受不了,但法拉尔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将领了。
“多杀几个人为他们报仇吧!”法拉尔咬牙切齿的想。他抱着这样的想法,手里的狼牙棒狠狠的砸向面前的这名骑士,但是受过正规训练的骑士是不会像小兵那样孱弱的,他敏捷的格挡开了这一记重击,顺势就是一剑,法拉尔也擦着身体躲开了。
“没有办法!只有牺牲一些人了!坚持到日落吧,我们必须要显示出攻城的决心,不要让哈德莱将军和他的参谋副官们产生想到其他可能的意识。但愿罗迪克一定要快一点!”
哈德莱将军穿着华丽的天蓝色绸缎宽边衣,仿佛他不是在打仗,而是准备披上一件薄貂皮的镶彩带领披风去赴宴。他的副官和两个参谋都坐在一旁,大家的神情虽然不是很轻松,但也一点不紧张。
“莱德,今天的伤亡情况怎么样?“哈德莱问。
”啊,伤亡不大,撒德里斯中校率领的骑士们战斗得非常的英勇,他们杀死了两百多人,自己只死伤几十人而已……”
“应该说他们和弓箭配合杀死了两百多人,不过只损伤几十人也很不错了,我看大都是受伤吧,没有战死几人……”
“……将军您现在召集我们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要商量呢?是要布置夜防的工作吗?”一位参谋这样问。
“是这样的,我想询问一下你们的意见:到底迪斯•马里斯想要干什么?他真的是想要拿下我们这座飞龙城吗?”
“那么将军的意思是那些叛匪是另有所图了,所以佯攻这里掩人耳目?”副官莱德跟随哈德莱的时间也不短了,很能知情识趣。
“是吗?不过我看今天他们攻得很凶啊,要是佯攻损失也未免太大了些……”另一个参谋感到不解。
“哼,迪斯•马里斯是一个非常狡猾的人,非常非常的狡猾,而且冷酷无情之极——这是我调任到这里来的时候德兰诺将军给我的忠告,也许连他的士兵都不知道这是一场佯攻!……”哈德莱说话的速度很快,仿佛他私人就很恨迪斯。
“……那么现在他们的主要目的地是哪里呢?——当然是东边的隆特扎和霍古斯扎!隆特扎驻军不多,也许只能抵抗克罗扎的叛军几天的时间,而霍古斯扎根本没有军队!”
“那么……那么……将军您肯定是这样的了?”莱德有点慌张了。
“不,当然我还不能肯定……这只是我的猜测。”
“是的,我也认为这是不一定的,也许迪斯就是要我们这么猜测,向东南方调动军队,然后他再拿出所有的兵力攻城,这样我们还是有危险的。而且,即使不用急行军,从贝鲁塔力斯到霍古斯扎也只要大半天,到隆特扎也只一天半不到,我们不需要这么的担心,只要派信报员过去将情况了解清楚就好了,即使他们要进攻隆特扎,我们也有时间及时的调遣援兵。”枣红军服的参谋一口气说出这一连串的判断,他边说边缕着自己的胡子,显示出相当的自信。
哈德莱将军笑了:“恩!你和我想得真是一模一样,所以我早上就下命令去侦察了,快马来回应该只要一天,明天早晨应该就可以回来复命了!”
“毕竟不能慌慌张张的调兵,虽然我认为三分之二的兵力就可以守住着飞龙城。”
“啊!还是大人英明!”
“所以我把大家召集到会议室来,今晚我们就在这里睡觉,明天也早也许探子就回来了,我已经告诉他直接到这里来找我,到时候我要我们马上做出计划来!”
天蒙蒙的亮,听得到城里有公鸡在打鸣,这一声冲出了高耸的城墙,划过了砚云,叫醒了太阳,投射下鱼肚白的晨光。一般来说,清晨是一天攻城战打响的开始,不过今天却没有,旷野四处安安静静,花草树木飞鸟游鱼都在享受这一份恬静。
乓的一声响!用西斯力亚特产的贵重海湾杉红木作成的精雕细刻的大门被一个冲进来的人撞开,睡在床板上的哈德莱将军和他的副官参谋一下子惊醒而跳了起来。虽然哈德莱都还睡眼惺忪,头脑混沌,但是他马上闪过一个直觉一般的念头——不妙!
“啊……哈……啊……”这士兵虽然站在那里却说不出话来,大概是一路飞奔使他无法喘气,哈德莱立即递给他一杯水,然后帮着他几乎是灌进了喉咙。
“那边怎么啦?说!”
“……哈…………克罗扎的叛军……攻破了隆特扎……在我走的时候……他们……进军……霍古斯扎……已经……”
“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可能一天就攻得下隆特扎!!?”所有人都吃惊得要抱头,不过只有莱德副官在大喊。
“……他们……放火……用油点燃了隆特扎的粮草库……和木材库……把所有人都围在里面……全部都烧死了……我一个人骑马……逃…逃出来了……”
“现在我们怎么办,将军?”红衣参谋故作镇定的话语一下子使屋里的众人冷静下来。
“现在出兵去救霍古斯扎只怕已经来不及了……那我们就会被从东和南两个方向夹攻……”
哈德莱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将军!我们打出城去吧!不能等他们合围来攻打我们,而且北方贝鲁尼亚城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支援的大军了,他们都还在歌鲁波的东部草原上。现在飞龙城已经被围困了!我们这里军队和下面的叛军差不多,我们还有精锐的骑士部队!现在冲出去赶走他们,打败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可能返回来去解救霍古斯扎,才可能救得了我们自己!我们不能坐等,这样太危险了!”
“可是他们在下面扎营已久,又计划得这么好,难道不会设好圈套等我们来吗?而且,城下都是树林,我们不作准备就打出去是一定会失败的啊……”
“那就准备一下吧!将军!”参谋的眼神还是那么坚定。
“好样的!罗迪克!”
“队长!就让我们去吧!我们的父母兄弟都在卡西亚被国王杀了,已经没有什么牵挂,只要能够多杀王国兵,我们都愿意死!”
“……好!就你们四十人!你们一定要挡住他们北逃的大门!”
“是!我们死都不会退一步!我会把自己点燃挡住他们!”
“我和罗宾不会让你们白死的!我一定把他们全部烧死杀死,一个都不留!过去的时候不要让他们发现你们,去吧!”
“是!罗迪克队长!”
罗迪克想着这些的时候已经跨过了隆特扎烧成炭灰炉的废墟,他刚才走过去的时候踩到了一具烧焦了的尸体,好像是一个女人,不过也看不怎么出来了。罗迪克的脚踏在上面,这尸体的焦黑表皮立即剥裂开来,露出鲜红的肌肉,这在火把的光下就可以看得见。
罗迪克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这一切,心里只有愤怒释放以后的快感,哦,还有,他发现那唯一一座还站立着的房子在黎明前的黝黑里被残留的几把火堆照亮着,显出了自己的纵横刚硬的骨架,不过屋顶已经没有了——这屋子虽然已经被完全烧透,但居然没有倒,而变成了像是一座烤肉用的炭架,这让罗迪克觉得很奇怪。
“嘿!罗迪克!快点啊!我们还要在天亮之前赶到霍古斯扎呢!”罗宾骑在马上催促他。
“其实……你的计策真是狠毒啊……男女老少都被烤熟了……”
“怎么?你还觉得可惜吗?我全家都被他们杀死了!我为什么要怜悯他们?罗宾你怎么搞的!你的父母当年也不是都被国王杀了吗?还有你哥哥,不要忘记他是在掩护莱恩老大撤退的时候被王国军队杀死的!你到底在想什么啊,难道一定要在杀了人之后摆摆贵族的派头,来点儿他们那一套,发点假慈悲?”
“罗迪克你闭嘴!我不是什么假贵族!”罗宾很不耐烦,“我的家族以前也许是,但是自从父母双亡,特别是加入解放军以后我和我哥哥早就不去回忆那些和我们没有关系的事情了,我从小是在我哥哥的教育下长大的!而我现在正在用家传的精灵魔法帮助你!罗迪克!你不要隔三岔五的来用这些话刺我,而现在,我更是不能忍受你讽刺我死去的哥哥!”
“啊……对不起!……是我不好……你知道我常常控制不住自己,说傻话……”罗迪克完全明白了罗宾的愤怒,“我们都要谢谢你,你也是我们的一员!说起来,你的精灵魔法真的是太厉害了……”
“是的。雷鸟和诺姆的召唤法术是我父母的神职法术,这法文卷轴就像他们的官帽一样的重要,你知道,作为风和大地的大神官他们在教会里的地位仅次于大主教,在朝廷里也仅次于宰相而已……哎……维克多……算了,不提这些了,反正也没有关系了……”
“维克多是个疯狂的暴君!想想我父亲告诉我的那些话,想想他登基的时候杀了多少人,贝鲁尼亚历史上还从来没有这样的大清洗!连他自己的妻子儿子都赶尽杀绝!所以我很相信莱恩老大,他不可能就这么帮他那个混蛋老子的,他一定恨死他了……还把玛利亚大姐给杀了……”
“哎,我们最好加快速度!只希望没有贝鲁尼亚的军队在霍古斯扎欢迎我们的大驾光临!”
乌克萨队长惊愕的发现正有一支敌军从身后插了上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烟尘遮闭了红日,哥里德城门前哥特人的臂膀上流出血汗,他们正在保护这里不让贝鲁尼亚的军队再一次的践踏。那鲁站在最前方,他强壮的身体充满了破坏的力量,手中的刀飞舞起来,割破空气和对方的身体,这就像族训中古老战歌的一幕:
哥特的祖先是一位勇猛无畏的战士,身体里流淌着魔界的黑狼之王的紫色的血;为了人类共同的土地,他挥舞战刀与头上有角的恶鬼战斗;战士劈开了恶鬼丑陋的头颅,溅出了污泥一样粘稠的液体,在死亡深渊的边沿救下了这位女战士,女战士遍体鳞伤,但这丝毫不能掩盖她的丰满和美丽;在战场上,战士爱上了她,爱上了她饱含生命的乳房和身体;于是,一切结束后,他们来到了一望无际的歌鲁波…………
努比娅正在指挥着自己的部队,虽然战士的数量比敌人少了一些,但是他们占据地利,还是不会吃亏的。这个时候她看到了敌阵的后旗被一支军队撕开了,看起来是友军?努比娅还是疑惑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一名金色头发的战士像一头狮子一样的跃马飞来扑向城墙下的敌军主帅,她不认得这头发,但哥里德的城不高,在上面还是可以看清楚下面的脸。
乌克萨一下子就被这头狮子扑倒:他硬接下对方冲过来的时候的这一剑,完全是猝不及防的;乌克萨的武艺高强,在点兵比武的时候受到过菲列克王子的公开称赞,所以他在自己失去平衡的时候还是设法挡住了莱恩接下来毫不留情的这一劈砍,只不过这一下使他不能同时驾御自己的坐骑,立即就从马上掉了下来。
“投降吧!”当他从摔下来的阵痛中回过神智的时候,他看见了马蹄在自己的嘴边,马上的骑士用手中的剑尖指这自己,剑顺着落日的光斜下,刃的边沿发出灿烂的精光。
草原民族的欢迎真是不一样的。贝鲁尼亚解放军的战士们坐在城外广阔的土地上,一些人正和哥特的粗壮男人以及曼妙少女一起载歌载舞——据说依据他们的礼仪:结了婚的妇人只能给客人们端来美酒、奉上食物,或者在一旁默默的偷偷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女儿或者儿子和来宾一起纵情欢乐,自己可以感染一下气氛,仅此而已。
松木烤出来的肉是特别好的。垫着已经烤焦起火的枝叶,这些肉现在都在吱吱的响,顺着背脊的两边滚下一道一道连串珠子一样的油脂和抹上的松香,滴在喷香的红黄红黄火苗上面。它们现在是亮红亮红的浑圆的颜色,灰白的烤烟袅袅而上,不是很稠,一下就飘散了,使得大家看到这火里的羊羔是眯着眼睛的,好像是在笑!
烤架围成椭圆的一圈,在跳舞人群之外,旁观喝酒的战士们的里面。大家都在哈哈笑,在哥特人的怂恿之下,他们只要自己想吃,就自己去割下或者拧下一块来放到嘴里大口的嚼,有人还因此烧伤了手和烫伤了嘴皮儿,一旁一直都在沉默的那鲁现在都显露出一点欢乐的神情了。
此时,莱恩和努比娅不在欢庆宴会的现场,他们在哥里德的城堡里面,又一次的站在城墙的上面,从这里可以看清楚下面快乐的人群。灰色的石砖没有那宴会的欢愉,这里是严肃的,他们正在讨论哥特人与贝鲁尼亚解放军结盟共同反抗贝鲁尼亚国王的事宜,这是莱恩来的主要目的。
“……既然国王现在都还没有给我们回复,又默许菲列克王子派兵来攻打我们,我想我们哥特人也只有和你们贝鲁尼亚解放军结盟了……”
“恩,努比娅族长,您这个决定是英明的,我们本来就不应该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反复无常的国王的身上。菲列克王子在你们父祖的都城那里打了胜仗,随时都可能再派遣部队来向这里的哥特人挑衅……”
“莱恩……你别这么说了………“努比娅打断了他的话,她突然省去了尊称,“其实你知道背弃国王和你们结盟是更危险的……”
莱恩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你知道我没有办法拒绝你的要求……”
“努比娅……你不能以这样的考量来决定这样的重要抉择……”莱恩觉得自己还是要把这些话都说出来,“你是一族之长,要以族人的前途为重啊!况且……我们……”
“我知道!我都知道!”努比娅一下子哭了起来,她一头扑到莱恩的胸膛上,“可是当我看见你的眼睛,我就疯了!我是女人,我忍受不了这样,我只能忍耐到那样!我…我不知道什么是对是错……啊,这双手!多可爱的手……”努比娅双手摩挲着莱恩粗糙的手掌,然后把他右手的手背贴到自己的脸上。
她轻轻的抽泣了一会,渐渐的稳定下来了,只听得到下面传来的锣鼓声。
“而且……哥特人也确实不再相信贝鲁尼亚国王了,我们也已经决定要反抗了,我们的人不会反对这个决定的……”
莱恩不由自主的抱紧了努比娅,他心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感觉,像一群被猎犬追杀而匆忙夺路的灰兔子在狂奔。罪恶感!对,就是这种感觉!现在,几种负罪的感情纠缠在一起占据了他,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同时会有几种感觉,莱恩感到自己现在背负着极大的痛苦,压得他喘不过气,需要释放。
“莱恩……今天晚上陪我吧……求你了……”努比娅抬头看着莱恩,他们对视的目光现在是那么的接近,莱恩看见了那晶莹泪水包含的层层叠叠的爱慕思念和如怨如诉的相思哀愁,穿透了这一切,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心。
“不要责怪我……作为哥特的女人……我有这样的权利……因为我爱你……”
霍古斯扎这个小镇的街道上一如平常:忙碌的学徒依然在努力工作,嬉戏的孩童依然在尽情奔跑,面有菜色的商贩依然在大声吆喝……。这里虽然靠近王国第一城贝鲁塔力斯,但是却依旧贫穷——贝鲁塔力斯更多的是个军事要塞,不能给他附近的人民带来其他形式的幸福——,虽然还是要比隆特扎、克罗扎这些更南的地方好得多。
这里街道以外的的草地都是荒芜的,顺这水渠的方向稀稀落落的长了那么一点——这里不像雅兰,没有人有闲心去照顾花草。佩德里如斯深山里晚熟的大领蒲公英在这个下午飘到霍古斯扎来了,它们伴着微吹的和风和暖得很有些热了的阳光飞来飞去,稍微的活跃了这个地方。蒲公英花在墙边垣角打着转,看似要掉到地上了,不过也许它们觉得这里不是自己热爱的地方,于是卷了一下又腾起来了。这些朵朵的白绒球现在是无限欢快的,但看起来它们只是在自得其乐,就像大多数人一样——快乐总是短暂的,随后而来的是对于真实的烦闷生活和无常痛苦的无奈承受。
霍古斯扎没有驻军,所以贝鲁尼亚解放军兵不血刃的轻松占领了这里,并且立即在朝着贝鲁塔力斯城的北方的大道门口完成了战营和战壕的修建,基本上已经是攻得出去,守得回来了。一连十天,贝鲁塔力斯城的哈德莱将军没有任何举动,他既不敢冒险把自己的大军调过来进攻东南的霍古斯扎,又对于扎营在贝鲁塔力斯南方不远出的解放军本部大部队没有办法,看来是只好接受了自己被围困的现实。
罗迪克一连一个月都在忙个不停——指挥挖壕沟、负责物资分配、筹划应急计划等等每天都在做但是又做都做不完的事情,现在靠着这贝鲁塔力斯,就像在战场上不幸碰到个神箭手——你看见他在瞄着你,你要准备躲避,但是你当然是不知道对方什么才把那箭给放出来,所以只好一直的保持紧张,而这样的精神状态是非常疲倦而抑制的。罗迪克虽然觉得自己天天都很累,却在霍古斯扎常常夜不能眠。
也许应该轻松一下吧!他现在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把今天的工作交给罗宾自己跑出来了。
在这样一个地方有什么地方可以放松一下呢?妓院和酒馆。
“走到哪里就进去吧!反正都差不多。”罗迪克这么想着,漫无目的的走在霍古斯扎的石头道路上。这里是灯红酒绿的闹市区,还有些银钱的人都在这里抛洒自己的余生,所以还不是太荒凉。
眼前的建筑物是个酒馆,还算是有点气派:大门是拱形的,像那些宫殿一样,黄杨的木料和青灰的石头上的颜色都还很新,应该是常常打扫和修缮的结果吧。门口挂着一块很大的铁制招牌:香格里拉———什么他妈的无意义的字符组成的无意义的名字,真是哗众取宠!
这酒馆挺大的,也许是霍古斯扎最大的了,从规模和装饰来看即使在雅兰想必也是可以开张接客的了。
“就到这香格里拉酒店里去喝杯酒吧!”罗迪克走了进去。
人很多,很喧哗。解放军的战士也是特别多,不过因为罗迪克特别的要求他的士兵们在霍古斯扎的街上认出了自己的时候不要声张,所以尽管他们都看到了自己的领导的到来,但是所有人还是自己找自己的乐子,最多用眼神表达一下:我知道你来了,队长。
解放军的战士现在是绝对不允许喝酒的,所以他们只好要些水来喝或者咬牙买点烟草来过瘾;有些胆大的也在喝麦酒,不过他们看见罗迪克进来的时候罗迪克也看见了他们,这些士兵脸都吓白了,紧张得直盯着罗迪克,都不知道应该赶快把桌上的酒杯藏起来。
罗迪克看到这些,没有像往常一样恶向胆边生,而是心里觉得很好笑,这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一些男人搂着一些个红衣绿衣的女子,这些姑娘个个浓妆艳抹,一看就知道是妓女,她们在劝着男人喝酒,自己也喝。撒欢儿卖娇,讨得了男人们的欢心,也许就愿意跟自己去过夜了,而且至少可以立即得到些赏钱小费。
“我也才二十二呀!”罗迪克感叹不已。身为一名领导,他确实不好意思在自己的手下的眼皮底下公开招呼妓女来玩——并不是说军规不允许,但是贝鲁尼亚人大都是信奉圣教的,而圣教认为妓女堕落而不洁,有身份的人是不应该靠近的。迪斯平时把罗迪克管教得很严,要他举止成熟,特别是在外面的时候一言一行都要注意。
“其实也没有什么!他们个个都比我年长呢!既然在这里玩就不应该顾及自己的什么长官身份。”罗迪克为自己出来娱乐还要接受道德的煎熬而感到很不愉快,特别是当他看到自己的马夫,那个酒糟鼻的红脸杰夫正抱着一个散着头发的肥胖娼妓在呵呵呵的亲嘴时更加出离愤怒。
他扭着头,转来转去的环顾四周,想找个自己中意的姑娘来陪自己喝酒,可是总是找不到,要不就是一看见就发现已经是别人的伴侣。眼前出现了一个穿着恶俗颜色的彩缎子衣服的姑娘还不错,看起来好像比罗迪克大个一两岁,身材丰满,在妓女的群体中来说,她看起来像个半生不熟的苹果。
“就是她了!”罗迪克刚想招呼她过来,就被另一个男子拦腰抱走了——又是自己的一个士兵!……他刚才喝酒没有?……罗迪克有点忿懑了!
“先生……要是你没有看得起的满意姑娘……可以……可以让我陪你吗?……”身边响起一个声音这声音有点怯生生的,而且听起来就觉得很细小。
这是一个穿红衣服的女骇,穿着大红的半透明的衣袍,衣服是斜肩的,故意的露出左边的脖子、肩头和一半前胸,袍子里是白色的亚麻衬底,这衬底是用线像鱼网一样拉出来的,留出了斑斑点点的网眼,也许她觉得这样要更诱惑一些?
这女孩的脸上用劣等的胭脂涂粉抹了厚厚的几层,嘴唇描画得极其夸张:又大又红,像是个女吸血鬼吃了饭以后忘了抹嘴,但是这一切仍然掩盖不了她幼稚的脸庞和神态。
“…………………………我说,女孩儿……你今年几岁了?十一?还是十二?”
“先生……我……我十三了……我想……既然您看了这么久都没有中意的,也许……您会喜欢我这样的……我…我很高兴……如果您要我的话……”
“哦,不不不!”罗迪克直摇头,“你太小了,这儿酒馆的店主是怎么回事儿,竟然要你这样的小女孩儿出来工作!我要去找他……”
“啊!不要,先生!”红衣女孩被吓坏了,她跪在地上一把抓住罗迪克的袖子,好像被吓得要哭,“我不是这里的姑娘,我是偷偷进来的……我不能让他们发现……求您了先生!你就要了我吧,我今天是第一次出来……我……我……还是处女……”
“你为什么要来做这个工作啊?你的父母允许你吗?你还是和家里一起住的吧?”罗迪克坐在凳子上,他弯下了腰,好和这个姑娘说话的时候近些,原因是他不像让她站起来,这样就会被他的手下看见。
“我需要钱……我急迫的需要钱……我的母亲病了,我还有三个弟弟要照顾……我的父亲刚刚死了……没有钱了……我母亲病得很重……我需要钱买药……我需要钱……您可以到我家里去,那里很干净的……求您了……”
“你父亲怎么死的?”罗迪克听完了这一通语无伦次的话以后,问了这个问题。
“他在军队里当兵,在隆特扎……军队败了,听说所有的人都死了,爸爸他没有回来,一定也死了……他死之前没有把钱寄回家来……妈妈病得很厉害,我不能再等下去了……”女孩开始哭泣了,她努力装出来的那副样子土崩瓦解。
“在隆特扎……”罗迪克迟疑了一下。
“好!姑娘,我们就到你家里去吧!”罗迪克站了起来,也把这女孩也拉了起来。
罗迪克带着她离开的时候只觉得全身的皮被针在刺,自己一定是脸红到脖子根了。他低下头快步的走了出去,但是出门的时候还是听到自己手下的解放军士兵忍不住噗嗤的笑了。
———我们的队长竟然喜欢这么个雏儿!他好像听到的声音是这样的。
“我听你说话……你读过书的吧?”
“是的……先生,曾经在教堂里跟神甫学习过……后来打仗了……神甫被带到前线去给士兵当医生了……我就没有再学了……但是还是识字的……”
“哦……你有机会跟神甫学习,一定很聪明吧……”
“哎……先生,我本来想做一个修女,一辈子侍奉圣父……哎……”
他们来到了女孩的家,开门进去了。
窗户紧闭着,黯淡的光不能够照亮这房子里的任何一间房屋。墙上沾了灰尘,墙上的木板条有些被蛀得千疮百孔,有些则是蹦出来了,直挺挺的支了出来;屋梁上挂着不少蜘蛛的网,其中一张大网上一只肥大而可怖的花脚蜘蛛正在勤奋的继续结着。没有什么家私,大厅里没有桌子、椅子、柜子,更没有任何的装饰——就是一块穷人家的破旧窗帘布也没有,看得见的厨房里连一个橱柜也没有。
屋子不小,大厅也不小,里头还有两间房屋。三个衣着破烂的赤脚男孩正做在地上玩木头——也许是什么木头的玩具,反正看起来什么都不像——他们都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其中一个要小一些,另两个看起来是双胞胎,纸黄色的胡乱头发,灰黑瘦弱的脸蛋,但是眼睛还是水汪汪的。
这双胞胎正在争夺玩具,就像解放军和王国军的战争一样,这两个孩子也是争斗得认真得很:他们大声的叫,坐在地上互相抓扯着想把对方压到地上,抓得手臂上都是些指甲印子,不过看来谁也占不到便宜,反而在混战中一脚踹到了在一旁静静的观战的弟弟,踹到了他的嘴里,惹得这男孩大声的哭,哭声立即压过了他两个哥哥的叫喊。
“你们两个住手!”女孩对自己的弟弟说话完全大姐风范,一家之主的气派,她的两个弟弟立即停手,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看着她。
“还有你,雅可!不准哭!”她指着最小的男孩继续命令。
“竟然能够立即止住孩童的啼哭……就是莱恩老大的威名也不行吧?”罗迪克无聊的想。
“现在我要和这位先生进去……办…办点事情……,你们这个下午不准发出任何声音,不准吵到我和这位先生,也不准吵醒妈妈,知道吗?”
三个孩子乖巧的同时点头。
“恩,你家里以前还是挺富裕的吧……?”
“是的……我父亲以前是随商队跑马的……后来……母亲又病了……只有当兵赚点钱养家了……对不起……您一定觉得这里脏吧……,”她说着把自己的声音压得很低,“……其实挺干净的……母亲要睡觉休息所以没有开窗户……我自己的房间是很干净的……生病的母亲从不出她自己的屋子,所以您不用怕得病……”
说着她准备挽着罗迪克的臂膀往里面走。
罗迪克轻轻的推开了她,这女孩变得紧张。
“您……您不愿意了吗?……我……我不会收您太多的钱的…………是……是不是我说了什么话倒了您的胃口……这…………”
“不,虽然我不想和你睡觉,但是我还是会付你钱的。”罗迪克说着从自己的钱袋里抓出了八九个银币,这远远的超过了一般的嫖资,可以包下一个普通妓院里的花魁一个月了。
“这……先生……不用这么多钱啊!您这是?……”
“……我是从隆特扎来的贝鲁尼亚解放军的战士,你的父亲说不定就是我亲手杀死的……对于这些……还有你母亲的病,我很遗憾……这也就算是一点基于良心的补偿吧……你拿去吧。”
“先生……您……不过我不能收您这么多的钱。”女孩的话很清楚,虽然有点颤抖,这回答让罗迪克做梦也想不到。
“为什么!难道你都现在这个样子了,还不屑于获得从一个仇敌那里来的帮助吗?”罗迪克的第一反应是恼怒,说话都带着火气。
“不!不是这样的!”女孩连忙说,“我觉得先生您是一个好人……只是……我们还不是穷到快死了,而且这些钱太多,一定是您几个月的军饷了,这是您拼着生命得到的钱……我不能把它们全部都拿走…………”
“而且……”女孩低下了头,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很难过,“………我也没有恨您……你们打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就算您真的杀死了我父亲……我也不能怪您…………。”
“………………我不恨您,我也不恨任何人…………我只是不知道该恨什么…………”
“哦,老天……”罗迪克轻声的自语,女孩没有听清楚,她抬起头来问。
“什么?先生?”
罗迪克没有理她,他快速的转身推门,头也不会就走了,脚步声咚咚的响。
“怎么样了?前面?”迪斯全身上下黑得像被贴了一层锅底的烟灰一样,脸上也是。本来迪斯身板就薄,现在更像是一张烤制失败的羊皮纸。
“前面很糟糕!”法拉尔刚刚才从前线退下来,他也被烟给熏黑了,好像是没有受伤的。
“这黑火药的炮一点用处都没有!对墙体没有任何损伤。又不准,经常掉到我们自己的阵地里来!还好,它实在是没有威力,掉进来了也杀不了什么人!只不过弄得乌烟瘴气而已!我说,我们也许可以用它来掩护冲锋!你看它这么的黑,又不伤人,难道用来掩护进攻不是特别的好吗?“法拉尔大发雷霆,冲着迪斯冷嘲热讽,吹胡子瞪眼睛。
“法拉尔你不要再来怪我了!我不是告诉你们这火药不见得有用处吗?我说了要你们自己小心,这炮可能支援不了你们什么的!”
“那现在怎么办?”迪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还可以守着坚持下去吧,但是想攻出去只怕是不可能的!城墙上弓箭太密集了!”
“阿箩塞尔的部队呢?”
“好像也差不多吧,她也没有办法叫自己的士兵进攻,开始还发动了一轮攻势的,只是到了大门前就被打回来了,损失可不少……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在贝鲁塔力斯的护城河上架起桥梁!”
“你是不是想要我和阿箩塞尔的部队现在同时发动总攻?可不要做这样的傻事啊,想都不要这么想!就是你下了命令我也不会执行的!”法拉尔看着迪斯眼珠子在转,所以怀疑的猜测。
“我说你是不是在前面被一棒敲傻了!我不会这么疯的……我是在想罗迪克他们那边的进攻怎么样了?如果他们那边还顺利的话,这南城门囤积的这么多军队一定会调一些过去的,那个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了。”
“罗迪克那点人应该由我们来掩护才对!就他那点兵力怎么可能独立攻破飞龙城的东大门!”
“独立攻破是不太可能,不过牵制敌人的兵力是可以的,我认为他们大部分的部队都在这边了,而且贝鲁塔力斯东门那里是没有什么护城河可以倚赖的,东面可能挡不住。可惜现在联络不到他……我觉得我们还是胜面大一些……”
“我们现在就等着吧……法拉尔!你回去继续指挥,尽量避免伤亡,不用进但也决不许退一步!”
“哼!哈德莱太不了解我们贝鲁尼亚解放军了,让他到地狱里再去慢慢的想清楚吧!”迪斯最后说,语气坚决而凶狠。
贝鲁塔力斯是依山而建的,他的西边是大森林,东门和南面的正门则完全被佩德里如斯的山脊隔开,这个独特的地理造型使得不论敌人从哪个方向攻过来都绝对无法将他完全包围。所以贝鲁尼亚解放军选择从东和南两个方向出发,再打到城下来同时攻城,这样如果军队守不住了,他们要么穿越西面的阿雅莎大森林,再逃到阿什雷半岛上去;要么撤退到北方的王都贝鲁尼亚去。向西退的错误是显而易见的,所以王国军队不会这么办。而向北撤呢?如今王都没有军队,歌鲁波草原上激战正酣,是不可能立即回来救援的,所以如果丢了贝鲁塔力斯,想在北方的平原上、在王城附近设置防线就更困难了。——因此,最后的结论是: 哈德莱将军必须守住这里贝鲁塔力斯,不论是南门还是东门。
东门飞舞的箭头迫使解放军的战士们格外的小心。这里的护城河就像一条小沟一样,没有用处,所以贝鲁尼亚的骑士团在身后弓箭的掩护下,冲了出来,干脆就不让敌人接近城墙。他们手里握着的时候精钢的巨剑、带齿的长刀和光亮的缨枪,这些武器可以轻而易举的穿透普通的皮甲和铁盔,但是他们的敌人竟然是不害怕的,所以以寡敌众还是让这些经验丰富的骑士们感到了威胁自己生命的危险。
“罗宾!用你的魔法在后面掩护我!我要带队冲上去了!”罗迪克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要走。
罗宾一把就抓住他的手:“你干什么,罗迪克!你疯了吗?”
“我没有疯,我要过去打败他们!”
“现在冲锋有多危险你难道不知道吗!再说何必着急呢,他们根本就打不出来!等我们派过去的人带来迪斯的消息再做决定好不好?”
“我不想再等了!现在我就要去了!”
“罗迪克!你是怎么了,你这几天来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一定要现在去冒险,我们只要保存兵力,就是这次打不下飞龙城也没有关系,他们还不是被我们围在这里!你为什么一定要拿自己和战友的生命去赌博!?”
“滚开!!”
“我是贝鲁尼亚王国君王亲卫队白鹰骑士团团长切斯登•里奥•撒德里斯中校!我面前的叛匪,报上你的姓名来!”
“我叫罗迪克•奥德里卡!”话音未落,剑锋已到。
撒德里斯中校熟练的躲开了,罗迪克的剑甚至没有碰到他银白而强烈反光的炼金的精甲胄。撒德里斯像比武的时候一样左右的甩开了自己的骑士剑,这剑也是他骑士团长的证明:薄身宽刃的钢铁上有着多条交错的纹路,这纹路既是华丽的装饰物也是致命的放血槽。这把剑在阳光的作用下甩动起来白花乱舞,使罗迪克没有办法接近。
面前,在罗迪克的带领下,所有的解放军士兵们都冲了上来,如雨的箭矢也没有办法使他们退却,罗宾在后面指挥,不时用法术操纵一块两块的岩石砸向城上的弓箭手。
罗迪克已经身受两箭了,虽然这两箭都没有伤到致命的部位,但仍然使他的行动变慢,不过即使这样撒德里斯团长还是没能把自己手里的剑砍到他的身体上。
罗迪克好像没有痛楚的感觉,他只是不停的挥舞着武器与眼前的敌人战斗,红色的鲜血从伤口里流出来了,似乎那并不是他的血。仿佛此时的罗迪克已经被魔法操控了,失去了人类应有的痛苦、恐惧的情感,甚至连生与死的界限都不再知道了,他只想杀死面前阻挡他的人,然后向前走,再杀死下一个阻挡他的人……
而现在他的敌人王国骑士撒德里斯中校感觉到了这一切以后,就感到很害怕,而且迷惑不解——他都不知道这支持罗迪克这么行动的意识是不是就是所谓的骑士道精神?
“难道他们都是这样的人吗?”
静悄悄的黑夜,静悄悄的贝鲁塔力斯。
天气已经变得有些热了,山和平原之间的飞龙城更是还要热些,打下了这艰苦的胜仗的士兵们大概也觉得热,所以都变得安静了,他们静悄悄的躺在一起,小声的说着话,回忆自己白天时候到底是怎么和死神擦肩而过的。
城堡里面的最上方的悬空花园是维克多国王在这里的一个小型行宫,所以是金碧辉煌的。精雕的寝宫的门包着金和银的皮,交织在一起,是两头正在搏斗的狮子的形状;巨大的门把可能有半个人的高度这么长,上面点缀着紫晶石和蓝晶石,在把手的中间还有两颗悬刻进去的钻石,这两颗钻石不小,很引人注意,而且看起来只要一撬就出来了。
门外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迪斯•马里斯。
“格林神甫,他的伤势怎么样?”迪斯非常焦急。
“迪斯先生啊……罗迪克先生伤得实在太重了,我已经咏唱了治疗的神圣魔法了,也已经给他的全身的伤口敷上了药草,但是……”格林神甫闭上了眼睛。
“不要给我说什么但是!!到底是怎么样!!”迪斯咆哮,眼角几乎裂开。格林不得不又睁眼,他从来没有见过迪斯如此的暴躁和失态,即使是在当时丝兰最危险的时候。
“…………我觉得他很难挨得过今晚,他现在已经开始发热了……但是也不是不可能的,如果罗迪克先生能够坚持过这个夜晚,大概就可以摆脱死神的魔掌了……这要看他自己的信仰和生命力了,我会为他向父祷告的……”
“……还有,罗迪克先生现在想见你……”
迪斯走进了寝宫,他尽量不发出声音的走到罗迪克正躺在上面的那张用天鹅羽毛铺垫的大床旁边。
他坐在罗迪克的旁边,看着全身都是伤口的罗迪克。罗迪克的身上和脸上都涂满了墨绿的药草调和的汁液,他脸上稍微好点儿,只是嘴角的下方有道深刻的口子,也许都不太影响说话。所有伤口的血都止住了。
罗迪克闭着眼睛,脸色红润,确实是在发烧。
当他感觉到有人坐下来了以后,罗迪克缓慢的睁开眼睛。
“格林神甫说你想和我说说话……罗德?”迪斯的声音轻柔的不敢想象。
“啊……老大……是你……是的……”
“你现在应该多休息少说话,格林说只要过了今晚就没事儿了,你放心吧,安安心心的睡觉吧……”
罗迪克没有说话,只是迟缓的摆动自己的头。
“你今天太勇敢了……远远的超过我了,也许只有莱恩才有你这样的勇敢……”
“我……知道你是说我卤莽……老大……”
“不,是英勇!这么能够攻下这飞龙城,全靠你奋不顾身,这救了多少兄弟的性命啊!”
“哎……其实还不是杀死了这么多人……他们的,我们的……又有什么区别?……”
“恩……?”迪斯觉得罗迪克现在说的话很奇怪,他摸了摸罗迪克的头,怕他是不是烧坏了。
“……老大……我在霍古斯扎遇到一个姑娘……她的父亲在隆特扎被我烧死了,她为了全家的生计……出来卖身……她只有十三岁……”
“我告诉她我杀了她的父亲……她竟然说她不恨我……她说她不知道到底什么是应该恨的……”
“……啊……我把他们都烧死了……其实如果我不堵住他们躲避大火逃生的路,我们的军队还是能够不流血的驶过去……但是我把他们都烧死了……我恨他们吗?……”
“……我恨谁呀?……对……我恨他们……因为他们杀死了我的父母……可是这不是他们做的……是国王……这些士兵也没有去卡西亚……还有那些平民……他们不是和我们一样的吗……我为什么恨他们?……”
“……为什么这姑娘的父亲……被我亲手杀死……却不恨我……”
“……为什么呀……我们为什么要恨国王啊?……为什么要反对国王啊……”迪斯觉得罗迪克太过于激动了,这样伤口都可能迸裂。他赶紧抱住罗迪克,尽量想让他平静下来。
“迪斯老大……我一直以来都把你看作我的哥哥……甚至我的父亲……你说的所有话我都相信……但是这次……我动摇了……我不知道我做的事情对不对……”
“难道你今天不顾一切的冲锋就是因为你心中的怀疑吗?……”迪斯觉得自己鼻子酸了,虽然他习惯于在罗迪克的面前保持自己的权威。
“你是我的好弟弟,你、莱恩、玛利亚、阿箩……都是我的亲人……你不要这么傻……为什么你不来问我……既然你觉得疑惑……”
“……我们打仗……真的是对的吗……杀了这么多的人……真的是对的吗……推翻了国王真的……真的就太平了吗……迪斯……哥哥……这真的都是对的吗……”
周围点燃的都是檀香的蜡烛,架在金和银的灯台之上,散发的光亮和香气围围绕绕的,仿佛这里就是圣父的仙宫,迪斯和罗迪克紧紧的拥抱在一起,天鹅的羽毛飞了起来,正好像一对天使之翼一样,环抱着这两个男人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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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的文章在这里已经存放了,mickeyzz公子如果愿意的话不妨从以后的部分开始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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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
2002/12/09 --- 2012/1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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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5-22 2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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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ckey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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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现在才看到千里孤坟的回复.我曾尝试发到你提供的FTP里,可惜登陆不上,也许是我处在国外的内网的原因.
既然都帖到现在了,我就把前面得都帖完了,毕竟有一些小小的修改.
另,这个论坛上发帖子很困难呢!字数限制不说,还经常出现些奇怪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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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5-22 2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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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ckey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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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三节
“为什么!父王到底怎么想的!?”菲列克王子焦急的快步来回的踱着步子,身上的披风扬起了一半,左髋悬挂的佩剑叮哩咣啷的摇晃。
现在的菲列克只能用气急败坏来形容:俊俏的脸庞被血色所涨满以后就变得粗鲁而英姿骤减——当然,还是很漂亮的;悬胆一样的鼻梁因愤怒的急促呼吸而向上拉起,完全破坏了这突出挺拔的美感;头发也被弄乱了,棕黄的发丝一缕一缕的分散在前额上,看起来很细致,反而有一种凌乱的美。
“您说是怎么一回事?老师?”菲列克回头问坐在一旁的德兰诺将军,他好像是在盯着这老将军,眼神像是在质问。
“什么叫做‘不可回来,不可退让一步,决不能让拉德尼亚的豺狼侵犯我国的一寸土地’?天呐!父王现在在贝鲁尼城亚危如悬卵,还不准我们搬师救驾!……”
“殿下呀……,”哈那•慕尼奥斯•冈撒雷斯•德兰诺看起来好像倒不是特别的急,“……我也不知道国王陛下内心的想法,但是我知道一点,陛下是一位真正把我们的国家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的君主,不论怎样,他所做的一切都要先考虑为贝鲁尼亚谋求利益,也许……”
“可是也得有个轻重缓急啊!”菲列克粗暴的打断了他老师的慢条斯理的陈述,“我们撤掉了前线,以后还可以再打回来,但是如果被那些内贼占领了王都,威胁到了贝鲁尼亚国王的生命,那不是更加糟糕百倍吗!一个是皮肉之疮,一个是心腹大患,这孰轻孰重啊!”
“……难道父王还对那些反贼,那个迪斯•马里斯抱有什么幻想?难道他还真的承认那个哥里德的莱恩是他的儿子我的兄长?这样他们就能够放过他了?圣父啊!我不能相信这一切……我也不能容忍我自己这么想!”
“不会的,王子。陛下不会这么幼稚的,您应该相信陛下的智慧!”德兰诺看到王子这么的痛苦的抱着头,他就用坚决的语气鼓励他。
“陛下他一定有什么别的考虑,大概不便于告诉我们。”
“哎……德兰诺老师啊……您和我都是懂得兵法的人……现在兵临城下,又没有其他的援军……除非有传说中的贤者现身,用自己的神圣的法器来帮助……这根本不可能!贝鲁尼亚城根本守不住!这根本就没有办法坚持下去!……兵力不够,又被围困,很快就会士气消沉……十天!也许十天都不能坚持下去的啊!”
“那么……菲列克殿下……您准备违抗陛下的旨意,撤军向西进发吗?”德兰诺声音依然没有变化。
菲列克只是抱着自己的脑袋,捂着自己的头发,不发一语。
“如果您心里是这么决定的,我可以立即去准备撤退作战的事宜,毕竟我们不能仓皇后退让拉德尼亚追着打,而且西边的哥里德城里的敌人虽然不多,但是毕竟都是哥特的蛮勇之士,又有莱恩•贝鲁斯指挥……”他发现菲列克还是没有反应。
“殿下……您想好了吗?您是不是这样决定的?……”
阴沉的天黑灰黑灰的,一点都不明亮,好像就压在人的头顶上一样。没有什么太大的风,城下的草地也不过是稍微有点摇曳;也没有闪电拉开云层,所以现在还看出来是否快要下雨了。在这样的鬼天气下,这歌鲁迪亚城堡里的小型会议室因为通风不良而更是让人觉得闷热难耐。一角上,猩红的军旗无力的软在室内旗杆的一旁,瘫在黑色玄武石的地板上,看来真是热坏了,菲列克王子额头上的汗珠一个劲不停的滚落。
淅沥淅沥淅沥……晶莹剔透的珠子仿佛被云端彼岸的天宫仙女用凡人看不见的丝线穿成了串,再浣成了一袭薄而无比柔的粉红色霓裳羽衣。然后她曼舒玉臂,宛转妙手,将这一件绝作天丰优美的抛了下来。这天衣轻啊!她招展着,随意的飘荡着,任凭风怎么吹都平展展的飘落,只是略起涟漪的波澜罢了。最后她降落到地面上,饥渴的苍生贪婪的吮吸着这甘霖,就像婴儿大口吞咽母亲的洁白乳汁。
“哎……”迪斯看着窗外的雨点,不禁叹了口气,“连冬带春没有半颗雨水,入夏了好不容易下了这么场雨……哎——!连给干裂的农田贴封条都不够……今年全国的收成都完了!看来圣父再一次的抛弃贝鲁尼亚了……也许我们的所作所为确实是足够他愤怒的了……”
“那么……迪斯,你觉得我们这个计划是可行的了?”莱恩喝了一口茶,这‘茶’是从远东方来的昂贵无比的珍奇奢侈品,饮用的方法也很怪异:茶本来是一小片一小片的干燥脱水的细小叶子,要喝它就抓出一小撮用沸腾的开水来煮泡,然后喝泡了的水而不吃这茶叶本身——每次还不能泡得太多,否则就苦涩得不能如口——,据说喝茶的讲究比喝葡萄酒还多,比如要趁着茶水滚烫的时候慢慢的喝;还不能把泡好的茶放过夜,等等……
他又喝了一口,第一口的滋味不太好:他的嘴唇被烫着了,而且口感有点涩。不过莱恩觉得茶的味道挺独特的,所以决定皱着眉头再试一次。
“是的。已经连续猛攻三天了,我看维克多那里也没有什么兵力了。哼,死了这么多,他们的意志也消磨得差不多了……现在我们就是要快,伤亡惨重一些也是没有办法的……不然菲列克王子如果攻破哥里德赶来支援就麻烦了。不过我看他是赶不回来了!他现在还在草原上,而且哥特的战士也不是省油的灯!莱恩你既然放心把那边交给他们应付,我就相信没有问题!”迪斯说话时眉毛稍稍向上飞扬,这是莱恩熟悉的他的自信所表现出来的神采。
“古斯塔夫•哈德莱逃跑了是我们最大的失策!哎……这是罗迪克以生命换来的胜利啊!我竟然让他趁乱逃走了,……真对不起罗迪克啊!……”迪斯说到这里立即黯然神伤。
“迪斯你做得很好了。哈德莱在不在贝鲁尼亚城也不能改变他们的命运,罗迪克不会怪你的。”莱恩这么安慰迪斯,“……你准备把他的遗体运回卡西亚安葬吗?”
“恩……那里是他的家乡。哼!虽然目前卡西亚还在王国军队的控制中,但那里的总督马上就要投降了,只要我们今天攻下了贝鲁尼亚,明天阿卡里得尔就会匍匐着从卡西亚爬到这里来乞求我们的宽恕!”
“……我已经叫医生妥善安置好了罗迪克的躯体,用最好的香料填入他的柏棺,放到贝鲁塔力斯的冰窖里了,放置几个月都没有问题……”
“……我知道,你是把罗迪克当作弟弟一般的看待的……你这么不要伤心了……”莱恩坐在那里,看着站在窗口眺望雨景的迪斯,“人死不能复生,毕竟罗迪克死得轰轰烈烈……”
“哎……我知道,其实,你知道,我也是没有办法……平时对下面的人只能装得若无其事,所以现在只有对着你悲哀一下……”
“说到复生……那个尼巴斯先生曾经告诉我说他在什么地方见识过‘复活’魔法的效力,你知道,就是传说中光贤者的那个复活魔法……他说只要躯体完好就可以复生……也许你可以在冰窖里保存好他的尸体,这场战斗结束后我就到佩德里如斯山里去找尼巴斯,问出这魔法的下落以后我们去把它找到……”
“……算了……虚妄之言……如果你相信,那我们就宁可信其有吧……不过,我是不抱什么希望了……”
“我们还是谈谈现在的形势吧!”迪斯话锋一转,人也转了过来,坐到了莱恩的对面。
“迪斯,我们还是同时进攻吧,没有必要虚晃时间来扯动他们的兵力,直接攻上去就好了。你和阿箩塞尔可分两队直敲大门,我率一队打旁门。他们只能出城来应战,只要小心城上掩护的弓箭手就好了,其实这我们也没有太多可吃亏的,法拉尔的部队可以在后面以弓箭援护我们……对了!贝鲁尼亚国立魔导学校的魔术师们!这个我们可要注意一些!他们倾巢而出的话,还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还有,主教堂里的司祭们。他们的疗伤的法术非常厉害,可以让士兵的战斗力倍增。不过要使用这些法术,他们自己也必须上前线,我们的战士必须首先消灭他们!”
雨声渐渐消去,看来就要停了。几个月都没有得到清洁的天地被这么轻轻的洗刷过了一遍以后是透彻明净,仿佛是穷人家的姑娘即将出嫁了:她放下了手里经年累月干不完的粗重活儿,掸掉了素黑衣服上厚厚的灰尘,快乐的唱着歌沐浴,然后穿上自己的新娘的简单礼袍——也许是她唯一的嫁妆,自己一辈子最漂亮的衣服,这么漂亮的衣服一辈子大概也只能穿这一次了——静静的,静静的坐在那里,满心的激动与期待,等待心上人来接她,把她抱起来。
“好吧……虽然对于庄稼人来说,这不是个好消息,但是我还是不喜欢雨战!”
贝鲁尼亚城,贝鲁尼亚王国的首都,西大陆贝鲁尼亚地区千年的首府。据说这里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恶魔战争以前的太古时光,这片土地上各民族的先祖们共同生活在一起,不过他们为划分生活的地界而长期争执不已,最后各部族在这里开会,对着太阳神起誓,用各族处女的鲜血共同写成誓约之图腾,组成了一个联盟的国家,后来修建了贝鲁尼亚城。在恶魔战争的时候,传说灰衣贤者和黑衣贤者在这里降世,领导大家驱逐了邪恶的魔物…………当然这都是口头流传下来的说法,没有任何正式的文书记录当年的历史,而且有史为据的是,贝鲁尼亚城在三百年前和一百三十年前分别发生过火灾和兵难,当年的城池早已不再,生活在这里的统治民族也更迭已多,宗教文化也已经迁异。现在的贝鲁尼亚是崭新的城市,不必背负过去深刻的印记,不论这印记是怎样的编织着繁华与凋敝、欢乐与眼泪、光荣与梦想。
现在,贝鲁尼亚又一次被战火所包围。裹了油布的木制箭头爬到了城墙上和城市街道的一切地方,燃烧着,点燃其他的东西,使这些地方喷着火冒着烟,杀死很多的生物,并且恐吓着躯赶着更多的生物。
看来,如同大多数情况一样,这一次贝鲁尼亚也无法像骑士小说描述的那样,在这战火中得到升华,而是又一次的坍塌倒地,痛苦的叹息。
外城墙被攻破了,由于本来守在那里的军队就不多,所以它没有能够坚持哪怕半天的时间。
巨大的攻城锤打破巨大的城门的时候发出巨大的脆响——这一响都夹杂着些什么样的声音和景况啊:热血的缨枪、将军的呐喊、国王的冠冕、少女的欢呼、孩童的啼哭、主教的祝福…………围绕着这一切的,是死的况味。
虎狼一样的解放军战士从这裂开的洞里杀进了王城,但是他们立即发现原来城内街道上的抵抗要坚决得多,第一波冲进来的人几乎都被欢迎他们的箭镞扎成了刺猬球。当他们惨叫着或者沉默的倒下去的时候,他们的战友又冲上来了,踩着他们的肉体,扑向那些害死了他们的敌人。
街上的房屋已经燃烧了一半,所有的人都已经跑到大道上来了,大多数的市民都一边跑向城市的东南区域一边发出些混杂的声响——他们有些想冲进王宫的内城去躲避,但是不能接近就已经被弓箭射了回来——还有些市民则拿起家里的铁器,也许是锄头或者菜刀等等,与王国的士兵站在一起,共同反抗侵略的叛国者。一个披散头发的年轻妇女看来是开农具铺的,她和她的小女儿把铺里所有的东西分发给自己的邻里。现在她正把一把战刀交给她的一个邻居,这男人挺高,一大把胡子,他接下了。
“卡尔!拿去!请保护我们!这是付里斯的,给我的亡夫报仇!我爱你!我要嫁给你!”
阿箩塞尔带着自己的队员冲在最前头,湛蓝颜色的头巾一飘一飘的。她还算机警,只是被刀和箭的利刃在手臂和大腿上划了几道伤口而已,还没有受伤,而她的士兵就已经伤亡很多了,但是大家都毫不畏惧毫不气馁,杀得敌人只能边退边战。
一栋大房子哗啦啦的倒下了,带着火焰的木块四溅纷飞,她一跳躲来了,周围的士兵也四散而开。房子那边的敌人认为这是个机会,就在一位手持纹章大盾的骑士的带领下大声的呐喊着杀了出来,其中一位魔术师站在那里咏唱着繁复的咒文,好像是个厉害的法术。
咒文太繁复了,以至于这法师没能完成这么长的字句。阿箩塞尔斜跳出去的时候拔出腰间的短剑,飞射过去,正中他的胸口,切下了他一部分的长须。这法师颤抖了一下,倒了。
青木石是难得的上好石材,在贝鲁尼亚全国,能够用青木石修建城市道路的也只有这儿王都了。此时迪斯正踏着这石头向前走,他的部队是中坚,负责大量杀死被先锋冲散了的王国军人——任何游兵散勇除非放下武器跪地投降,否则一个也不放过,市民只要反抗也格杀勿论——然后再到前面去和先头部队会合,攻打王宫。
在石头地的花纹中间上流过的血玷污了迪斯鹿皮靴的鞋底,他刚刚把身后的这个提着重锤来袭击他的王国战士拦腰横劈成两端,这个人的上半身现在还在地上爬,他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只是拖着肠子在石头上蠕动着,画出弯弯曲曲的一道鲜红血污。
“团长!东面的敌人顺着庭院的三条大扶梯冲上来了!”一位骑士在向科隆团长报告的时候,同时举手敬礼,这个军礼非常的标准的,看来他骑士的礼仪是学习得很用心的。
“多么年轻啊!”科隆看着这青年骑士的脸,稚气未脱,但红褐色眉毛下的两眼坚定的光芒证明了他作为一名合格骑士的精神气度。盔甲峥亮,虽然是很新的,但这是细细的保养和擦拭出来的。甲胄外连头兜到护手的黑色索子外披崭新漂亮。
“多像我当年入团的时候!”他忍不住这么想,伸手摸了摸自己这手下的护胸装甲。
“他们比正门的敌军还要快……”科隆并不是在自言自语,而是对面前这人说话,“是由卡西亚的狮子莱恩带领的吧…………嘿…真不愧是陛下的亲生儿子……”
“约森……你入团多久了?”
“……两个月!先生!”约森不知道自己的团长在这个紧急关头问他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做什么,但是他还是快速的回答了。
“加入我们黑鹰骑士团你一定觉得十分的光荣吧?”
“是的!团长!这是我终身的荣耀!我会为守护陛下和王国,为守护骑士不朽的高贵精神,还有为黑鹰骑士团的荣誉战斗到死!”
“……多好的年轻人啊……像淳朴的白玉一样的纯洁……”科隆叹息。约森很着急,因为敌人马上就要打到王宫中庭来了,而负责守卫这里的团长却还在唉声叹气,他很想提醒科隆,但又不敢,而且他觉得于礼不合。
“约森!他们就要来了,他们是从贝鲁塔力斯要塞一路打到这里来的士气高昂的大军,而我们这里只有三百人,你觉得我们可以阻挡他们吗?”
科隆说话的时候环视站在这广大中庭里各个小径和梯道上摆好阵势的自己的团员,他自己站在最高处,所以可以看得清楚他们的表情。最后,他的眼睛落到了自己面前的约森骑士身上。
“我不知道!先生!但是我会用我全部的力量和他们作战,即使粉身碎骨也不会退却!”
“……我本想劝你……,”科隆看着约森的眼睛,硬生生的吞下了后半句话,“好!约森!我为你骄傲!一名骑士知道自己的职责是什么!在圣父之下,我们发誓为自己的信念献出生命!现在是实践自己诺言的时候了!!”
科隆猛的拔出自己的骑士剑,高高的,他将剑举向天空,阳光闪烁,在潮湿的空气里,剑刃耀出彩虹。
“愿圣父将无比的勇气加于我身!”
“愿圣父将无比的勇气加于我身————!!!”所有的黑鹰骑士都在大喊,他们做出了和科隆团长一样的动作。
亨德利斯宰相已经十分的焦急了,不了解他的人看他这个神色一定觉得是无比的惊慌。王座上没有人,所以现在就他一个在这三台阶梯的最上面,在这玉座的周围转来转去——最简单的形容:热锅上的一支蚂蚁。
旁门打开了,一个沉重而快速的脚步声,只是被红色帘布遮蔽而看不见是谁。
“哈德莱将军!”亨德利斯正好背对着这个脚步声,不过他根本没有转身,“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坚持一阵子!但是也不能多久了!陛下呢?宰相大人赶快和陛下一起离开王城吧,这里由我来指挥,还是可以抵挡到你们安全出城的!”哈德莱撩开了屏帘,径直走到宰相的身边,他一边走一边说。
亨德利斯摇了摇头:“陛下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好像他还不想走啊……他还在书房里……”
“什么!?”哈德莱大声的喊,震得自己的乌金石甲胄都抖动了一下,“这……这怎么行啊!怎么能够坐以待毙?陛下怎么了?我去劝他吧!”
亨德利斯伸手拦住了哈德莱走向书房方向的路:“陛下他很清醒,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虽然我不知道……将军,你回去继续指挥作战吧。陛下这里有我在。”
月白的阶石全部是花岗岩,这里用大大小小几十个鲜艳的花圃和碧绿的松柏园组成了一个很庞大的城中园林。初夏的气候里,百花盛开姹紫嫣红,而且香馥满园,飘荡在这林间丛里。庭子里还有雕刻出来的水道,水道的壁上刻了些鲸鱼啊海怪啊之类的图案,潺潺的流水顺着斜坡滑落而下,偶尔卷起一点花,长青树上栖息的雀儿也许是口渴极了,它飞下来,跳到水渠这里想喝点儿。
一个骑士的躯体带着盔甲摔到了水道里,一下子就吓跑了这只金黄色的小鸟,它扑扑扑的逃走了。
无辜的花草被男人粗大的脚掌践踏着,这些娇贵的生命平时都是被宫女用娇嫩的小手捧着呵护的,哪里禁得住这样的折磨,纷纷的香消玉殒了,同时散开自己最后那份芬芳。
莱恩手的大剑似游龙一样的起伏盘挪,企图撕咬科隆的脖子、胸口、腰、腿等各个重要部位。飞星夺月的速度使得科隆不停的格档,兵器相交的清音震动着他的耳膜。不过黑鹰骑士团长的武艺也不是可以等闲视之的,斩劈挑刺的接连进攻又一次逼退了莱恩的脚步。
一记斜下的力劈来了!莱恩连忙低头回避,他这个动作有点慌乱,步伐都不太稳。只是因为科隆这一下砍到了花园的围栏上,一下子削掉了半块花岗石,虽然看起来是像切奶酪一样的轻松,但是实际上不免要因为用力而减慢动作的速度的,所以他没有能够趁莱恩不太稳的时候连续的追击。这真是在决斗里不容错失的绝好机会!科隆忍不住咬牙痛恨。
一棵松树被闪光的一下子就放倒了。法拉尔的部队第二个攻到了中庭,这下解放军的人数就更多了,黑鹰骑士们根本无法应付。
法拉尔这一刀没有砍中心里很不高兴,他还是觉得自己适合使用打击的武器,可是对付装备精良甲胄的骑士,使用锤啊瓜呀这些东西是很吃亏的,所以他只好挑了一把弯刀。
约森躲过这一下,全身上下直冒冷汗,他接下对手第一刀就觉得这个人力气真不是一般,交锋不到三五回合,自己就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而看到这比海碗口还粗的树被一刀就切断的时候,约森终于感到恐惧了,这种恐惧不是那种听说战场上种种的危险时候的虚无缥缈的感觉,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知道自己要死了的觉悟。不过,这种恐惧没有使约森两腿发软,全身无力,反而更像是一种兴奋的刺激,是他觉得很愉快——这愉快压过了对于死亡的害怕。真是奇妙!
科隆团长觉得自己越来越吃力了,毕竟他岁数要大些,没有办法和莱恩拼持久的耐力,而且本来力量上就稍逊一筹,现在他更是连吃奶的劲儿都用出来了。刚才科隆从鬼门关外逃了回来,在那电光火石的瞬间,他侧身擦过了莱恩劈过来的那道剑气——因为他虽没有亲眼目睹,但也听说过‘狮子剑’的威名,所以在见势不对的时候提前准备了一下——那剑风打穿了一个花圃的前后两扇围栏,又砍断了后面的的两棵树。
法拉尔压迫着约森打到了莱恩和科隆的旁边,从约森铁甲胄没有遮到地方可以看出,他双臂青筋暴露,但是这样,他还是不能抵抗对手。法拉尔向前一挺步,扬手从下到上一记斜拉,直砍向约森的腹胸,骑士赶忙后退,可是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已经是阶梯的斜坡了,所以一步没有踏实在,就倒了下去。
科隆看到了这一切,可是当和莱恩这样的人对战的时候他根本就不应该分神去看这一切,所以在这一瞬间胜负就分出来了,当他惊慌的架起手里的剑挡住莱恩这一下的时候,脚步没有跟上,后跟撞到了台阶之上,也被对手顺势一猛劲儿就推倒了。
“别杀那孩子!”科隆倒下去的时候眼睛还是看着约森,他看到法拉尔准备跟上就是致命一刀了,于是大喊。
怎么会在自己都要死了的时候喊出这样的话?科隆自己都不明白。
贝鲁尼亚国王维克多一世站在大殿正中王座的台阶之下,站在从大门平铺过来的镶金红地毯的尽头。头戴王冠,白色战袍外的黄金色的短胸甲被这健壮老人穿戴在身,是不怒自威的逼人的魄力。国王还披了一副暗红的绒披风,不知道这样的一身打扮行军打仗的时候是不是实用,反正看起来国王仿佛是打算去阅军。
“陛下!您和宰相大人快走吧!到布里德西去吧!那里还有军队可以保护您啊!快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哈德莱将军和亨德利斯宰相在国王的两旁,还有几名精装的近卫骑士。
维克多没有理他。
“陛下呀!!……”哈德莱几乎声泪俱下。
国王轻轻一摆手,让他闭嘴,维克多的眼睛还是看着前方的大门。
“哈德莱将军!您出去吧,到前线去命令所有军人都停止抵抗!”
哈德莱对这个投降的决定非常吃惊,他不能够相信国王竟然下了这样的命令,将自己的性命拱手送给敌人,就像一块蛋糕放到银托盘上,送到对方的嘴边一样。
他还想说什么,但是又一次的被宰相阻止了。最后,他降伏了,低下了头默默的走了出去。
“你们去把门打开,然后就可以下去了。”维克多对身边的骑士说,他说话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语气。
“宰相先生,请您留下来!”亨德利斯轻轻的点头,墨绿石的手杖用双手握着,他始终没有说话。
庄严的君王大殿上只有石柱、蜡烛和卫兵。夜晚这里也是灯火通明的,因为两排人高的烛台从殿门到王座都在放光,大约每隔一米。值勤的铁甲卫兵掌着比他们还要高的长戟,站在烛台的左边,米黄色磨玉大石柱的右边,像石像一样的的一动不动,互相的看着走廊对面的自己——铁甲都包住了脸,看起来所有人都是一模一样的。
女子轻轻的笑声从一个旁门那边传了过来,身着金丝的低胸晚礼服的娇小少女,蹭收蹭脚的掀开幕布,走进了大厅,她长得很可爱,像一只金丝雀一样的跳来跳去,好似一朵盛开的金盏菊。她满头金黄颜色的靓丽长发用宝石发笄高高的盘了起来,大概已经是个少妇了吧。
身后跟着的是一个灰黑头发的贵族青年,穿的是天鹅绒的舞会的紧身衣,外面是蓝色的礼服,像战袍的那样的风格,也许这位年轻人是一名战士。
“怎么样?这就是王位了。”青年说着介绍,“比起威斯特城里你皇兄的宝座差得很多吧?爱丽丝?”
“嘿嘿……”爱丽丝轻轻的笑,“罗德里格斯,我的哥哥!要是我见过玉座的话我还会缠着你带我偷偷的来看一眼吗?父皇和皇兄从来不允许我踏上政务的殿堂一步的。”
“不过……,”她的长长睫毛眨了眨,明眸流转,扫了一下周围蜡人一样的卫兵,“这里还是有这么多人在看着啊,你说……要是被父王和维克多知道了……会不会……?”
“不会有什么的。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况且这些人都是木头而已”
“喂———!”罗德里格斯故意在殿上大喊一声,声音在广阔的封闭空间里回荡,引起反复重叠的共鸣,共鸣声摇晃了蜡烛的火焰。所有的卫兵还是一动也不动,就和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的时候是一样的。
“你看。”罗德里格斯逗得爱丽丝哈哈的笑,她不得不轻捂自己的嘴。.
“那么……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我的爱丽丝?”
“好吧,罗德!你对我真好,我要和你跳下一只舞!”
“嘿嘿,我对你有你亲爱的丈夫对你好吗?”他礼貌的牵挽着爱丽丝的小手,让她从座前阶梯上下来。
“可惜他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办事去了,维克多总是跑来跑去的!”她不高兴的瘪嘴,照理说,贵夫人是决不可做这样的戏子一样的表情的,不过看来爱丽丝在罗德里格斯面前不用顾及太多的礼仪。
“我弟弟从来就是这样,他很热心的帮助父王。不过既然都结婚了,他真是不应该再这样不顾家了呢!他回来以后我要好好的开导一下他,怎么可以将自己的新婚妻子一个人丢在屋里天天面对花鸟虫鱼呢?憋出一个深闺怨妇岂不是糟糕了!哈哈”
罗德里格斯肆无忌惮的嘲笑着他的弟妹,惹的爱丽丝粉颈通红。
“好了,好了!我道歉了,不要再打我了!”他还在哈哈笑,“我没有诅咒你们婚姻失败,也没有笑你了!好了,作为赔偿,今晚我就代替维克多陪你跳舞!跳多久我都奉陪,好不好?你还没有和我跳过舞吧?哼,你等一会儿就会知道我可不是个只会打仗的粗鲁士兵而已!”
轻飘飘的圆舞曲很悦耳,王公贵妇皇子公主在宴会厅的椭圆大舞池的里优雅的旋转着。水晶灯罩折射出眩目的彩色,从高高的悬吊那里分成有棱有角的光斑,披洒在底下的人群的头发和礼服上。
觥筹交错,碧绿和桃红的葡萄美酒在晶莹的杯中晃荡着,将这样的东西握在手里本身就是一种舒适闲逸的放松。尼德兰皇子正眯着眼享受着。
“哦!尊敬的陛下!您看,那不是我的妹妹吗?就在那舞池的正中央!哦,您看她和王子殿下跳得多美啊,多么优雅!他们真是郎才女貌,我们两国王室这样的联姻真是太好了!我认为这是我们大陆上千年和平的开始!是的,我们两国携手,罗迪斯的异教徒是不敢再来犯我一寸土地的!”
“我要为此喝一杯!恩,一定要喝一杯!”尼德兰说着斟满了自己的酒杯,然后一扬脖子一饮而尽。
“呵呵,”贝鲁尼亚国王笑得很慈祥,“那不是爱丽丝的丈夫,他不巧有点事,现在去了贝鲁塔力斯。陪我儿媳妇跳舞的是他的兄长,我的长子罗德里格斯。”
“哦!是王储殿下啊!”一下子吞了一杯酒以后尼德兰皇子有点把持不住了,他笑得有点过分,“啊!我们的勇士!我在战场上没有亲眼目睹他风采的幸运啊!只是听我们的剑圣哈波林先生描述过。陛下啊!您真是有福气,有这么好的两个王子!我这样的人就差得太多了,所以父皇才不愿意把皇位传给我……”这脱口而出的最后一句话让尼德兰王子有些感伤。
“别这么说,尼德兰王子……您现在不也是阿斯贝尔皇帝的左膀右臂吗?好好辅佐您的兄弟吧!其实像你们这样的皇室是最好的,我就怕我的两个儿子以后不能够齐心协力。不过……呵呵……他们现在的感情还是很好的……”
“你看起来真漂亮。”慢步舞的节奏非常舒缓,罗德里格斯轻轻抱着爱丽丝的腰肢,他们跳得很和谐。
“谢谢你,罗德。要是维克多也愿意这样的夸我就好了!哎,不论我怎样的为他梳妆打扮,他好像都不太在意……最多偶尔用眼睛赞美一下,从来都不会说出口!”
“呵呵,他真是太傻了!他从来不知道女人有多么的虚荣!”
爱丽丝端详着自己丈夫的长兄:他长得真的很好看,长眉毛大眼睛,这两兄弟都是一样的;头发他偏黑而维克多偏黄,这也就差不多;不过他的鼻梁更细更挺,看起来就更英俊一些了;罗德里格斯的下巴要圆一些,不像维克多那样方正粗鲁得像头野兽;说到气质彬彬,维克多就更没有办法比了,至少对女人是这样的;而英勇呢?罗德里格斯和那个异国剑客还有那个不愿意告诉人们姓名的流浪战士被并称为解放战争的三英雄……
爱丽丝觉得此时此刻很甜蜜,因为舞姿的需要,她把头伏到罗德里格斯的肩上。
“是的!他比起哥哥你来才更像一名只知道提枪拿刀的战士呢!”
“你是说他不解风情吗?…………呵呵,我可不认为是这样哦,……你也知道……他如狼似虎的热情还是可以用在其他地方的……其他的一些时候……你知道的?”
“哎呀!”罗德里格斯这个轻浮的玩笑逗得爱丽丝羞得不得了,她一慌乱就踩到了舞伴的脚。
风舞着庭院里的落叶,在这晚秋里天地间的一切都在凋零。片片黄叶扫来扫去都扫不完,气息一卷,它们就像恶作剧的小精灵一样的跳来跳去的了。草地还有点绿色,不过看来也不能继续几天了。冷冷清清的,爱丽丝王妃一个人走在这小小的王城后花园里,旁边没有宫女伺候着,偶尔她俯身拾起一片淡淡的红叶,放在自己带着的有个大大的香囊里头。
“爱丽丝,你要见我?”爱丽丝一转过身来就被抱住,并且轻轻的吻。
“不,不要!”她挣脱开来,眼里一片慌乱。
“怎么?这里没有其他人啊?”罗德里格斯不解的问,他又四下看了看。
“罗德……罗德!我们不能再这样了!我们不能再见面了!”爱丽丝急速的说话,秋风吹乱了秀发,她用手随意的梳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为什么?爱丽丝,维克多他不会知道的……我…我知道这样对不起他……但是我爱你!我没有办法让自己不爱你!”罗德里格斯还是看着爱丽丝,是深情的目光。
“罗德,你就要当伯父了……”
“你怀孕了?”罗德里格斯看起来其实很高兴,“是男孩还是女孩?”
“司祭说占卜的结果是个男孩……”
“那么,维克多一定会非常高兴的吧。”
“我想是的,不过他既然还没有回来,应该还不知道……罗德!所以我们不能这样了,我已经有了维克多的孩子……而……而我们这样,我怎么面对我丈夫和将来出生的孩子啊!”
“而且父王最近身体越来越差,也许不久就会把王位传给你了……到时候……贝鲁尼亚国王勾引自己王弟的妻子…………全国人民会说什么呀?……你…你怎么迎娶自己的王妃啊?”
“爱丽丝,我爱的是你!我…我不想迎娶其他的王妃……我只想要你!”
“罗德!你知道这不可能!你不能抢你兄弟的妻子!你不能娶你的弟妹!”爱丽丝大声的哭泣了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如果能够的话,我宁愿就这样,不要什么名分!可是,我知道这不可能的……”罗德里格斯吻着爱丽丝满脸的泪痕,嘴里品尝着咸咸的滋味。
“但是,不要说不再见我了吧!求你了,爱丽丝,我的爱人!我们还有时间,我们会想出办法的!相信我!”
罗德里格斯紧紧的抱着爱丽丝,他们没有接吻,只是抱着对方。衣衫被吹起,花园里的叶子飞到他们的身上,又飞走了,擦过爱丽丝纯金的头发和罗德里格斯灰黑的鬓角。
“爱丽丝!!罗德里格斯!!?你们……你们在干什么!!”门被推开了,当维克多王子走进来的时候发现了这惊人一幕——他的妻子正和他的大哥接吻,虽然爱丽丝王妃大腹便便很不方便,但是他们还是侧着身子的办到了。
“哦!维克多!……既然你都看到了,我希望我们可以把一些事情说清楚……”罗德里格斯只慌乱了一瞬间,他立即就恢复成和兄弟谈论公事的口气了,但是这语气中还是包含了恳求原谅的意思。
“哦!不不……”爱丽丝慌张的打断了罗德里格斯的话。
“维克多!我和他……我和大哥没有什么……”
“没有什么!!那我看到的是什么!!”维克多愤怒极了,他的脸变成了猪肝颜色,形状扭曲,像一头凶恶的怪兽。他身后是大主教加特和副相亨德利斯,这两人也被吓坏了,加特先生只得闭上眼睛不停的祷告,亨德利斯看带了这一切更是趔趄了一下,赶紧的退出到房门以外去。
“你不要责怪爱丽丝,是我不好,是我勾引了她……但是,我们两是真心相爱的……”罗德里格斯想要走过来,但是看到维克多这个神色却又不敢。
“真心相爱!天呐!那………那你腹中的孩子……爱丽丝!!!!”
大雨滂沱,路上泥泞不堪,罗德里格斯坐在剽悍的漆黑战马上,他受了一点伤,左手抱着一个用白布包裹起来的初生婴儿,虽然布是裹得很紧的,但是雨水还是湿透进去了,这中黏黏稠的不舒适让这个头上只有一撮金色胎毛的婴儿放声大哭。马上还载了一个人,遍体鳞伤披头散发的女人无神的靠在罗德里格斯的背后。
“求你了!维克多!你就让我们走吧!难道你一定要看着自己的妻儿被活活烧死才甘心吗!?”
“我的哥哥!你真是胆大!竟然敢单枪匹马的劫狱!”维克多也骑在马上,离他们不远,手里精铁的长弓,拉开像满月,冷冷的箭头正指着罗德里格斯的脸,还有维克多的眼神。
“那不是我的儿子!是你和那贱人的!爱丽丝也不再是我的妻子了!我恨她,也恨你!”维克多很激动,但眼里也不全是仇恨。
罗德里格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他准备再作一次努力。
“维克多,我的弟弟!放我们走吧!我们离开贝鲁尼亚就不再回来了,我保证!我知道父王很伤心,请你安慰他吧!我对不起你,但请让我带上爱丽丝和孩子离开吧……你好好的管理我们的国家吧,我只希望你能让我拥有这份爱情!”
维克多的眼里的光芒改变了,但是手里架开的弓却一点也没有放松。他身后的士兵也都还没有动,任由雨水使劲的洗刷。
“罗德里格斯……你可以离开,”终于,维克多发话了,“但是要留下爱丽丝和孩子!你可以一个人走,父王愿意将你怎么发落,你可以自己到各地的公文张贴榜上去看!”
斩钉截铁的坚决,罗德里格斯知道维克多不会再考虑让步了。他终于觉得自己和兄弟是不能够争夺爱情的,特别他们都是王子。
“那可不行!”罗德里格斯轻轻的慢慢的坚定的说,“我必须带他们走,他们的性命和我的一样重要!”
“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罗德里格斯!!”维克多怒吼一声,这和划过天空的一道紫电的惊雷同时发生。他放出了手里的箭矢。
“那么……,”莱恩正面对着维克多国王,他身旁站的是迪斯和阿箩塞尔,身后黑压压一片全是贝鲁尼亚解放军的战士,他们挤满了半个朝廷的听政间。国王身旁的是亨德利斯宰相,只有他们两个,不过没有人感到惊慌。
“……我…我还是我父亲的儿子?”他说话的声音非常的颤抖,身体也在抖动。所以迪斯轻轻的靠了他一下。
“不!你是我的儿子。”国王说话的时候轻轻的微笑,“你伯父和你母亲还没有越过这雷池,其实他们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只是他们自以为聪明,自己不知道罢了……”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莱恩痛苦的喊叫,眼泪流了出来。
“为了王储的地位!”迪斯替维克多回答了,他的声音充满了怨毒。
“……只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这样的故事只会让我们在活活切下你身上的肉的时候更加有快感!”
“不错,确实是为了我能当上国王,而不是我那个愚蠢的哥哥,”国王若无其事的接着说,“罗德里格斯和父亲一样,是个心肠慈悲,头脑简单的人,竟然白白的帮助拉德尼亚抵抗罗迪斯的进攻,白白的帮助他们复国,并且还期望通过联姻就可以化干戈为玉帛!太天真了!!拉德尼亚人觊觎我们的国土已久,这是他们民族的意志,不是哪个皇帝就可以改变的!共同做战的友谊只能在空中飘散那么一会儿而已,之后,贝鲁尼亚和拉德尼亚还是要做敌人!拉德尼亚的国力远胜过我们,如果不是我和朝廷这么多年励精图治,他们早就来了,哪里还会等到今天!”
“而这一切的前提,”他顿了一下,“就是要先赶走你的伯父罗德里格斯王储!”
“所以……所以你就利用了这个机会……利用母亲和父…伯父的爱情……”莱恩说话多少还是有点咽呜。
“……我不管你的励精图治是不是如此的必要,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多年来的苛政制造了多少惨剧?”迪斯说话很快,好像不愿意留下半刻的空闲。
“哼!迪斯•马里斯!你不是国王,你根本不知道做为一国之君到底要考虑些什么!”维克多轻蔑的看了迪斯一眼,意思是说他只想回答迪斯这一个问题,现在迪斯已经得到了答案。所以应该闭嘴了。这一眼使得迪斯感到一丝寒意。
“莱恩……,”维克多转向他继续说话,声音像个父亲,“……当年你伯父终究还是逃跑了,他毕竟是王国里最凶猛的武将!哼,逃跑的时候,你母亲从马背上跌下来摔死了,但是你被他带走了……他将你养育得真好!我非常喜欢你,一看见你就喜欢你了,甚至比你同父异母的弟弟菲列克更喜欢!”
“那你为什么还要害我!”他话还没有说完,莱恩就想起了那封信,就像是被刺激了一样。
“莱恩,你听我说,”维克多国王的声音越发的慈爱。
“在贝鲁塔力斯城里,我们谈话时间虽然很短,但是我已经对你有初步的判断了:你的性格和罗德里格斯太像了,不,实际上你比他还要软弱!是软弱得多!莱恩,也许你自己都能够察觉得到,外表刚强的你其实很容易受到别人的操控,如果这个想要使你就范的人确实是个高手,那你就根本逃脱不了他的手掌!”
“所以我让杰拉德带领军队藏在船舱里,偷袭了卡西亚,同时带着那封信。我要逼迫你和他们决裂,我认为当你饱受打击,失去一切,孤身在天地间漂泊的时候,你就会想起我!不论开始几个月或者几年你会有多么的恨我,你最终是回到我身边来的。就像黑暗里看见这唯一一盏明灯一样,你只能到我这里来!你太需要支柱了,精神支柱!记得那天我最后对你说的话吗?你没有精神支柱,所以脆弱!”
“果然是杰拉德!但是你连他也杀了!”迪斯又插了一句。
“杰拉德是我最得意的几个部下之一,我本来无论如何也不会杀他的,他潜伏在你们的部队里,实在是有很大的功劳,哼哼……要不是狡猾的迪斯先生一直对他有所戒备,他的功劳会更大……这一点杰拉德自己也知道!但是……,”国王又对莱恩说话了,“为了你,我的儿子!我不得不杀了他!只有他死了,才能洗脱自己的嫌疑,而这个嫌疑就是剩下你一个人了!”
“杰拉德一定死不瞑目,对此,我也只能抱歉!我必须要把你逼到绝境——当然我知道你是不会死去的,就像我知道你会晕船一样——才能得到你!莱恩,我的儿子!”
“够了!够了!!我们已经听够了你满腹恶毒的计划!现在你闭嘴吧!来人!把这两个人绑起来!”迪斯好像是忍无可忍的样子,他拔出了那把彩纹的刀。
“等我把话说完!”维克多一声呐喊,面前的解放军士兵就没有人敢动了,好像这是迪斯或者莱恩发出的命令一样。
“可惜……或者说幸运的是,我对你的估计并不准确!莱恩,”国王在笑,“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坚强许多,远远超出了我的意料,所以我才会在这里失败。我现在被打败了,但是却收获了一个好儿子!虽然还不是像黑金一样的完美,但你已经具备了王侯之才!”
说完,维克多国王猛的拔出自己的佩剑,大家还以为维克多要负隅顽抗,都吓了一跳。不过国王把剑举到了头顶,这不是一个战斗的架势,而是一个誓言的动作。
“虽然现在这里没有代表天父之神圣的主教……”维克多高声向所有人宣布,“但我要在场的贝鲁尼亚宰相布里迪尔斯•奥丁兰•亨德利斯和其他所有人做证:我,维克多•阿瑟•阿特拉斯•贝鲁尼亚,现在将贝鲁尼亚王国君王之位传与我的长子莱恩•贝鲁尼亚!伟大的圣父赐予你,莱恩•贝鲁尼亚,在这片土地上的全部权威,作为贝鲁尼亚王国的新君主!”
当所有的人都一怔的时候,维克多手里高悬的宝剑一下子掉了下来,它刺进了维克多的小腹,这一下用力非常的猛,贯穿了他的身体。
莱恩和迪斯扑了过去,但是晚了,连国王身边的亨德利斯也没有来得及阻止他,亨德利斯只是抓住了剑的柄而已。也许剑刃摧毁了肝胆肠等所有的内脏,伤口里鲜血狂喷了出来。
剧烈的疼痛使维克多国王的身体蜷缩了下去。
“莱恩……你的弟弟菲列克可能会……会反对你……打败他……但……如果可能的话……请不要杀他……”
“……对不起……对于你的一切……还有……还有你母亲……不知道……我和她……会不会去同一个……地方……我不管在哪里……还是要向爱丽丝道歉…………”
“……莱恩……你的头发……和你妈妈的……一模一样……很漂亮……”
“一定…………一定要……振兴……贝鲁尼亚…………做…………做一个……好……国…………王……………………”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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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三节
“为什么!父王到底怎么想的!?”菲列克王子焦急的快步来回的踱着步子,身上的披风扬起了一半,左髋悬挂的佩剑叮哩咣啷的摇晃。
现在的菲列克只能用气急败坏来形容:俊俏的脸庞被血色所涨满以后就变得粗鲁而英姿骤减——当然,还是很漂亮的;悬胆一样的鼻梁因愤怒的急促呼吸而向上拉起,完全破坏了这突出挺拔的美感;头发也被弄乱了,棕黄的发丝一缕一缕的分散在前额上,看起来很细致,反而有一种凌乱的美。
“您说是怎么一回事?老师?”菲列克回头问坐在一旁的德兰诺将军,他好像是在盯着这老将军,眼神像是在质问。
“什么叫做‘不可回来,不可退让一步,决不能让拉德尼亚的豺狼侵犯我国的一寸土地’?天呐!父王现在在贝鲁尼城亚危如悬卵,还不准我们搬师救驾!……”
“殿下呀……,”哈那•慕尼奥斯•冈撒雷斯•德兰诺看起来好像倒不是特别的急,“……我也不知道国王陛下内心的想法,但是我知道一点,陛下是一位真正把我们的国家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的君主,不论怎样,他所做的一切都要先考虑为贝鲁尼亚谋求利益,也许……”
“可是也得有个轻重缓急啊!”菲列克粗暴的打断了他老师的慢条斯理的陈述,“我们撤掉了前线,以后还可以再打回来,但是如果被那些内贼占领了王都,威胁到了贝鲁尼亚国王的生命,那不是更加糟糕百倍吗!一个是皮肉之疮,一个是心腹大患,这孰轻孰重啊!”
“……难道父王还对那些反贼,那个迪斯•马里斯抱有什么幻想?难道他还真的承认那个哥里德的莱恩是他的儿子我的兄长?这样他们就能够放过他了?圣父啊!我不能相信这一切……我也不能容忍我自己这么想!”
“不会的,王子。陛下不会这么幼稚的,您应该相信陛下的智慧!”德兰诺看到王子这么的痛苦的抱着头,他就用坚决的语气鼓励他。
“陛下他一定有什么别的考虑,大概不便于告诉我们。”
“哎……德兰诺老师啊……您和我都是懂得兵法的人……现在兵临城下,又没有其他的援军……除非有传说中的贤者现身,用自己的神圣的法器来帮助……这根本不可能!贝鲁尼亚城根本守不住!这根本就没有办法坚持下去!……兵力不够,又被围困,很快就会士气消沉……十天!也许十天都不能坚持下去的啊!”
“那么……菲列克殿下……您准备违抗陛下的旨意,撤军向西进发吗?”德兰诺声音依然没有变化。
菲列克只是抱着自己的脑袋,捂着自己的头发,不发一语。
“如果您心里是这么决定的,我可以立即去准备撤退作战的事宜,毕竟我们不能仓皇后退让拉德尼亚追着打,而且西边的哥里德城里的敌人虽然不多,但是毕竟都是哥特的蛮勇之士,又有莱恩•贝鲁斯指挥……”他发现菲列克还是没有反应。
“殿下……您想好了吗?您是不是这样决定的?……”
阴沉的天黑灰黑灰的,一点都不明亮,好像就压在人的头顶上一样。没有什么太大的风,城下的草地也不过是稍微有点摇曳;也没有闪电拉开云层,所以现在还看出来是否快要下雨了。在这样的鬼天气下,这歌鲁迪亚城堡里的小型会议室因为通风不良而更是让人觉得闷热难耐。一角上,猩红的军旗无力的软在室内旗杆的一旁,瘫在黑色玄武石的地板上,看来真是热坏了,菲列克王子额头上的汗珠一个劲不停的滚落。
淅沥淅沥淅沥……晶莹剔透的珠子仿佛被云端彼岸的天宫仙女用凡人看不见的丝线穿成了串,再浣成了一袭薄而无比柔的粉红色霓裳羽衣。然后她曼舒玉臂,宛转妙手,将这一件绝作天丰优美的抛了下来。这天衣轻啊!她招展着,随意的飘荡着,任凭风怎么吹都平展展的飘落,只是略起涟漪的波澜罢了。最后她降落到地面上,饥渴的苍生贪婪的吮吸着这甘霖,就像婴儿大口吞咽母亲的洁白乳汁。
“哎……”迪斯看着窗外的雨点,不禁叹了口气,“连冬带春没有半颗雨水,入夏了好不容易下了这么场雨……哎——!连给干裂的农田贴封条都不够……今年全国的收成都完了!看来圣父再一次的抛弃贝鲁尼亚了……也许我们的所作所为确实是足够他愤怒的了……”
“那么……迪斯,你觉得我们这个计划是可行的了?”莱恩喝了一口茶,这‘茶’是从远东方来的昂贵无比的珍奇奢侈品,饮用的方法也很怪异:茶本来是一小片一小片的干燥脱水的细小叶子,要喝它就抓出一小撮用沸腾的开水来煮泡,然后喝泡了的水而不吃这茶叶本身——每次还不能泡得太多,否则就苦涩得不能如口——,据说喝茶的讲究比喝葡萄酒还多,比如要趁着茶水滚烫的时候慢慢的喝;还不能把泡好的茶放过夜,等等……
他又喝了一口,第一口的滋味不太好:他的嘴唇被烫着了,而且口感有点涩。不过莱恩觉得茶的味道挺独特的,所以决定皱着眉头再试一次。
“是的。已经连续猛攻三天了,我看维克多那里也没有什么兵力了。哼,死了这么多,他们的意志也消磨得差不多了……现在我们就是要快,伤亡惨重一些也是没有办法的……不然菲列克王子如果攻破哥里德赶来支援就麻烦了。不过我看他是赶不回来了!他现在还在草原上,而且哥特的战士也不是省油的灯!莱恩你既然放心把那边交给他们应付,我就相信没有问题!”迪斯说话时眉毛稍稍向上飞扬,这是莱恩熟悉的他的自信所表现出来的神采。
“古斯塔夫•哈德莱逃跑了是我们最大的失策!哎……这是罗迪克以生命换来的胜利啊!我竟然让他趁乱逃走了,……真对不起罗迪克啊!……”迪斯说到这里立即黯然神伤。
“迪斯你做得很好了。哈德莱在不在贝鲁尼亚城也不能改变他们的命运,罗迪克不会怪你的。”莱恩这么安慰迪斯,“……你准备把他的遗体运回卡西亚安葬吗?”
“恩……那里是他的家乡。哼!虽然目前卡西亚还在王国军队的控制中,但那里的总督马上就要投降了,只要我们今天攻下了贝鲁尼亚,明天阿卡里得尔就会匍匐着从卡西亚爬到这里来乞求我们的宽恕!”
“……我已经叫医生妥善安置好了罗迪克的躯体,用最好的香料填入他的柏棺,放到贝鲁塔力斯的冰窖里了,放置几个月都没有问题……”
“……我知道,你是把罗迪克当作弟弟一般的看待的……你这么不要伤心了……”莱恩坐在那里,看着站在窗口眺望雨景的迪斯,“人死不能复生,毕竟罗迪克死得轰轰烈烈……”
“哎……我知道,其实,你知道,我也是没有办法……平时对下面的人只能装得若无其事,所以现在只有对着你悲哀一下……”
“说到复生……那个尼巴斯先生曾经告诉我说他在什么地方见识过‘复活’魔法的效力,你知道,就是传说中光贤者的那个复活魔法……他说只要躯体完好就可以复生……也许你可以在冰窖里保存好他的尸体,这场战斗结束后我就到佩德里如斯山里去找尼巴斯,问出这魔法的下落以后我们去把它找到……”
“……算了……虚妄之言……如果你相信,那我们就宁可信其有吧……不过,我是不抱什么希望了……”
“我们还是谈谈现在的形势吧!”迪斯话锋一转,人也转了过来,坐到了莱恩的对面。
“迪斯,我们还是同时进攻吧,没有必要虚晃时间来扯动他们的兵力,直接攻上去就好了。你和阿箩塞尔可分两队直敲大门,我率一队打旁门。他们只能出城来应战,只要小心城上掩护的弓箭手就好了,其实这我们也没有太多可吃亏的,法拉尔的部队可以在后面以弓箭援护我们……对了!贝鲁尼亚国立魔导学校的魔术师们!这个我们可要注意一些!他们倾巢而出的话,还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还有,主教堂里的司祭们。他们的疗伤的法术非常厉害,可以让士兵的战斗力倍增。不过要使用这些法术,他们自己也必须上前线,我们的战士必须首先消灭他们!”
雨声渐渐消去,看来就要停了。几个月都没有得到清洁的天地被这么轻轻的洗刷过了一遍以后是透彻明净,仿佛是穷人家的姑娘即将出嫁了:她放下了手里经年累月干不完的粗重活儿,掸掉了素黑衣服上厚厚的灰尘,快乐的唱着歌沐浴,然后穿上自己的新娘的简单礼袍——也许是她唯一的嫁妆,自己一辈子最漂亮的衣服,这么漂亮的衣服一辈子大概也只能穿这一次了——静静的,静静的坐在那里,满心的激动与期待,等待心上人来接她,把她抱起来。
“好吧……虽然对于庄稼人来说,这不是个好消息,但是我还是不喜欢雨战!”
贝鲁尼亚城,贝鲁尼亚王国的首都,西大陆贝鲁尼亚地区千年的首府。据说这里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恶魔战争以前的太古时光,这片土地上各民族的先祖们共同生活在一起,不过他们为划分生活的地界而长期争执不已,最后各部族在这里开会,对着太阳神起誓,用各族处女的鲜血共同写成誓约之图腾,组成了一个联盟的国家,后来修建了贝鲁尼亚城。在恶魔战争的时候,传说灰衣贤者和黑衣贤者在这里降世,领导大家驱逐了邪恶的魔物…………当然这都是口头流传下来的说法,没有任何正式的文书记录当年的历史,而且有史为据的是,贝鲁尼亚城在三百年前和一百三十年前分别发生过火灾和兵难,当年的城池早已不再,生活在这里的统治民族也更迭已多,宗教文化也已经迁异。现在的贝鲁尼亚是崭新的城市,不必背负过去深刻的印记,不论这印记是怎样的编织着繁华与凋敝、欢乐与眼泪、光荣与梦想。
现在,贝鲁尼亚又一次被战火所包围。裹了油布的木制箭头爬到了城墙上和城市街道的一切地方,燃烧着,点燃其他的东西,使这些地方喷着火冒着烟,杀死很多的生物,并且恐吓着躯赶着更多的生物。
看来,如同大多数情况一样,这一次贝鲁尼亚也无法像骑士小说描述的那样,在这战火中得到升华,而是又一次的坍塌倒地,痛苦的叹息。
外城墙被攻破了,由于本来守在那里的军队就不多,所以它没有能够坚持哪怕半天的时间。
巨大的攻城锤打破巨大的城门的时候发出巨大的脆响——这一响都夹杂着些什么样的声音和景况啊:热血的缨枪、将军的呐喊、国王的冠冕、少女的欢呼、孩童的啼哭、主教的祝福…………围绕着这一切的,是死的况味。
虎狼一样的解放军战士从这裂开的洞里杀进了王城,但是他们立即发现原来城内街道上的抵抗要坚决得多,第一波冲进来的人几乎都被欢迎他们的箭镞扎成了刺猬球。当他们惨叫着或者沉默的倒下去的时候,他们的战友又冲上来了,踩着他们的肉体,扑向那些害死了他们的敌人。
街上的房屋已经燃烧了一半,所有的人都已经跑到大道上来了,大多数的市民都一边跑向城市的东南区域一边发出些混杂的声响——他们有些想冲进王宫的内城去躲避,但是不能接近就已经被弓箭射了回来——还有些市民则拿起家里的铁器,也许是锄头或者菜刀等等,与王国的士兵站在一起,共同反抗侵略的叛国者。一个披散头发的年轻妇女看来是开农具铺的,她和她的小女儿把铺里所有的东西分发给自己的邻里。现在她正把一把战刀交给她的一个邻居,这男人挺高,一大把胡子,他接下了。
“卡尔!拿去!请保护我们!这是付里斯的,给我的亡夫报仇!我爱你!我要嫁给你!”
阿箩塞尔带着自己的队员冲在最前头,湛蓝颜色的头巾一飘一飘的。她还算机警,只是被刀和箭的利刃在手臂和大腿上划了几道伤口而已,还没有受伤,而她的士兵就已经伤亡很多了,但是大家都毫不畏惧毫不气馁,杀得敌人只能边退边战。
一栋大房子哗啦啦的倒下了,带着火焰的木块四溅纷飞,她一跳躲来了,周围的士兵也四散而开。房子那边的敌人认为这是个机会,就在一位手持纹章大盾的骑士的带领下大声的呐喊着杀了出来,其中一位魔术师站在那里咏唱着繁复的咒文,好像是个厉害的法术。
咒文太繁复了,以至于这法师没能完成这么长的字句。阿箩塞尔斜跳出去的时候拔出腰间的短剑,飞射过去,正中他的胸口,切下了他一部分的长须。这法师颤抖了一下,倒了。
青木石是难得的上好石材,在贝鲁尼亚全国,能够用青木石修建城市道路的也只有这儿王都了。此时迪斯正踏着这石头向前走,他的部队是中坚,负责大量杀死被先锋冲散了的王国军人——任何游兵散勇除非放下武器跪地投降,否则一个也不放过,市民只要反抗也格杀勿论——然后再到前面去和先头部队会合,攻打王宫。
在石头地的花纹中间上流过的血玷污了迪斯鹿皮靴的鞋底,他刚刚把身后的这个提着重锤来袭击他的王国战士拦腰横劈成两端,这个人的上半身现在还在地上爬,他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只是拖着肠子在石头上蠕动着,画出弯弯曲曲的一道鲜红血污。
“团长!东面的敌人顺着庭院的三条大扶梯冲上来了!”一位骑士在向科隆团长报告的时候,同时举手敬礼,这个军礼非常的标准的,看来他骑士的礼仪是学习得很用心的。
“多么年轻啊!”科隆看着这青年骑士的脸,稚气未脱,但红褐色眉毛下的两眼坚定的光芒证明了他作为一名合格骑士的精神气度。盔甲峥亮,虽然是很新的,但这是细细的保养和擦拭出来的。甲胄外连头兜到护手的黑色索子外披崭新漂亮。
“多像我当年入团的时候!”他忍不住这么想,伸手摸了摸自己这手下的护胸装甲。
“他们比正门的敌军还要快……”科隆并不是在自言自语,而是对面前这人说话,“是由卡西亚的狮子莱恩带领的吧…………嘿…真不愧是陛下的亲生儿子……”
“约森……你入团多久了?”
“……两个月!先生!”约森不知道自己的团长在这个紧急关头问他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做什么,但是他还是快速的回答了。
“加入我们黑鹰骑士团你一定觉得十分的光荣吧?”
“是的!团长!这是我终身的荣耀!我会为守护陛下和王国,为守护骑士不朽的高贵精神,还有为黑鹰骑士团的荣誉战斗到死!”
“……多好的年轻人啊……像淳朴的白玉一样的纯洁……”科隆叹息。约森很着急,因为敌人马上就要打到王宫中庭来了,而负责守卫这里的团长却还在唉声叹气,他很想提醒科隆,但又不敢,而且他觉得于礼不合。
“约森!他们就要来了,他们是从贝鲁塔力斯要塞一路打到这里来的士气高昂的大军,而我们这里只有三百人,你觉得我们可以阻挡他们吗?”
科隆说话的时候环视站在这广大中庭里各个小径和梯道上摆好阵势的自己的团员,他自己站在最高处,所以可以看得清楚他们的表情。最后,他的眼睛落到了自己面前的约森骑士身上。
“我不知道!先生!但是我会用我全部的力量和他们作战,即使粉身碎骨也不会退却!”
“……我本想劝你……,”科隆看着约森的眼睛,硬生生的吞下了后半句话,“好!约森!我为你骄傲!一名骑士知道自己的职责是什么!在圣父之下,我们发誓为自己的信念献出生命!现在是实践自己诺言的时候了!!”
科隆猛的拔出自己的骑士剑,高高的,他将剑举向天空,阳光闪烁,在潮湿的空气里,剑刃耀出彩虹。
“愿圣父将无比的勇气加于我身!”
“愿圣父将无比的勇气加于我身————!!!”所有的黑鹰骑士都在大喊,他们做出了和科隆团长一样的动作。
亨德利斯宰相已经十分的焦急了,不了解他的人看他这个神色一定觉得是无比的惊慌。王座上没有人,所以现在就他一个在这三台阶梯的最上面,在这玉座的周围转来转去——最简单的形容:热锅上的一支蚂蚁。
旁门打开了,一个沉重而快速的脚步声,只是被红色帘布遮蔽而看不见是谁。
“哈德莱将军!”亨德利斯正好背对着这个脚步声,不过他根本没有转身,“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坚持一阵子!但是也不能多久了!陛下呢?宰相大人赶快和陛下一起离开王城吧,这里由我来指挥,还是可以抵挡到你们安全出城的!”哈德莱撩开了屏帘,径直走到宰相的身边,他一边走一边说。
亨德利斯摇了摇头:“陛下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好像他还不想走啊……他还在书房里……”
“什么!?”哈德莱大声的喊,震得自己的乌金石甲胄都抖动了一下,“这……这怎么行啊!怎么能够坐以待毙?陛下怎么了?我去劝他吧!”
亨德利斯伸手拦住了哈德莱走向书房方向的路:“陛下他很清醒,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虽然我不知道……将军,你回去继续指挥作战吧。陛下这里有我在。”
月白的阶石全部是花岗岩,这里用大大小小几十个鲜艳的花圃和碧绿的松柏园组成了一个很庞大的城中园林。初夏的气候里,百花盛开姹紫嫣红,而且香馥满园,飘荡在这林间丛里。庭子里还有雕刻出来的水道,水道的壁上刻了些鲸鱼啊海怪啊之类的图案,潺潺的流水顺着斜坡滑落而下,偶尔卷起一点花,长青树上栖息的雀儿也许是口渴极了,它飞下来,跳到水渠这里想喝点儿。
一个骑士的躯体带着盔甲摔到了水道里,一下子就吓跑了这只金黄色的小鸟,它扑扑扑的逃走了。
无辜的花草被男人粗大的脚掌践踏着,这些娇贵的生命平时都是被宫女用娇嫩的小手捧着呵护的,哪里禁得住这样的折磨,纷纷的香消玉殒了,同时散开自己最后那份芬芳。
莱恩手的大剑似游龙一样的起伏盘挪,企图撕咬科隆的脖子、胸口、腰、腿等各个重要部位。飞星夺月的速度使得科隆不停的格档,兵器相交的清音震动着他的耳膜。不过黑鹰骑士团长的武艺也不是可以等闲视之的,斩劈挑刺的接连进攻又一次逼退了莱恩的脚步。
一记斜下的力劈来了!莱恩连忙低头回避,他这个动作有点慌乱,步伐都不太稳。只是因为科隆这一下砍到了花园的围栏上,一下子削掉了半块花岗石,虽然看起来是像切奶酪一样的轻松,但是实际上不免要因为用力而减慢动作的速度的,所以他没有能够趁莱恩不太稳的时候连续的追击。这真是在决斗里不容错失的绝好机会!科隆忍不住咬牙痛恨。
一棵松树被闪光的一下子就放倒了。法拉尔的部队第二个攻到了中庭,这下解放军的人数就更多了,黑鹰骑士们根本无法应付。
法拉尔这一刀没有砍中心里很不高兴,他还是觉得自己适合使用打击的武器,可是对付装备精良甲胄的骑士,使用锤啊瓜呀这些东西是很吃亏的,所以他只好挑了一把弯刀。
约森躲过这一下,全身上下直冒冷汗,他接下对手第一刀就觉得这个人力气真不是一般,交锋不到三五回合,自己就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而看到这比海碗口还粗的树被一刀就切断的时候,约森终于感到恐惧了,这种恐惧不是那种听说战场上种种的危险时候的虚无缥缈的感觉,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知道自己要死了的觉悟。不过,这种恐惧没有使约森两腿发软,全身无力,反而更像是一种兴奋的刺激,是他觉得很愉快——这愉快压过了对于死亡的害怕。真是奇妙!
科隆团长觉得自己越来越吃力了,毕竟他岁数要大些,没有办法和莱恩拼持久的耐力,而且本来力量上就稍逊一筹,现在他更是连吃奶的劲儿都用出来了。刚才科隆从鬼门关外逃了回来,在那电光火石的瞬间,他侧身擦过了莱恩劈过来的那道剑气——因为他虽没有亲眼目睹,但也听说过‘狮子剑’的威名,所以在见势不对的时候提前准备了一下——那剑风打穿了一个花圃的前后两扇围栏,又砍断了后面的的两棵树。
法拉尔压迫着约森打到了莱恩和科隆的旁边,从约森铁甲胄没有遮到地方可以看出,他双臂青筋暴露,但是这样,他还是不能抵抗对手。法拉尔向前一挺步,扬手从下到上一记斜拉,直砍向约森的腹胸,骑士赶忙后退,可是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已经是阶梯的斜坡了,所以一步没有踏实在,就倒了下去。
科隆看到了这一切,可是当和莱恩这样的人对战的时候他根本就不应该分神去看这一切,所以在这一瞬间胜负就分出来了,当他惊慌的架起手里的剑挡住莱恩这一下的时候,脚步没有跟上,后跟撞到了台阶之上,也被对手顺势一猛劲儿就推倒了。
“别杀那孩子!”科隆倒下去的时候眼睛还是看着约森,他看到法拉尔准备跟上就是致命一刀了,于是大喊。
怎么会在自己都要死了的时候喊出这样的话?科隆自己都不明白。
贝鲁尼亚国王维克多一世站在大殿正中王座的台阶之下,站在从大门平铺过来的镶金红地毯的尽头。头戴王冠,白色战袍外的黄金色的短胸甲被这健壮老人穿戴在身,是不怒自威的逼人的魄力。国王还披了一副暗红的绒披风,不知道这样的一身打扮行军打仗的时候是不是实用,反正看起来国王仿佛是打算去阅军。
“陛下!您和宰相大人快走吧!到布里德西去吧!那里还有军队可以保护您啊!快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哈德莱将军和亨德利斯宰相在国王的两旁,还有几名精装的近卫骑士。
维克多没有理他。
“陛下呀!!……”哈德莱几乎声泪俱下。
国王轻轻一摆手,让他闭嘴,维克多的眼睛还是看着前方的大门。
“哈德莱将军!您出去吧,到前线去命令所有军人都停止抵抗!”
哈德莱对这个投降的决定非常吃惊,他不能够相信国王竟然下了这样的命令,将自己的性命拱手送给敌人,就像一块蛋糕放到银托盘上,送到对方的嘴边一样。
他还想说什么,但是又一次的被宰相阻止了。最后,他降伏了,低下了头默默的走了出去。
“你们去把门打开,然后就可以下去了。”维克多对身边的骑士说,他说话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语气。
“宰相先生,请您留下来!”亨德利斯轻轻的点头,墨绿石的手杖用双手握着,他始终没有说话。
庄严的君王大殿上只有石柱、蜡烛和卫兵。夜晚这里也是灯火通明的,因为两排人高的烛台从殿门到王座都在放光,大约每隔一米。值勤的铁甲卫兵掌着比他们还要高的长戟,站在烛台的左边,米黄色磨玉大石柱的右边,像石像一样的的一动不动,互相的看着走廊对面的自己——铁甲都包住了脸,看起来所有人都是一模一样的。
女子轻轻的笑声从一个旁门那边传了过来,身着金丝的低胸晚礼服的娇小少女,蹭收蹭脚的掀开幕布,走进了大厅,她长得很可爱,像一只金丝雀一样的跳来跳去,好似一朵盛开的金盏菊。她满头金黄颜色的靓丽长发用宝石发笄高高的盘了起来,大概已经是个少妇了吧。
身后跟着的是一个灰黑头发的贵族青年,穿的是天鹅绒的舞会的紧身衣,外面是蓝色的礼服,像战袍的那样的风格,也许这位年轻人是一名战士。
“怎么样?这就是王位了。”青年说着介绍,“比起威斯特城里你皇兄的宝座差得很多吧?爱丽丝?”
“嘿嘿……”爱丽丝轻轻的笑,“罗德里格斯,我的哥哥!要是我见过玉座的话我还会缠着你带我偷偷的来看一眼吗?父皇和皇兄从来不允许我踏上政务的殿堂一步的。”
“不过……,”她的长长睫毛眨了眨,明眸流转,扫了一下周围蜡人一样的卫兵,“这里还是有这么多人在看着啊,你说……要是被父王和维克多知道了……会不会……?”
“不会有什么的。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况且这些人都是木头而已”
“喂———!”罗德里格斯故意在殿上大喊一声,声音在广阔的封闭空间里回荡,引起反复重叠的共鸣,共鸣声摇晃了蜡烛的火焰。所有的卫兵还是一动也不动,就和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的时候是一样的。
“你看。”罗德里格斯逗得爱丽丝哈哈的笑,她不得不轻捂自己的嘴。.
“那么……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我的爱丽丝?”
“好吧,罗德!你对我真好,我要和你跳下一只舞!”
“嘿嘿,我对你有你亲爱的丈夫对你好吗?”他礼貌的牵挽着爱丽丝的小手,让她从座前阶梯上下来。
“可惜他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办事去了,维克多总是跑来跑去的!”她不高兴的瘪嘴,照理说,贵夫人是决不可做这样的戏子一样的表情的,不过看来爱丽丝在罗德里格斯面前不用顾及太多的礼仪。
“我弟弟从来就是这样,他很热心的帮助父王。不过既然都结婚了,他真是不应该再这样不顾家了呢!他回来以后我要好好的开导一下他,怎么可以将自己的新婚妻子一个人丢在屋里天天面对花鸟虫鱼呢?憋出一个深闺怨妇岂不是糟糕了!哈哈”
罗德里格斯肆无忌惮的嘲笑着他的弟妹,惹的爱丽丝粉颈通红。
“好了,好了!我道歉了,不要再打我了!”他还在哈哈笑,“我没有诅咒你们婚姻失败,也没有笑你了!好了,作为赔偿,今晚我就代替维克多陪你跳舞!跳多久我都奉陪,好不好?你还没有和我跳过舞吧?哼,你等一会儿就会知道我可不是个只会打仗的粗鲁士兵而已!”
轻飘飘的圆舞曲很悦耳,王公贵妇皇子公主在宴会厅的椭圆大舞池的里优雅的旋转着。水晶灯罩折射出眩目的彩色,从高高的悬吊那里分成有棱有角的光斑,披洒在底下的人群的头发和礼服上。
觥筹交错,碧绿和桃红的葡萄美酒在晶莹的杯中晃荡着,将这样的东西握在手里本身就是一种舒适闲逸的放松。尼德兰皇子正眯着眼享受着。
“哦!尊敬的陛下!您看,那不是我的妹妹吗?就在那舞池的正中央!哦,您看她和王子殿下跳得多美啊,多么优雅!他们真是郎才女貌,我们两国王室这样的联姻真是太好了!我认为这是我们大陆上千年和平的开始!是的,我们两国携手,罗迪斯的异教徒是不敢再来犯我一寸土地的!”
“我要为此喝一杯!恩,一定要喝一杯!”尼德兰说着斟满了自己的酒杯,然后一扬脖子一饮而尽。
“呵呵,”贝鲁尼亚国王笑得很慈祥,“那不是爱丽丝的丈夫,他不巧有点事,现在去了贝鲁塔力斯。陪我儿媳妇跳舞的是他的兄长,我的长子罗德里格斯。”
“哦!是王储殿下啊!”一下子吞了一杯酒以后尼德兰皇子有点把持不住了,他笑得有点过分,“啊!我们的勇士!我在战场上没有亲眼目睹他风采的幸运啊!只是听我们的剑圣哈波林先生描述过。陛下啊!您真是有福气,有这么好的两个王子!我这样的人就差得太多了,所以父皇才不愿意把皇位传给我……”这脱口而出的最后一句话让尼德兰王子有些感伤。
“别这么说,尼德兰王子……您现在不也是阿斯贝尔皇帝的左膀右臂吗?好好辅佐您的兄弟吧!其实像你们这样的皇室是最好的,我就怕我的两个儿子以后不能够齐心协力。不过……呵呵……他们现在的感情还是很好的……”
“你看起来真漂亮。”慢步舞的节奏非常舒缓,罗德里格斯轻轻抱着爱丽丝的腰肢,他们跳得很和谐。
“谢谢你,罗德。要是维克多也愿意这样的夸我就好了!哎,不论我怎样的为他梳妆打扮,他好像都不太在意……最多偶尔用眼睛赞美一下,从来都不会说出口!”
“呵呵,他真是太傻了!他从来不知道女人有多么的虚荣!”
爱丽丝端详着自己丈夫的长兄:他长得真的很好看,长眉毛大眼睛,这两兄弟都是一样的;头发他偏黑而维克多偏黄,这也就差不多;不过他的鼻梁更细更挺,看起来就更英俊一些了;罗德里格斯的下巴要圆一些,不像维克多那样方正粗鲁得像头野兽;说到气质彬彬,维克多就更没有办法比了,至少对女人是这样的;而英勇呢?罗德里格斯和那个异国剑客还有那个不愿意告诉人们姓名的流浪战士被并称为解放战争的三英雄……
爱丽丝觉得此时此刻很甜蜜,因为舞姿的需要,她把头伏到罗德里格斯的肩上。
“是的!他比起哥哥你来才更像一名只知道提枪拿刀的战士呢!”
“你是说他不解风情吗?…………呵呵,我可不认为是这样哦,……你也知道……他如狼似虎的热情还是可以用在其他地方的……其他的一些时候……你知道的?”
“哎呀!”罗德里格斯这个轻浮的玩笑逗得爱丽丝羞得不得了,她一慌乱就踩到了舞伴的脚。
风舞着庭院里的落叶,在这晚秋里天地间的一切都在凋零。片片黄叶扫来扫去都扫不完,气息一卷,它们就像恶作剧的小精灵一样的跳来跳去的了。草地还有点绿色,不过看来也不能继续几天了。冷冷清清的,爱丽丝王妃一个人走在这小小的王城后花园里,旁边没有宫女伺候着,偶尔她俯身拾起一片淡淡的红叶,放在自己带着的有个大大的香囊里头。
“爱丽丝,你要见我?”爱丽丝一转过身来就被抱住,并且轻轻的吻。
“不,不要!”她挣脱开来,眼里一片慌乱。
“怎么?这里没有其他人啊?”罗德里格斯不解的问,他又四下看了看。
“罗德……罗德!我们不能再这样了!我们不能再见面了!”爱丽丝急速的说话,秋风吹乱了秀发,她用手随意的梳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为什么?爱丽丝,维克多他不会知道的……我…我知道这样对不起他……但是我爱你!我没有办法让自己不爱你!”罗德里格斯还是看着爱丽丝,是深情的目光。
“罗德,你就要当伯父了……”
“你怀孕了?”罗德里格斯看起来其实很高兴,“是男孩还是女孩?”
“司祭说占卜的结果是个男孩……”
“那么,维克多一定会非常高兴的吧。”
“我想是的,不过他既然还没有回来,应该还不知道……罗德!所以我们不能这样了,我已经有了维克多的孩子……而……而我们这样,我怎么面对我丈夫和将来出生的孩子啊!”
“而且父王最近身体越来越差,也许不久就会把王位传给你了……到时候……贝鲁尼亚国王勾引自己王弟的妻子…………全国人民会说什么呀?……你…你怎么迎娶自己的王妃啊?”
“爱丽丝,我爱的是你!我…我不想迎娶其他的王妃……我只想要你!”
“罗德!你知道这不可能!你不能抢你兄弟的妻子!你不能娶你的弟妹!”爱丽丝大声的哭泣了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如果能够的话,我宁愿就这样,不要什么名分!可是,我知道这不可能的……”罗德里格斯吻着爱丽丝满脸的泪痕,嘴里品尝着咸咸的滋味。
“但是,不要说不再见我了吧!求你了,爱丽丝,我的爱人!我们还有时间,我们会想出办法的!相信我!”
罗德里格斯紧紧的抱着爱丽丝,他们没有接吻,只是抱着对方。衣衫被吹起,花园里的叶子飞到他们的身上,又飞走了,擦过爱丽丝纯金的头发和罗德里格斯灰黑的鬓角。
“爱丽丝!!罗德里格斯!!?你们……你们在干什么!!”门被推开了,当维克多王子走进来的时候发现了这惊人一幕——他的妻子正和他的大哥接吻,虽然爱丽丝王妃大腹便便很不方便,但是他们还是侧着身子的办到了。
“哦!维克多!……既然你都看到了,我希望我们可以把一些事情说清楚……”罗德里格斯只慌乱了一瞬间,他立即就恢复成和兄弟谈论公事的口气了,但是这语气中还是包含了恳求原谅的意思。
“哦!不不……”爱丽丝慌张的打断了罗德里格斯的话。
“维克多!我和他……我和大哥没有什么……”
“没有什么!!那我看到的是什么!!”维克多愤怒极了,他的脸变成了猪肝颜色,形状扭曲,像一头凶恶的怪兽。他身后是大主教加特和副相亨德利斯,这两人也被吓坏了,加特先生只得闭上眼睛不停的祷告,亨德利斯看带了这一切更是趔趄了一下,赶紧的退出到房门以外去。
“你不要责怪爱丽丝,是我不好,是我勾引了她……但是,我们两是真心相爱的……”罗德里格斯想要走过来,但是看到维克多这个神色却又不敢。
“真心相爱!天呐!那………那你腹中的孩子……爱丽丝!!!!”
大雨滂沱,路上泥泞不堪,罗德里格斯坐在剽悍的漆黑战马上,他受了一点伤,左手抱着一个用白布包裹起来的初生婴儿,虽然布是裹得很紧的,但是雨水还是湿透进去了,这中黏黏稠的不舒适让这个头上只有一撮金色胎毛的婴儿放声大哭。马上还载了一个人,遍体鳞伤披头散发的女人无神的靠在罗德里格斯的背后。
“求你了!维克多!你就让我们走吧!难道你一定要看着自己的妻儿被活活烧死才甘心吗!?”
“我的哥哥!你真是胆大!竟然敢单枪匹马的劫狱!”维克多也骑在马上,离他们不远,手里精铁的长弓,拉开像满月,冷冷的箭头正指着罗德里格斯的脸,还有维克多的眼神。
“那不是我的儿子!是你和那贱人的!爱丽丝也不再是我的妻子了!我恨她,也恨你!”维克多很激动,但眼里也不全是仇恨。
罗德里格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他准备再作一次努力。
“维克多,我的弟弟!放我们走吧!我们离开贝鲁尼亚就不再回来了,我保证!我知道父王很伤心,请你安慰他吧!我对不起你,但请让我带上爱丽丝和孩子离开吧……你好好的管理我们的国家吧,我只希望你能让我拥有这份爱情!”
维克多的眼里的光芒改变了,但是手里架开的弓却一点也没有放松。他身后的士兵也都还没有动,任由雨水使劲的洗刷。
“罗德里格斯……你可以离开,”终于,维克多发话了,“但是要留下爱丽丝和孩子!你可以一个人走,父王愿意将你怎么发落,你可以自己到各地的公文张贴榜上去看!”
斩钉截铁的坚决,罗德里格斯知道维克多不会再考虑让步了。他终于觉得自己和兄弟是不能够争夺爱情的,特别他们都是王子。
“那可不行!”罗德里格斯轻轻的慢慢的坚定的说,“我必须带他们走,他们的性命和我的一样重要!”
“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罗德里格斯!!”维克多怒吼一声,这和划过天空的一道紫电的惊雷同时发生。他放出了手里的箭矢。
“那么……,”莱恩正面对着维克多国王,他身旁站的是迪斯和阿箩塞尔,身后黑压压一片全是贝鲁尼亚解放军的战士,他们挤满了半个朝廷的听政间。国王身旁的是亨德利斯宰相,只有他们两个,不过没有人感到惊慌。
“……我…我还是我父亲的儿子?”他说话的声音非常的颤抖,身体也在抖动。所以迪斯轻轻的靠了他一下。
“不!你是我的儿子。”国王说话的时候轻轻的微笑,“你伯父和你母亲还没有越过这雷池,其实他们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只是他们自以为聪明,自己不知道罢了……”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莱恩痛苦的喊叫,眼泪流了出来。
“为了王储的地位!”迪斯替维克多回答了,他的声音充满了怨毒。
“……只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这样的故事只会让我们在活活切下你身上的肉的时候更加有快感!”
“不错,确实是为了我能当上国王,而不是我那个愚蠢的哥哥,”国王若无其事的接着说,“罗德里格斯和父亲一样,是个心肠慈悲,头脑简单的人,竟然白白的帮助拉德尼亚抵抗罗迪斯的进攻,白白的帮助他们复国,并且还期望通过联姻就可以化干戈为玉帛!太天真了!!拉德尼亚人觊觎我们的国土已久,这是他们民族的意志,不是哪个皇帝就可以改变的!共同做战的友谊只能在空中飘散那么一会儿而已,之后,贝鲁尼亚和拉德尼亚还是要做敌人!拉德尼亚的国力远胜过我们,如果不是我和朝廷这么多年励精图治,他们早就来了,哪里还会等到今天!”
“而这一切的前提,”他顿了一下,“就是要先赶走你的伯父罗德里格斯王储!”
“所以……所以你就利用了这个机会……利用母亲和父…伯父的爱情……”莱恩说话多少还是有点咽呜。
“……我不管你的励精图治是不是如此的必要,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多年来的苛政制造了多少惨剧?”迪斯说话很快,好像不愿意留下半刻的空闲。
“哼!迪斯•马里斯!你不是国王,你根本不知道做为一国之君到底要考虑些什么!”维克多轻蔑的看了迪斯一眼,意思是说他只想回答迪斯这一个问题,现在迪斯已经得到了答案。所以应该闭嘴了。这一眼使得迪斯感到一丝寒意。
“莱恩……,”维克多转向他继续说话,声音像个父亲,“……当年你伯父终究还是逃跑了,他毕竟是王国里最凶猛的武将!哼,逃跑的时候,你母亲从马背上跌下来摔死了,但是你被他带走了……他将你养育得真好!我非常喜欢你,一看见你就喜欢你了,甚至比你同父异母的弟弟菲列克更喜欢!”
“那你为什么还要害我!”他话还没有说完,莱恩就想起了那封信,就像是被刺激了一样。
“莱恩,你听我说,”维克多国王的声音越发的慈爱。
“在贝鲁塔力斯城里,我们谈话时间虽然很短,但是我已经对你有初步的判断了:你的性格和罗德里格斯太像了,不,实际上你比他还要软弱!是软弱得多!莱恩,也许你自己都能够察觉得到,外表刚强的你其实很容易受到别人的操控,如果这个想要使你就范的人确实是个高手,那你就根本逃脱不了他的手掌!”
“所以我让杰拉德带领军队藏在船舱里,偷袭了卡西亚,同时带着那封信。我要逼迫你和他们决裂,我认为当你饱受打击,失去一切,孤身在天地间漂泊的时候,你就会想起我!不论开始几个月或者几年你会有多么的恨我,你最终是回到我身边来的。就像黑暗里看见这唯一一盏明灯一样,你只能到我这里来!你太需要支柱了,精神支柱!记得那天我最后对你说的话吗?你没有精神支柱,所以脆弱!”
“果然是杰拉德!但是你连他也杀了!”迪斯又插了一句。
“杰拉德是我最得意的几个部下之一,我本来无论如何也不会杀他的,他潜伏在你们的部队里,实在是有很大的功劳,哼哼……要不是狡猾的迪斯先生一直对他有所戒备,他的功劳会更大……这一点杰拉德自己也知道!但是……,”国王又对莱恩说话了,“为了你,我的儿子!我不得不杀了他!只有他死了,才能洗脱自己的嫌疑,而这个嫌疑就是剩下你一个人了!”
“杰拉德一定死不瞑目,对此,我也只能抱歉!我必须要把你逼到绝境——当然我知道你是不会死去的,就像我知道你会晕船一样——才能得到你!莱恩,我的儿子!”
“够了!够了!!我们已经听够了你满腹恶毒的计划!现在你闭嘴吧!来人!把这两个人绑起来!”迪斯好像是忍无可忍的样子,他拔出了那把彩纹的刀。
“等我把话说完!”维克多一声呐喊,面前的解放军士兵就没有人敢动了,好像这是迪斯或者莱恩发出的命令一样。
“可惜……或者说幸运的是,我对你的估计并不准确!莱恩,”国王在笑,“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坚强许多,远远超出了我的意料,所以我才会在这里失败。我现在被打败了,但是却收获了一个好儿子!虽然还不是像黑金一样的完美,但你已经具备了王侯之才!”
说完,维克多国王猛的拔出自己的佩剑,大家还以为维克多要负隅顽抗,都吓了一跳。不过国王把剑举到了头顶,这不是一个战斗的架势,而是一个誓言的动作。
“虽然现在这里没有代表天父之神圣的主教……”维克多高声向所有人宣布,“但我要在场的贝鲁尼亚宰相布里迪尔斯•奥丁兰•亨德利斯和其他所有人做证:我,维克多•阿瑟•阿特拉斯•贝鲁尼亚,现在将贝鲁尼亚王国君王之位传与我的长子莱恩•贝鲁尼亚!伟大的圣父赐予你,莱恩•贝鲁尼亚,在这片土地上的全部权威,作为贝鲁尼亚王国的新君主!”
当所有的人都一怔的时候,维克多手里高悬的宝剑一下子掉了下来,它刺进了维克多的小腹,这一下用力非常的猛,贯穿了他的身体。
莱恩和迪斯扑了过去,但是晚了,连国王身边的亨德利斯也没有来得及阻止他,亨德利斯只是抓住了剑的柄而已。也许剑刃摧毁了肝胆肠等所有的内脏,伤口里鲜血狂喷了出来。
剧烈的疼痛使维克多国王的身体蜷缩了下去。
“莱恩……你的弟弟菲列克可能会……会反对你……打败他……但……如果可能的话……请不要杀他……”
“……对不起……对于你的一切……还有……还有你母亲……不知道……我和她……会不会去同一个……地方……我不管在哪里……还是要向爱丽丝道歉…………”
“……莱恩……你的头发……和你妈妈的……一模一样……很漂亮……”
“一定…………一定要……振兴……贝鲁尼亚…………做…………做一个……好……国…………王……………………”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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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皇家骑士团
第一部 心之猎人
第三章 遥远的道路
第一节
贝鲁尼亚的地方朝政现在乱作一团。自从新王莱恩•贝鲁尼亚在朝廷里设立了元老院以后,各地的文官武将就为了未来那几十个元老的席位争夺不休,因为贝鲁尼亚解放军的领导人也有资格就任元老,所以这一举措也引起了他们的不安定,而这又反过来让王国的大臣和将军们更加不满。
虽然贝鲁尼亚王国国号不换,朝纲不变,但是既然已经开始准备启动元老院议政了,谁知道莱恩王心里是怎么想的?——尤其是国王竟然让贝鲁尼亚解放军的代表在六位摄政元老中占据一半的位置,这更是加深了他可疑的程度。也许连从祖辈那里继承下来的世袭封号都悬了,所以很多贵族谈到这一点的时候都对是他们的新国王咬牙切齿的——虽然他们都已经对莱恩宣誓效忠了,但是切身利益有可能受到威胁的这种可能性始终困扰着他们的忠诚。不过现在即便是大将军古斯塔夫•哈德莱自己手里也没有多少士兵,全国的治安都由解放军各地的驻军维持,对东边的菲列克的叛军作战的军队也是两方的混编部队,所以这些人也只能发发牢骚而已。
所以,现在到处都人心惶惶。不过幸好,在贝鲁尼亚解放军的军政督查之下,人性的黑暗还没有大面积的爆发出来,朝政基本的运行还是有条不紊的,在这之下,官员们才能够偷偷的搞些鬼——虽然大旱天灾,好多地方的人根本没有面包吃,但各地区的执政官和监督官还是想拼命的虚报功绩,把自己凑进摄政殿上元老评选的名单里面去;将军们则是盼不得国家赶快去征讨叛逆的菲列克和德兰诺,而且一定要带上自己的师团去立功,所以当莱恩王决定进驻军队到哥里德去的时候,他们都因为得到这个机会的是解放军的部队而大怒,还有人在私下的诅咒国家的军队被打败了算了,到时候在菲列克王的统治下肯定所有人都安心得多——至少在几杯酒下肚以后有几个人这么说过。
金銮大殿上莱恩坐在王座上,全身是辉煌的帝王朝服,头戴金冠,身后披下的虎纹披风沿着座椅一直到地上。亨德利斯宰相站在王位的左手边。看来今天召集各省省长和将军前来的大议政已经结束了,所有的人都已经退下了。这里除了他们两个人,还有的是守卫的士兵,另外还有两个骑士跪在莱恩王的脚下,聆听着什么。
“陛下,我们骑士团为了您的安全,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科隆团长,我要对您和您的骑士对我和王国的忠诚表示感谢。将我自己的生命交给你们来守护,我感到很放心。现在国家动荡,我正需要你们这样精忠的栋梁。目前王国军队编制还不齐,配置上也还差很多,希望您这样的将军能够多花费些心血,多多的努力了!”
“陛下!为了国家,我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辜负陛下的托付!”科隆还是低着头的回话,他半跪的姿势很是标准,身体始终没有摇动过一下,他身边的那个年轻骑士也是。
“……不过,陛下,我还不是将军。陛下这么称呼我实在是太抬举了!”
“哦,那么您现在是了。我正式提升您为贝鲁尼亚王国的将军,阿勒克司•科隆!请记下今天的荣誉吧!”
当场的提升太突如其来了,科隆甚至还忧郁了一下,然后他站起来,走到莱恩的座前,跪下亲吻了他的手。
当科隆还在想应该说些什么谢恩的话的时候,莱恩就继续说话了:“科隆,你身上的伤全都已经好了吗?当天亲手伤了你,我现在感到很抱歉……”
国王这么亲切的关心话语让科隆更加不知所措,但是心里还是有温暖的回味。
“……多…多谢陛下的关心……其实我才该死……差点伤害了您尊贵的身体……”
“科隆先生,你确实是有个好团长。这位年轻的骑士是你的副官吗?我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当你自己的生命都快要完结的时候,你还在为他求饶……作为一名战士,有你这样的长官是很幸运的。我希望我的将军都能够这样体恤属下。”
这番话让科隆和约森的脸都红了,他们只有把脸垂得更低,科隆的双手还握着莱恩的右手。
“感谢……感谢……陛下……宽恕了我们的性命……”
“您觉得今天的最后这次会议怎么样?”莱恩和亨德利斯走在从大殿出来的庭径上。下午的采光特别好,所以这里都没有用灯,让这一排托着灯盏站姿妩媚的半裸石像女子无所事事。梨花木的窗格美仑美奂,顺着木架上面自己木纹的方向缓慢的后退,从窗的外面照进来青黄的阳光。
“他们的反应都怎么样?”
“……除了迪斯•马里斯先生那一派有些人持有一些异议以外,其他的大人都是全心赞同的……今天争执太大了,不过在陛下的权威之下,还是答成了一致。您初次主持全国的朝政大会就可以驾御得这么好……真是令人高兴……”
“……除了迪斯•马里斯先生那一派有些人持有一些异议以外……,”莱恩说话的时候抬头看了看廊顶的壁画,这穹顶上的描画真是栩栩如生——那对天使的翅膀看起来自然极了,而且连奔腾的战马的鬃毛都可以数得出来——确实值得驻足细细的观赏品玩。
“宰相先生,您直接说有一半满意,有一半不满意不就好了……我又不是没有在场,现在我是在询问您真实的判断。”他的
亨德利斯那弯曲的遣句被国王不留情的逮住了,不过他看起来是神态自若,没有一点窘迫:“陛下,您不可以对贝鲁尼亚解放军让步过多,他们的要求本来就太多,太快,太不切实际!今天的会议吵成这样不也是他们太过吹毛求疵吗?我认为那些人过分的喜欢空谈了,除了迪斯先生以外,他们给我的印象就是幼稚!”
“谈判进行得这么艰苦,有时候我都再想我们是和朋友讨论合作还是和敌人谈论停火?他们这些人对我们——特别是我——有一种奇怪的不信任感。陛下,先王遗训要我亨德利斯辅佐您即位治国,他们当时都在场。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们这么仇视我?就您的正式加冕礼来说,这么一个小节,居然要争论这么久——有时候我觉得他们看我是魔鬼,要把您从我的手里拯救出来!”宰相说话时候并没有给莱恩以在抱怨的感觉,听起来是他正在把自己心里原原本本的想法说给国王。
“而且……虽然迪斯先生是您亲密的朋友,但您也不应该对他言听计从……我总是感觉到他企图以自己的想法来诱导您……对不起,陛下,我知道我不应该在您和他的事上说什么……但是,请您不要对他完全不提防……现在你们之间的一切都已经变了,至少他是这么觉得的,我敢肯定!”
“也许……您应该挑一个合适的时机和阿箩塞尔小姐单独的谈谈……那很可能是有益的……我一直这么觉得……”宰相说话很轻,也很慢,就像他走路的脚步一样,步伐轻巧,节奏强烈。
也许是觉得有些热或者有些不方便,莱恩解开了披风,亨德利斯赶紧把它接在手里。
“……您准备怎么处罚法拉尔•卡西欧斯,陛下?”
“我不想追究这件事情……他自己会想清楚的,到时候他自己会来找我。”
“那怎么行!”宰相看来反而很着急,说话的语速都显著加快,“作为一位摄政元老,他在这么严肃的会议里当着陛下您的面公然咆哮,最后竟然摔门而出!太无礼了,完全是藐视君王!对于这样的行为,您一定要公开惩戒,否则会折损您神赐的天威呀!”
最后一天上午的时候,法拉尔在殿堂里确实吼得很大声,他一个人从旁门愤怒的出去的时候把门拍的山响。
“他提出的降低税收的提议也是为民所想……我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大。”
已经走到了国王的寝宫了,亨德利斯准备恭敬的送莱恩进门。当侍卫将两扇大门推开的时候,莱恩适意宰相可以走了。
“您回去吧,今天您也很累了。”莱恩微微的一点头。
“迪斯!我一连好多天都看不见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别现在又是什么政务的事情吧?”莱恩从小石门里走出来,印入眼帘的是城顶花园里美丽芬芳的菊花和天鹅兰,丛中竟然还有几只蝶在舞动着戏花!迪斯正趴在城墙上,两臂在微微潮湿的石头上垫着自己的脑袋,他看的是外面,一眼望去一定可以看到贝鲁尼亚城外干枯见底的贝当河河床和沿河边的翠绿小森林。
“尊敬的狮子王,莱恩陛下,感谢您让我参观您的私人花园。不过我来确实是想谈一些正事的,是关于那天大会议的事情。”迪斯转身鞠躬,他必恭必敬的敬礼,并且说话的语气很沉稳,充满了尊敬。
但这一切在莱恩的眼里和耳朵里太不是滋味了,他叹了一口气,快步的走过去。
没有等他说话,迪斯自己还在继续:“我知道当天气氛有些紧张,我们这边有些代表举止不佳,我跟您道歉。”说着他又是一鞠躬,“不过,我来是秉奏陛下,我们贝鲁尼亚解放军已经正式的完全接受了大会议所确定的所有临时规宪章程。”
“迪斯!你不要这么和我说话!你不认识我吗!为什么呀?你告诉我啊,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你说啊!我们十几年来哪有过这样的啊!”
莱恩说着想要用手抓着迪斯,但是迪斯轻轻的躲开了。
“为什么你用这种厌恶的眼光看着我!好像我是个仇敌一样!不,不比仇敌还不如!迪斯!!”
“对不起,我昨天睡得很少,所以也许是因为眼睛不舒服,请陛下不要误解……”
“闭嘴!!”
沉默了,莱恩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迪斯,而迪斯却不想看他,他扭过头去注视那朵直挺挺的盘菊,其实这朵花颜色又不够鲜,而且花瓣太大了,显得很蛮,一点都不好看。
“……你准备这么处置法拉尔?”迪斯在问他,眼睛还是在那花朵上。
“我不准备怎么样,不过是件小事罢了!我们以前在商量战略的时候不也经常这么吵吗?我不会在意的。”
“那是以前!可你现在是国王了!”迪斯的眼神异常的凌厉,扫到莱恩的脸上像两把刀子一样在毫不留情的切割。此时的迪斯不再是那个常常嬉皮笑脸的人,他看起来像极了卡西亚那个张着弓的玛利亚。莱恩直觉得内心颤抖。
“不论如何,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法拉尔已经回布里德西去了,你要带兵捉拿他我们解放军总部就保持中立!怎么样,这个立场是不是让你心里宽慰一些了?”
“迪斯!你还在生我的气,生我当国王的气……”
”为什么我不生气?你有必要接受王位吗?整个贝鲁尼亚的军队都被打散了,布里德西的那点残余不成气候,剩下的都在菲列克和德兰诺手里,他们在歌鲁波草原上,中间还隔了个哥里德城。你为什么要当这个国王?”迪斯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他说话快得很,不想听莱恩解释——就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可是,毕竟要稳定下来这么多的军心民心啊!还有各地的大臣官员,他们根本不相信贝鲁尼亚解放军,只有有一个人站出来才能安抚他们,不然我们现在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把残局都收拾干净了……”
“哼!我们在贝鲁塔力斯的时候是怎么稳定下来的?”
迪斯的敌意太浓厚了,刺骨的尖锐,莱恩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感觉,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要说什么。
“……莱恩啊,你终于还是背叛我了……你终于还是放弃了我们十年来的信念,背弃了玛利亚和罗迪克的死……”这是伤感的话语。
“我不是进行了朝政改制,设置了你们几个摄政大臣,还准备建设元老参政院……我没有背叛你!迪斯,只是……只是……”
“莱恩!你不要给我说这些了,无论怎么样,你还不是大权独握!是亨德利斯给你计划的东西吧?我不可能被他吃掉的!……法拉尔甚至不愿意听我来给他解释!而且你不要以为阿箩塞尔就真会相信这些!”迪斯停了下来,换了口气的那种表情。
“……其实,我并不是指责你变了,可是,你选择了这条道路……为什么当初你不听我的啊?也许,这是命运吧……”
“迪斯!不论是不是国王,我都是这个莱恩啊!难道当了国王我就变成另一个人了吗?变成一个怪物了吗?”
“是的,现在也许还变化不大,但总有一天你会变成那个人,那是一个我所不认识的莱恩……记得我们讨论过的那些吗?你将是国王莱恩•贝鲁尼亚,神明所赋权的莱恩王,诗歌赞美的偶像,王公侯爵热爱的君主……你将是那样的人,那样的人群中的一分子,他们的领导……到了那个时候,如果有可能,你会像杀鸡一样杀了我们这些人……”
“我很怀念过去那些时光,你、我和玛利亚在一起玩耍的日子。不过,我们都长大了,一切也都变了……”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真的会这样吗?迪斯,你不是一个很变通的人吗?……为什么你不能相信我?你甚至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证明我自己吗?
“莱恩啊!你真是像那个尼巴斯在克罗扎说的那样……你到底相信什么啊?你心底深处追逐的是什么啊?你没有这样的感觉,所以不可能理解我是怎么想的……我承认这一点上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是太愚蠢了……”迪斯摇头,他看起来很悲痛的样子。
“……我们贝鲁尼亚解放军会支持你的,承认你的所有权力,直到结束内战……我很恨竟然会这样的完结……但是,莱恩,我们不再是朋友了!……谢谢你这么多年来的友谊……”迪斯很快的走了出去,他好像是脸无表情的从莱恩的身旁走了出去,走出了花园的小门。莱恩没有来得及拉住他,或者再说一句话,只是看了他的眼睛一眼。
“哎——”莱恩看完了这一封书信,长长的叹息了一下。然后仰着靠到自己椅子上休息一会儿,从窗户外的夜色来看,这一天的时候也已经不早了。
这里是国王私人的书房,里面所有的家具都是古董,最年轻的也有百岁了——贝鲁尼亚历年各种灾难发生的时候,这里的东西都是被抢救出来了的。这是一个比国家本身更古老的地方。
古色古香的褐黄牛皮纸精装的教士手抄的书本整洁的摆放在紫色檀木书橱里,抽出来一看原来是新书,只是打扮复古罢了。书桌上的金盏银杯在烛光的照应下明亮又整洁,放置在公文书信的旁边更加增添了国王或丞相日理万机的气息。
“陛下,今天您也很累了,可以去休息了吧?”亨德利斯走了进来,刚好听到莱恩的声音。他手里还有文件。
“剩下的由我来帮您处理吧,或者不太紧急的放到明天也没有关系?”
“是的……我是在看布雷德西的法拉尔给我写来的书信。他说布里德西那里灾情严重,人人都没有吃的,要朝廷再减税……”
“呵,又是他啊……上次他到贝鲁尼亚来觐见的时候就来找我说过这件事情!他上次已经让陛下给布里德西地区大幅度减征税粮了吧?呵呵,我看他也不傻呀,见了您以后就跑来找我,先是为他以前的所作所为给我诚恳的道歉,还要我转达给各位大人……然后马上就开始正题了,请求我在您面前进言,再给他们那里放宽一点……”
亨德利斯说着,用一只铝器的杯子给莱恩端来了一杯茶。
“我当然立刻就拒绝了,坚决的拒绝了,把他装出来的笑脸撕得粉碎。这个健壮的法拉尔当时就恼羞成怒,简直要动武。嘿嘿,要不是他看见绿玉法杖正闪闪发光,说不定已经扑上来把我这个小老儿掐死了!”
“我记得当时我把这事简单的向您报告了的,陛下?”这是莱恩正吞下一口茶水。
“是的,我有这个印象,”莱恩说,“很高兴你们两人都能够不记仇。不过,现在这是个现实的问题啊……我已经派人到西北地区去调查过了,法拉尔一点都没有把情况夸大,那里现在确实民不聊生……”
“那么陛下还准备给他们继续减免了?”
“是的。”
“他们那里已经是全国农政税收标准的四分之一了,还怎么减啊?上次海森拉尔到城里来,说您偏袒……偏袒旧部,把布里德西的赋税定得这么低,他也来亲自找你,也要雅兰照此例。他也被我拦住了,差点翻脸,闹得不欢而散……”
“我准备把西北地区今年的缴粮都免了,这样他们至少还安安心心可以过到主圣节……”
“陛下!您不是真的这么决定吧!”亨德利斯被吓了一跳,“您这么做全年的计划都要变动了,您知道立即就要和菲列克的部队决战了,现在国库里什么都没有,怎么去作战啊?不,不,我知道那里的人民现在很苦,但是陛下不能再给予他们更多的怜悯了,毕竟您对他们已经是亲恩广泽,您又不是圣父本人,又不能呼风唤雨……”
“不行啊,这样那里的人都不能活了,虽然现在国家没有能力去赈济,至少应该从税政上帮助他们吧,你看信上说的:母亲得不到面包,所以就没有奶水,新生的婴儿在怀抱里饿死……”莱恩拿起天鹅羽笔,准备签署文件。
“不!不行!!”
风度彬彬,气质儒雅,任何时候待人接物都礼仪和度的亨德利斯宰相此时竟全然不顾君臣之礼,他两手一起,一把抓住莱恩握笔的手腕,简直像个街边乞讨的疯老头缠着个体面的贵人不放一样。
“陛下!您不能这么做!”亨德利斯这种近乎失去理智的举动让莱恩惊诧的看着他。
“您不能免了布里德西的赋税!今年全国欠收,哪里都很穷!要说收税,几乎所有地方都交不齐银钱麦粮!雅兰的海森拉尔伯爵最是好大喜功,但现在都发文书给我要求宽限时日啊!”宰相说着,指了指手里的一封塑封精致的信件。
“正是因为律政公平无情,所以各个地方领主才不敢多有什么怨言!托纳斯山区里天天都有饥饿而死的人,据说已经到了举村逃荒的地步,但是他们还是要把给国王的月献给交上来!您免了布里德西,其他的地方怎么办?这会激起民怨的啊!如果全国免税,那我们连军队都养不活了,还怎么去剿灭叛军!您也知道,先让士兵们丰衣足食,而后才能列队行军克敌制胜,如若连肚子都填不饱,再多的人也不过是一盘散沙。况且如果要他们忍饥挨饿,只怕最严酷的军法也约束不住啊!他们手持兵器,最后个个都成了掠祸人民的强盗,闹得天怒人怨那怎么办呐!!”
“陛下!您是一国之君,凡事要以王国的安危存亡为重啊!”
深夜里的蜡烛燃烧得特别的快速,火星闪动,这一支香蜡的寿命已经快到尽头了。有些诗人总是喜欢赞颂蜡烛是最有神性的死物,它秉承了圣父的女儿们为了人而慈爱献身的一面——为人的光明耗尽心血,奉献到身体寂灭。只是不知道如果蜡烛也有知,它会不会在自己烧得吱呀作响的时候也正这么想?
烛光照到国王和宰相的脸上,映出莱恩和亨德利斯两种不同的痛苦神色。
“可是这样……是在逼迫他们起义…造反啊!”
“就算他们要造反,也只能由他们了!一个地方反总比全国都乱了好!陛下,您不能再同意他们的要求了!您可以写信去安抚一下法拉尔和他的手下,但不能答应他们!”
“……这件事情如果您觉得为难,我可以代您来做……”
哥里德城门已经像一块脆饼一样被敲得片片碎裂。还好,事先就已经在城里的门口修筑好了大量的围栏尖锥,战士们都在这些城内工事的后面躲着反击。敌人的骑兵们虽然冲得很快,但是他们一进门就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用武之地,所以在弓箭和飞石的反抗下都退了出去,等待步兵们去完成这乏味而又危险的攻势。
“王子殿下!”铠甲下一身绿装的近卫骑士坐在着纯白的良种战马上,一路小跑的来到菲列克的面前报告。
“怎么样?还是受阻吗?”菲列克的头发长得多了,也许他的父王死后,一直都没有再修剪过了,但是梳理得还是很整齐,用丝线扎在一起。在城门外阵地里等待的他,看不见哥里德城里的情况,只能看见自己身穿的衣服和营地里的战旗一起随风飘扬。菲列克王子现在看起来确实有些不太耐烦。
“啊,是的!不过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哥特的那些蛮夷只知道躲在木头后面放箭,这伤不了我们的士兵的。看来关于哥特战士如何骁勇善战的种种传闻都是完全不可信的啊!呵呵……”
“他们可以拖延时间,但我们可拖不起!”菲列克冷冷的说话,骑士脸上的笑容立即像霜打茄子一样的蔫了。
“必须在贝鲁尼亚城的援军来到之前攻下哥里德!我不知道那些后援部队什么时候会来,您知道吗?特里克先生?”菲列克直接这么问他,这骑士简直是要从马上掉下来了,现在他真是后悔自己笑得太早,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脸上滑下。
“下令冲锋!不管要什么样的代价,一定要尽快的突破敌人所设的障碍!”特里克赶紧策马跑了,走的那一下把那马夹得太疼了,差点一个趔趄。
“天上的父王!请您一定要保佑我!”菲列克低下头,默默的祈祷。
努比娅虽然一身将军的武装,不过她并没有去亲自指挥作战。内城里灯火通明的大厅里除了几名族里的女性的卫兵以外,就她一个人坐在那里,空空荡荡的。
“那鲁!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她一看见那鲁进来就问。
“贝鲁尼亚解放军的部队全都已经完了,他们被菲列克的骑兵队踏得粉碎了。那个将军叫什么名字?……我也记不得了,反正他已经死了,剩下那点人,我把他们编到我们这里来了……”看来那鲁也是身先士卒,因为长时间的用力而使得他全身的肌肉鼓得很高,而且看起来就像白砾岩石一样的坚硬。
“……现在很吃紧,不过他们还没前进一步,都堆在门口……”
那鲁拿起一个皮囊,挤了一股水柱到自己的嘴里,然后转身就要出去了。
“等一下…那鲁!”努比娅叫住了他。
“恩?”
“叫我们的人都投降了吧!我不想再继续这抵抗了,再作无谓的牺牲也没有意义了!”
“什么!?”那鲁很吃惊,“你明明知道国王的军队就要过来了,只要我们再坚持一天就能够胜利……莫非你不相信他?那个莱恩王?……”
“不,不是不相信国王……可是,你也知道,我们是坚持不了又一天的……那鲁,你是知道的。我不想再多死人了……你也是,不要以为你就是打不死的啊……我不想看到你被杀!……如果你这么死了,我会伤心的,那鲁,”
努比娅投降的宣言竟然是那样的温柔,不再是那种族长的严厉口气,几乎没有人会反对她这样的语气,那鲁觉得自己也不能。
“法拉尔队长!你看我们怎么办啊?”上千人眼巴巴的看着法拉尔•卡西欧斯,他一个人低头的坐在这里,要面对这么多人的疑问和质询,心里是又无奈又气愤,又痛苦又迷茫。
手里这信笺真是有千斤重啊!虽然现在人人都知道了国王落井下石的决定,但是他还是不敢将这信公诸于众——这里拒绝的词语婉转又文约,还要法拉尔稳定住军心民情,将来一定亲自给他封爵,光耀于公侯之上。如果让自己的弟兄们知道了,会不会连自己也不相信了?——毕竟他现在已经是王国的一个摄政元老了。
所以法拉尔当当众把这信撕了,揉得粉碎。他站起来,慢慢的走到自己的士兵们的面前。
“如果现在我反抗国王,就是反对由我们解放军和朝廷一起确立的大宪章……到时候我们的总部可能都不会支持我们……即便这样,你们也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和莱恩•贝鲁尼亚斗争到底吗?”他环视这自己的战士的脸。
“是的!队长!”站在最前面的一名战士大声的说,这是中队长肯特,他立即得到了自己战友们的呐喊支持。
“莱恩•贝鲁斯已经背弃了我们这些人,他是我们解放军的叛徒!他利用了我们,利用了迪斯领导的信任,现在当上了国王,就这样对待我们和这里的人们。我们和布里德西的人民无亲无故,但是我们的使命是解放国家受苦受难的大众,消灭王权。现在国王莱恩这么做,已经到了我们不得不起来的地步了!这是我们这么多年来流血的原因啊!”
“这里的人民承受国王压榨的苦难已经太深了,现在他们只能够相信我们了,他们只能够相信你,队长!请保护他们吧,请不要再让他们失望了吧,队长!”
“请你下令吧!法拉尔队长!”所有的眼神都集中到了法拉尔那缺乏血色的正脸上。
“……那么,哈德莱将军……至少赶过去的援军都安全撤出了的吧?”
长方的豪华议事桌的上方空气很不好,这是一种紧滞的权威,想要把所有人都包裹进去,再大力的压迫,最好能够在放出红热的光的同时,听到无力的喊叫。
“是的,迪斯先生……虽然前线损失惨重,哥里德也沦陷了,但后援部队还是成功的退回来了……”哈德莱心情也很是不好,他说话的时候手里拿着那块蓝白的方巾,抚来摸去,动作漂亮又轻松——不过就是给人感觉他现在好像不抓在点东西就会更不自在。
“……也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他们一听到哥里德陷落的消息就全速后退,差点就被德兰诺的人马赶上,不过当然他们也是追出几十里就不敢再前进了,前线的军队救了这些部队…………哎,如果军队能再快一点,或者哥特人能多坚守一天甚至半天的话,也许一切都不同了……”
桌上那个鲜艳的东方纹大花瓶里拼插的装饰鲜花惨白发灰、形容扭曲,看起来真是无比丑陋。怎么会有人把这种破东西放在这正中?亨德利斯宰相厌恶的看了它一眼。
“……叛党拒绝臣服王威,现在攻取了哥里德,已经占据了整个歌鲁波草原……将近是我们国家五分之一的版图,而且又是最适合休养生息的肥沃土地……确实不能对他们再心存侥幸了……所以我现在要转而支持迪斯•马里斯先生的意见,不要总是想着和他们谈,还是以武力讨伐菲列克的部队吧! 海森拉尔伯爵,您是不是也准备改变心意了呢?”
海森拉尔就坐在宰相的身边,他真是面带和气,虽然颈子以下的肚子肥成一团,让他的中心前移,高大的身体严重变形,涨得自己的官服的饰领花巾都要飞起来了,但是这也增加了他慈霭善良的气质,使他不像一般那些肥头大耳的油头贵公那样另人作呕。此刻他有点不自在,想站起来说话,可是当他企图调动自己的肉体的时候稍微一歪,就轻轻的碰到了宰相大人的肩膀。咕隆了一声抱歉,海森拉尔还是决定坐着发表看法。
“……哦……菲列克和德兰诺不识好歹,负隅顽抗,写给陛下这些有辱圣听的悖言逆辞,还炫耀兵马,公然挑衅于阶前……”
他对面坐着的迪斯眼神呆滞的听着他说话,木然而面无表情;左手的哈德莱眼光向下,心事重重;而他右手坐的亨德利斯宰相则轻轻的咳嗽了一下然后再喝了一口水润喉。
“……所以我也认为现在是锄奸破患的时候了……我赞同宰相大人和迪斯先生的提议……”
“哎——!如果只有菲列克叛军在作乱,那也不算不上是钻心噬骨之大疾……“亨德利斯长叹不已,“……现在更麻烦的是布里德西的法拉尔•卡西欧斯公然抵抗税政,已经宣布西北三地脱离王制,由他的贝鲁尼亚解放军部队代行管制。哦!对了,他说是暂时管制。他们将不纳钱粮,如果朝廷承认他们的自治,那他还可以在名义上继续服从陛下……”
“这是他送到贝鲁尼亚城来的正式公函。”宰相说着把自己手里的一封书信放到了桌上。海森拉尔和哈德莱都惊诧莫名,薄薄的信一下就被胖嘟嘟的肉掌攒在手中,伯爵撕扯着打开信来看,有一种乞儿抱碗抢饭的气势。
迪斯依旧漠然,而宰相大人正看着他说话。
“……恩,他可是和我们一样的摄政大臣啊,手下又有精兵强将,西北地区土地广袤民生众多……”在海森拉尔看信看得眼睛都直挺挺突出、哈德莱捏手绢捏得手心都发红冒汗、迪斯发呆发得脸部肌肉都麻木酸痛的时候,亨德利斯开始发问。
“……现在只剩我们五人了,阿箩塞尔小姐又不在……而法拉尔先生又是解放军的将领……,”宰相在问迪斯,他口气轻柔眼神炙烈,“……所以,迪斯•马里斯先生……您的意见是至关重要的……”
“您怎么说,迪斯先生?”
“……法拉尔•卡西欧斯擅自违反大宪章,破坏了我们的协议,贝鲁尼亚解放军是不会包庇偏袒的。我们会把他的所作所为通报到各级去公开批评……如果陛下决定要讨伐法拉尔部,我们不反对!”迪斯说话很快很坚决。
“呵呵……您这样深明大义,我们就放心了,陛下也会感谢您的友情的……”
“那么,在座的三位大人!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我们怎么应对?”亨德利斯站起身。
“陛下和我的意见是兵分两路,同时进攻西北的布里德西和东边的哥里德。陛下认为以我们的军力,调动三分之二就足够了,剩下的都留在王都附近扎营待守,以备不测。”
“各位大人意下如何?”
“既然是这样决定的了,就这么办吧!陛下行军打仗多年,战无不胜,他的决定是不会错的!”迪斯懒懒的回答,海森拉尔和哈德莱还没有表达自己的观点。
“那么我们讨论一下作战的计划吧,如果能有个草案,我也好今天就去向陛下报告……”
“还是留待明天的军机会议吧!”迪斯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座位。
“我现在还有些事情要办……明天时候我们再详细谈论吧,我也想当面听听陛下本人有什么看法。”
“那么,宰相大人、伯爵大人、将军大人,可以允许我提前离席吗?”迪斯抱歉的说话,同时躬身致意。
三位大人都点头同意,迪斯立即就转身走了出去。
偌大的王国会议室里太空荡了,这里本来就很少使用——每每使用起来就是高朋满座,在摆满了五光十色的珍馐美酒的座前谈笑风生,充斥着或高雅或低俗的玩笑,各国的贵人们或狼吞或莺啄,或海饮或细啜;或者是对坐着进行战争和谈的敌人,气质凝重而沉稠,文雅的谈吐里隐藏着吐纳着赤黑祸心的剑齿红唇,连侍从和谈判者本人都因为感到害怕而全身闪烁,在连万钧神弩的峥弦都要被拉断的那一瞬间,也许一次和平就此诞生。
现在这里面就坐了孤零零的三个人,疲怠不堪,烦躁不已。哈德莱将军什么也不说,干脆伏在案上想要睡了;海森拉尔伯爵坐在椅子上,以屁股为支点,让自己的身体有事没事的从左转到右,有从右转到左,活像个用烂木头削出来的形状不良的陀螺;亨德利斯宰相则不停的喝水,像个吃甜食过多的糟老头子那样看起来正糇得难受。
那枯燥的衣服来回摩擦木料的咿呀破损的声音让一切都显得更加的不安,所以窗帘就自作主张的借助风的力量制造一点声音来活跃一下。这声音听起来倒是有韵律多了,吹到里头,绕过桌子,若得大门都忍不住来点回响。
可是,这三个人却不想,他们各自保持着自己原来的姿势。哈德莱将军完全不动了,衣衫轻轻的飘动了一点点,好像已经睡着。
“你要带兵去进攻哥里德?”莱恩现在说话是小心翼翼的。
紫罗兰的叶子变得有些淡了,暗示着秋色的临近。常春藤爬满这一堵墙,鬼鬼祟祟的爬出一个也许是斑纹虎的图案,似像非像的,或者是狮子豹子什么的其他猛兽——这如果不是长得太快而有些缺乏修剪就是园丁本身就是不合格的。长翅膀的小昆虫飞来飞去,在藤蔓植物的叶片间窜来窜去,像是飘忽不定的眼神,在躲藏着什么。
“是的。我不想自己率队去打法拉尔!”迪斯走在莱恩的身旁,宽阔的宫廷花园路上就他们两个人,一路上被茂盛的渺小生命所包围,不过并没有受到骚扰。
“对不起,迪斯……我知道对于法拉尔这事,你一直有不同的看法……”
“不!莱……莱恩……,这件事情我没有什么不同的看法。法拉尔意志坚决,我已经写信和托人去劝过他几次了…………我知道你们各有各的苦衷……”他们的走得有些快,一会儿就要走到庭径的尽头了。
“对不起,迪斯……我一定尽可能把法拉尔活生生的带回来。”两个人都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慢了下来。
“你不要再对我说对不起了。你总是在说对不起……这些都没有必要,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也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要在对我感到抱歉了。你没有这个必要……”
“……你没有伤害我什么,无论如何,你是在尽国王的职责……算了,莱恩,我今天本不该和你单独谈这个事情的。”
“其实亨德利斯先生确实做得对……大多数的事情……他是个精明的老人,贤能的好大臣。有时候我都觉得应该照他说的办事……”
“你知道你和亨德利斯宰相是不一样的,迪斯。所以我们才要单独谈。”
“不,那天的话你应该还记得。我们不再是朋友了……虽然现在我们还可以私下的这样无所顾忌礼节的随意交谈,但那不代表这是和以前一样的,莱恩。”
水蜜桃瓣形状的拱扉是离开的花庭的门,身穿素净整洁白衣的皇宫侍从在那里恭敬的迎接国王走过来。由于莱恩以前没有到这里来过,也许这两名侍从还没有见过国王的尊容,所以他们年轻的脸上满是紧张的喜悦,保持着上身躬到几乎与地面平齐的吃力姿势来等到莱恩走到自己的身前。
“我并不恨你,莱恩。我依然很喜欢你,但是这都已经结束了…………哎,希望下次不要再这样谈话了吧……”
迪斯对国王一鞠躬,就快步的穿过拱门走了出去。当莱恩走到门里,释放了两个侍从紧绷的痛苦的时候,他都看不到迪斯的背影了。
“殿下!”
夜色朦胧,星斗的辉是很浅很浅的。月很圆,洁白如玉,形状和颜色和普通的月亮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为什么这第二次的圆月就要被叫做蓝月亮呢?如果一定要这么想,现在这缥缈的夜色可以勉强的说是黑中带点蓝光。
菲列克王子正抽空冥思着这个问题,他就听到了进来的德兰诺将军在叫他。
“老师!啊,今天您也累坏了吧?”他站了起来,把自己身下的座椅让给德兰诺,自己坐到了一旁,德兰诺礼让了一下,但是还是坐下去了。
“今天可是让迪斯•马里斯的军队知道厉害了吧,德兰诺老师?”菲列克转眼就满面红光,“我真是不能相信那就是以前他们给我吹嘘的豺狼迪斯的不败之师,贝鲁尼亚解放军的天兵天将……我已经知道为什么王国军队会被打败,父王会被逼自杀了。我们国家的军官中废物太多,包括古斯塔夫•哈德莱那样的将军都是无能的,所以才会这样兵不兵、将不将的挨打。”
“不,王子。……我相信您是想夸奖我,不过其实我在他手下也吃过不少败仗了。您应该清楚迪斯是很可怕的敌人……”
“呵呵……”菲列克显得是很高兴,并不是一种虚假的奉承,或者强颜的欢笑,“可他还不是上当中计了吗?老师,您说现在是不是已经到了该摊牌的时候了?”
德兰诺沉默了,是深思以后的不安定感。
“……我还不能确定……您知道着风险很大……”
“不过,我们也这样也是不可能坚持下去就可以取胜的吧?老师,既然已经走出了棋就要把它走完啊?”
“……不错,殿下……您确实很勇敢。我现在只是害怕如果迪斯真的看穿了我们所做的一切就完了……毕竟这样的部署是很冒险的,必须要起到奇兵的作用,您知道,要吓着他们,就要唬得住迪斯本人才行,否则即使是三面合围,我们的军队也没有打败的把握。”
“……不会的,老师您过于看重他了,我们的这个设计是很巧妙的,他们想不到结果会是这样。迪斯也是有可能怀疑为什么他们的援军可以从追击中逃脱的,但是那是哈德莱手下的军队,他们不会告诉迪斯实话,肯定会吹嘘自己多么勇敢之类的,而且我们自己也送上了牺牲。不论从时间上还是地理布置上,如果不能从一开始就得到细致入微的情报,进行详密的分析,就算是掌管智慧的灰衣大贤者也不可能想得到我们把追出去的军队埋伏了起来。迪斯•马里斯再聪明也不可能有在迷雾中仅凭借直觉就正确判断这种局面的能力。”
“我们的计策太完美了,无懈可击。真是一则天衣无缝的诡计。我确信可以成功,现在我都已经开始感到高兴了,真希望能够早点庆祝。不是吗,尊敬的老师?”
德兰诺也被菲列克这潮水和风暴一样的情绪所感动了,菲列克看到了他苍老的微笑,这几年都不曾出现在德兰诺的满布皱纹的脸上了。
“哈哈,好吧!确实,我想我多虑了。除非神明彻底的抛弃了我们,要亲自用他不可抗拒的智慧和力量来帮助我们的敌人,我想这次我们应该吃定他们了!”
“吃定他们了”,这样的语言自从菲列克十二岁以后就没有听他的师傅德兰诺对他说过了,虽然从小就跟随德兰诺学习文韬武略,师徒情深,但德兰诺始终把菲列克当作王子殿下来尊敬,说话分寸不离,即使喝了酒也不会忘记一句敬辞。
菲列克突然觉得回到十五年前了,那个时候这位将军还曾经用手中那把又宽又长的骇人的武器威胁他一定要爬上那头巨大动物,那动物呼吸的时候都喷的巨响,脸那么长,嘴那么大,一定是会吃人的吧?也许就是父亲告诉他的那种传说中的……龙?这样的东西多可怕呀,怎么可以靠近!
他想起自己确实因为害怕马而哭了好久,最后德兰诺用刀背敲了他一下,然后把他举上马背去了。
“殿下……您真的超过我很多了……这种胆大心细的战略,我是想不出来的……我想你指责军官们愚蠢是不太公平的,可能他们的运气是差了一点,不过要对付迪斯和莱恩这样的人物,归根到底而言,他们是无能为力的,只有您有这样的英勇和睿智。哎!如果当时维克多陛下不是让您来抵御外敌而是去征伐内患,那如今的国家也不会是这个样子了……”
“其实老师您的担忧也不是无谓的……我们现在比起在贝鲁尼亚城的莱恩来说元气差太多了,他们可以犯无数的错误,只要不一泻千里,国家还是在他手里,就像九头海蛇一样砍下了一只头还有另一只……而我们只要失误一次,也许就再也不能挽回了……”
“是的,就像我们在前线不停的获胜,却始终无法把拉德尼亚赶走……”
“王子啊,如果有一天,我们受到了夹击……您准备怎么办啊……”德兰诺惆怅的声音又一次的出现了。
“假如败局已定,我会为了保全士兵的生命向拉德尼亚投降。落在莱恩的手里我宁愿自杀也不会降伏的,他是弑君的国贼,我的杀父仇人,即使所有的人都向他匍匐求怜我也会一个人冲过去杀死他!”
听到王子如此掷地有声的复仇宣言,老将军不禁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们别谈这些丧气的话题吧……我想商量一下如果我们捉到迪斯以后应该拿他怎么办?”菲列克笑的很开心。
青黄的土地是流过鲜血以后的苍白的脸。当一切的激烈的撞击、杀戮、呻吟和哀哭都结束以后,留下的死寂就是这样一种淡而无味、浑浊不清的色彩。一般来说,在人们健忘的头脑里,这些只不过能够保持那么一瞬的明亮,然后就褪去所有的特征,变成嘴里无所事事的谈资,咀嚼几遍以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算不得历史的垃圾——垃圾也比这些人的尸体要华丽许多。
当莱恩走进敌营大帐的时候,法拉尔•卡西欧斯已经快要死了,他摇摇欲坠的站立在那里,小肠从伤口里流出来一些。没有人上去扶他或者绑住他,因为莱恩王不允许人伤害他,而他也不允许谁以正常的方式靠近他。
莱恩看见了他血红的眼珠,当他跑过去想拉住法拉尔的时候,对方已经倒下了。
“法拉尔!法拉尔!是我!我是莱恩!”国王将他抱起,血染遍了他尊贵的鞣革皮袄。
“你……为什么这么傻呀!明知到一定会败,还要打到底,你就是拿着兵器站在这里不进攻,这里的士兵也没有谁敢伤你啊!”
“你……你……是……是谁?”真是奇怪,法拉尔这种含混不清楚的话语像是喝醉了一样,喝得眼冒金星的人才能够这样说话。
“我是莱恩啊!你的队长,莱恩啊!”
“你是国王……莱恩,尊敬的狮子王莱恩……莱恩……莱恩•贝鲁尼亚……滚开!”法拉尔想推开国王,可惜他现在没有力气了,推在莱恩的脸上和胸上像个小孩锤打花岗石壁一样的没有用。
“莱恩•贝鲁尼亚……你这个……邪恶的……我……我诅咒你将来……将来被地狱的黑火……永远的燃烧!……”
法拉尔•卡西欧斯在莱恩的怀里大声的断断续续的哭了起来,他的头又抬不起来,就在莱恩的手臂上这么摇来摇去的喷洒眼泪和鼻涕,头发的梢端掉到了地上。他完全像个是喝得烂醉的大男人,因酒的作用而失去了所有的伪装,显得纯真得好似个孩子,也许正在痛哭流涕的向自己的一个朋友控诉着……比如自己妻子的不贞。
“贝鲁斯队长!……莱恩•贝鲁斯队长……你……看见……看见……这一切了吗……啊———……”
“……陛下,布雷德西市长带着几千市民正跪在外面。他们说自己是在被法拉尔•卡西欧斯用死亡和其他的他们弱小心灵无法承受的侮辱的逼迫之下,才不得已跟随着叛军的……”
“……他们以自己妻子的名誉和女儿的清白对天上的圣父起誓说他们的心里一直都是忠诚于陛下的,上战场与国军为敌也是被强迫的……”
“……市长说他们都切齿痛恨卡西欧斯这个叛贼,只要您允许,他们恨不得生切他的尸体,吃了他的肉体和灵魂……”
“维克多,这么晚了还在看啊……”
“是啊,我得帮父王审视政务,这些文书今天就要批完……”
“来,尝尝!”
“哦!呵呵!拉德尼亚的公主还会下厨房啊?”
“这是我从小到大最爱吃的,而且也不难做,所以我很小的时候就偷偷的向厨子学了!”
“恩——!很好吃!我看你也是偷偷做的吧?”
“嘿嘿,被宫里其他人看到还得了!”
“嘿,不说别的。如果是被我们的厨师看见了,他一定会跪下来抓住你的裙摆,哭着求你再给他一次机会!”
……………………
……………………
“……恩!爱丽丝……我爱你……”
“维可多……”
“我心里很对不起你……我们结婚这么久了,聚少离多,连一个两人相对的夜晚都还没有过……对不起……”
“维可多……我知道你很忙……我们这些女人是不能责怪你们这个的……”
“……爱丽丝………………你别哭…………”
“对不起……维克多……对不起……是我不好……我知道我不能责怪你……就不能哭给你看……”
“…………可是……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对不起……”
“是我对你不好………我以后一定多多的在你身边……”
“……维克多…………幸好你不是王储……”
“……为什么这么说啊?”
“如果……如果你是王储……以后就要做国王了……国王……多可怕啊……”
“为什么国王会可怕呢?”
“…………人说做了皇帝和国王就不是凡人了…………就像我哥哥那样……冷冰冰的……”
“国王……就不是自己了……自己喜欢的东西不能要………自己喜欢的人也可能不能再接近……”
“我看书上说……有个国家……一个皇帝登基的时候同时就把自己所有的兄弟姐妹送上绞架……”
“多可怕呀……多可怕呀……维克多……我不想你变成这样…………我只想你是我的丈夫……一个王子……王公……就这样就好了……”
“我……怕你会……放弃一切……变成那个样子…………如果你当了国王……”
“当国王……喜欢的东西……喜欢的人……一切……放弃一切………………”
[12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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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第二节
炎热啊!没有色彩的眩目强光照在地面反射出亮雪的痕迹,城里的气息逼迫得人不想呼吸也不能呼吸,一股气浪卷来的时候更是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被扫掉了。不知道其他动物看起来是什么样的,反正现在人眼看到的一切景物都有点闪闪烁而飘飘然,轻微扭曲的赤黄线条在来回的荡,整个街区的房屋都像是传说中的海市蜃楼一样亦虚亦实,魔幻十足。
没有半点怜悯、半点温柔,半点妥协,烤得所有的生灵都无可奈何的东躲西藏。妍俏的红白蔷薇现在是花容失色抚媚无存,看起来无疑一张正咧嘴呻唤的糟老太婆的丑脸;一只斑斓的七星瓢虫凭依在葡萄藤上的宽大叶片后边,虽然不时的,流动的热浪依旧袭来困扰它,但至少在片刻之间还可以静静的享受这翠绿阴影后面的一点清爽;积劳成疾瘦骨嶙仃的老马不停的流汗,直到它那没有油水的躯体全都干了,只好罢工,四蹄一软就趴在地上吐舌头。它的主人也就十分心痛,像个异教徒一样恶毒的咒骂太阳女神依修塔尔,仿佛此刻他吐出的唾沫就可以重重的喷到高尚的女神的脸上。
血污恶臭衣衫破败毛发脏乱形容枯槁的战士们顶着这毒辣的日头稀稀拉拉的走在街头,天空没有云,射线的烙烤无可躲避,为了让自己凉快一点轻松半斤,头盔布甲护肩等等都已经脱下扔掉了,龌龊抹布一样的那块战旗也早就不知道横尸何处。现在至少他们已经回到安全的地方——自己的营地,即使是头晕了眼花了意识模糊了,但脚步也还能往前迈。
“啊!陛下!”门口站侍的使女惊慌的躬身行礼,顾不得自己花白褶裙的后摆都掀了起来,而她身旁的医生的就自在随和得多了。一般来说,优雅合度的礼仪只有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才知道怎么支配。
“亨德利斯大人的伤势现在怎么样了?”莱恩没有看这年轻姑娘满是雀斑的脸一眼,她身上散发出那种圈养奶牛被热坏了的味道,国王自主的控制自己表情不作变化,但是还是不自主的向一旁稍稍移了一点,他直接就开始问讯医生。
“回陛下,宰相大人并无大碍。虽然大人他年岁已高,但身体还是很硬朗的。只是少量的失血,已经止住了,说不定这次意外的放血还能对大人的健康有所裨益……大人他刚才服了药,现在大概已经睡下休息了……”
“哦……既然这样……我就不进去了吧……现在这么热他的伤口没有问题吧?”
“您放心,亨德利斯大人的创伤很浅,我已经用薄荷红花草药洗了几遍,不会恶化的……”
“恩,那我就放心了。”莱恩转身准备走了。
“大人睡醒以后我就会告诉他陛下来亲自探望过……”一边恭送国王出门离开,医生一边说话。
“不用了,我以后还会再来的,你让他先安心休息吧!”
“迪斯队长真的还活着!你能确定吗?阿箩塞尔?”罗宾问起话来急冲冲的,好像阿箩塞尔真的是在骗他一样。
走得很急,脚步踏在王宫走廊的地板上回音很重,一嚓一嚓的响着。现在这一点小事都让阿箩塞尔觉得很不安心,在枪林箭雨中带队逃生时的紧张感也不过如此。
“他确实是投降了,和前面的战士们一起……应该就是被俘虏了吧……如果运气好一点的话……虽然被抓起来了……但现在应该生命还是不会受威胁的……我想菲列克还不至于会杀战俘……而且他知道迪斯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阿箩塞尔在走上楼梯的时候埋头说话,说的非常快又很含糊,跟着的罗宾只能听懂中心词汇和大致意思。
“哎—!幸好前线还是守住了,不然我看连我们的国王陛下都要逃走了……没想到那个奸伶在危急时刻还真能挺身而出……”罗宾觉得阿箩塞尔走得太快了,在去王国会议厅的路上根本没有必要这样健步如飞,但是他又不知道该怎样告诉眼前这个比他年长的女战士。
“你们对亨德利斯宰相的成见太深了,其实他并不是你们所想象的那样……”
“……好吧,我承认以前对他是刻薄了一点,但就算他有这份爱国之心那也不能证明他是个好人………阿箩姐,你必须承认你也不了解他,他这种人的肚肠就像阿斯迪莫神的宫殿一样漆黑阴霾迂回曲折深不见底,鬼才知道里面到底包藏了什么祸心……有些人是被他故作的亲和给迷住了,不过反正我是永远都不会相信他的,哥哥从小就要我一定提防这样的人,他说这是父亲给我们的一条遗训…………他这种阴险的权术家多一个就是多一个祸害,尤其是他又这么靠近莱恩…王。……不管怎样,我都不能忘记他害死了法拉尔的这个仇……”
“罗宾!你不要随随便便就指责宰相是他害死了法拉尔……做人要负责一点,特别是你现在是一个地区长官!不要随口下结论,特别是对下面的人!”阿箩塞尔非常不耐烦,又烦躁。
罗宾觉得阿箩塞尔对他的这种反常的无明怒火非常蹊跷,而且也被吓着了,所以他赶快停止了一切评论。一边走路以便把自己的衣衫整理一下。
他们走进了会议室。空无一人,布置华贵的雕花木椅们还都在翘首以盼什么人的屁股坐上来,确实时间还太早了。罗宾示意侍卫们将门关上,等有人来了再打开。
坐下来了,阿箩塞尔突然觉的自己的心也随着身体而安置下来,她用手轻轻的按摩自己的脸和额头,从胸腔里长长的慢慢的吐了一口气出来,恍然如从来没有这样畅快的呼吸过一样的感觉,她觉得舒服多了。
罗宾看到阿箩塞尔这种无助的神色,就轻轻的握住了她的一只手。
“阿箩姐,别想那些事情了……现在是赶紧考虑一下怎么应付下一步的局势……迪斯队长不在了,还有……还有我…我们在啊……我们会把他平安的救出来的……”
“呵呵……罗宾,你终于知道该怎样安慰人了……”阿箩塞尔勉强的笑了,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这个焦急的罗宾,“我记得你以前总是一本正经,从来不为无聊的事情浪费唇舌……要么就是和罗迪克吵架的时候会多说两句……”
“……谢谢你,我没事……”罗宾感到自己的手也被对方握紧了一点,掌心发热。
“我在考虑等一会儿召开紧急评议会的事情……”她说着哈了一口气。
虽然昨天下了场大雨,但今天的温度还是不低。入秋以后还这么每日炎炎,这样的天气在贝鲁尼亚这样的海洋国家是很少见的。罗宾穿的很少,这件加丝制成的薄布袍很凉爽,穿在身上也很合适他的身份。一路快步都没有觉得热,但现在坐了下来去开始有点流汗了。
会议室里都是冬暖夏凉的白玉花岗石,有些石头被精挑细选出来,作成各种形状,甚至有几块被打造得看起来是木材一样的质。在这里面不动真还有些凉气。阿箩塞尔觉得自己穿少了些,不过她也相信等一会儿就不会这样了。她正在努力的整理思绪,自己的右手放在罗宾的掌中都没有感觉。
“……罗宾……”
“恩?”
“我想让我们解放军暂时服从莱恩领导……由莱恩来暂时全权领导……现在这个情况,我也控制不了……不能乱啊,一定不能乱……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王国军和解放军都直属于国王……我会在会议上提出这个提议……你会支持我吗?”
“……你真的这么想吗,阿箩姐?”罗宾说话很平静,“我觉得让你来统领我们更合适……我哥哥、法拉尔、罗迪克都已经不在了,迪斯大哥被俘虏……现在军里只有你还有这样公认的威信。莱恩虽然是我们从前的队长……可是他现在是国王了……你也知道连迪斯大哥都对他失望……他亲手杀死了法拉尔……现在还有谁会听他发号施令呐!……”
“所以莱恩才需要我和你的支持!……只有莱恩才能够让我们团结起来,解放军加上王国军,亨德利斯、哈德莱加上我们……即使是打了这么大一次败仗,失去了迪斯,我们这些人凝聚在一起的力量还是大大超过菲列克和德兰诺的,但如果我们从内部分裂了,那就完了!”
“现在解放军里面暗流涌动……如果我由来指挥,只怕会分崩离析,只有让莱恩来做主,我才能够以我的威信来帮助他,把惶浮的人心压制下去……”
“今天的会议是关键……如果议题不能达成一致,可能所有的东西当场就会爆发出来……朝权、兵力、税政、地盘——一切的一切……”
“……那……你还敢提出这么大胆的建议,当着国王和我们其他人的面提出?”
“我一定要提出!今天将是最好的机会……所以我要你支持我……罗宾,有了你的支持我想一定可以成功!”阿箩塞尔看着罗宾,她的双手握着罗宾的双手,水蓝宝石一样晶莹美丽的双眼里显示出的坚定是罗宾所非常熟悉的。
“请大家静下来吧!”杂乱无章的小声的嘈杂争论和嚣吵合在一起就变得很刺耳,而且没有了目的。国王莱恩不得不轻轻拍着眼前的桌面来让他们停下来。
“同志们!我们的目标是什么呀?不要让这些小事堵住大道吧!”他大声的说话,听起来有点像呵斥,不过作为会议的主持,莱恩王是拥有呵斥的权力的。
“陛下!您这样称呼,让我们很不习惯!”米切斯特毫不客气的回敬了莱恩,他刚刚才被自己左手位置坐的战友,阿什雷地区的军队长官华伦在关于解放军的战力分配的问题上驳倒,这一句没好气的语言正好反应了他此时因愤懑而气鼓鼓的心怀。
“我们只称呼解放军的兄弟们为同志,这是一个我们这些人的粗鄙的喊法。对站岗的卫兵也许可以称呼,但您是我们国家尊贵的君主,我们可不敢这样污辱您的嘴和耳朵。请您原谅!”
含讥带讽的词语只让莱恩的脸刹那间白了一点点,黄金的头发跳了一下,他马上就恢复得很正常。
“好吧,米切斯特先生,我知道了。不过,我们不能再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了!请你们考虑一下贝鲁尼亚王国和解放军现在真正面临的严重问题吧!敌人的军队就在三百多里以外啊!”莱恩觉得非常吃力,可他不能放任这样不着边际的争吵的裂缝越拉越大。莱恩现在心里想到的是小时候帮爸爸拉柴火的那种有苦说不出。
“是的!同志们!我的战友们!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商量如何调整我们的方略,对付在哥里德城里的敌人!”阿箩塞尔虽然不是主持,但也站了起来,她抽身离开了自己的座位,慢慢的踱着大声的沉稳的连续的说着自己的话,立即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熄灭了其他的议论声。
“为什么还要和菲列克的部队打仗?他所要的不过是王权而已,说白了是自治权!我们贝鲁尼亚解放军又要为王公贵族打仗了吗?阿箩塞尔队长?”米切斯特反问了一句,这个三十来岁的小个子两眼放出的精光炯炯有神,说话的时候他侧过身体,直视着阿箩塞尔,在旁人看来无疑有交锋的感觉。
“不!不是为王公贵族打仗,是为了我们贝鲁尼亚的和平打仗!米切斯特同志!迪斯领导为什么要和国王陛下合作?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够尽快结束我们国家的内战!陛下和我们签署了临时宪章,所以我们能够坐下来在一起!”
阿箩塞尔说着走到了窗台的红帘布下,所以又开始折返回来了。
“菲列克不承认陛下的权力,同时也不承认我们贝鲁尼亚解放军的权力!他不愿意有条件的和谈,而我们也不能接受这种以我们承认他的权力来换取他承认我们的权力的做法,因为这样我们的国家就会分裂!拉德尼亚还在觊觎着我们的国土,我们不能分裂,分裂就意味着内忧外患,永远没有和平!”
“因此我们没有别的选择,我们只能和陛下一起并肩作战,与菲列克和德兰诺作战,直到打败他们为止!现在迪斯领导被他俘虏,我们就要把他给救出来!”
“我们贝鲁尼亚解放军这么多年来浴血作战是为什么什么?并不是为了我们的占山为王!也不是为了我们的私仇!我们为的是国家和人民的自由与幸福!现在我们的目标已经不远了,我们军队壮大,和国王陛下、朝廷和王国军也有友好的协议和谅解。请珍惜这一切吧!战友们!这一切都是用我们大家的血泪和智慧换来的。请回想一下当年,当年我们还很孱弱的时候,回想一下这么多年我们一起以生命为誓走过的浴血道路!每一支部队,每一个人,每一片肉,每一滴血!这些都不能白流白死白白牺牲!在这个紧要的关头,为了这所有的一起,我们才会坐到这里来!所以现在是我们团结的时候!!”
………………
………………
“…………是的……队长,你说的对!”又是米切斯特率先发话,他还是在盯着阿箩塞尔看,不过眼里的神光已经豁然退去。
“迪斯领导现在不在了,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推选一位暂时的领导人出来!”他接着是这么说的。
“我推选……”
“我希望现在我们贝鲁尼亚解放军能够暂时由莱恩陛下直接统一率领!”阿箩塞尔的话要快一些。
“什么?”除了罗宾没有表现出来以外,在座所有人都非常的吃惊,包括坐在方桌正席里的国王莱恩•贝鲁尼亚。
“我……我以为阿箩塞尔队长你会愿意……”米切斯特一时语塞。
“很高兴你愿意让我来当领导人,米切斯特,”阿箩塞尔轻轻的颔首一笑,眉梢眼角也带着亲切的意味,但是米切斯特个人觉得她盯着自己像是镇邪的符咒。
阿箩塞尔说话可一点也不轻,又快又急,任何人都插不上话“不过我认为由陛下亲自领导王国军和解放军两支军队会更好。这样我们两军才不会像现在这样各自为政,日为隔阂。我了解我的士兵们,他们不相信朝中的大多数大臣,他们不相信宰相大人,也不相信哈德莱将军,但是他们中很多人至今都不能不相信他们的莱恩•贝鲁斯队长!”
阿箩塞尔看着莱恩,所有的人也都看着他。
“我也相信莱恩队长,所以愿意将我自己的军队交给他,罗宾也是……,”这时罗宾站了起来,他红着脸点了点头。
“论行军作战的武略,当朝和我们解放军里现在没有人及得上莱恩队长了!我希望这样能够尽快稳定军心,齐心戮力整治部队,尽快攻到哥里德去,救回我们的迪斯领导!”
炎热的夏夜热情骚动的夜晚,这炎热的初秋傍晚也是一样。
虽然好多地方已是饿殍遍野,但王都贝鲁尼亚仍然是春去扶柳垂墙尾、秋来缤花扬枝头,一派寻欢作乐的欣欣向荣。
高挂的皮灯笼炫耀着东方式的脂粉韵味,石墙都被它照得微微的脸红。城里的人做完了作坊里一整天的活计,都在打着呵欠,一脸心满意足的收工了。主妇要忙着给家人准备吃的了,她们就端出一大盆的面,搀上水,坐在那里不停的揉啊和啊,抖起了地上的灰尘,弹到了自己的裙摆上,丝毫不在意。
酒馆里有也是一片莺歌燕语,在妓女们卖力表现的时候也能夹杂的听到男人们轻声的、大声的、文雅的、粗鲁的笑声。
人类真是一种奇特的生物,比起其他的种类,他们一般更能够高瞻远瞩,但是他们确实是最善于给自己找理由来放纵欢乐的,不论这欢乐是多么的短视,过后又很带来什么样的苦恼。
贝鲁尼亚城前方的前线阵地虽然稳守住了,但只要再败一场就一定会被包围。真不这么这些人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坐在酒馆一角的一张桌子旁的一个人正在这么想。这是一个看起来处在中年和青年之间的三十岁年景的男子,高大的身躯坐下以后占据了这小圆桌周围四分之一的空间,他是棕色头发,脸被阴影遮盖了一半,看起来是方脸阔腮,腮上是齐络的短须;穿的布衣裤是很普通的,但是如果识货的话,就可以看出来现在他脚上蹬的是一双以金丝镶饰的用山鹿皮鞣革以后包制而成的短靴,这不是一般的商人能够负担得起的鞋。
和他坐在一起的是一个姑娘,穿着打扮也差不多。他们两人正在喝酒,轻声的谈论着什么。
“谢谢你陪我,莱恩。”
“哈哈,其实我才要谢谢你呢。终于不用再听你们天天陛下长陛下短的叫唤了,我听得耳朵都麻木了。”莱恩看起来很高兴,大口的喝;而阿箩塞尔则感觉是蓝色而忧郁的。
“难道跟我这个快三十岁的老姑娘一起喝酒就会更有乐趣一些吗?而且现在你满头的乌草汁,一定粘得难受吧?呵呵……”阿箩塞尔也被逗笑了,她也轻轻的喝了点麦酒。
“我知道你在担心迪斯的事……”他说话是很柔和的试探性的。
“哎……是啊……虽然他是个随机应变的人……但落在敌人手里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说着她又喝了一口。
“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这一个月他们可把迪斯拿来作了好多文章了……他们也差点得逞了。阿箩,你真是个勇敢又聪明的姑娘,今天的一切都全靠了你,怪不得迪斯会那么喜欢你!”
“……这样我也特别担心他……,”这时候阿箩塞尔杯里的酒见底了,正好招待走了过来,又给她补上了。
“对不起……莱恩……我常常想起我们以前的事情……我们四个人……你故意把我和迪斯都踹到那条小溪里去……果然他是不会游泳的,真不知道他怎么能够学会水魔术……呵呵,你给我的机会……”
并没有喝多少,但是阿箩塞尔看起来已经有些醉意了。“还有你替我们瞒着玛利亚……你当时说了个什么理由来着?…………啊,对不起……玛利亚……我不应该说起这件事情……”
“没有关系,阿箩……”虽然这么说,莱恩还是轻声的叹息了一口。
“这些都不过是两三年内的时间……现在却都这样了……但愿父一定要保佑迪斯平安……”
“我知道你和迪斯之间有了麻烦,”阿箩塞尔侧着脸对莱恩说话,他们现在脸都靠得很近,“不用担心,我知道你,我相信你。莱恩,迪斯更了解你,他只是一时生气罢了,我以后一定劝他……”
“阿箩啊,”莱恩摇头无助,无奈又泄气,“我想即使是去你劝他大概都是没有用的……也许正是因为他太了解我了吧……我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很坚决的……你知道迪斯所作的决定是不会轻易改变的……而且也很少出错……”
“别这样了,莱恩……”阿箩塞尔轻拍他一下。
“对了!莱恩啊,我上次海森拉尔伯爵来王城的时候,还带着他那个漂亮的伯爵小姐来的吧?”阿箩塞尔这个转移话题的语气带上了一点戏谑的色彩。
“他准是想试试自己和自己的女儿有没有那样的运气?是不是?单身的年轻国王啊,这样的机会太难得了!”莱恩发觉阿箩塞尔现在笑起来特别美,她的皮肤特别白皙,喝酒以后也没有变红,只是透出了一点点的晕彩,这伴着顽皮上翘的嘴唇,非常的合适。
“哈哈哈,你说对了,阿箩!”莱恩觉得很高兴,一点也没有因为种种的过去而产生窘迫感,也许阿箩塞尔说话就没有给他这样的感觉,“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他那女儿那几天不停的找各种借口来接近我,狠不得围着我打转……”
“你确实不是他们所能想象得到的那种人。不过你也发现了:当贵族女子想要主动献身的时候,使出的手段也和我们这些平民姑娘一样的胆大、露骨和拙劣!”
相视大笑,开怀之意漫溢而出。莱恩不禁努力的翻寻脑海中记得的每一次此情次景,可他总是想不起来。不知道在人长大的过程中,到底会记住或者遗忘什么——或者什么都会遗忘,这些记忆的片段在那个时候是多么的清晰和永恒啊,为什么偷偷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片一片的发黄变淡,然后就一段一段的抽离丢落,最后当你转身环视的时候,两手空空,只紧握着暗淡到不可分辨的碎痕。
“……莱恩,你还在思念着玛利亚……”
对于阿箩塞尔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也不可能回避得了,所以莱恩默默的点头。
“……应该忘记了……我的意思是说即使你忘不了她…也要越过那道墙啊……你还年轻啊,不能总抱着记忆生活啊……作为一个国王,心胸更要开阔才对,否则就………莱恩!为了我们的国家,你也要忘掉玛利亚!”阿箩塞尔命令着他。
“呵呵,你像是我妈妈在说教一样呢!”
“你心里有所爱的人吗?或者说可以去爱的人?”
“可以去爱的人?”
莱恩的眼前立刻就显出努比娅的身影,轻柔的白丝袍款款的飘来,乌黑发亮的秀发散发出不可言喻的香气,仿佛现在都可以看得到闻得到;还有那一夜,虽然莱恩下意识的要尽量忘掉,但在思维涟漪的波动下马上就浮现了出来,莱恩还有的印象:那夜里,当深深的依偎在努比娅温润的胸怀里的时候,鼻子里是少女乳房的洁白香味,那一刻他确实感到了足以依恋一生的温馨;第二天日出破晓时分,努比娅在他胸膛上轻轻的啜泣,眼泪缓慢的流,顺着肌肉的棱线向下滑,聚集在他的腹部和肚脐的地方……为什么那时那种安稳甜蜜的感觉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堪回首的剧烈痛苦,莱恩记得当时他的心在被火燃烧,巨大的力量抓着他的身体,挤压他,使他呼吸不了,全身都在痉挛,最后只能翻到床下来呕吐。
“可以去爱的人?……不,没有!”
“是吗……以后会有的……”阿箩塞尔的声音像是从一个什么深邃的地方传过来的,缓慢而宏大,然后一把就把莱恩拉回了这里,贝鲁尼亚城的酒馆,这张桌子上。
“……你知道吗?莱恩,罗宾•菲斯•蒙德巴里尔现在对我很着迷呢!”
“哦?……真的吗?你肯定?”莱恩觉得自己又一次的没有力量了,他随口应了一句。
莱恩这种没睡醒模样的回答让正有兴致的阿箩塞尔觉得稍稍有点扫兴了,不过她还是决定继续说。
“当然肯定!罗宾在我面前举止完全失常了,他那些表情,那些仪态姿势,还有那些滔滔不绝的谈论和说话,他不停的作出各种努力,想让我多看他一眼,或者能和他多说一句话……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那你准备怎么办?”莱恩费力的收缩脸上的皮肉,捏出一个笑容来,他真的是觉得很累了,但是又不想离开这桌椅,一身瘫懒懒的感觉。
“我能怎么办?你知道我只爱迪斯一个人……罗宾在我眼里还太小了,我连一点想象都引不起……哎,迪斯啊……”阿箩塞尔抱起这满满一大杯子就喝,她完全伸长了自己的脖子,一饮而尽了,几缕清黄的酒液从嘴边漏了出来,伴着浑浊的泡沫滚下了她的喉咙。
莱恩静悄悄的看着她整个喝完,然后再重重的放下那酒杯。他没有说话,笑了一笑而已。
“走吧,莱恩!该走了,我要喝成个醉鬼了……谢谢你出来陪我……谢谢……”
酒馆主人花大价钱雇来的东方歌舞伎穿着色彩绚烂的暴露的服装,从头到脚穿戴着花花绿绿的各种饰物,这些舶来的表演者正站在用酒桌拼起的舞台上,不快但疯狂的扭动着,嘴里唱着没有人懂得的语言的歌曲。很好看,也很好听,酒客都在高兴的欢呼。有个人还想蹭过去触摸她们的身体,不过这是不能被接受的,舞女笑着轻轻的一转腰肢一挑大腿就躲开了,娴熟极了,甚至都没有影响到舞姿的连贯,只是把围裙甩到了那个酒客的鼻子上。姑娘头上插的一朵花掉了下来,他一把抓住,拼命的猥亵的闻着,故意的口水乱滴,又引起了男人们的一阵哄堂大笑。
阿箩塞尔清醒得很,她站起来就走了,走得很稳当。
“陛下!”当莱恩王走进军帐的时候阿箩塞尔和亨德利斯同时敬礼问安。
“阿箩塞尔小姐,亨德利斯先生。”国王带着两名侍从走了进来,不过有进帐篷,他就挥手赶走了身后跟着的两个人。
“宰相先生,您的身体受得了吗?我真该坚决的留您在贝鲁尼亚好好的修养,伤口还没有痊愈吧?”
“多谢陛下的关心,伤口还有些疼,不过没有什么了。我要熟悉德兰诺一些,所以我才坚持要来……毕竟我个人的健康在这个时候是无足轻重的。”亨德利斯对于国王对他的关怀表现出了恰如其分的感激。
“我今天巡视了部队,战士们士气高昂,我看攻下哥里德只是时间的问题吧?”莱恩坐了下来,摆弄了一下将军案上的皮纸。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大概是没有问题的……”亨德利斯赶紧回答,“只是……我们不能小看了菲列克,迪斯先生都已经大意失足了……”
“军队里一切都很谨慎,日防和夜防的演练一刻都没有停止过,紧急情况时候的分队指挥也已经分配好了……”阿箩塞尔接过宰相的话,莱恩赞许的点头。
“而且……我们的情报员带来了敌人新的动向……”
这个时候莱恩才兀然的察觉到这里还有第四个人。落日之前的阳光虽然不甚亮,但也能够照耀到大地上绝大多数的角落,此时的营帐里面也是挺明朗的,但是在唯一黑暗了一点的边角,堆了一些刀枪棍棒的不为人所寥的地方,莱恩坐下的椅子的旁边,一面人脸的轮廓慢慢的从无色彩的灰暗空气中浮了出来。没有表情没有特征的人的面部,平凡得就是被他砍过一刀,你也不能记住超过三个月。
这个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看他一眼就知道他是一名最普通的士兵。但是在他身旁的莱恩却不这么想,莱恩这样的战士能够敏锐的分辨出此时他身上所感应出的那种肃杀沉寂的暗杀者的气息,那是一团浓黑的迷层迭起的稀薄的雾气,周身散发出一种轻微的诡秘的不祥。
这么的明显……但刚才竟然让他在身边潜伏了这么久!如果真是来杀我的有可能已经得手了……现在日常中我怎么变得这么不警惕了!狮子王觉得自己在直冒冷汗。
他谦恭的单腿下跪,向国王致敬,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倒是没有杀气。
“他叫影,陛下,以前是先王维克多陛下秘密直属的谍报人员……这几年一直在外面工作,几个月前才回来,当时他是直接向我报告的……我让他去打探菲列克他们的情况……以后请陛下亲自收留他吧……”
“想不到……父亲……也有一支罗迪斯教皇的暗黑骑士团那样的秘密部队……影……杰拉德……”莱恩在轻微的摇头。
“影……在菲列克那边……那么当时迪斯攻打哥里德的时候实际上宰相大人您已经知道他们的策略了?”阿箩塞尔突然的说话,平和的疑问。
“不!阿箩塞尔小姐……,”亨德利斯宰相摇头,“也许影已经知道了,但是他还没有回来,所以我是不知道的……很抱歉……”
“那么……影……请告诉我你在哥里德城里打探到的消息吧?”莱恩直接就问他脚下这个人。
“陛下,我得到的情报暗示菲列克和德兰诺可能想要故意退让出哥里德城,他们从歌鲁迪亚调来全部的军队,在城下伏击,趁我们这一方夺得城池没有下一步准备的时候一鼓作气的反噬而上……”
“真是出奇的大胆!……不过这样忍辱负重敢于冒险的计策说不定也可以收到奇效……你能肯定他们是这样想的吗,影?”
“不能完全肯定,陛下!我是根据现实的消息作出的判断,我认为这个意图很明显。”亨德利斯在一旁点头,显然他是很相信影的智力的。
“…………好吧……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他们要这么做了……那他们还不就完了?……”
“……陛下!不可以这么孤注一掷!我觉得我们连胜两场,无论从士气还是从兵力上都已经占了优势……我们没有必要将计就计……没有必要逼自己和他们赌着一把……而且这么冒险的计划,菲列克不可能不作失败的准备!……”
“报告陛下!”一个侍卫扬声走进营帐。
“什么事?”
“从哥里德城来了两位骑士,他们自称是菲列克派来的信使,希望陛下能够接见他们!”
“哦?故意示弱来了吗?”亨德利斯说道,莱恩和阿箩塞尔在那一刻也有这个想法。
“好,我愿意见他们。你让哨兵放他们进来!”
“里德•索尔尼亚辛?”
“你是罗…罗德里格斯!?”
“啊!真的是罗德里格斯啊!你的头发颜色怎么变了!啊哈哈,原来你一直都在王国军队里面啊!哈哈—”里德上去就使劲的拍打莱恩的肩头,一边哈哈大笑。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此刻这个罗德里格斯身穿的精致披袍整洁华贵,被他的脏手拍得都又灰又皱,简直是要哭了。
莱恩身边的亨德利斯宰相发现这个人要么实在太不自觉故意想要攀亲带旧,要么真是迟钝的可以。最后他还是忍不住了,垮下脸来。
“这位骑士!你太无礼了!就算是甲胄在身不便下跪,至少应该对尊贵的贝鲁尼亚国王陛下恭身行礼吧!”
“啊?”里德没有反应过来,他看了看宰相烟锅盖一样的脸色,又看了看莱恩,一脸茫然的无辜。
“呵呵,算了,有事进来再说吧……”莱恩自己在前面走进了大帐。
“啊哈哈,原来是这样啊……莱恩…陛下……哈哈,”里德一口气喝了两大杯酒。
虽然这只是营中一个小型酒会一样的接待式,帐前并无声色之娱,但是这几个人都享受得很愉快。亨德利斯宰相也高高兴兴客客气气的劝吃劝喝,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里德对国王陛下说话的词句越来越没有礼貌,动作也变得没有规矩,但是宰相大人看在眼里却没有任何的不悦,他一直在陪酒陪笑,殷勤而亲切,现在里德简直就像喜欢莱恩一样的喜欢这位和蔼可亲的老人家了。
“还好啊!我们兵团和菲列克王子签订的雇佣协议刚好到头了!给你们来送信就是我要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恩,我可不想和你莱恩为敌啊!不过,更重要的是……我可没有疯到要和整个贝鲁尼亚王国军作战!哈哈哈哈—!这种亏本买卖我可不干!对了,如果莱恩你还在团里,如果看到菲列克递给我们一份这样的佣兵书一定会当场跳起来把它夺过来撕成碎片,对吧?啊哈哈哈!……”
“是啊!里德先生您是明白事理的人,又是懂得战争的好将领,当然知道菲列克这种螳臂当车的愚昧行为必然是自取灭亡的……”
“……恩……恩,宰相先生说得对!”里德满嘴的肉,“我不知道菲列克王子是怎么想的……你们差得太远了……土地上,兵力上,他的军队都不可能和你们长期抗衡下去,他们也得不到你们中间的贝鲁尼亚解放军以前那样广泛的支持和那么偌大一片托纳斯山的保护……像我们做雇佣兵的都知道这一句谚语:幸运女神塞丽尔今天对你千依百顺,明天就可能变成个无情的婊子!……打仗不能总是希望自己的运气好,希望别人愚蠢犯错……总之,我不理解菲列克王子的意图……由我看来,除非他去投靠索德河原上的拉德尼亚军队,那还有些希望……”
“恩,里德,既然你和他的合约已经结束了,不如过来帮助我们吧?”莱恩问他。
“是的,里德先生!这两天的战斗已经让我们知道了您的雇佣兵团的厉害,您来为我们作战吧,陛下和朝廷给您的佣金毫无疑问的会比菲列克所能支付给你的高出许多!”亨德利斯插嘴说话。
里德•索尔尼亚辛笑得十分的灿烂,也许是因为莱恩的要求,也许是因为宰相的奉承。
“谢谢你,莱恩……也谢谢您,宰相先生。不过我现在还不能够这么做,虽然在道义上我完全有自由和任何人签佣兵协议,不过你知道,我的部队还都在哥里德和歌鲁迪亚城里面,特别是有很大一部分在东边的歌鲁迪亚……我现在帮你们了,那菲列克王子是一定不会放过我们那边的兄弟的……”里德的笑脸仿佛是爽快的应承了莱恩的要求,而不是在说:哦!抱歉,不行。
“……而且,你也不需要我们的帮助了,莱恩!我看他挨不了一两个月就会投降的……如果你能尽快攻下哥里德城,那么他就会更快的投降……”
“说到进攻哥里德城……,”亨德利斯又凑过来说话,整个都极不礼貌的横过了莱恩陛下的位置,笑咪咪的老脸直接对这里德。
“……如果……您能够给予我们帮助就好了……,”他轻轻的说话,声调富于诱惑的磁力,“……既然您有部队在城里,我想一切都会很方便的……只要城门上稍微做点手脚就可以了……然后我们就可以趁乱杀进来……只要稍稍的一点动作……到时候一片混乱,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您和您的战士们当然是不会被怀疑的……而我们也当然保证您的战士们的生命绝对安全……这是一个大大的功劳啊,以后银钱爵位什么的都是顺理成章的……只要您想要……”
“哦!不行!!”里德想都没有想就给出了他否定的回答,他一下子收了笑脸,声音很响亮,吓了宰相大人一跳,“对不起,宰相先生!对不起,我不能这么做!莱恩,对不起!希望你要谅解我。最多我可以保证城破的时候我的士兵们袖手旁观,因为交易已经结束了,我们已经没有义务为他们守城,但我可不能这么偷偷的暗地里搞破坏!这太卑鄙了,会极大的损害我们自由战士的名誉!我不能利用他人的信任做这样的事情!不,想都不能这么想!请原谅,宰相先生!”
莱恩的脸被涨红了,“哦……不,里德……我没有那个意思……”
“里德先生,我想您对我的提议有些误解……我并不是说要您去做那些道德正义所不允许的事情,我的意思是需要您冒一点险……请不要动怒,我怎么会要您做出有损您名节的鄙下的事呢……”亨德利斯说话顺溜得很,他赶紧不停的辩解,在他自然的笑容和合理的解释下,里德也没有怎么生气,气氛像那种贵人吃的奶冻一样,一下就融化的快快乐乐的了。
黑夜莽莽,灯火清淡,帐子里两个人。
“看来这真是没什么内容啊!”在亨得利斯缓慢而仔细的阅遍了这张羊羔皮制的手稿以后,他叹气了,这是一种浪费了大段时间以后从心里产生的悲哀。
“简直是在劝我们降伏!陛下,我以为这信完全可以印证影的说法……”宰相抬头看着坐着的国王。
“我也这么想……”莱恩觉得有些热,就站起来脱掉了外披的衣物,“今天晚上的夜防没有什么问题吧?”
“哈德莱将军亲自率队巡查,应该不会有什么纰漏,而且根本就没有人知道里德先生和陛下您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德兰诺不会以为今晚是一个偷袭的好时机的……”
“……哎……可惜呀,里德先生为人太迂腐了……我还以为自由佣兵都是很放荡不羁的人呢……要是他愿意帮我们,这哥里德今晚就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德兰诺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
“佣兵也有佣兵自己的原则,对于他们宰相大人您就不太了解了……”
亨德利斯点头称是。
“就将计就计的强攻吧……我现在只是担心迪斯的安危,还有城主努比娅小姐和她的族人……现在我会回信给他们,只要保证我们这方的俘虏的生命,那么从将军到士兵,只要投降我们就接受……”
“亨德利斯先生,您觉得是否还有谈判的必要和可能性?”
“这……如果我去谈的话……”亨德利斯也在想着,这种神情让他脸上深壑一样的皱纹更加的明显,在灯下看起来老得不成样子。没有拿手杖,满头苍白的银发很整齐,淡蓝的衣袍华贵而不失素雅,如果现在宰相的精神能更明快一点,那他就像一名仙风道骨的大隐士一样的苍然浩立。可惜,也许是刚才说话太多太久了,他现在觉得很疲倦,所以衰败得神采无存。
“英勇的狮子王!圣明的陛下!您再一次得拯救了我们哥特人,并赐予我们在歌鲁波草原上的自治!我们怀着极大的崇敬之意感谢您,并一如既往的忠于您和贝鲁尼亚王家。我们哥特的年轻战士们现在就希望能够得到为国效忠的机会,请您带他们到前线去和歌鲁迪亚的叛军作战吧!”
几百上千的哥特族人跪拜在地上,在一名长者的带领下来到莱恩王的面前谢恩。虽然看不到脸,但莱恩依稀还是记得其中几个人的身形,特别是这长者身后跪着的那鲁,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感谢你们的忠诚……!恩?你们的族长努比娅小姐呢?”
“啊,尊敬的陛下!请您饶恕她不能来,她在狱中的时候也受了不少刑罚,现在身体都很不舒服……”
“哦……好了,没事了。你们下去吧。”
“努比娅!”
“啊,是陛下!”半躺在睡榻上的努比娅的视线被粉红的闱帘所遮挡,但她当然听得出来是谁的声音,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她准备起身来,不过莱恩已经快步的走到了床前,让她安心的躺着。
“你被德兰诺用刑拷问了吗?”努比娅挥手退下了屋里的侍女,这时莱恩正关切的问。
“呵呵,没有,德兰诺没有对我怎么样……我只是这两天突然被病魔击倒了,没有什么,只是还不能起床……是阿里爷爷告诉你我受伤不能来的吧……他只是想给我找个更有力的不能来面见君主的理由罢了……呵呵,希望陛下您不要因此治他欺骗您的罪过……”
“说那里话!只要你没有事就好了……”
“谢谢你又让我们自由了,这几天我都病得在睡觉……战事艰苦吗?”
“……不怎么艰难,只是最后的时候有点功亏一篑,德兰诺不愧为王国的名将,我们已经识破了他空城在外的计谋,但是还是让他在最后的那点时间里从容的组织好部队,干脆的弃城撤退了……除了这哥里德城以外,我们和他打这一仗根本没有什么斩获,还损失了不少。”
“收获了哥里德就已经足够了,现在歌鲁迪亚已经是孤城一座……你们可以把他们打到索德河原的森林里去当食人生番了……不过得必须赶在菲列克向拉德尼亚投降,把他们的军队引进来之前。”努比娅笑了笑,虽然病容苍白,但是她的笑魇还是像珍珠丝缎一样,十分的迷人。
当莱恩正在这么想的时候,努比娅又向他这边靠过来了一点,她侧支着的身体有点失去平衡,莱恩只好把她抱在怀里。
“莱恩……谢谢你来看我……”
多么熟悉啊!轻轻的甜美话语,轻轻的温柔体香,散发而下的云鬓乌丝,丰润的胸,这一切就是那个深深的恋着莱恩的努比娅,像石竹兰一样的坚决又奔放,在他的怀中启释出自己的爱慕之情。
她像小猫一样的知道如何温存人,莱恩全身又传遍了那样的感觉,但是奇怪的是,只是肉体的感觉,没有那种幸福的酥麻了,那种心地渴望的温和繁复的交织着所有感情的甜蜜,没有了。
努比娅隔着衣服吻着莱恩的胸部,他的胸肌都触到了如兰的呵气。她的手掌是细雨和风,撩惹的轻轻的摩挲着莱恩的大腿,还有下体。
“……”
莱恩抱着她,轻轻的放到床沿枕头上靠好。这个动作是僵硬而缓慢的,因为那雷电穿透的痛楚又一次的袭击着他身上所有的肌肉,莱恩其实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肉体实际感觉的痛,他只觉得不可抗拒的难过,这难过镇压住了他所有的感官和思想,在努比娅受扰吃惊的那种眼光的注视下,他觉得自己的眼眶也要湿润了。
“努比娅……不能再这样了……你知道……你答应过我的……只有那一次……”
“可你明明是爱着我的啊!莱恩!”努比娅神色正常极了。
“努比娅啊……我不能够……我的心里还有别人,虽然已经不可能了……我觉得自己是在犯罪……我应该坚定的拒绝你,而不是放任和鼓励你……我明知道自己是不行的……”
“莱恩……你不能坚决的拒绝我……正说明你心里是喜欢我的……”
“我知道你心里有其他人,其他事……没有关系,莱恩……因为我爱你……只要在你心里有我的空间就好了……我愿意和你生活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
“……你不是说不可能了吗……我会等你忘记她……慢慢的忘记,等待一辈子也不后悔……我们会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我爱的人不是莱恩王,而是那个叫莱恩又叫罗德里格斯的普通战士……这你知道……”
“………………不行……努比娅……你跟着我只会承受苦恼的折磨,而我自己也会更加痛苦……”如果以这样的摇头来表征痛苦的程度,现在莱恩的动作表现出来的是很高的。
…………
…………
“努比娅……你休息吧……我要走了。”
“啊,不要!不要,莱恩……无论如何,请你多留一会吧!求你了!”
“今天我们的军队只能休整半天,要连夜推进到歌鲁迪亚去。”
“为什么要这么急啊?”
“因为迪斯被他们带走了,我们的情报显示说如果菲列克在哥里德败了,他们可能就最后做出对迪斯不利的行为来……”
“甚至可能会处决他?”
莱恩点头。
“所以我要走了,努比娅……”
“莱恩,在你走之前,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当莱恩准备起身的时候,努比娅说话了,幽幽的清淡的,深潭下发不出声音的水波的轻轻激荡。
“……我已经怀孕了……莱恩……”
莱恩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没有动。
“为了我们的孩子……从歌鲁迪亚得胜归来的时候,还会到我身边来看我们吗……”
莱恩仍然什么都没有说,他又一次的抱起努比娅,在她潮湿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片刻的无语,努比娅突然就哭泣了起来,先是枕在莱恩的肩头上,然后双手抱着脸不住的抽泣。她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凄凉的眼泪也许浸润了其他的很多东西,那种伤心欲绝的痛哭是可以掏空一个人的心脏的。努比娅的身体强烈的颤,完全不能自已,莱恩只能紧紧的搂住她,哀苦伤悲的发泄一下子就浸透了床单的这一片,以及莱恩腿上裤子的布料。
哭了好久好久,其间有几次努比娅都很想控制住自己,停下来说话,但是都失败了,她一直流泪到了歌鲁波河的尽头。
“对不起……莱恩……,”又是良久,大雁划过整幅天穹的时间,努比娅平静了下来,她可以说话了。
“我了解了……我了解你的心了……这个吻啊!我终于知道我给你带来了多大的痛苦和挣扎……”
“对不起……我太自私了……为了我的不甘心……我竟然让你受到这样的折磨……莱恩……你的爱情……我太肆意的破坏你的心了……我不应该这么强烈的要求你登上我的睡榻……对不起,莱恩……”
莱恩用手指轻轻的抚去努比娅满脸的泪痕,那轻轻的还有他的眼睛。
“让你的心空着才是爱护你的方法……我好傻啊……搅得一团糟……还以为对你对我都好……我这样…根本没有资格爱你……我是个自私自利的坏女人……一心只渴求自己的幸福……”
“……我并没有怀孕……我这么说是为了让你动心……我以为我能够得到一切……不过我现在明白一切了……我终于清醒了……”努比娅甚至破涕为笑。
“你对我真好……莱恩……默默的为我承受这一切……”
“努比娅…………”
“我也害怕这样的感觉啊……而且我是不能够承受下去的……我不像你这样……坚强得像钢铁……莱恩,我的狮子……”
“…………所以我决定答应那鲁的求婚……我会嫁给他的……”
“那鲁……那个强壮的战士……对,他非常的迷恋你……”
“是的……虽然我不爱他……但是我想我也不能从其他地方获取他对我的那样不顾一切的爱了……他爱我胜过一切……甚至生命和尊严……”
“……他为了我什么都愿意去做……我可以随时随地把他像条狗一样的呼来唤去,不高兴的时候任意的打他骂他出气……”
“有一次……我忘了为什么……我怒不可抑……他说为了我息怒愿意做任何事……我一气之下要他舔我的脚……想不到……想不到……他真的跪下去吻我的脚趾……我还记得他的表情……在众目睽睽之下……泪水从眼角滑出来,但他还在强笑……”
“……我太对不起他……只有让他得到想要的……我现在只有嫁给他弥补我对他犯下的罪孽……”
“……我以后一定会爱他……我会让自己爱上他的……给他生儿育女,做一个柔顺的好妻子……”
“……可是……我一样不能停止爱你,莱恩!一刻也不能停止!……也许那鲁永远不能得到我给你那么多的爱……我会把这埋下去的……好好的埋下去……直到我死去的时候……那时我再请求那鲁的原谅……”
“……你会祝福我吗?莱恩?……”努比娅抬起头来,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释放出来了。永远的永远莱恩都不会想得起这个时候努比娅脸上的详细表情、自己眼前的任何情景,还有此刻围绕着他们两个人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因为现在莱恩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么。
“是的……”
他再一次的吻了努比娅一下。
滴答……滴答……滴答……
“哇……哇……哇……”
滴答……滴答……滴答……
“爱丽丝……”
“维克多?是你吗?……对不起……我看不见……”
“啊!对不起……我忘了你这么久没有见到光了……”
…………
“哇……哇……哇……”
“……他们还真敢对你动私刑!……怎么说……你也个王妃啊!……加特这个家伙竟然敢擅自……!!”
“……塞特?……塞特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因为这里太阴暗也太潮湿了……维克多……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你让他们怎么打我我都不怨你……但塞特是无辜的啊……他真的是你的孩子……看……多可爱的儿子……”
“……太黑暗了……我看不清楚……”
“真的!维克多!他是你的儿子……你把他带出去吧,维克多……呜呜……这孩子真的是你的……我和罗德里格斯……我和罗德里格斯还没有发生……发生奸情!……”
“哇……哇……”
“……爱丽丝……我知道塞特是我的儿子……很抱歉你生下他的第二天我才来能看你……也很对不起……让你在这个地方生下我们的孩子……”
“啊!维克多!你愿意认他就好了!……这都是我犯的罪,不怪你!……你把他带走吧……”
“还是先留在你这里吧……婴儿需要母亲的怀抱……他们以后不会再来烦扰你们母子两了。”
“哇……哇……”
“我会送东西来给你们的,还会给孩子找个乳娘来的……”
“维…维克多……父王准备怎么处置我们……”
“父王很生气……他想把你们烧死……你和塞特……”
“啊!不要!维克多!求你!…………求你!烧死我吧!你烧死我吧!别伤害小塞特啊!他是你的亲儿子啊!……维克多,求你!求求你!”
“爱丽丝……不是我想烧死你们……是父王……”
“请你为我们求情吧!维克多,看在我们一切恩情的份上……至少请父王相信塞特是你的儿子……求他放过他吧……”
“…………爱丽丝……你还爱我吗?你要诚实的回答我……爱丽丝,我知道你很爱我哥哥,但这同时……你完全不再对我有丝毫爱恋的感情了吗?”
………………
………………
“维克多……呜呜……我不知道……我想我还是喜欢你的……我们的亲情都还是在的……我无法抑制自己对罗德里格斯的爱情……我对不起你……”
“…………你还可能回到我身边吗……你还会给我做你拿手的那道点心吗……如果没有了罗德里格斯……如果他不在了……我们还能够做夫妻吗?……”
“……呜……呜……”
“哇……哇……”
“哇……哇……”
“……现在我很吻你一下……爱丽丝……可是这里看不见你的脸……而且又有牢笼隔着……”
…………
“哇……哇……”
…………
“爱丽丝……我得走了。”
“维克多!……维克多!!……”
“……你放心吧……我不会让父王烧死你们的……你和塞特都不会有事的……”
“……我这就去叫医生来给你看伤……”
“维克多…………你……”
“让你受委屈了……爱丽丝……对不起……”
…………
…………
滴答……滴答……滴答……
“陛下,菲列克到底怎么回复您的?”
轻微一下皱眉头,张一下眼梢,或者摆一下手,这些微小的习惯性姿势是最能表明做动作的人目前的心理的,当然这需要观察者对此的细心和熟悉的洞悉和了解。亨德利斯在莱恩王的身边的时间也不算很短了,所以他能够知道莱恩此时的这样沉默不语的凝注着眨眼代表的是怎样一种急燥和不安。他把这张纸轻轻的拍在桌上时候的无声无息在宰相的耳朵里是一声闷响。
“……菲列克要求我放弃王位,以此来作为进行谈判的先决条件……”
“……他要我今天就给他答复……”
“哼!死到临头还敢这样嚣张!我从来不知道菲列克是这样的一个人……不过他从小就有意躲避着我……哼,跟着德兰诺果然是学得一样的又臭又硬!……”
“……如若不然……他就会在明天日出的时候绞死迪斯•马里斯……然后和我们决一死战……”国王并没有理会亨德利斯的自言自语,他是一直说的。
“什么!!……那……那您怎么办,陛下?其他人知道菲列克的这个决定吗?我是说解放军的那些人!”宰相大人立即反问,他说话很急,但是每字每句都说得清清楚楚。
“不……我还没有告诉阿箩塞尔和米切斯特他们……”
“报告!”飘忽不定的声线,让人不能判定着说话的人现在距离自己是近还是远,是影的声音。
“有什么发现?”亨德利斯马上问他。
“菲列克下决定明天拂晓之时处死迪斯•马里斯……”
“这个我和陛下已经知道了!说其他的!”粗暴得让人不敢想象这是从宰相口里吐出来的话语。
“……德兰诺下令在歌鲁迪亚城的外壁一直布防到内墙……他们看起来是没有准备再撤退了……”
“……必死之心……这样攻城损失会非常大的……”
“不过,陛下,我们还是一定能够攻下来的!……可就是迪斯先生……”
“……还有一个秘密的发现……”
“什么发现?”莱恩的声音倦怠得像铁砂在摩擦。
“很久之前,那时歌鲁迪亚的盗贼团伙在城里和城外间秘密的挖了一条通道,从城堡西北角的墓地里一直通到外城墙下的那片小树林里……”
“哦!你去查看了那里没有?”亨德利斯的胡子在跳动。
“看过了……是一条很小的秘道,连到城里一块荒废了的大墓碑的后面……是很隐秘的……”
“但是那里城墙上内外的看守都很森严……墓地很荒凉是安全的,但是想调动很多人去接近城外那片树林是不可能的,我认为如果要通过这条道路潜伏到歌鲁迪亚城里最多也只能进去不超过二十人,而且被发现的风险是很大的……”
“难道菲列克或者德兰诺不知道这事吗?”
“他们不会知道的,现在只有国家里极少数几个名偷大盗了解这个秘密……”
“……墓地……二十人……”莱恩在闭目思考,宰相也在一旁想着什么,他看了看自己的国王。
“怎么?你们真的决定要这么去救迪斯先生吗?阿箩塞尔小姐,您不觉得这实在是太危险了吗?”
“可是,我们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既然陛下是不能够答应菲列克提出的这种条件的!”阿箩塞尔已经穿戴好了一身的戎装,微风吹进了帐篷,卷起她浅色头发在飘,鹅黄的护指手套正轻轻的握在弓弦上。她的眼神并无半点焦急,她的话表明了她自己深思熟虑的抉择是不可动摇的。
“请您少安毋躁吧!他这样的表示不过是走投无路的猎物对猎犬的一种故作声势自欺欺人的示威罢了!菲列克绝对不敢把迪斯先生怎么样的!他难道会不考虑自己的性命吗?如果他胆敢伤害迪斯先生,那么城落之日他的死期就到了!菲列克和德兰诺再卤莽也不会这么做的!也许他们就是想逼你们这么铤而走险,让他们有机可趁,请一定不要上当啊!”
“请再别说了,亨德利斯大人!”莱恩轻轻的打断了他的话,“……这已经决定了,而且我也要去。”
“什么!?!”
“既然我没有权力放弃王位来救迪斯,那我只能用这个办法。”这是亨德利斯宰相才注意到莱恩已经是换上了淡黑颜色的紧细简短的夜行用的衣服,背上背的是那把剑,太过于不熟悉的装扮了,以至于他刚才说话的时候还根本没有去看。
“您怎么能去!这…这太危险了……这是九死一生的事啊!为什么要您亲自去?我们这里有这么多武艺高强的精兵强将!”
“本来劫刑场就是极其困难的事情,我们的人的身手必须越厉害越好……而且只能带上十几个人去,这种情况下,我必须去。”镇定的回答。
“不,您不能!这比您决定让位都还要糟糕!不论发生了什么,您都不能去冒这样的险!我们所作的一切首先都必须要保证您的安全!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将您置于危险之中!陛下!”
“对不起,宰相大人。这一次我不能听从您的教诲了……虽然您说过的事都是对的,但这次我必须要顺从自己的想法……请您原谅……”
“……请您代替我指挥军队,在明天破晓之前发动总攻城,掩护我们从后面的潜入……”
莱恩转身准备走了,这种坚决的对峙是他们之间从来没有有过的,亨德利斯也没有想过这会以这样的一种方式来临。并不是说国王一定会服从于他的判断,但通常在分辨轻重以后,他们总能对一些利害关系更复杂的难题达成一致。现在这样一个简单得不需要辩论的显而易见的是非对错,竟然像一块海崖的黑岩一样倔强的阻挡了一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恒久永远。而当被这岩石挤裂成齑粉的浪花终于对自己的努力感到绝望的时候,它就会发出古神博玛被圣父斩杀而寂灭时那样发出吞噬天地的愤怒的呼啸。
没有任何声音,这一刻。
苍色的衣袍化作飞影,弧旋的刀光那样的转到了莱恩王的身前,碧绿的手杖在一刹间挡住了他走出营帐的脚步,手杖的顶端是一块绿宝石,深而墨,在此时此刻的橙色火把的光芒的作用下闪射出的是纯色的精光。
………………
“陛下,请留步!”
“宰相大人……”莱恩没有强行往前走,他看着亨德利斯长发飘散的脸,两个词说的有些缓慢。
“对不起,陛下!您不可去!让我去吧!我和阿箩塞尔小姐一起去!我也是个修为多年的魔术师,在那种情况下应该比一个普通的战士更有用处吧!”
“……”
“陛下您放心!就算是我们现在这里的所有人去营救他,最后只有一个能够回来,我也保证那个人就是迪斯先生本人!我向您保证,陛下!”亨德利斯沉稳的冷词调非常的清晰,像炎夏里的冰块一样直触进人的心里,苍老而又威严诚恳的字句是不容拒绝的。
“……在那样的情况下……一名身手敏捷的战士会更有用处一些……”刺刀一样的锋芒并没有扎进莱恩出奇温和的眼神里,棕黄的瞳孔竟然像女人的眼泪一样,柔若无骨,但无坚不摧。
“……先生您的伤还没有好……我从心里感激您的这片忠心,但我不想让您去死……”
莱恩用手推开了法杖,轻轻的慢慢的友善的,他的指头触及的时候,一切的光辉都消失了。前头的阿箩塞尔头也没有回就出去了。
“陛下!陛下!!”当莱恩也迈步走出帐外的时候,亨德利斯开始喊了起来。
“……陛下!————莱恩•贝鲁尼亚!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是国王!你是一国之君,你是国王!你怎么能让自己个人的感情凌驾在家国大事之上!你这个懦夫!懦夫!!……”
“……维克多陛下怎么会看中你,相信你!他真是有眼无珠!!莱恩!——啊!”
卷廉拉开的一瞬间,夏夜暖人的风挤了进来,不知它看到了什么?
今天,轰隆的炮响代替里往常的鸡鸣,催促着太阳该出来了。歌鲁迪亚城门下几千敌人潮汐一般一波一波的拍打着,企图摧毁掉面前的木材,石料和肉体。虽然贝鲁尼亚王国军和解放军的战士身着不同的战甲,但是在这个黎明前不明的拂晓,现在所有的人都是压来的黑云,乌邪的魔神降下的鬼魅,渴望血肉——在又有轮的冲击中,一队守军没有抵抗得住,被包围掩盖,像纸片一样的被扯碎,然后这些食肉动物在城墙上飞下的箭矢和炮弹、石块的打击下,缓慢的退去了。
如果不是弓神修伯特,应该没有人类能那么熟练的使用弓箭。当这一条纤细而结实的草绳编钢链绞索被一道从远处飞来的尖哨声打断的时候,如果能够想象得到,那么迪斯应该会认为放箭的人是阿箩塞尔•吉塞尔。
但是他是什么都想不到的,因为此时的他意识已经有点模糊了,头脑里膨胀的感觉麻木得难受极了;被强迫的勒着压制住呼吸,让他只听到自己的喉头在格格格格的响个不停。重重的摔在地上,迪斯一下清醒了许多,他接下来马上做出的动作是一边挣扎一边呕吐。
一股狂风呼啸而来,吹飞了几个人体,而后分成两道从迪斯匍匐的身躯旁卷过,彻底的刮倒了这个绞刑架。统领这儿士兵的两位监场军官都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两人的后心上都插进了一把非常娇小的匕首,完全没有流血,匕首和伤口在匆忙之间几乎都看不到了,最奇妙的是,他们都一直保持这警惕而威武的姿势站着,和活着时候的唯一区别是,当他们的部下都有些惊慌的看着他们的时候,四只眼睛还是看着前方那个坍塌下来的烂木堆,可以说是在凝视远方。
莱恩满身是血,全身都感觉到这些新鲜伤口给他带来的此起彼伏的剧烈的刺激,若不是迪斯猛的一把及时的扶住了他,在越过这个只一阶高的街台的时候,他肯定已经被撞倒了。
“哼……”一声咕噜的闷响,他们身后不远旁边的一名战士倒下了,听声音不知道是谁,也没有人扭过有去看是谁,其实更没有人关心是谁。莱恩在迪斯的扶持下两个人一起奔跑,居然还挺快,不过他更纳闷的是:为什么那个影全身上下都像是鲈鱼的鳃一样被片开了,还能一声不吭的健步飞驰,浑然不觉自己的血液在喷射,这种眼睑都不跳的面不改色跟本不是人类应有的反应,仿佛此刻他完全没有疼痛感或者疲乏感。他飞檐走壁,逃在最前面。
有人追上来了,当耳后感知到一片凉风的时候,迪斯和莱恩毫不犹豫的向两边分开,白马过隙,迪斯的手里虽然没有任何武器,也没有可以发动魔法的道具,但是他轻轻一勾就可以让这个人失去平衡向前倾倒,同时,莱恩左手顺便一挥就从脖子窝平齐的削掉了他的头,这腔热血喷了出来,给前方的树干涂抹上了鲜嫩的颜色。
“啊…啊!”莱恩没有办法让自己的腿弯曲下来,然后在弯下腰钻进这个墓穴里的通道。
这个墓穴做的真是非常的精巧:看起来是个大富人家的官冢,可能因为子嗣不济之类的原因吧,年久失修了,但是板材与砖石都是上好的,虽然爬满了青苔,但质地还是一望可知的,有谁知道这样一个坟墓的背后封棺之门竟然是块活动的轻石板呢?
这种强行的压迫把血从大腿上深得像一个窟窿的伤口里挤了出来,射到迪斯和莱恩两个人的脸上。
“啊!不行!……让…让他们先走!”痛得嘴都歪了,他硬支着自己的腿,迪斯抱着他倒向一旁,旁边的几个战士就不慌不忙的鱼贯而入,半趴着进去了。
喊声近了,虽然隔着重重的坟墓,这个角落里还看不见人影,但也可以判断追兵甚众,不下几百人,落在后面的战士们恐怕没有逃生的希望了。
“迪斯……你自己走吧!阿箩!你们赶快走!”
太阳露出了一小片圆脸,金灿灿的。歌鲁迪亚的城墙正因受苦而颤抖,在这背面的角上感觉得都很明显。阳光照耀下来,这巨大的墓地里一片初生婴儿般的嫩黄色,穷人平整的墓是没有什么可装饰的,最多碑上有一个圣六芒星来象征他死后圣父对他的关怀,大型的墓陵都像一栋一栋的房屋一样,气势庄重。这一切,现在在莱恩的眼里一点也不阴森可怕,他觉得很亲切很平和,不过是灵魂的应该暂时居所而已吧!死亡应该和降生一样的神圣与和谐。
“说什么呢!莱恩!”
“不……迪斯…我进不去了……你们走吧!……城外有人接应……奋战在前面的解放军战士们还在等着你们……”莱恩看着迪斯的眼,现在已经可以看得清楚了,这一个月来,不,或者说这么多年来,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啊。
“……迪斯……对不起……我知道我这一年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但……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没有背叛我们的信念……我只是……我不像你这么坚强……这么确定自己所做的都是对的……但我……”
“别说了莱恩!……我知道你的想法……我知道你……你已经失去了玛利亚……我知道你不想再失去我……所以拼命的保存我们的友谊……莱恩……你不用说了……我知道……”
“……我知道……我们两人表现…的方法……不一样……就像我常常以我死去的父亲来开玩笑一样……”
“……你肯原谅我吗?迪斯……我……”
迪斯没有说话。
“别说这种丧气话!我一定要带你活着出去!你是贝鲁尼亚的国王,不能留在这里被他们抓走!”
大部队还没有来,但是先头的几名追兵已经到了,阿箩塞尔在墓丛中远远的看见了一个戴铁盔的人头,她一箭射过去,杀死了他。
“快走!我走不了了!你走吧,迪斯!”莱恩从迪斯的怀抱里挣脱开来,自己就睡到了地上,这一动又碰到了伤口,他疼得只有咬牙。
“哦?我说怎么这么吵?原来是劫法场!迪斯先生您的命可真大……恩?莱恩?你伤得不轻啊?”
“谁?”迪斯将剑紧紧的握在自己的手里。
左边墓穴后放传出来一个听起来岁数不过中年的男人的声音,有点尖,有点涩。迪斯和阿箩塞尔被立即看了过去,看见了一个穿着长袍的人,太阳还照不到那个碑下的阴影之所,所以他的脸是混沌不清的。
阿箩塞尔立刻架开了弓,倒在土地上的莱恩虽然看不到这个方向,但是却第一个开口问这个人的话。
“尼巴斯先生!?”
“呵呵,没错,是我。莱恩,好久不见!”
迪斯扶莱恩坐起来,这时,云层流过,阳光洒下,他们都看见走过来的这个人确实是尼巴斯。还是那套装束,紫色的袍,红色的金属架的包布头饰;还是那张神采奕奕的有些清瘦的脸;他身后的那个铁甲人莱恩记得叫做迪波尔特,依旧是沉默的跟在后面,现在他还抱着一柄人高的宽大巨剑,像一块铁板,可能有几百斤重,不敢想象居然是人可以使用的兵器。
“尼巴斯…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呵呵,山洪爆发,把我们的粮食都给冲走了,所以我和迪波尔特只好出来……我们已经在歌鲁迪亚城里居住了两个月了……”
“……我听说菲列克王子今天要绞死迪斯先生……我想了想……迪斯先生的肉体一定是不错的素材,而且还是一具没受什么破坏的全尸……所以我就想等在这墓地里……看他们等会儿会不会把死人送过来……”尼巴斯嘴里说着这些叛经离道的惊人的话,好像眼前只有莱恩一个人在听他说话,阿箩塞尔根本不存在,而抱着莱恩的迪斯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尼巴斯边说边走近他们,他轻轻的笑得很开心,不太像是在开玩笑啊。
“呵……尼巴斯啊!你现在还有心情和我们说笑……”迪斯没有做什么反应,莱恩歪着头无奈的苦笑。
“莱恩啊!哈哈,我怎么敢和一位国王开这种玩笑?哈哈哈……”尼巴斯满意的摸了摸自己腮下的小胡子,这时大队士兵已经追来,几十个人都已经看得到他们了。
”在那里!抓这他们!!”
“哎呀……不说这些了!……恩……还好我有所准备!”尼巴斯转身向前,迪波尔特也像个木偶一样跟着就转过来了。
“阿斯迪莫、达古达、迪蒙沙!三位无秩序的真神哟!请收下我微薄的供奉,感应我的信仰……”
“……无尽的地狱里哀哭愤怒的不净的灵魂……被黑火焰终日燃烧的不平的邪恶意识……
“……血与罪的力量,激动起来吧!为我召唤出憎恶现世的葬者,从漆黑的深壑之中!!”
尼巴斯熟练的转动手势,用一把小刀割开自己的腕脉,向前方撒下一片鲜血。
这个时候莱恩、迪斯和阿箩塞尔才发现原来墓场土地上那些斑驳的阴影并不是日出时刻光线幻化的景致,而是一座大型的魔法阵,这阵用一种其他的色彩描绘出来,画得很淡很模糊,所以可以掩人耳目。
墓地里所有的墓穴都震动起来,散发剧烈恶臭的丧尸们争先恐后的爬了出来,它们直接就破坏了自己安息的场所,像孵化的小鸟一样破壳而出,有几座豪华的墓大概建得很牢固,但是在闷响了几声之后还是被力大无比的尸体撞开了门,砰的脆裂而开了。唯一的几个墓穴没有动静,看来是空的。
几百具僵尸张牙舞爪的扭曲着身体扑向追来的军人,吓得先冲进来的士兵们拔腿就跑,跑不掉的就被抓住咬死抓死,各种调子的吼叫声、惊叫声和惨叫声像祭神时司祭和乐师们演奏的交响音乐一样的混在一起,场面恐怖异常。
没有一具僵尸过来骚扰莱恩和尼巴斯等人。
“丧尸也没有这么糟糕,对不对?虽然它们在光明之下的活动能力要大打折扣,不过还是不错的活武器,不是吗?”尼巴斯微笑着转过身来对迪斯和莱恩说话。
“那么……迪斯先生,趁这个时候赶快把莱恩弄走吧!”他看着迪斯这么说。
“……啊!是,是的!”
“……阿箩!你先走!”
对方的军队的人数是越来越多了,几百上千的士兵,简直是歌鲁迪亚城里军队总数的几分之一了!看来菲列克虽然不知道这个墓穴通道的秘密,但是还是为应付突发情况做了相当的准备的。
迪斯也看到了,阳光下的这些行尸比起当年克罗扎夜晚墓地里的乖乖们真的是差多了,对抗这些士兵们连以一敌二都坚持不了多久,他现在就看见僵尸们的头啊胳膊啊这些肢体被砍得四处乱飞,污黑的浓血到处乱溅。
“兄弟们!不要怕这些怪物!冲过去杀了那个妖人……”好像听到的是这样的什么声音。
“……抓到莱恩和迪斯的人都会被王子殿下封侯的啊!……活捉不行,死的也要!……”
看来是坚持不了多久的!迪斯更加着急了,他毛手毛脚的把莱恩高大的身躯使劲的压下来,大力的向洞里面推,完全不顾莱恩痛得忍不住发出的哼哼唧唧的怪叫。
有人突破僵尸的防线了!看来这个战士还是很聪明的,他没有立即去抓千金万户侯,而是直接杀向“妖人”尼巴斯。
尼巴斯神态自若。
也许是太兴奋了,注意力太集中了,或者尼巴斯身后磐石一样的迪波尔特确实看去来不太太像个人,反正这战士是犯了致命的错误。铁甲噌响,长剑破空,迪波尔特迅速的前迈一步,刺出了那把庞然大物,如同用鱼叉捕海鲨的水手,他单手的剑像扎进干酪一样洞穿了这扑向尼巴斯的士兵,并把挣扎的他高举在空中。这一声惨呼被抛出几十米远,甩过十几座坟冢,拖着残空的血影掉到了看不见的地面上。
尸体被砍翻了很多,阵型即将被突破了。三五支箭头射了过来,尼巴斯优美的一转身,蝴蝶一样挥舞着手杖,躲过了对自己的攻击,并且打点了另外的几支箭。
但不幸的是,还是有一支镞矢飞了过去,这是扑向倒在地上的莱恩的。
迪斯一把抱紧了莱恩,他要让箭扎在自己的肩头上——或者倒霉一点——后背上。没有痛楚,迪斯眼前的阴影是乌黑的盔甲。迪波尔特一个箭步的冲了上来,他的左臂上发出了声响,是锐利的穿破,箭矢打在上面。
莱恩看到他一把就把长箭拔了出来,丢在地上的箭头正好反射阳光过来,整个的闪闪发亮……然后又痛得天旋地转,因为迪斯又把他向洞里面挤。
“看来是没有办法了呢!…………哎呀………………”尼巴斯看上去非常的遗憾,他十分无奈的长长的深深的叹着,耸了一下肩。
“迪斯先生!用地上的泥土堵塞住莱恩和您的耳朵!一定要塞得死死的!而且一定不能张开嘴!”
“……把莱恩的嘴也堵上!”他听到莱恩不住的呻吟。
迪斯什么也没有问,抓起一把带着杂花碎草的青泥土,塞满了莱恩的嘴。腥臭而滑腻,使得莱恩立即就下意识的想吐,但是吐不出来,连哼都哼不出来。
清晨的微风总是凉爽习人的,掌握着天空之风的希斯缔娜女神公正无私的神爱普照到了所有的人的身上,包括那些从异世界来的流浪丧尸,战斗的士兵们的头发随风而动,报以感激;尼巴斯•奥布迪罗德的头饰上的布条和他的衣衫一起舞出层层波浪的样子。
这个时候,他从怀里摸出一卷书,抓住一头,扬手抛向天空。厚厚的卷轴被空气吹开,这是一页连篇的长长的书,陈旧发黄变紫的纸张不知道是什么质地的,但是可以闻到它舒展开来以后发出幽古的芬芳,在风中飘飘荡荡着,缓缓的一层又一层的飞了下来,规规矩矩的落到尼巴斯的双肩之上,像新娘的披纱一样。
“莫名的场所,无踪黯淡记忆的空间;
远古的天际里深存的魔与神的居屋;
无可比拟的危险,
遮盖一切光与生命的迷雾;
天道地道以外的圣洁与邪恶的力量,
在这里显现……”
风吹得很起劲,不像秋冶平原上的晨曦时分应有的天气,天空变得灰暗,因为云朵集中了起来,虽然没有遮住明晃晃的丽日,但在层层的反光以后,天上地下都没有这么亮了。墓地上还在打斗着,僵尸们无畏和无穷的力气是很可怕的,一具年轻女尸体身上穿着下葬时华贵的丝袍已经被刀剑撕破了,她颈项上戴的珍珠项链散落开来,抓住了一个士兵的胳膊想去咬一口,头上那朵精致的假花现在看起来都还很逼真,只是光线太暗了,远看分不清是多什么花,那士兵惊恐的大叫,在求援的同时使尽全力阻止这“姑娘”的企图。
“……诸神的黄昏时分啊,
破坏的主人卡迪依斯痛苦叹息的憎恶;
无数亡魂碎去的惊呼,
雷霆万钧不能毁坏的身躯,
最初熔灭万千神祗的无形的黑暗锁链;
…………”
这是很奇怪的一首颂叹的诗词,尼巴斯用一种没有在加里西亚的西大陆上流传过的语言咏唱了出来,声音尖细高亢,抑扬顿挫及韵律都非常的奇特,朗诵的时候尼巴斯的表情也很怪异。缠绕在他脖子和肩膀上的转轴书页高高飘扬,发出了一点红蓝发紫的光,像一展破烂的珠宝装饰的将军披风,抚到迪波尔特面前的铁罩上不停的抖动,他并没有动一下。
“……释放吧!千仞云端上神圣而虚伪的非力;
释放吧!万丈地府下怨憎和狂妄的悖怒;
释放吧!被亵渎了的亡去之死境里的、不归之焉道上的骇怖的浩瀚;
…………”
终于快把莱恩整个身体都硬塞进这个狭窄的通口里去了。迪斯什么都听不到,所以他转身看了看情形,马上被呼啸而过的黑茫茫的风沙迷了眼睛,现在已经黑得像黎明之前的时刻了,至少在着歌鲁迪亚城里看来是这样的。横卷翻腾的狂风,吹起了大量的尘土,甚至还搬起了小石头,肆无忌惮的咆哮。利剑一样的气流瞬间就残叶断枝,墓地里的树木全部都已经歪斜不堪了。所有站着的人都在东摇西倒中惊慌而恐惧的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丧尸们倒还没有受什么影响,它们一下子就变得有力了起来,逼退了很多慌乱的兵士。
“……请让苦死的痛楚带走这里的一切!……”尼巴斯在放声尖叫,陶醉的呼喊,仿佛是沉迷于一出独角戏里。不,看他脸上这种神幻疯狂之极的表情,应该是被恶毒的魔咒所完全摧毁了心志。
“……深渊的经文,灾难的卷轴,暗黑的禁咒!!开启!!!!”
日之女神泯灭了,天庭的太阳一瞬间就被虚无寂寥的广大黑暗所吞没、腐蚀而消亡。这是日食的光景,只留下最外一薄圈闪亮的项链一样的日冕,钻石般的精辉怒射,分成七彩袅袅变化的细光棱投射下来,绝望的投射下来。但是这挽救不了下界这里黝黑的一片。看不到其他的景象,混沌的空中滴下的是赤污颜色的色彩,像是依修塔尔的血泪,孤单的一注,染红染黑的这唯一一点的光明。
地表消失了,一片无边际的藻黑和猩红。没有了墓穴没有了树,没有了墙没有了路,莽莽不知四野在何方,更不知道脚下踏着的这些朱色的东西是什么。气泡一样的扭曲的亡灵从地上升腾起来,刺穿任何木板石墙的尖啸是莫可名状的毁灭之音,从地面一直传到了天上空。所有的士兵都抱着自己的头颅和耳朵,在舞动的灵魂的纠缠式的陪伴下声嘶力竭的大喊,想要加入这个声音。他们倒在地上辗转反侧,鼻腔中、眼角上、耳孔里流出来的是粘稠的血和泪一样的液体。亡灵像烟雾一样缠绕着人们,它们不时的变换出嬉笑、悲哀或者痛苦的脸形,舔食着活人的脸。
尼巴斯是不是听到了什么美丽的音乐了呢?他闭上了双眼,如沐春风般的两手合十伸出颈子,嘴里还在叨念着什么,依然是含混又奇异的发音,像镇魂曲一样的安详,现在应该没有什么人听得到了。
丧尸们好像还好,但是它们也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愕然的麻木着,迟缓而几乎不动。
被铁皮包裹的迪波尔特静静的抱着剑屹立在那里,除了刚才出手的那一下子,他始终都没有移动过一下脚步。
头饰不知道到那里去了,尼巴斯任由自己的灰白头发散乱而纷繁飘动,和自己的紫色衣袍一起。他也一动不动,但是睁开了眼睛,两个眼眶里的眸子已经消逝成一片无穷无尽的茫茫的暗。
[13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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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第三节
朝霞依旧,漫天烧火的图腾映红了天上人间的一切。
“……果然……”
菲列克站在歌鲁迪亚高高的城头上,仔细的聆听着因杀戮而发出的繁杂声响从脚下传来。头顶上玄玉色的中天因被红云所包裹而焕发光彩,洋溢着温暖的笑容。
“…………殿下……”
“终于……还是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吧……”
德兰诺老将军走到菲列克王子的身旁,出乎意料的,他将自己的手搭上了菲列克的肩头。
“大概已经到了极限了……不过至少外城墙都还没有被攻破……我们的战士们都很勇敢……”
“让他们投降了吧……老师……”
“…………”
“我们确实尽力了……最后一把赌注也输了……”
德兰诺轻吸了一口气:“……也许这就是命运吧……莱恩能够从城里全身而退……没有什么好埋怨的了……”
“那么……殿下……我去指挥了……”
德兰诺轻轻的敲了一下身穿的黑铠甲,转身而去。走的时候他带鞘的大刀碰了一下菲列克的佩剑,叮的一声清响。
“那……您呢?殿下?”他离开之前问了这么一句。
菲列克什么也没有回答,德兰诺转过来看了看他,少年人和老人的眼神正对了一下子,然后就交错而过,菲列克抬头望天。
“……殿下……这是您的心意了?”
“是的……老师……”
“菲列克殿下……我有幸做您的老师,教导了您这么多年……有个您这样的学生,我很高兴……”
“……不管别人怎么看您……但您的性格我是最清楚的……连今天这样的情况下都没有折辱回旋的余地了吗?”
“…………”
“请您考虑清楚吧……我们所做的一切……很多士兵已经战死……也许站在我们的高度根本看不到下面的世界发生的真实……即使您很用心的要去了解……”
“生与死都要有所价值……飞萤扑火的行动也要有存在的理由……我记得您以前对我的教诲……”
“……也许一个人的所作所为会给别人带来灾难或者幸福……但对此忧心之前应该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您是想清楚了……圣父不会责怪您的……”
“…………”
“我到城门去指挥军队了,殿下。我们会战斗到最后一刻的……不过……请您想清楚吧,殿下……无论如何……要善待所有的人……包括自己……”
德兰诺走了。菲列克迟缓的看着青云的天看着黄土的地,阳光突破了遮盖直射而出,从地平线直接照耀到歌鲁迪亚城上方,刺的人不能睁眼。人影闪烁如流浪于黄昏之后的皑皑沉沙里独行的浪人武士,伴着一勾早起的新黄月,豪壮无仑而模糊不明——好像大隐者多米尼加在他的《东游记传》里描绘的那样。
“看来外墙终于敲破了呢!陛下!”亨德利斯宰相高兴得眉飞色舞,这个时候,连他那把花白的胡子都晶晶亮。他指向发出轰隆一声的那个方向,虽然现在莱恩一行人都离得太远了,只能看见青灰的城墙和城墙外拥簇在一起的战士的人群中腾起了巨大的烟尘。
“……恩……终于要结束了……”
“……陛下!”亨德利斯谦恭的跪了下来,他跪在莱恩的脚边,“……前天夜里我说了许多愚蠢的话……我侮辱了您,又对您做出了恶毒的诅咒……现在事实已经摆在眼前……请惩罚我吧……陛下,我自己都不能原谅我这个老糊涂了……”
“起来吧,宰相大人……”莱恩弯腰扶起了他,国王脸上是庄重的笑容,“您只不过是关心我和国家……您能够这样做我很高兴……朝廷里多几位您这样的大人就好了……就私人感情来说,您的话对我来说也是温暖的……”
“陛下……”
震天的呼喊传过来了,和风声一起竟然这么的美妙。在前线的哈德莱和米切斯特两位将军的带领下,所有的军人都冲进了歌鲁迪亚城。
“呵呵……看来迪斯先生的感召力还真是强大呢……只一天就打败了菲列克王子的层层守军,歌鲁迪亚城是很坚固的,据说这里以前还作为哥特人的王国都城有整整三百年的时间……”一旁的尼巴斯有些讪笑着说话,微流抚起他的鬓角,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这时迪波尔特铛铛铛的走了过来,站到了尼巴斯的身边,还抱着那柄巨物。
“……是啊!昨天陛下和迪斯先生安然回营那一刻的时候真是太……啊,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士兵们的欢呼啊!如果我们扎营再靠近歌鲁迪亚一点,也许可以直接把城墙震塌!……”
“……要不是尼巴斯先生,我一定不能回来了……”莱恩此时看起来很整洁,衣衫应该都是新换的吧,全身上下没有缠任何的伤布,站在这高高搭建起来的了望台上眺望前方的战场,看起来和往常一样的健康强壮,他身旁的那个迪斯也是一如平常的单薄消瘦,神光熠熠。
“……说起来,尼巴斯先生的医术简直是出神入化……,”亨德利斯宰相又愉快又兴奋,除非是和莱恩王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平时都不怎么随口就抛出话题。
“……陛下负伤不轻,居然一天就快痊愈了!还有影,我也是懂些医术的,像他伤成那样,只要看一眼那伤势,我认为这西大陆上任何一位名医都会马上断定这是回天无术的了,而您竟可以立即就给他止了血,保留下了他的生命……”
“呵呵……,”尼巴斯被宰相恭维得咪咪笑,“……因为我是知道我们人自己身体的构造的……男人、女人、老人、儿童、活人、死人……完整的人体、剖开的脏器、腐败的肉躯……呵呵呵,这一切我都见得多了。你们圣父的信徒是被经典所严格禁止接近这些的,而我这个异教的人可就没有这么多的顾虑了……”
“……结扎血脉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而且……”他话锋一转,“莱恩陛下、迪斯先生和其他那几位战士的伤其实根本就没有好——当然肌肉经脉都已经没有问题,不会落下伤残——虽然已经不流血了,但伤口还要慢慢的愈合。我只是给他们涂上了麻痹疼痛的药剂而已,这样身体外部的痛楚将暂时不会传到心里来,不过药效一过感觉就变回正常了……”
“……这些药对于伤口的恢复是只有害处而没有任何好处的,不过现在这个时候一位威风凛凛的国王站在自己的身后是更能鼓舞精神,让士兵们安心做战的,是不是?”他自信的笑了。
“……怪不得您一定要我们留在兵团后面,不能亲自去指挥……原来现在我们都只能当偶像,一动就要露馅……”迪斯作恍然大悟状。
“……尼巴斯先生……昨天您所使用的那法术……”
“……呵呵……那是暗黑之禁咒……”
“禁咒?”
“是的。那是恶魔战争时贤者们对抗时恶魔所使用的一种神器……禁咒一共有五个,分别拥有火、大地、风、水和黑暗的魔力,我这里这个是黑暗的禁咒‘死之凶啸’……”
“……禁咒是超越的力量,它可以扭曲自然的摄理,这是连神灵都害怕的。因此战争以后贤者们就把记载禁咒的书卷封印了……”
“……”迪斯没有说什么,和其他人一样,他在静静的听。双眼凝望广袤的远景。
“……禁咒发动的时候产生不能够抑制的狂乱的破坏力,席卷术者周围的一切,敌我不辨……而且,由于违背世界的运命,施用以后荼毒流远,相传东方的一个国家曾经在一次战争里不断的使用过几次水之禁咒,结果把一片天丰地茂的大平原变成了永久的冰川……”
“我在歌鲁迪亚施展了一回暗的禁咒……恐怕这里几十年之内都将受害……土地、水源、花草、牲畜,还有这儿的居民……可怜的人……”尼巴斯淡淡的说,眼神也是淡淡的。
“……不过,我并不关心这些人……”他说到这里浅浅的一笑,“我不能把禁咒给你们,迪斯先生,亨德利斯宰相。”
亨德利斯身体微微一震,他没有说什么。
“我也不想要……我们也不能要吧……”迪斯依旧平静的远眺。也许已经攻打到城楼之上了,这时从封闭的城墙之内又传出了难以形容的声音,那是各种各样的杂响。
“……那个时候……我觉得我真的看见了地狱……”他轻轻的眨了一下眼。
天的积云与地的硝烟同时散去,和风吹来苍绿丛丛的清澈的原野,因此亮丽也和祥和一起垂下来了,在这明媚的天光下,安宁的圣女所讨厌的嘈杂不善的战争的噪音钻进了远处的歌鲁迪亚城堡里面,仿佛是远离了一般。贝鲁尼亚国王这里留下的亲卫队都静悄悄的,好像都沉醉在这多彩而和蔼的草原景色里一般。
滋——滋———,这是大气的息吹在温柔的奏唱。
“您这么快就要走了吗?尼巴斯先生?”
“……难道都不愿意等到我们攻下这里吗?”亨德利斯比莱恩问得更快,“请您留下来吧。……如果您愿意研究学问,王国可以为您修建学院或者书馆……陛下给我说起了您,您扑灭了黑死病,昨天又救了陛下,以您为我们的国家所作出的贡献,为您建造一座圣堂都是应该的……这总比和您的这位助手一路漂泊要好吧?”
“多谢陛下和宰相先生的厚意,不过我和迪波尔特还有一些私人的事情,而且很急,必须要走了。”
“尼……尼巴斯先生!…………”不知道莱恩王想说什么,反正当尼巴斯和迪波尔特准备骑上马匹向西去的时候他喊了一声。
“……先生!请您以后到贝鲁尼亚城里来吧!除了传说中的贤者,在我国的历书上都不曾记载过像您这样经天纬地的大学者,就算为了您和陛下的友谊,请一定到朝廷里来吧,我们贝鲁尼亚王国的所有人民都会感激您的!”
“宰相大人,您真是太过奖了。论年龄,我不过是您的后生之辈,您这样对我实在是太过于伐礼了!”尼巴斯在马背上恭谢。
“……我是一个异教徒……而且,如果我到宫廷为官,对于各位大人不也是一种威胁吗?呵呵……您说是不是这样呢,迪斯先生?”
“哈哈哈哈……”迪斯爽快的笑了,好像在卡西亚的时候对着夕阳,当着玛利亚和阿箩塞尔的面,拍着莱恩的肩膀讨论漂亮姑娘时候的大笑。对于亨德利斯宰相来说,真的是很陌生的笑容,“尼巴斯先生,您这种特别的直爽我可是领教过好几次了!”
“呵呵……迪斯先生,也许因为我们是同一种人吧,所以更加的不习惯!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互相没有什么好感,但都同时喜欢莱恩的原因!”
当众直呼国王之名是很不妥的,即使尼巴斯是莱恩王的朋友。但是现在亨德利斯不想为此说什么,他甚至都没有想到。
“祝陛下和两位大人武运昌隆!如果可能,将来我一定会到贝鲁尼亚城里来登门拜访的!”
“再见!”
白色的花太小了,轻描淡写的花花点点,粉饰着天空,大多数不等落到地面就已经像蜃气一样的湮灭了。人们走在街道上,和往常一样,只是如果仔细倾听,就可以感觉到那踏上细雪发出的轻轻的吱呀,乳燕一般的美好,也许这可以赋予那些吟游的诗人以灵感吧。
“叛国的贼首,逆神的罪魁,菲列克•塔斯•贝鲁尼亚……现在是你活在这世上最后的一刻了……罪人啊,向我们的全知全能全善的圣父做临终的祷告吧,求他包容你罪孽深重的灵魂!”
亨德利斯站在刑架上,断头台高悬的铡刀的旁边。他大声的宣布,然后走了下来。
披挂天鹅绒黑袍的神甫走上前去,他怀里抱的是一本红皮的圣经。
“罪人,你和我们一样都是神的孩子,不论你犯下了什么罪,至上父亲的慈悲是无限的,在这一刻,请他洗涤你的心,在他的天国里赐予你灵魂的永生吧……”
“……你还有什么最后的话语要对谁说吗?或者向圣父忏悔吧,我在你的面前就是慈悲天主的耳朵,他是能听到你的祈祷的……”
飘零的雪花变大了,嫩白鸭绒一样毛呼呼的一蔟一蔟的,降到神甫的法衣之上。围观的人并不少,但这的时候,没有人在咒骂或者喊叫了,也许是为了神的慈爱的缘故吧。悲天悯人的目光落在年轻的菲列克淡黄色的头发上,那里也停留了点点白雪。
“………………罪?……不错……我们都是有罪的人……可是,莱恩,亨德利斯……你们有权以圣父之名来审判我吗?……”
台下的亨德利斯仔细的聆听着,其他的人也一样,没有风雪的声音。
“……叛国反乱……莱恩•贝鲁斯是第一个反对王家的乱贼之首……呵呵,今天却以这样的罪名制裁我……呵呵呵……真是可笑啊……人性……就是这样被证明的……”
“……战争……我的老师德兰诺将军战死了……但这战争不是我和我老师发起的……国家动乱了十几年……是谁的过错呢?……莱恩•贝鲁斯……这么多年又在干什么呢?……”
“……是谁在支使人们争斗?是谁在诱惑人民为了他的理由而流血?……杀人的人和被杀的人都有罪……这是我们共同发动的战争……”
“……是谁在欺世盗名?……对于现在着台下看着我的贝鲁尼亚臣民,谁在对他们说实话?……正义?是谁的?……”
“…………权力……力……只要这还存在……只要我们人还生活在这里一天……人心不会改变……战争也不会停止……”
“亨德利斯先生……今天因为胜利和我的死而喜笑……而您的将来又会是怎么样的呢?……您以后的战争是和迪斯争权夺势……贝鲁尼亚解放军决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亨德利斯先生,还有您的莱恩王……我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日…………呵呵呵呵………………”
宰相大人脸皮抽动了一下,他示意神甫可以下来了,手持斩索的利斧的刽子手踏着这十三级阶梯走上去,斧头的刃和铡刀一起发出寒光。
“……你们的明天!…………呵呵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难道一定要处决他吗?宰相先生……您知道父亲临死前希望放他一条生路的……他是我的兄弟……一定要我亲自下令杀死他吗?……”
“陛下!其实您当然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处死菲列克!…………好吧,要是从我嘴里说出来能让您好受一些……您已经给了他快三个月的时间,但他却依然不愿意归顺。拉德尼亚倾兵来犯,囤军在索德河原上已有好几个月,您要统帅全国的军队和强大的敌人作战,就不能留下一个有叛心菲列克!您知道放走了菲列克必然是后患无穷!”
“…………”
“……陛下……您可以去问问迪斯先生的意见……我想这一次他一定会同意我的!”
“喂!刽子手!别杀那个孩子!”
…………
“你……小小年纪就参军了吗?……你知道跟随加特主教反对我这个国王的后果吗?”
“你看看你周围的死掉的战友……看见那个刽子手了吗?看见他拿的那把长矛没有?躺在地面上没死的人就用那矛一下子结果……你不害怕吗?……”
“…………我…………”
“啊,陛下!原来您在这里啊!咦?您抱着这个小孩儿是什么人啊?”
“是加特军里的一个士兵……”
“是个受伤残留下来的敌兵啊……陛下……您这是?……”
“他还太小了,也许是个孤儿吧……为了面包而无知的卖命……我不忍心看见我们的秃鹫就这么把他杀死在地上,所以救下了他……”
“可是……”
“带他回去吧……这孩子伤得并不重,多半是吓着了……我想让他伤好以后给我带信给贝鲁塔力斯的加特……”
“让这个孩子带去吗?…………”
“那么……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
“……索……索……”
“索什么?”
“…………”
“恩…………好吧,我就叫你里德吧,怎么样?我这个国王赐你这个名字。”
“走吧,里德!等会儿在马背上可不要乱动!……亨德利斯先生,我们回去吧!”
“将军!”当一身精甲的吕森将军和他的副官走进营帐的时候,等在里边的传信官立即将身体挺得笔直,敬了个军礼。
“终于从威斯特来了,辛苦你了!”他回了一个礼。
传令士官把信件递给了他,又敬一个礼,然后就走出去了。
淅沥沥的雨让人全身都粘得难受,特别是在这又冷又湿的河原的灌木丛里,腐黑的泥土散发阵阵浓烈的鱼腥臭,下雨天里更是让人闻着想吐。吕森不想把这恶心的气味带进自己的帐篷里,所以在进门接过信的同时,让两个侍卫兵使劲的擦着他和他副官的的靴子。
坐了下来,看完了信,吕森将军单肘支着腮帮,沉默不语。
“大人……怎么?皇帝陛下这信……?”
“恩——。看来他是有点责怪我的意思呢!……”吕森站起来把信丢到案板上,“满篇写的倒都是些慰劳之辞,然后又宽慰我说这里是气候恶劣的蛮荒之地,说我率军多日,想必身体也多有劳累,近期之内让人来替换我……”
“……我想陛下并没有羞辱将军的意思……本来这索德河原上确实是阴湿难奈……沼泽陷阱又多……还有怪物和妖魔出没……让您离开这里也是一片好意……”
“别说了,特里安!”吕森果断的打断了他,不过说话是洗净了火气的。
“不论陛下是不是这么想的,但半年无法走出索德湿原这总是事实!我身为帝国的大将军,是没有办法凭这样的战绩回去见陛下和同僚的!”
“……对菲列克时折戟两阵……他们在歌鲁迪亚攻城的时候本来是最好的时机,可不想军里竟然会闹什么丛林瘟疫!后方新增的部队又拖拖拉拉……哎……”
吕森自言自语的回忆,一脸的痛苦相。身上佩挂的一柄不知道用什么皮来包裹的长刀也在失望的颤抖。
“……那陛下有没有提到谁来接替您掌握这里的军队?”特里安的棕红头发被雨水浸了一后变得稀稀落落的,颜色也暗了,乍一看像个混日子的快秃顶了的中年军曹。其实特里安是个目光明亮、手脚敏捷的年轻人,他是很得吕森将军欣赏的。
“没有,他只是要我安心稳住就可以了,一切都等到一个月以后左右的时候,交接了再说。”
“……哼!不过我看也稳不住了吧!贝鲁尼亚国王莱恩亲自率大队进驻到河原里来了!我看这一场仗是迫在眉睫!对方哪里还愿意等到我们新将军的到来!”
“呵呵……那不也是件好事情吗?至少将军大人您还有机会体面的立功,而且这次是直接面对贝鲁尼亚的国王啊!”特里安识趣的笑了。外面的大雨正在哗啦作响。
“莱恩!”迪斯逃进帐里躲雨的时候发现只有莱恩一个人坐在那里,就叫了一声。
“啊,迪斯!你可真被淋成落汤鸡了!怎么样?有什么发现?”莱恩随手丢给他一大块布来擦脸。
“妈的!这真是个鬼地方!我们国家里居然还有这种地方!”迪斯大力的擦抹着自己的头发,一边骂开了,“几个人好几次都踏进了该死的沼泽地!我去接他们的时候也差点陷进去了……我说,这个索德湿原有什么用啊?我看只有苍蝇和蚊子才可以在这里存活!干脆让拉德尼亚拿去算了!”
“哈哈,迪斯,你可真把我们贝鲁尼亚防备拉德尼亚的天然屏障给说得一钱不值了!而且这里比起北边玛雅山那里来说,还算得上是个温柔的地方吧。”
“……恩。你那个影可真厉害,他又探听到重要的东西了……我觉得他真是个奇人,伤得那么重,竟然这么快就可以恢复,而且真是影子一样,平时简直都不散发一点生气,像个只会工作的机关一样。……该不会是什么妖怪变的吧?比起他来,尼巴斯的那个铁面助手迪波尔特都可以称之为正常了。”
“别说废话了,迪斯!”莱恩对于影和迪波尔特的这个不伦不类的比较没有兴趣,“他打探到了什么?”
“威斯特的阿斯贝尔皇帝已经决定从前线换掉图尔斯特•吕森了——这么久了,我们也该等到这一天了——现在他们的军队就是在等新将军的到来,从吕森到下面都是人心恍惚的。”
“那你的意思是说现在是我们突袭的好时机咯?”
迪斯甩掉了那块擦头发的布。
“是的。我们就这么干吧!现在就应该这么干!阿箩塞尔也觉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果现在我那老头还没有落气,他一定会鼓着眼睛从棺材里跳出来大吼:‘迪斯,莱恩!去吧!你们两个兔崽子!一定要去!去把他们都杀喽!!’”迪斯也坐了下来,学着他死去多年的父亲的声调喊。
莱恩扑哧一声的笑了。
“怎么?”他转过头来问莱恩。
“呵呵……没什么……迪斯,又能和你这样说话了,我觉得很高兴!”莱恩有些不好意思的讪讪而笑。
“……这没有什么,我们不是都这样过了十几年了嘛!”
“好了,我出去了!”迪斯站起来走了出去,“不如等会儿把宰相和米切斯特他们都叫来研究吧!”
“——陛—下!”他出门的时候转身做了个夸张的弯腰礼,莱恩不确定这表达的是什么意思。这时走进来的一个侍从在他脑后对这种戏谑般的语气和礼仪吹胡子瞪眼睛。
乱兵不如狂风,寒铁难及冰雨。在暴躁无常的闪电雷鸣之下,烂泥的森林里,遍布的是杀伐的音律。
“你就是贝鲁尼亚的狮子王莱恩•贝鲁尼亚吧!终于见到你了!哼哼,果然是气度非凡!”战刀指点着莱恩的脸,狮鹫一样的吕森在风凌水柱般的吹打下依然杀气腾腾,眼光像尖锐的长钉,并无半点萎靡。
“我是拉德利亚四大将军之首,这里所有军队的统帅,拉德尼亚皇家之神龙骑士团团长,图尔斯特•罗格里奥•范登•吕森!”
“吕森将军!请您撤军吧!从贝鲁尼亚的土地上离开吧!我们两国在解放战争中缔结了深厚的友谊,所有的领土争端也已经在当时的永久和约中解决,拉德尼亚没有任何理由向我的国家提出任何要求!我们两国连年征战,这难道不是祸国伤民的惨事吗?”
“莱恩王,你是一国之君,应该明白只有我们的皇帝陛下才能够决定是战是和!我们这些武人,无论尊卑贵贱,都只不过是棋子而已!我不过是尽我的本分!”
“为了拉德尼亚,今天我要将你斩于此地!”
“好吧!乱军之中无上将!吕森将军,我们就决一个生死吧!今天我要打败你和你的军队,让你们永远都不敢再到贝鲁尼亚来!”莱恩举起了自己的剑,剑柄上的铃铛响了一下。这把剑跟随了他太久,已经舔尝了足够的鲜血,感受过莱恩所有的悲欢离合,所以虽然被最好的铁匠不断的锻造,但依然免不了那些细微的伤迹和黯色的弥痕。
“真是一件劣质的武器啊,显而易见的迟钝!作为国王,你似乎应该有一把更好一些的宝剑才对!”
这一切都被吕森观察得清清楚楚,而莱恩这才注意到自己敌人手里的刀造型很奇特,刀很长,背和刃都很厚。刀刃的两侧上是黄的或者红的或者棕的刚硬交叉的直线,看起来是固有的钢纹,像是曲折盘旋在一起的蛇。
“这是龙剑!你可以看清楚,莱恩王!千年前传说中龙之贤者的龙之四战器之一,尊贵的神物,也是我神龙之称号的证明!……它已经饱吸过上千人的血液了!贝鲁尼亚的狮子王,它今天也非常渴望你的!”
“龙剑?……这在哪里见过……?”
正当莱恩还在为这把刀纳闷的时候,吕森已经踩着飞溅的雨水与融泥,挥舞着龙剑冲过来了,只一挥砍,辉煌的金光像黑夜里的炭火一样旋转着扫射了出来。
莱恩接下了这一击,他的力量和速度一点也不逊于吕森,所以这根本不算什么。刀光剑影掠过以后印象是:论武艺,两人无疑在伯仲之间。
瓢泼的大雨中,双方的士兵在忘我的冲向对方,仿佛也和愤怒的水之女神奥莉维娅一起失去了理智。这片战场太大了,又被污浊的河流和水泽分割得支离破碎,各个队伍都分散了。在比人还高的水生芦草里,在低矮和高参的灌木之间,士兵们只能依靠小队长的指挥和自己的本能作战。倒在这泥泞的丛林之中的人将永远都找不到,哪怕他当时还没有死。
“为什么人会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作这样的赌博呢?”莱恩心里这样想着,旋光一样的一剑,力劈过去。吕森一脚踏进了泥沼,有些行动不便,不过他竟然没有采取闪躲或者用刀去挡架的姿势,而是左手捞起腰间的刀鞘。
叮当!脆响,莱恩的刃砍到这纯青色皮鞘的的外壳,那像鳞片一样的角质的时候发出这样的声音。
“难道是龙的皮?”
念头闪过,金光也已经追来。莱恩一边后退一边用力的收缩胸腹的肌肉。躲开了,吕森的龙剑入肉一分,从腰带以上拉开了莱恩整个上衣,斜长的伤口翻出了皮肉,以及整齐的一片鲜红。莱恩脖子上悬挂的绿宝石项链被切断了,三段链条飞散了出去,这时碧绿的宝石项坠在上空划过的那道紫电的反映下,闪了一下光,湮没在被大珠小珠砸碎了的灰黑大地之中。
太意外了!这样的突击竟然都没有得手!莱恩大喊一声,双手紧握着自己的剑,横劈大树那样的劈向吕森。这一怔使得躲避的空间消失了,吕森只能勉强的支开武器去格挡,这样用刃口去迎接对方的巨大力道是完全错误的,因为那会让手里的武器被砍得碎裂。但这是贤者的神剑,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咯嚓!清亮而破碎,龙剑被斩成两段!棕的、黄的、红的碎片像花朵一样的纷飞而去。在吕森惊讶莫名的目送下,这剑刃斩断了武器,划开了甲胄,从他自己的肋下劈了进去,砍裂了胛骨和肋骨。
一下子就停止下来了,莱恩在被动的洗浴,让他不愿意几乎睁眼,泡得自己这殷红的身躯有些发白,伤口在刺痛。他丢了手里的长剑,无神的僵硬的低头端详着吕森的尸体。
眼前漂流的河,没日没夜的下着雨,仿佛黑暗里的回忆。
“迪斯!”
迪斯转身看到的是一个泥人在叫他的名字,这人也许是在索德的沼泽里滚了一圈,像个陶塑一样从头到脚被泥土所覆盖,连面部都看不清楚。
“阿箩!?你这么在这里?你的小队不是在那头吗?”迪斯一把就抱住了她,用自己的手和天上下来的水搓洗干净了阿箩塞尔的脸。
“我们在这小河的对岸被包围了!……”即使是现在,阿箩塞尔的蓝眼珠还是那么的好看,“所有的人…我和米切斯特失散了,雨太大了,看不见彼此……”
迪斯仰头望了望对面,水珠马上就趁机溜进了眼眶。他使劲的睁眼来看,幕布太厚了,只能看到一些被风和水共同扭曲得不明所以的塑影,倒映着忽现的光芒。
“全部都散架了?这么多人都被围困了?啊!该死!…………米切斯特!但愿圣女们保佑他!……”
“……我这里的敌人基本上都已经被打散了……刚才影过来报告说莱恩和科隆将军的沼泽地那边正在追剿残敌,连拉德尼亚的那个神龙将军吕森都被他们给杀死了……可这么一来,敌我双方不过是将阵营调了个方向而已啊!……”
“不知道亨德利斯宰相带领的军队怎么样了?”阿箩塞尔有些惊慌,不,应该说像是被雨和污泥渗透得有些冷而萎缩。
“啊,妈的!混蛋!该死!该死!该死啊!!”迪斯单臂把阿箩塞尔搂了过来,一边狂骂。
“皇子殿下!”特里安迎上去殷勤的给凡尔赛解下了雨衣。
“对不起……让您一来就看到本军变成这个样子了……”他不住的点头哈腰。
“不!特里安中校,您做得非常好!”凡尔赛这种热情洋溢的称赞很让人暖心,他坐了下来,瓦克垂手站在一旁。
“请坐下来说话吧,特里安先生。”
“…………对于吕森将军的英勇殉职我很遗憾,”这位皇子说话如此的快又如此的清晰尖锐,让习惯了吕森将军的慢吞吞语调的特里安有些来不及跟上,“……但您在危急时刻的指挥我已经听说了,今天也已经亲眼看到了情况,当时差点就反败为胜了吧?”
“以后回到了威斯特,我一定在父皇面前陈述您的功劳,让他提拔您的军阶!”
“殿下……您太过奖了……我只是个打了败仗的军官……还没有保护好吕森将军……”
“这不算败仗,毕竟贝鲁尼亚没有能够推进半步,兵力损失比我们还多。我到来之前的这几天您又将阵营调整得很好……作为一名将领,您已经非常的出色了!”
“现在,我们要考虑目前的情况了……”银色的长发靠到了椅背上,瓦克递给凡尔赛一杯水。
“哦!对了!殿下……今天早些时候从威斯特还来了一位客人,他不是陛下调派来的军官,他说他是私自来的,要在军营里等候您,我把他安排在旁边的营帐里了……”
“特里安先生,这种可疑的人您居然也能让他留下来吗?”瓦克•努诺瓦尔突然说话。
“可……可是他……”
刚才的某句话把凡尔赛从若有所思的状态中敲醒了。
“哦?专程来见我的?是谁啊?”
“是我,殿下!”门口是一个低沉沧桑的声音。一个灰发老人走了进来,外披着薄蓑衣,朴素的淡粉颜色连襟武道衣是开领的,颔下的胡须修整得齐短又平滑,波浪般自然卷曲的长头发在脑后扎成马尾,这样的装束让他看起来年轻了许多,大约五六十岁的样子。风格异趣的用布做的平底鞋,一路走来脚下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他脸上的皱纹不少了,但看起来平展而健康,额下的双目紧闭。
“哈波林老师!”凡尔赛脸上的疑云一扫而空,少年人脸上深沉的表情被点亮了,他立即就站了起来。
“原来是‘盲目的剑圣’哈波林老先生!”特里安赶紧过去迎接他,“早上时候您怎么不把真实姓名告诉我啊,您只给我出示了陛下给您的玉牌……哎呀,把您安排在那样的营房里,真是太委屈了……”
“呵呵,我想给皇子殿下一个惊喜……“他又转头对凡尔赛说话,完全不应该是个盲人,“殿下……您不应该叫我老师的,我只教过您几十天的剑法,还没有资格当您的师傅……”
“哈哈,老师,要是您不把我当作弟子的话,今天也不会来了!”凡尔赛走到他的身前,轻轻的取下哈波林的雨衣,交给一旁的瓦克放好。
“反正我整天呆在威斯特的皇宫里也不过是在那儿一天天的老朽而已,不如出来走走。而且听说贝鲁尼亚国王莱恩剑技高超,有狮子王的别号,所以我就琢磨着,也许到您这里来还有机会会一会他。”
“呵呵,老师啊,要是认真的决斗,我们这个大陆上根本没有人能够在您的火龙双剑下残命留存,我看您和他不比也罢!”
“哈哈哈,凡尔赛殿下啊!您从小就知道怎么恭维人,总是弄得大家乐呵呵的。不过你要知道,老人都是不能奉承的,不然他们就会越来越自大,越来越糊涂。”
“好吧!我不再害您了,不过您在这里也不要再叫我殿下吧!否则我就把您吹捧到云雾里面去!”
一阵其乐融融的哄笑之后,大家都坐定安稳了下来,虽然愉快的气息仿佛依然绕梁未去。
“凡尔赛啊,听说来之前你要求陛下赋予了你这支军队全部的调控权力呢?”哈波林笑起来没有眼睛的参与,很有些别扭。
“是的。”
“恩……那你可以自由的决定是进是退是战是和咯?”
“是的,老师……”凡尔赛沉吟了一下,然后又恢复平常的语气,“……其实我的本意就是撤军……”
“殿下!!”特里安和瓦克都很吃惊,当然理由应该是很不同的。
“是吗?……那你回国以后所背负的非议就更大了……你不觉得现在应该以一场大胜仗来反击那些诟病吗?”哈波林一点也不吃惊。
“我不能以士兵的生命来为我个人冒险。而且,我一直认为这战争没有意义,我们拿什么去征服贝鲁尼亚人呢?只有武力是远远不够的,贝鲁尼亚人已经不认同我们是共同的国家共同的民族了,即使强行获得了这里的土地,目前又怎么维持统治呢?现在国内都够乱的了,没有必要再给自己添麻烦……”
“凡尔赛啊!身为皇子你能考虑到这一层当然是好,但是,就我这个外人这么多年的观察来看,从拉德尼亚的王公大臣到平民百姓恐怕没有几个人赞同你的想法。”
“应该是这样的吧……这是一个我们这个民族的感情的问题,要改变当然需要好长好长的时间……”
“也许等到一切条件都具备的时候…………我们应该正视现实,和贝鲁尼亚确立长期和平的公正条约吧……”
营帐里掌着的灯光变得暗淡一点了,只能勾勒出这几人的身影,因为雨势收敛一点了,太阳的青光照了进来,这不可思议的密林冬雨看来不久就要结束了,一些大型的昆虫开始咕咕咕吱吱吱的叫唤,水帘之中,新绿色的针叶也可以看得比较清楚。
当莱恩自己率领的增援小队冲出这片灌林的时候,他豁然看见阿箩塞尔的先锋追讨小组的几十名战士像一捆散开的柴棒一样无助的孤零零的趴了一地。只能确定阿箩塞尔本人还活着,因为她至少还是坐在泥土上的,十几个拉德尼亚的士兵站在那里,他们都发现这又一波的追兵已经来到了。为首的是一红衣的老者,双手两柄火焰一样赤色的弯剑也许正要取下面前阿箩塞尔的性命。
不可犹豫了!莱恩脑海里只闪现了一下迪斯和玛利亚的面容,在和其他战士们一起跃出木丛的时候他全力的向前挥舞出强大的剑风。
“神鸣明王剑!”
焦白的一点烁瞬间刺穿了所有人的视线,太强烈了,让目眩的士兵只能看到漆黑之中的惨绿色光圈。莱恩用剑身挡住了这一下冲击,所以他可以看得清楚这飓风一样飞旋而来的闪亮煞气,盘绕在一起的无数光和气流如条条白蛟龙一般的袭来,锐利的鸣叫着在土地上割出深刻的交错地痕,并且扩散而开,虽然震撼得可怕,但这风景竟出奇的华贵神圣而摄人向往!
扇面一样张开的气动和光环靠近莱恩的时候完全散开了,就像风暴一样,远观如魔王在肆意践踏,近了以后也不过如此。他没有被这伤及到,只是外衣划破了一些口子。不过当莱恩回头的时候,才看到刚才经过的那整片灌木丛林已经被彻底的摧倒,夷为平地,黑粗的枝条的碎段雪花一样的飘零四散飞去,眼前见得到的都是靡靡的一片,如仰看着大厦崩坍于面前。
身后的士兵们几乎都全身是伤,不过好像只是皮肉的。虽然所有的人都已经呆了,但是还没有人倒下。
“这!!……是这位老剑士吗!?”莱恩看着对方,无表情的苍老面容上没有表情,他淡红的衣衫都根本没有动,眼睛甚至都没有睁开。这么多年的战斗里,如果莱恩曾经感到过一种切入骨髓的冰冷萧然的恐惧,那么就是现在。
“您就是贝鲁尼亚的莱恩陛下吧?”哈波林开始对他微笑,虽然此刻他右手腕上滴下一丝血,“果然不愧是狮子之王,劲力能够突破我的剑气……”
“……请不要这么杀意浓重吧!我希望能避免这一切,只要您能够让我们离开!我是拉德尼亚宫廷的皇家客座剑师哈波林•范德尔•拉姆斯……”
“剑圣哈波林!”莱恩心里一惊。
“……凡尔赛皇子殿下已经率领军队退走了,我负责为部队殿后……”他顿了一下,后退了一步,好让阿箩塞尔能站起来,“看来您已经洞悉我们的步调了……请听我说,陛下!皇子殿下已经厌倦了双方长年的争斗,拉德尼亚帝国也不是那么好战的,皇子殿下愿意撤离贝鲁尼亚的土地,希望我们都能够平和的息兵……他知道您也是爱好和平的,因此希望以此为契机,实现停战,殿下是能够劝说皇帝陛下下定这样的决心的……所以请您一定要相信他,在这么多年的不幸之后,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朗声而出,所有人都听得很明白。
“凡尔赛殿下吗…………不错……我们还曾见过一面……”
“我可以相信他!”莱恩收剑会鞘。
“呵呵,太好了。您真是意味明理的君王……”哈波林让自己的士兵们可以放松后退几步了,“……这里的贝鲁尼亚战士都没有死,他们只是昏迷了而已……虽然他们追我们追得很紧……但我想还是不可杀他们的,也许这也是缔结和平的一个小小的重要步骤!呵呵!”
“不错!也希望凡尔赛殿下回国以后能够履行现在对我们的承诺!”
“一定!……只要他能够发挥自己的作用!以殿下和我的名誉向您发誓!”
雨停了,阳光一缕一缕稀疏的照进了森林之中,这里虽然地处北方,但雨后完全没有冬日的严寒,潮气结成雾,一大片一大片的,在茂密低矮的树叶间飘来荡去,悠闲自得,飘到人的身边就把他笼罩起来,让人看不清楚,像个顽童的恶作剧一样,走的时候留下他全身湿淋淋的露珠。
“那么……我和我的士兵也要离开了……莱恩陛下,很荣幸能够见到您……虽然我看不到您,但我能够感觉得到您是一个高尚而善良的人……我知道您是在您的伯父罗德里格斯身边长大的……我想您也一定和他一样英武而亲切吧……”
“哦!对了,哈波林老先生!您在三十几年前的解放战争里曾经和我的伯父并肩作战的吧?”
“是的,陛下。当年我们一起指挥军队几乎是辗转了整个西大陆,还有那年轻的瓦雷利亚英雄王迪尼姆•莫瓦恩,我们三个人……”
“瓦雷利亚的迪尼姆!”莱恩的眼色变了。
“请问,他……他是不是持有一件宝物叫做青光的首饰?”他急切的问。
“不错……”哈波林忽然沉思了。
“请您告诉我一些当年你们的事情吧!我的伯父、英雄王迪尼姆、青光的首饰,还有您所知道的你们所有的事情……请您尽量的告诉我,哈波林先生!”
“……我知道得并不多,陛下……,”他慢慢的回答,“罗德里格斯与迪尼姆在战争中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比和我的友谊要深……他们一直在一起与罗迪斯打仗,而在战争的末期我留在了拉德尼亚的前线,所以最后就做了帝国的客人……既然您特意问到青光的首饰,我想它现在就在您的手里吧?也许迪尼姆后来把这首饰给了罗德里格斯……战事一结束迪尼姆就已经不知所终了……后来贝鲁尼亚王国发生了宫廷哗变,罗德里格斯王子也下落不明……我们三个人从此就再也没有见过对方……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了……”
“……你们为什么要帮助我们西大陆国家抗击东来的罗迪斯啊?您,还有迪尼姆先生都是外邦人,与这里的争端并没有什么关系……”
“陛下,我想我没有什么其他的可以告诉您了……”哈波林摇了摇头,他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对不起……上个时代的故事本来就应该让它静悄悄的模糊……”
“嘿,这不是罗宾!你怎么有空到贝鲁尼亚城里来啊?”
在广大门庭中缤纷绚烂姹紫嫣红的花园里阿箩塞尔一眼就看见了走进来的罗宾•蒙德巴里尔。
“啊!阿箩姐!”一进宫廷就看到她,这使得罗宾很快乐,小脸笑得红扑扑的,“我到这里来向陛下述职……”
“哦!你那里怎么样?”阿箩塞尔给了他一个拥抱,让他更高兴了。
“还好吧,最艰难的时候都已经对付过去了,几乎没有死人呢!现在青苗已成,不用再担心挨饿了!”
“是吗,太好了!莱恩和迪斯就担心全国各地的灾情,天天都提心吊胆的。你看这贝鲁尼亚,好像人人都安居乐业,要是外地也都这样那我们的国家就成天堂了!”
“这里真是百花盛开啊!就像书上说的那种天降祥瑞的感觉!”
“据说现在的雅兰才是花海香洋,迪斯还说什么时候去那儿看看,不过他太忙了,我看我等到花儿都谢了也等不到他有时间……好吧,罗宾,你去做你的事吧!回头再见!”她一甩头,走了。
“……到处都向王都来伸手要吃的!我们哪来这么多的粮食!?您看看这些字句……迪斯先生……这和威胁有什么区别……”亨德利斯愤愤不平又无可奈何。
“……现在饥民被煽动得四处作乱……不过也不能全怪他们啊……”坐在那里的迪斯也没有办法。
“宰相大人……您去清点一下吧……全国调度一下……尽可能的满足他们的要求……不能让太多的人饿死……”莱恩这么说,是很悲哀的,宰相就出去了。
“………………”
“…………迪斯……我们真是摇摇欲坠啊……”
“没有关系……现在情况还是一天天的在改善嘛……再说我们手里有这么多的军队……只要不闹得天怒人怨,不会有事的……”
“………………你觉得我们元老院的建制怎么样?”
“我觉得很好……在你的领导下应该随时都可以运行了吧……”
“其实你也没有必要拒绝加冕礼,莱恩……,”迪斯又说,“这样还会让贵族们更不安心……表面形式是怎么样的并不重要……宪章在你的手里就足够了……”
“………………………………你知不知道……东大陆的尼斯迪斯共和国发生革命了……”莱恩仿佛没有听到迪斯在说什么一样。
“……哦?我还不知道!”
“……朝政被人民的起义推翻了……执政官被绞死……听说起义军队还借助了罗迪斯教国的帮助……革命已经成功了吧……好像还有一些效忠政院的军人在角落的地方作零星的抵抗……”
“…………”
黄昏,是褐色的不明亮的灯,指点世界的各个角落,从喧哗走向宁静,从涌动走向平寂。背负着天罚原罪的人啊,在迷茫的旋涡中无知无助劳碌不堪之后,总在它的照耀下寻求一个短暂的安稳归宿。
酒馆就是这样其中一个归宿,对于有些男人来说。这其实是一个安逸而宁和的地方,只需要花费一点点钱就可以享受到一天以来最大的舒适。
如今,贝鲁尼亚城里的这个酒馆里人声鼎沸,充斥着男性的吆喝与女性的娇叱,一切都在这黄白颜色的悬吊大烛灯之下。里德•索尔尼亚辛正坐在烛灯的正下方,这是一张小桌子,一个人。
他望着灰石的墙,上面装饰的木雕老而陈旧。他呷了一口酒。
“里德。”
“里德!”
里德被人在肩上推了一把以后,才转过头来看到站在自己背后的阿勒克司•科隆,这个人身穿的是骑士那漂亮的马上服饰,还佩着一把银晃晃的剑,此刻正歪着头对他笑。旁边的酒客和女招待都忍不住在看他。
“哦!科隆,你来了!”里德,一下子回话,声音大得好像憋了几十年没有说过话一样。
“呵呵,我的科隆将军!你竟然来了,我真没抱这个希望。”当科隆拉开椅子,坐下来的时候里德说。
“里德,我们俩二十几年没有见过面了。今天你要见我,我怎么敢避而不见?莫说酒馆,就算你要在妓院里见我,我也得来啊!”
“是不是我要求在他妈的地狱里见你你也会来啊?哈哈哈哈!”里德放声大笑,连桌子都在抖动。
“二十几年了呢!”里德看着科隆,虽然身在骑士团,也算是养尊处优,但时间风雨的雕划依然是无法避免的,额头平了,眼睛也变得深凹了许多,嘴和下巴和记忆中的那个少年相比也变化了很多。而里德自己,他也清楚,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人。
“你一直还在领导那个雇佣兵团吧?”科隆问。
“这么多年来,其实我一直都有你的传闻……越来越壮大了呢!里德,你真是个好领袖,不枉当年迪瓦特队长将兄弟们都托付给你!”
“哼,要不是你当年一心想当骑士,这个队伍本来可以是我们两个人共同来统帅的!”
“哎,里德,我知道是我不好……其实到现在我都有些后悔……”
“算了,该死的,阿勒克司,你有你的苦衷。你要复兴你那个破落的骑士家族,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至少当时是。要怪只能怪你那早死的父亲,这是他的意志。而且你并没有选错道路,对吧?现在你已经是将军了,又统领了自己的骑士团!妈的!你现在可比我过得好!”里德一拳打在科隆的肩膀上,对方默默的,腼腆的笑了一下。
“对了,里德。是不是莱恩陛下曾经在团里干过?”
“是的,那时他像个流浪汉,不过我一看他就知道他有一身的好武艺,又有头脑。本来我想让他接班的!哈哈,”里德喝了一大口酒,“想不到他是维克多国王流落的儿子!”
“是啊,人生的命运真是不可思议,都是神在掌握吧。”
“里德……说到往事,我不知道该不该提这件事……恩……因为我看你到现在还是单身一人……你还在寻找娥娜吗?”
“娥娜……哦……娥娜,科隆……亏你还想得到这事。不,没有了,我想她应该不在人世了。我没有结婚并不是因为她,你知道我们这些漂泊的人,想找点乐子当然容易,可是妻子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里德轻轻的说,他看了看科隆的眼睛,低下头去喝酒。
“是吗?”科隆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真的是这样吗?里德,你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哎,没有了。我说的就是这个事儿……”里德端起大杯子,一口气全部吞了下去。
“我听说……里德,我并不是想责备你或者什么……有人说,当年维克多国王攻陷贝鲁斯塔力亚的时候……看到娥娜把那红剑‘马里斯’……”
“哦?”里德反问一声,仿佛是不想理他一样。
“不说这个了吧!这些和我都没有关系了,和你也没有关系了吧?”科隆脸上抽动了一下,表情是冷清的一笑。
“是的,没有关系了!”里德用力的将杯子扣到桌上,重重的擦了擦嘴。
“我准备去拉德尼亚了。”良久,里德开口说话。
“哦?”科隆仿佛并不吃惊。
“你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像秃鹫一样嗅得到血腥,拉德尼亚需要战士。”
“你已经接到契约了吗?”
“不,还没有,不过那边有的是事等着我们去做。”
“里德,你为什么不留在贝鲁尼亚呢?这个国家也有的是任务需要战士们来担当。我们的军队还很混乱,治安守备,清剿叛党和贼寇,而且还在和拉德尼亚打仗。”
“呵呵,”里德笑了,他长眉毛下的深深的眼窝里的光芒变得柔和,“你是在为国王陛下招揽兵马呢!不过,我不想留在这里了。”
“……我们这样的人,不过是拼着血汗,用生命来替别人实现他们的理想。为那些买得起我们的人。你真的把这些都忘记了。”里德戏谑式的指了指科隆。
“很多情况下,我们别无选择。所以,我可很爱惜我自己偶尔作出的决定。”
“哎,别说这个了,里德。”科隆摆了摆手。
“他人的理想?这些人的理想实现了吗?”他斜着瞟了里德一眼。
“……好吧,也许大多数人都没有选择自己理想的权力。我也不知道自己所做的是什么,可我以此为生,如此而已。科隆,我们不是一样的人了。”
“……算了,我也不说这个了。我知道我无法改变你,从当年起就不能。况且,我的理想……呵呵,我也不知道它对不对。”
“拉德尼亚帝国……你们在那里确实是大有用武之地。”科隆笑了笑,他怅然的看着前方,
看到了里德的身后。
“妈的!阿勒克司,你在看什么?哪个小妞这么吸引人吗?”
“哦,不,不是的,”他摇头,“只是……你到拉德尼亚去了,什么时候回国啊?”
“哦,呵呵,这有什么分别吗?”
“你看我们多久没有见面了,我可不想这次以后就成了永别,里德!”
“呵呵,阿勒克司,你也会说这样的话啊?虽然你以前是那么个心软的人儿,啊哈哈……其实在这之前我还猜不准你到底愿意看到我不?二十几年啊,一切都变了,对吧?好吧,我答应你,我一回到贝鲁尼亚城就一定来看你。”里德笑了,敲着杯子,招呼着人来。
“他妈的,那我们今晚就多喝两杯吧?如何?”他开始吆喝起来。科隆点头。
“别说我走了,科隆,我看就是这个国家也不安稳。国家、国王……我想这些事情你自己清楚。”
一个肉感的褐色头发女招待穿着劣质的红布衣服走了过来,里德一把将她拉在怀里,姑娘发出快活的哼哼唧唧的声音。
“哦,小妞儿,你可真丰满……你不要乱摸我!”里德向她胸口里投进去一个银币,放她走了,“去给我端两杯酒来。”
怎么这么黑啊?这里是哪里?
“杀了我吧!莱恩!杀了我前面就是光明了!杀了我!”
这是什么声音?……杀了你就可以吗?真的吗?
“真的!就在前面,动手吧!”
好!!
………………
玛利亚!啊,玛利亚!终于看到你了,我都走迷路了!
“莱恩…………”
“你怎么全身是血?你……你已经死了!?为什么!这…………”
“莱恩……没有关系,我死了也无所谓……来带上我一起上路吧……前面就是我们的理想了……”
“啊……不行啊……玛利亚!我们已经迷路了,我们走错了……我们杀了好多人……越走越黑……不能再走这条路了……我们回去吧……往回走吧……”
“莱恩!不能后退!我知道我们走的是对的!你怎么能这么软弱!你要让我白死吗!!莱恩!!”
“啊!不是这样的……玛利亚……”
“莱恩,你这个叛徒!你又想背叛我们了吗?…………”
“莱恩,哪一条路才是对的啊?哪一条路才是你想踏上去的啊?你想明白了吗?
“莱恩!不要这么懦弱!坚强一些,莱恩!”
“莱恩……!可恶的国王啊……”
是谁!都是谁!!父亲?迪斯?还有谁?!这些声音是什么!!!?
“………………你看……我总是做这些愚蠢透顶的痴梦…………”
“别这说了……真的都无所谓了吗?”
“哈哈,只不过是一时的挣扎而已,每个人都会这样的……”尼巴斯哈哈笑着拍拍莱恩的肩,“……打起精神来吧!我可不想在这难得的春暖花开的季节来看望你这愁眉苦脸啊!让自己高兴起来吧!你不是把国家治理得挺好的吗,国王!”
不过这次好像他也无法振奋莱恩的心情了。
“……哎……尼巴斯啊……我这不是一时的挣扎……”
“……过去的理想……现在不是充满疑问和矛盾,而是已经彻底的……破灭了……我很肯定……这一切的一切……我都不知道是对是错……父亲说对了……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弱者……”
“父亲这么多年的所为……也许在临死前他意识到错误的一面,他知道我和他是完全不同人,他期待我能够纠正那些……他以为我既然能够得到解放军的帮助,重振国家是必然的……甚至不惜为我牺牲菲列克……”
“…………想不到,最后……莱恩,你竟然变成了这样一种坚定……”尼巴斯看着雕花的石墙和门梁还有那扇窗户传来的温暖春色。
“坚定吗?只是混沌到什么都没有了而已……每天过着行尸走肉般的生活……”他坐在木玉凳上,“我还经常做同一个梦,我梦见我和玛利亚在山里过着普通猎户的生活,生儿育女……多逼真的幻觉啊!我生长的小村庄……连小河流水的声音都听得见……还有那片片的落叶……”
“……我知道这是永远不能成真的癔病,可我竟然把它像救命的绳索一样的抓在手里……只能说明我自己的孱弱罢了……”莱恩甚至还笑了笑,“我知道尼巴斯你对我绝望了……我说这些不过更加深了你对我的厌恶而已……”
“莱恩……你不要把自卑得一无是处……你是个强者,又是个好人……你是我所见过的唯一一个真正心地善良的人……”
“我善良?……愿圣父接纳我的灵魂吧……想我这种满手血腥的人也能说是善良吗?”
“……你知道什么是善良吗?当一个人为别人而努力牺牲,自己的内心感觉不到快乐甚至感到痛苦……善良是苦涩得让人无法忍受的……我一直以为这就不是神和人的无私,天地是无善无恶的,因此这样的纯粹的善是不存在的……我自己就做不到……在见到你之前我根本就不相信善良是一种人性!”
“莱恩,你的心像粹玉一样的纯洁!多么可贵啊,而你自己却一直没有意识到!所以你才会这样以为你是在自我毁灭……”
“………………”
尼巴斯走到窗前,拉下了帘布,屋里变得昏暗下来。
“本来我这次到贝鲁尼亚城,就是来向你道别的,因为我想也许我们将不会再见面了。不过现在……”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他走了回来,继续说,“……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过你……因为本来我根本就不会让你知道的……但现在看来……也许……”
他转过头来,迟疑的看着莱恩。
“…………但……我也不能确定……”
“是什么,尼巴斯?”
尼巴斯看了看莱恩,没有烛光,不能清晰的分辨任何东西,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啊……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呢?他最后的迟疑了一下,仿佛永久。
“………………迪波尔特……摘下你的头盔吧…………”
木立在门口的迪波尔特听到尼巴斯的话以后迅速的取下了着铁罩,抱在胸前。
枯黄发红的短发好像是胡乱剪裁出来的,青灰而紫绿的脸不是活人的颜色,细细的弯眉下是一双看不见瞳孔的眼睛。这是一张女性的瓜子脸,对于莱恩来说,这是玛利亚•马里斯的脸。
“这!!这!!!”莱恩从凳子上冲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难道是……是玛利亚!?”
“……是的。迪波尔特就是玛利亚……当年卡西亚遇袭的时候我正在那里……不过我去晚了……我没有见到你,但是在港湾的废墟旁发现了玛利亚的尸体……我记得我们在克罗扎的时候见过她……”
“本来我不能确定,但是后来在山里你亲口对我说她确实在卡西亚遇害了……”
“当时!那迪波尔特!”莱恩惊讶的裂开了眼角,“……那……你对她做了什么!?”
“……还记得我告诉过你的返魂之术吗?…………我对玛利亚施用了返魂之术……”
“…………这法术还在实验之中,所以其实并没有成功……返魂不完全,玛利亚的肉体虽然复活了,但是精神却缺损不全,只有残破的灵魂…………不过也很幸运了……虽然这样,但她还是没有像那些僵尸一样快速的崩溃……她活了下来,不是一具丧尸,而是一个活死人……”
“……这几年我带着玛利亚到处做研究,寻找使她完全复活的方法……”
“…………我知道你一定会责怪我亵渎了她的身体……你很愤怒……但……”尼巴斯看见莱恩在震动。
“哦,玛利亚!玛利亚!!”莱恩轻声的呼唤着她的名字,他走了上去。玛利亚没有动,她僵死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莱恩仔仔细细看着她没有痛苦的脸,双手托起了冰冷的脸颊,他吻了一下玛利亚的嘴唇,没有血色,没有体温,没有反应,散发的是轻微的药草的芳香。这个时候,手里的铁盔掉下来了,玛利亚的双臂麻木的动了一下,轻轻的碰到了莱恩的腰,好像要尽力把他拥抱那样,但是她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啊,玛利亚!你还记得我!!玛利亚,亲爱的!!”断线的珠子滚落而下,“……尼巴斯……谢谢…………谢谢你……”
“啊!她能做出这样的动作我也很吃惊!这是第一次!”
“啊……她……还有……还有办法……救她吗?”莱恩口齿不清。
“其实我是绞尽脑汁也没有办法了……而且玛利亚的肉体由于灵魂不全,已经开始缓慢的崩坏,照这个样子,即使不见阳光,她也不能活过几年……”
“不过,我最近找到了一条线索……”
“是什么!尼巴斯?”
“这是一个从远古就流传的秘密,当我在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听说过。相传加里西亚大陆西北边陲上的玛雅山里有个地方有神秘的终极力量,而这力量也许还可以使死人复生,招回灵魂……”
“本来这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说法而已,不过我找到了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证实这传说的事实……”
“……我查证到当年瓦雷利亚的英雄王迪尼姆就是在战争即将结束的时候因为某种原因去了那里,临走前将自己的“青光的首饰”给了他的亲密战友——你的伯父罗德里格斯王子……所以我认为玛雅的神话确有其事……”
“而且我找到了当年黑衣贤者所有的神器,就是这把‘夜月之杖’……”莱恩这才注意到尼巴斯手里拿了一根漆黑竹枝一样的拐杖,“据说这是可以开启那神秘力量的法器……”
“现在我和玛利亚立即就要去玛雅半岛,也正因为这样,才会顺路经过贝鲁尼亚城来探望你……”
“让我和你们一起去吧,尼巴斯!”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但,莱恩啊!……你真的愿意抛弃这家国,冒着生命的危险和我们一起去寻找这渺小的希望吗?…………你知道玛雅山脉是什么样的……此去凶险异常……恐怕是有去无回的…………而且没有人知道那力量究竟是什么东西,能不能救玛利亚,或者也许是个灾难的封印……迪尼姆•莫瓦恩去了玛雅山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了,他再也没有回来……”
“让我去吧!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家国了……你了解我的心!现在我只在乎玛利亚,不论多渺茫,这是一个机会,我不能放弃她!这是为了我自己!带我走吧,尼巴斯!玛雅的雪山是非人之境,这样更是多一个人多一分照应!”
“带我去吧!!”
尼巴斯看着莱恩,他静静的看着对方。穿过窗帘的微弱光芒照亮了莱恩金黄的眼眸子,闪烁出一点点亮。
“
迪斯:
我走了。我知道这样仓促的把国家交给你是不负责任的,但我相信你一定能够管理得好,管理好元老院,做一个好执政吧!
请不要去找我,因为我所去的是一个遥远的地方,我也不能告诉你这是为什么,实在是抱歉。
迪斯,好像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写过信,因为我们从来都没有分离过,但这一天终有来临之时。我们之间发生了很多事,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我衷心的希望你已经原谅我了。我不能忍受你不再当我是朋友,我所记得的所有快乐时光都是在卡其小村里与你和玛利亚一起度过的,你是我最亲最好的亲友。
再见了,亲爱的迪斯!我会永远的怀念你,不论以后我身在何方,只要一息尚存或者灵魂有知,我都不会忘记那条小溪,那朵白云,那块土地,那片蓝天,那次我们在桌上抢酒喝,那回我们谁也不服气谁的比试,还有在丝兰城口你的那个拥抱……这一切,我们一起走过的所有岁月,我都永志难忘!
我要离开了,是因为我没有你的坚强,我必须要去寻找我自己的心。和这封短信一起,我把这青光的首饰留给你,这是当年瓦雷利亚的英雄王迪尼姆留给我伯父的友情之证,请将它好好的保管吧,直到我们再相见的那一天,不论是在哪里!
永远保重,我的朋友!
莱恩
”
皇家骑士团
第一部 心之猎人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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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后两部的第一部分,原本,准备先写几章外篇再说,因为毕竟第一部留了很多枝节.不过后来觉得还是接着向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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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皇家骑士团
第二部及第三部 银色浪人和月光情人
第四章 比起王公贵族来,穷人平民的不幸是一样多的,但幸福却少得可怜
第一节
月下某森林里的青石的山洞,布满青苔的潮湿的洞穴内烧煮着一口大锅。
高个子的女巫,她叫贝露,正在锅鼎旁做法,她有灰色的头发。
女巫贝露:夜莺婉婉唱三巡,明月当空照繁星;
三炉三火时刻满,炼法成魔仪式行。
啊!乌露、苏露,你们在哪里?
墨色的火焰像云雾,朵朵跳跃在飞舞,十三合一化人形,黑衣黑发黑女巫。
女巫乌露:夜枭凄凄叫三巡,乌云黑夜升繁星;
三炉三火时刻满,炼法成魔仪式行。
我乌露来了!
一道闪电入洞穴,惊醒了沉睡的壁虎,闪烁着银亮的光芒,那是女巫苏露。
女巫苏露:金鸡昂昂鸣三巡,旭日稀薄落繁星;
三炉三火时刻满,炼法成魔仪式行。
我苏露也来了!
三个女巫围着火炉,手拉手,开始跳舞。
女巫乌露:三江四海五大洋,前世浮生似黄梁;
如痴如醉如虚空,亦真亦幻亦迷惘。
女巫贝露:万千彩繁花,魂灵乃正法;
今时今日事,心境去寻踏。
女巫苏露:迩来觅去镜花缘,迭障反复乱人眼;
三分相聚三分散,四分留待问仙贤。
女巫乌露:汝何所求解答?
女巫贝露:汝何所求启发?
女巫苏露:汝何所求指引?
……………………
女巫贝露:啊!姐妹们,跳起舞来!为这个人!
三女巫围着炉火一边跳一边唱。
女巫乌露:柴火旺盛热气高,滚水沸液正煎熬;
女巫贝露:汤色碧绿汤色红,苦胆毒肝在其中;
女巫苏露:天之羽毛地之角,妖魔鬼怪皆作药。
乌露、贝露、苏露(齐声):炼法成魔仪式行,此景可见你命运!
三女巫都去看鼎内的汤水,矮小的苏露够不着就跳上去趴着看。
……………………
……………………
……………………
乌露、贝露、苏露齐声(感叹的):恩~~~~~~~~~~!!
乌露(转过头来低沉的):是你!……你的过去多可怕呀!
贝露(转过头来平静的):是你!……你现在路真奇特啊!
苏露(转过头来尖叫):是你!血啊!我看到了血!
乌露、贝露、苏露(齐声):多么奇怪啊!!
突然,一切都开始剧烈的摇晃,这些红的火、灰的石头开始伸展和收缩,迸发出各种颜色的五彩的光,又都揉作一起了。这儿一团那儿一团的黑暗分裂开来,想要拥挤的占据这一切。
啊!洞穴裂成两半了,就从那口锅鼎那里开始,像一张纸被撕开,而且越撕越开,中间涌出来的全都是班驳的黑与灰。恩,还有人的脸!有好几张脸,有的有银白色或金黄色的头发,有的有浓密的灰眉毛,还有的有…………看不清了,眼前的视线被什么东西给遮住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有一大片鲜红,那是血吗?有点像,不过多半不是的。…………还有什么?
“阿卡里得尔大人啊!”菲力浦•尼兰大公轻轻的啜了一口粉红的酒,然后又把酒杯轻轻的放在缀金线的华绸桌布上,叮当一声愉悦的脆响,碰到勺子。
“我们西斯力亚实在无法接受您这样的提议啊……”
“啊?阁下,您说了什么呢?”大腹便便的阿卡里得尔虽然就坐在尼兰的身旁,不过这宴会上表演的东方歌舞实在是很吸引人,而且他正好吃进去了一块牛肉,再说尼兰这么悄悄的对他说话,声音也太小了一些。
“我是说我不能同意您提出的卡西亚并入西斯力亚的计划。”
“啊!大公,您!……”阿卡里得尔这次听清楚了,他容光焕发的脸色立即像染了灰浆一样的青白不匀,甚至两腮瘤子一样吊出来的肉也失望得干瘪了进去。
长方桌前的曼妙舞女正柔媚的转动着自己的身体,同时唱出咿咿呀呀的异国歌曲,在座的大多数爵士和夫人都被完全的吸引,不自觉的给她们的步伐合着拍子。
太嘈杂了!可恶的噪音,使得阿卡里得尔完全不能集中精神思考如何应对尼兰大公的这句话。鼻子下又传来呛人的浓郁气息,是舞女们身上的东方的乳香。真是没有修养的低贱舞女啊,难道不知道涂抹如此浓厚的香料是对别人的冒犯吗!这恶心的味道!
“阁下!您不是答应我考虑一下吗?而且……无论如何您也不应该在这种场合突然给予我答复啊!”阿卡里得尔话说的缓慢而有力,他轻轻的抚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大人,其实我想这事是很清楚的。”节拍与歌曲在大理石厅里回荡,把蜡烛的火苗都压下去了,人们在大声的欢笑,并伴随着青铜和玻璃的器皿碰撞的声音,尼兰提高了点自己的声调,“我们西斯力亚怎么能向贝鲁尼亚王国提出领土要求呢?即使是您作为卡西亚的总督,将卡西亚和西斯力亚合并,莱恩王是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但是,阁下,我给您解释过……”
“哦!不行的!”尼兰立即打断了阿卡里得尔的话,“从军事上来说,是有您所说的以托里利亚山脉为屏障阻碍贝鲁尼亚进攻的可能性。但是,虽然我们西斯力亚所有的运输全系于卡西亚港,若能得到它固然是很好,可是西斯力亚不能为此冒险和贝鲁尼亚开战。”
阿卡里得尔的双手背在了背后还是缩到了袖子里,反正是不知道去了哪里,此刻他正盯着尼兰大公看,尼兰的眉毛跳动了一下,这个动作使他给阿卡里得尔的感觉是很年轻。
“阁下,您应该了解,向您求援这件事,并不是为了保全我一个人。来到卡西亚的军官和士兵们现在都觉得很不安全——虽然这一切都是先王维克多陛下的安排,但我们却只能担负这个责任。卡西亚对于贵国非常重要,而对于贝鲁尼亚王国来说,卡西亚虽然是领土的一部分,但也不过是边陲一角,一个被托纳斯山分隔开的无足轻重的港口罢了,因此我们都非常担心莱恩,特别是迪斯•马里斯会做出贸然的举动——我们不相信他们是理智的优秀的人,不然他们也不会杀死先王——在那种情况下,即使是心怀国家的贝鲁尼亚战士也被迫只能为自己的生命而斗争了。我想如果卡西亚被战火所烧,西斯力亚就被围困在山与海之间了,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阿卡里得尔咳了一声,也许是因为说话太多太快了吧,他拿出手帕擦了擦手,然后喝了一口葡萄酒。
“……最重要的是:阁下,您现在真的认为卡西亚和西斯力亚已经无关吗?您应该知道卡西亚这种介于贝鲁尼亚和西斯力亚间的独立关系正是保证了几十年来两地安宁和繁荣的基石,而且莱恩和迪斯是依靠暴力和民乱起来的枭雄,难道您竟然愿意将西斯力亚的安危寄托在他们欲望自然得到满足的期盼上吗?你不认为贝鲁尼亚解放军强占了卡西亚以后,西斯力亚大公国少了一个亲密的朋友,多了一份巨大的危险吗?”
面对有些激动的阿卡里得尔,尼兰轻微的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可以平静一些,因为这样的谈话是容易产生误导的,尼兰摸了摸自己飘逸的羊须,擦了擦下巴。
“您说这些我都清楚,大人。其实我这样做,并不是不支持卡西亚和您,而正是不愿意做出这种单方面的决定来引起战争。”
“战争是多么的可怕,阿卡里得尔大人!我们西斯力亚是很珍惜来之不易的安宁的啊!而且贝鲁尼亚历来是让卡西亚港对西斯力亚开放的,我们也不愿意贸然的改变这所有的一切。”
沉默的阿卡里得尔像是喧哗闹市里的一个孤单背影一样,扭在一起的眼角眉梢很难看,支裂的嘴唇也给人十分怪异的感觉,破坏了他脸上平滑自然的皱纹曲线。
“那么……阁下真的要放弃这机会了……对于我们卡西亚,您也不准备伸出您的援手了吗?”
“您不必这么担心,大人!西斯力亚与卡西亚市有深远的友谊,我一定会尽一切可能帮助您的。我知道您担心的是莱恩王和贝鲁尼亚解放军对您的报复,其实也许您过虑了,当年袭击卡西亚,您不过是听从维克多国王的指示办事罢了,我想莱恩王不会如此的不明事理。而且现在贝鲁尼亚在索德湿原上刚刚击退了拉德尼亚军队,国家百废待兴,我想国王不会为了私人恩怨又发动一场战争吧!”
尼兰大公的笑容是亲和而自然的,洋溢的是自信,他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拈拿着晶莹的杯脚,微微的晃动着酒液,喝了下去。然后他站了起来,金领蓝袖的精致礼袍垂到了青白玉的地面。没有人注意到他,因为酒宴到这个份上,已经变成了半狂欢,妇女们早就因羞愧和惊吓而退场了,留下的几位子爵夫人则是和她们的丈夫一样的豪放;贵族们有些已经喝晕了,趴在了自己的席位上;另有几个人完全不顾礼节和身份,跳到舞台上去和姑娘们同舞;剩下的大多数男男女女则在哧哧哧、嘻嘻嘻或者哈哈哈的边看边笑,搞得西斯力亚大公国的宴会宫像个疯人院一样。
“如果您还不能够放心,我可以致书给莱恩王,为您阐述和平之意。”
冷夜无风,形容枯槁的老树支持着焦黄铜片一样直挺挺一块一块的残叶,在恍惚白光的朦胧下静默着。这个冬天暖和的出奇,居然西斯力亚好多树木几乎都没有掉叶子,寒日马上就要过去了,看来这些老朽的植物又能舒活的迎接下一阵春风了。
黑头发的使女小心翼翼的捧着嫩豆苗芽一样的灯光,轻步的走在青石砖面,盘旋而上,在寂静的西斯力亚城宫的城道上留下一串近乎无声的足迹。当她走到一尊刻在壁上的缠绵的裸体爱情雕像前的时候,月光正好投射在她皎白的颜面上。姑娘迟疑了一下,因为她没有听到后面跟着自己的人的脚步声,不过她还是看到了细黄的光明里印出的背后的疏长阴影,于是她继续引灯带路而前。
门无声无息的开了。菲欧娜走了进来的时候尼兰正独自的坐在这屋子里,烛光下的他正在翻看羊皮书卷。壁炉里火焰鲜活,艳丽的塞诺比亚羊绒小毯布于红毡子的地面之上,让人觉得温馨而活泼,不过就是稍微有些小气了,而且显得屋子里的书橱家具过于古板。这是菲欧娜的安排,虽然这是尼兰大公自己的私人书房,但一旦菲欧娜决定将这里这么布置,那他就完全没有办法了。尼兰总是倔不过他的女儿,何况这次菲欧娜还为他拿出了她最喜欢的羊绒地毯。
“哦,菲菲,今晚是来参观你布置的漂亮书房的吗?”尼兰合上了书,在菲欧娜关上房门的时候就这么问她。
“父亲!不许你在为这件事笑我了!”菲欧娜故作羞愧的依偎在尼兰的膝下。
“哎呀,菲菲!你都是快要出嫁的大姑娘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尼兰握着她的手,微笑着说。
“那么,你今晚找我是干什么啊?”
“是为了卡西亚的阿卡里得尔的那件事……”菲欧娜轻声的说话,“父亲您是怎么考虑的?”
“当年卡西亚被马略加特国王夺走……那可是我们西斯力亚唯一的大港口啊。如今难道不是一个好机会吗?”
“可是当年我们战败了,已经被迫承认了卡西亚地位问题了啊?”尼兰看了她一眼,微笑着说。
“哎,父亲。不要让我相信你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菲欧娜的意思是好像他父亲还真把她当做小孩随意的应付。
“当然我也不是说……如果与卡西亚私下交易,贝鲁尼亚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卡西亚可以说是他们的祖籍老家。莱恩国王和迪斯•马里斯的贝鲁尼亚解放军……”
尼兰左手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右手抚摩着菲欧娜漂亮的金头发,“……对了,你是见过莱恩和迪斯的吧?你觉得他们是怎么样的人?”
“那次我只见过莱恩王一面而已,对于他,我想不起没有什么……不过迪斯先生给我的印象挺深的……您是想问我对于这件事的看法吧?我认为迪斯先生不是个气量狭窄的人,我想他不会报复阿卡里得尔的。当然,我也不能肯定是这样,但我认为如果我们真的与阿卡里得尔私下里签订什么条约就大错特错了!”
尼兰俯视着菲欧娜的眼睛,流露出慈祥而安和的神情。
“所以,你是为这事来找我的,对不对,菲菲?”
不等菲欧娜点头尼兰就笑了:“我当然知道不能让阿卡里得尔把我们西斯力亚给拖下水。今天我已经在宴会上拒绝他了。”
“呵呵,当时阿卡里得尔眼里的神情是完全不能相信当他把卡西亚放在银盘子上呈献给我的时候,我竟然不愿意为这么大一块蛋糕冒一点风险…………贝鲁尼亚的人不能理解我们,阿卡里得尔就很奇怪为什么我们尼兰公爵家到现在还保留着拉德尼亚帝国从前给我们的封号,而不自立为王……他们从维克多国王以下都是雄心和猜疑的混合体,个个都是冒险家啊……”
“对了,菲菲啊……”尼兰突然转变了话题,他看着菲欧娜,拍了拍她的头,“有时候我真觉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教育你的,怎么把你培养成了这样的性格,而且又这么关心家国大事,真是像个年轻气盛,野心勃勃的公子!”
“恩~~,父亲您别这么说!”菲欧娜开始不依不饶的撒起娇来,“女儿不过是想为您分忧嘛!再说了,难道我没有女儿家的优雅和恬静吗?”
尼兰哈哈大笑,眼眶周围紫色的鱼尾纹聚集起来,显得他十分的和蔼可亲。
“呵呵,我没说你不是个好姑娘啊!你将来要继承这个国家,懂得这些也是必要的。只是你以后为人妻子, 除了要对丈夫温顺以外,还要多多的服从一些——我是说心里——否则日久以后你的丈夫就会有一种受欺骗的感觉了……”
“不过……”尼兰温柔的微笑许久不曾消散,在今后好多年的岁月里,菲欧娜还记得这个夜晚他所说的话,而且那么漫长的岁月之后她才能完全明白她的父亲的话语的意义。
“菲菲,我们西斯力亚的公主从来都不是平凡的女人。我们这样一个小国家,几千年来和强大的拉德尼亚帝国为临,但是除了亚历山大大帝以外,没有哪个皇帝能够长久的统治这片土地,即使他们能够在经历众多失败以后占领下来。这就是我们西斯力亚的精神,我们公爵家励精图治,不论男女都要担负起责任。”
“是的,我知道,父亲。”依偎在尼兰怀里的菲欧娜愉快的回答,“从小您不就是这么对我说的吗?”
“呵呵,你是不是有点向往像你的曾祖母那样,做一个英雄的女公爵?”
菲欧娜有点不好意思。
“你不要胡思乱想,英雄是在人们需要的时候才会出现的,那往往是我们最不愿意看到的危急时刻。当然,我的祖母是一位女英雄。”尼兰仿佛在回忆那段历史一般,这是一种自然而然的骄傲。
“孤身前往威斯特,在拉德尼亚帝国的摄政大殿前,面对几百上千的文臣武将,真的是将他们都说服了,放弃了对我们的战争,他们终于明白了西斯力亚依然是西斯力亚人,哪怕他的统治者是一个女人。哈哈,连皇帝都不敢相信这位刚刚世袭爵位的女子才二十岁而已。”
“她还当场征服了一位皇族公子的心,呵呵,您的祖父,真是一段佳话。”菲欧娜笑着接话。
“是的,七十几年前是我们和帝国第一次联姻,那代表他们终于正式的承认我们西斯力亚是一个独立国家。拉德尼亚帝国分裂了,而我们西斯力亚继续繁荣昌盛,就是这样一位女公爵使得我们不再害怕。”
“还有你的姑妈,我的姐姐。当年代替年少的我与父亲一起出征,为了我们西大陆的人民,抗拒罗迪斯的邪恶大军,最后战死疆场。”
“菲菲,你要记得这些光荣,你将要成为帝国的皇子妃,也许以后会成为皇后。现在帝国的皇后就是我的表妹,我们的国家能得到这样的尊重,是我们家族世世代代奋斗而来的,这些先辈里,有许多伟大的女人。这往往需要作出牺牲,我的表妹维多利亚续弦给阿斯贝尔皇帝,不论当时她是不是真的爱他,但她的婚姻是也为了这个国家。”
“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因为你是有天赋的。菲菲,你的理解力让我很满意,当年的我从小拼命的学习,但在你现在这么大的时候还是要差很多。而且大司祭在我面前不止一次的用‘天才’这个词来形容你在魔术上的潜力,虽然他知道你在那方面一点都没用功,他说若是有可能,他十分想把你指引上成为一名大魔导师的道路,对此他满怀信心……”
急促的脚步声和杂乱的喧闹打破了沉寂,虽然声响还不是很大,但也已经穿进大公的书房。菲欧娜不禁将头转向了门。
“恩?这么晚了,外面在弄什么呢?”尼兰反应好像还迟缓了些,他慢慢的这么说,还是坐在椅子上,又喝了一口水。
鲜血的腥臭和灼烧的焦糊弥漫在这庭台的敞开的空气中,没有风,所以都聚集在一起了,让人作呕。上百名卫兵团团的围成一个大圈,圈子里是二三十具身首不全的尸体,圆心处一个蒙面人。漆黑的布包裹住了身体和面目,他手里拿着一根同样漆黑的手杖,这手杖应该说黑的很奇怪,那是一种模模糊糊的看不见轮廓的黑,和拿着它的那只手都格格不入,好像是吸收了所有的光,人们只是看到了一条拐杖形状的黑暗区域而已。
这就是菲力浦•尼兰和菲欧娜赶到这里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大致情况。
“这是怎么回事?……啊,阿卡里得尔大人?您也在这里!”
尼兰看到了阿卡里得尔站在卫兵的包围圈以外。阿卡里得尔也看到了他,于是赶紧走到了他的身边。
“是……是啊,”阿卡里得尔看来有些惊慌,或者说战战兢兢,“……是盗贼,好像是偷盗了贵国的宝物库,被发现了。于是追了出来……当时就在我的卧室周围……我还以为发生了火灾,也跟了出来……”他衣衫整齐,除了脸色有些不好以外,看起来还是没有任何失态的。不过在尼兰看来,只是一个盗贼的话,还不至于让这个胖乎乎的阿卡里得尔大人产生眼下这样的表情。
“怎么了?”当近卫长克洛夫走到尼兰面前的时候他就立即问。
“这个贼人偷了神命之杖,被我们的卫兵发现了,”克洛夫指着那个被重重围困的蒙面人说,“我想敢到我们西斯力亚内宫来行窃的贼人想必不是普通之辈,但没有想到这个贼竟然这么厉害,他会使用非常邪恶的魔法,杀死了好多的士兵,所以现在他们都不敢靠近他,在等待弓箭的支援……”
“哼,能够找得到神命之杖并拿到手的人本来就不是普通之人了……”尼兰冷冷的打断了克洛夫,不知道这句话是自言自语、责备还是什么意思。
“主公,您和小姐还是退下吧,这个人很危险,即使现在这样,我们也难保您和小姐不被他伤害……”
尼兰反而走上前去了,吓得克洛夫赶紧贴上去随时保护。菲欧娜一直随在尼兰的左侧,她走过去后更清楚的看到了这个蒙面人:他身材普通,仅从露在外面的眼睛来看很难判断年龄,这人一直没有说话或者动,但明显是在观察形势,也许他是想伺机跳下阳台逃走,但慢说这内宫城堡距离地面的百米高度,就是他想跳下去,也难首先突破王城卫兵的包围圈。
火把已经将这里的黑夜照得透亮,月亮那稀疏无力的点点垂照变得没有意义,于是她一气愤就躲到云里面去了。夜半起风,菲欧娜感觉到了寒冷,她下意识的缩了缩,齐整披散的长发有些扬起,轻丝扫到了自己父亲的肩膀,她随手整理了一下。
“你是谁,是受谁的指使?盗窃我国的神命之杖有何目的?”尼兰朗声问话,卫兵们将包围圈子让出一个小口子,使得尼兰大公与这盗贼可以面对面交谈。
一阵风吹来,盗贼黑色的衣衫起了波动,他双眼看着尼兰,竟然是一种轻描淡写的放松,如同在山岚顶峰的丛林之间享受着和流一样。而现在这橙红的夜色里漂流的却是紧急的炽热。
默默无声,血腥扑鼻,菲欧娜不禁皱眉,她觉得自己手心在流汗,但是一摸,却没有,只是有些冰凉而已。
“……你不要负隅顽抗了,供认你的目的吧,我可以保证你不受肉体的刑罚,如若不然,你的生命就要在此完结!”
这让周围的士兵们紧张了起来,开始紧缩。突然,蒙面人轻轻的叹了口气,像拉破了弦的竖琴。
“菲力浦•尼兰大公,”他不紧不慢的说话,“你认为神命之杖有什么用处呢?”
“这……”尼兰一时结舌。
“呵呵……尼兰大公,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被你的这些士兵发现吗?”蒙面人继续说,不紧不慢的语气仿佛和尼兰在聊天,“并不是你为这手杖布下的那个封印——那个封印太简单,我轻松就解开了——而是我在你的密藏室里发现了一些其他东西……”
“火炎之依夫里特的鲜血哟!伤痛的颜色汇聚而成的愤怒,红莲的汪洋,永远燃烧的地狱的苦海,淹没前方吧!”
尖锐的人声打断了他的语言,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也没有注意到空中楼台外面的黑夜里有什么。赤色的红烫的浪潮从外面的空中一滚而来,地毯一般的铺散向庭院里的所有人。是火焰,也不过是几条火蛇而已,但所有人都惊慌了。背对阳台的卫兵们来不及反应,他们中有几人的身体被升腾的烈焰所包围,惨叫声像气泡一样沸起,又瞬间被火浪所淹没。其人迅速的散开。
不知什么时候,庭院的壁沿上站立的是一个红袍的矮人,面目被遮掩,旋转的气流正围绕着他。
克洛夫一把拦腰抱住菲欧娜公主向后跳,他看到尼兰大公也安全的从魔法的范围中退了出来。
黑衣的蒙面人从气浪中窜出,一步就跳到了庭院阳台的雕花白玉大理石围栏上。
“是你啊……,”他对红衣矮子笑,“呵呵……真想不到你会来帮助我呢?”
“哼,我会帮你吗?”尖细刺耳的声音,就像矬子打在岩石上,“不过是为了这根手杖而已!”
“呵呵,好像我做什么事情你都会知道一样?”
“别让那两个人逃了!”克洛夫的声音,士兵们一围而上。
但是冲在前面的十几个人全部都倒下了。尼兰看到了,菲欧娜听到了,锐利的直线打破空气的声音,银白的光丝从红衣人的手里放射出来,飞到卫兵们的额头、颈项和胸口上。
在尸体之上火焰之下,细小的飞匕闪着光芒。
“等一下!我有话要对尼兰大公说!”黑衣人大声的说。
“尼兰大公,我之所以被发现,确实是因为在你守卫森严的密室里耽搁的太久了……”他这么说,所有人都在听,尼兰死死的盯着他看,而身旁的另一位不速之客则背手直立,此人太矮,披挂着这件太大的袍子像衣团红色毛线一样滑稽。
“……我看到了一些十几年前信件……”
“你!”菲力浦•尼兰甩开身后的克洛夫,走向蒙面人。
“你看到了什么!”他边走边说。
“呵呵……我不能容忍任何人欺骗我,也不能容忍任何人欺骗我的朋友……所以做出了这样的事的人将要受到惩罚!”
“什么意思?”尼兰看到蒙面人握着手杖的右手开始微微发光。
“雷帝拉姆斯,霹雳!!”
缩减咒文。蒙面人摇动手杖,几道雷电冲了出来。
距离很近,但是尼兰还是飞快的拔出佩剑,挡住了第一击,身后训练有素的卫兵扑了上来,用盾牌和身体保护他,但是他们不懂魔法,金铁盾牌是不能正面防御闪电攻击的,所以这些人都痉挛的倒下了。
“吞噬恶灵的地狱魔犬凯尔贝罗斯!释放这里的死者的不可瞑目的怨气,让他们以自己全部的身体来报复加害他们的可憎的生人!”
正当所有的人冲上前来的时候,神命之杖在咏唱咒语的同时指向尸籍陈横的地面,这些尸体突然膨胀而爆炸起来,肌肉、内脏、骨骼石块一般的飞溅而去,伴随着迸裂的巨响,血肉像污泥雨一样倾盆而下,泥浆洗刷着无法呼吸的卫兵们的全身,还有人被炸伤,倒在这烂肉的泥泞里,这一切都是让人窒息的,还有慌乱。观看的红衣人尖声的大笑,回荡在空中。
“操纵邪恶意识的阿斯迪莫神哟,把你恶毒的力量给他吧,让他邪恶的灵魂膨胀起来毁灭他肮脏的躯体!”蒙面人快速的施展着法术,暗红色的邪三角,卡欧斯的印记在他的手中闪现,他张开了右手,无名指上一圈黑影一般的一枚饰戒忽然暴发出乌亮的精光,一团尖声呼号的妖气扑向了被在最前方的尼兰,带着浓腥恐怖的气息。
如果尼兰向他身旁不远处的阿卡里得尔和菲欧娜一样被吓得发呆得话,他就已经完了,可是他没有。尼兰一直紧盯这着蒙面盗贼,甚至都没有转身。
“上天的主神,慈爱的圣父!请保护我,你的信徒的灵魂和身体,不受邪恶之力的诱惑和破坏!”尼兰身前张开了白色,那是隐隐约约发光的网,骷髅面相的妖气撞在着层薄膜上忿怒的吼叫。
守护盾的法术被打得变了形,尼兰被冲得向后退,菲欧娜一把推开肉山一样挡在前面的阿卡里得尔,她手腕佩带的魔术手镯开始颤抖。
“依修塔尔女神!凭借你的战争之力,让我的精神化作你光辉的利箭,击穿我的敌人!”光之矢,纯白的魔法箭,刺向企图吞食尼兰的那股恶魔一般的魔力,打在它身上,发出凄厉的叫声,仿佛一个活物一般,它从尼兰的盾牌上弹了下来,报复式的飞向菲欧娜。
尼兰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心底涌处绝望的寒气,不过当他扭头来看的时候,却发现痴肥病人一样的卡西亚总督杜尔桑德罗• 阿卡里得尔正站在菲欧娜的面前,挡在骷髅飞向她的路线上。
“真无聊!”矮子的声音。
阿卡里得尔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呢?一个人的命运真是不好形容,人生的选择各种各样,到底哪条道路才是真正正确的呢?好比一个转盘迷宫,转盘里的老鼠永远不知道自己应该是进还是退,因为迷宫的设计者根本没有给它设计出口,只是发动了一个移动的循环,让老鼠以为有希望罢了,而且这个轮转的盘子的动力是老鼠自己的脚步。
阿卡里得尔为了自己得安全来到了西斯力亚的时候,怎么会想到自己以这样一种结局结束?维克多国王被逼自杀,菲列克王子被斩头,而自己就这样死去!亨德利斯宰相呢?哈德莱将军呢?海森拉尔伯爵呢?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不同?山崖边上的岩石滚下来了,为什么上面的小石块会摔裂成不同的形状?当初都是一样的啊!既然大家都是天父的子民,命运为什么对每个人都不一样!
“费哈拉!你这混帐东西!!”
阿卡里得尔也许去不了天堂了。
当阿卡里得尔得身体像葡萄酒瓶一样喷裂而开的时候,黑衣的盗贼跳下了城墙,很高的黑压压的城墙啊!红袍人正有些满意有些泄气的看着面前的场景,突然发现他已经不见了,急忙飞跃而下,像一张纸一样的掉下去了。
“喂!!别跑!”
气流的强烈运动撕破了聚合在一起的乌漆云层,清明的光华又一次的露出了脸庞,她和同时出现的点点星斗一起给黑黢黢的天地涂抹上了一丝亮色。这是黎明前的黑夜,若没有风就没有月,若没有月就应该是寂静漆黑的一大片。西斯力亚城堡终于还是安静下来了,留下微弱的火光在风中。
索林•托马斯•阿里斯顿觉得偷袭卡西亚还真有点不道德,并且关键的是他觉得比较冒险。不过这些也只能和尼兰大公讨论的时候理论一下罢了,箭在弦上之时当然就不能再说这些丧气的话。当他指挥骑兵队冲进敌阵的时候就开始佩服尼兰的洞察力了,原来阿卡里得尔跑到西斯力亚来说的真的都是些吹牛的鬼话,这里哪有什么“士气高昂,决不妥协,严阵以待”的战士呢?对贝鲁尼亚中央政权随时进攻的可能性的害怕,以及对阿卡里得尔给他们许下的各种摆脱危机的诺言的猜疑,这两者就像锤子和砧板一样,合力把这些贝鲁尼亚的军人精神士气敲得粉碎。现在阿卡里得尔死亡的消息更使得这一群惊弓之鸟简直连最基本的架势都摆不出来。
恩,我们的骑兵还是太少了一些!当索林一枪扎死骑下的一个贝鲁尼亚兵的时候在这么想。虽然两百名骑兵就突破了敌人的方阵,但是自己还是有损失的,若再多一点就一定可以完胜了。
身后响起了叽里呱啦的喊叫声,这是短兵相接的信号。回不回去支援一下呢?索林努力将这个讨厌的念头赶出脑子里。前面就是卡西亚城市了,冲过去,攻下她!
“父亲!”
菲欧娜努力的驾着马,赶到了尼兰的身旁。尼兰的坐骑悠闲的甩着尾巴,看来前方巨大的吵闹声都不会使它觉得心烦。一身皮革戎装的菲力浦•尼兰凝视着战场,手握着马鞭,鬓发纷飞,面无表情,眼看着敌人在面前溃败而已。见到菲欧娜,对她笑了笑了。
“菲菲,你看,我指挥军队还是不差的吧?哈哈,”他这么说,“不过,你怎么还是来了?”
“父亲,我留在西斯力亚有什么意思呢?这一次,我来观察一下行军打仗也没有什么不好啊?”
“什么什么意思!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了!怎么能到这里来,再说打仗有什么好看的,都是些流血啊,死亡啊之类的东西!”
“诶,父亲!我作为西斯力亚的继承人,应该……”菲欧娜一说出口就觉得有点后悔,因为她发现父亲现在有些累,这个时候还是顺着他说话比较好。
“闭嘴!”尼兰果然不耐烦,“…………好吧,就算你真的是这么想的,这次你也不应该来,我们决定进攻卡西亚,这事你知道是很麻烦的,以你现在的身份,到战场上来,很容易引起贝鲁尼亚误会拉德尼亚有什么意图……”
“哎,索林团长的骑兵队呢?”菲欧娜觉得这个问题还是不要继续讨论的比较好,“怎么没有看见他们的影子?”
“他的部队已经突破了敌人的阵列,冲到前面去了,大概都已经打进卡西亚城市里去了吧!”
“骑兵队去打巷战啊?……这……”
“本来这当然是用兵的禁忌,不过看现在卡西亚的这些人的战斗力来说,怎么样都无所谓了,早点打进去更有利于瓦解对方。”尼兰说到这个兴致好像又高一些了。
“主公!”克洛夫远远的喊了一声,策马奔来,剽悍的人马一骑在正午的太阳下闪着辉。
克洛夫是来报告战况的,当他来到身边的时候尼兰没有问他,所以他就开始直接说了:“他们已经被我们分成几块了,有些贝鲁尼亚兵已经投降,有些快投降了,有些正边战边退……”
“那么,菲菲,”尼兰突然对菲欧娜说话,这她是完全没有准备的,“既然你都来了,我就考考你!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我们胜局一定,你觉得剩下的残局我们已经怎么安排?”
菲欧娜让马走到小山丘的前沿,看看脚下的情况。虽然她觉得现在自己急急忙忙奔出来时穿的这一身闺秀香衣让她很不习惯就这样和马背上的将领和父亲讨论战争,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给他们听,不过她还是决定要说出自己的判断,特别是当着克洛夫的面。
“……恩……我觉得…………既然已经得胜,现在我们要尽量减少己方的损伤,我认为投降的和快投降的敌兵就让他们安心的降伏,不愿意投降的人就可以开个口让他们慢慢的退,可以防止他们强行突围增加我们的伤亡,而且他们有了退意只守不攻也可以让我们的士兵少受伤害,另外索林团长已经率领骑士团和骑兵部队进入卡西亚里了,我想占领不需要多少时间,所以等这些贝鲁尼亚兵退到卡西亚的时候就会发现腹背受敌,只能降伏了……”
“哈哈哈哈!”尼兰放声大笑。
菲欧娜立即就脸红了。美丽修长的鹅蛋脸涨出了山桃花的颜色,她低下头,俊俏细致的凤眼兰珠慌乱而无助的四下张望,其实也就是不敢看父亲的眼睛而已。她尴尬得披头散发。
“抬起来头来!菲欧娜!”她听到她的父亲这么叫她。
“我笑是因为我觉得高兴!”尼兰语气严肃了许多,菲欧娜听到这话惊讶的抬起头。
“你说的这个战术正是我觉得目前最好的一个策略了!”尼兰微笑着点头。
“菲菲,你没有经验,却知道行军打仗伐力为下攻心为上,能够在突然的情况下思量出正确的谋略,真是有当将令的天分!”
“是啊,菲欧娜小姐如果从武,一定可以成为拉德尼亚的希瑞那样出色的女将军!”一旁的克洛夫也微笑着奉承她。
“哎呀,真是的!怎么这么快就都打进城里来了!这里的士兵们都是蜡像吗!?”迪妮芙忙着收拾包袱。而她店里那个傻乎乎的帮工莫斯则正在盘点东西。
“哎呀,莫斯啊莫斯!你们国家怎么总是在打仗啊!”迪妮芙往包裹里塞着各种东西,“啊!对了,莫斯!把那两个水晶玉给我!哎呀!!小心别摔了!!……好就是这两个……”
“其他东西你就别管了吧!反正我要走了,就都送给你吧…………哎呀!!我脸上的胭脂啊!太难看了,这样逃难的时候怎么见人啊~~~~~~”
“啊!呵呵,迪妮芙大姐,这些东西真的都送给我吗?”莫斯高兴极了,他一下子从板凳上跳了下来。
“是啊,我又不能把他们搬了,都给你吧!你看,你们国家这个兵荒马乱的,姐姐我真是一路亏本啊!哎呀呀,真还不如就不来西大陆了,到罗迪斯去可能都还好一些……”
“谢谢你,迪妮芙大姐!哎呀,这里的东西这么多,拿去换钱,够我爸爸、妈妈,弟弟、妹妹还有我五个人吃上两个月的……”莫斯简直是兴奋了。
“莫斯,你过来。”迪妮芙将莫斯叫到自己的身边,也许觉得很热,她坐在地板上,摘下了头顶上的大帽子。
“莫斯,我要离开这里了。你以后准备做什么呢?”迪妮芙怜惜的打量着这个壮实的小伙子,虽然脑筋是糊涂了一点点,但是毕竟一身的气力,不愁找不到一口饭。她不禁想起了半年前她来到这里的时候那个衣衫褴褛受人欺负的莫斯,身强体壮的小伙子,也许还不到二十岁吧,被同龄的姑娘小伙逗得团团转,最后被他的父亲给哄散。然后莫斯的父亲心痛的殴打他,莫斯明亮的眸子里透露出无奈一般的悲伤。
“他就像个翼人一样!”迪妮芙这样想,“翼人…………这么多年了,不知道卡诺普斯现在还好吗……还有在魔界里的可怜的华伦,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变成个老妖怪了…………”
“我……,”莫斯不停的想,但他确实也拿不定主意,因为他也知道,一般来说,他的主意总是被人讥笑的愚蠢的法子。
“莫斯……虽然这并不是一个好的职业,但你有没有想到过去参军?”
“我妈妈说过,像我这样的人,虽然打架打得过别人,但在战场上一定是第一个被杀死的。当初我也不太明白,为什么打的过还要先死?……”
“那你现在想明白了吗?”
“我想应该是因为我这样的人反而不懂得逃跑吧,我想打仗那么多人,打得过一个两个总是打不过八个十个的,所以,我一冲在前面,就会被杀了。”
“不错,就是这样的,死神总是特别眷顾那些最勇敢的人,而活下来的英雄都是些不太勇敢的聪明人,甚至是懦夫。莫斯,你也比以前聪明多了!”
“是啊,”说到这个,特别是有人赞扬他聪明,莫斯总是不自觉的高兴,虽然他也觉得有些脸红,因为在几个月前,他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话。
“我爸爸妈妈都夸我的病好了,难道我以前真的病得很厉害吗?反正我不记得了……恩,现在有些姑娘也愿意和我说话了。”说到最后这个姑娘,莫斯的脸更红了。
“为了这个,我爸爸特别的感谢你,迪妮芙大姐!”
杂乱的呼喊声越来越大了,地面在震动,是马蹄。西斯力亚已经攻入了卡西亚港。真是些酒囊饭袋啊,还不如我的南瓜!迪妮芙十分的不悦。
她看了看这蜡黄颜色的杂货铺,真是一个小屋子,不过从房梁到屋根都井井有条,虽然不是一尘不染,但到处都明明亮亮干干净净——莫斯真是勤劳。一些雕花纹的玻璃器皿整齐的摆放在柜子上,它们被镶上或镀上了珐琅的修饰,红的、黄的、绿的,亮晶晶的很漂亮。这种彩色珐琅还是比较贵重的,达官贵人都喜欢买了它去作装饰,现在它们都静静的在那里,被莫斯用布搭上了。迪妮芙要走了,这些留给莫斯也算是一笔财产。
“我得走了,莫斯,以后我们也许都见不到面了。你准备做什么呢?”迪妮芙站起来,戴上自己的帽子,她又擦了擦自己的脸,但发现那被水湿了乱了的胭脂只有那个模样了,就算了。
“我……,”莫斯露出焦急的脸色,不过迪妮芙看得出来,那并不是为他自己以后的出路,“我大概也只能去当兵了,不然……”
“不然怎么?”迪妮芙问。
“不然……不然我……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吗?迪妮芙大姐!”莫斯鼓起勇气这么说,迪妮芙都没有想到。
“这……,”她迟疑了一下,“为什么呢?你为什么要跟我走?”
“因为我喜欢大姐你!啊,不!不是喜欢!不是那种喜欢!!”他涨红了脸,急得快要跳起来。
“好了,我知道不是那种喜欢,那你究竟喜欢我什么?”
“我觉得大姐你教了我很多东西,我和你在一起,别人才不会说我是白痴!……而且我学到了很多东西,我希望继续学那些东西,我也想成为一个有智慧的人……”莫斯急忙说。
“希望,智慧……你以前连这些词都不知道怎么说……莫斯,你不是个傻子,只是受到启蒙太晚了而已……”
“所以我想继续的学习啊!”
“那你的父母怎么办?你跟我走就要离开他们了。”
“弟弟也长大了,而爸爸个妈妈也都有份活干,我们不是最穷的人,我离开后他们也可以照顾自己,而且我以后还可以回来啊!”
什么样才是最穷的人呢?
死灰的残破狭窄的街道里污浊的气味几乎呛得她几乎想将眼前看到的所有一切都毁掉;表情恒久痛苦的干瘪妇人紧闭着嘴唇端着这端着那不停的走来走去;苍白像泥土的中年男子无所事事的蹲在那里,失魂落魄的望着走过的每一个人,不知道在等待什么;走在街道上的老人都很平静,是一种被长久的茫然染遍了全身的安详;面黄肌瘦的小孩子跳来跳起的玩耍,时而从乱石堆砌成歪嘴的小石门里跳了出来,时而跳进粪水道一样的街沟里,溅起恶臭,于是她赶紧躲避;消沉作乐的年轻人都在街上喝酒或者打架,要么使用大量的污言秽语辱骂伙伴、父母或者神,其实也没有几个年轻男女,好像他们都不在这里了一样;“你不是去打仗了吗?!!”女人对她刚刚进门的男人大打出手,虽然看这个样子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见面了,最后她看到了男人手臂上的烂疮的伤口,面对虚弱、羞愧而无言的丈夫,妻子轻啜起来,她把他扶了进去。
这深深的被贫困和离乱所折磨的情景给予她的印象是焦躁的不安和萧条的绝望胡乱涂抹在一起的悲哀的颜色。相对与瓦雷利亚的安平,这个国家太痛苦了!这是迪妮芙来到卡西亚,去莫斯的家的时候突然对于贝鲁尼亚和西大陆得出的最后的结论。亲历贝鲁尼亚城的战火纷飞对于她来说也都无所谓了,但这些才是一个国家最真实最广阔的一面。
是的。莫斯和他的家人不是最穷的人,他们至少可以吃饱。
“那好!你随我走吧!”听到这话,莫斯竟然表现得很坚定,而不是兴奋或者其他一些表情。
“莫斯,我有一件东西要给你。”迪妮芙不知从那里拿出一把剑,是一把没有鞘的方剑,火红色的。
“我记得你是会使剑的吧?”
“是的,我学过一点。”
“那么把我把它给你!这把剑叫作依格尼斯。你可以把它当作你的武器,以后我们在一起,必要时我也需要你用它来保护我!”
“恩,我一定会的!”莫斯接过剑,舞动了一下,划出一圈红光。
“我们走吧!”迪妮芙被上背包,“西斯力亚人已经来了,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能够文明一点……莫斯,我们先去看看你的家!哎呀,我这张花脸怎么去见人啊~~~~”
飞箭从店面的门前窜过,卡西亚的守备军人正在一边射箭一边后退,劈啪作响的声音是木材和石料的碎裂,也许是在马蹄之下。
一切都快安静了。人类经常在痛苦的喊叫,不过总是断断续续的,去关心它的来龙去脉非常麻烦,解决起来也十分困难,而且像慢性病一样,总也治不好,至少迪妮芙是这么觉得的。她走出“迪妮芙的商店”。莫斯•乌斯看了看这个屋子,他将剑别在腰间,跟了出去。
“主公,这次进攻卡西亚真是太顺利了!”索林喜形于色。
“恩。”尼兰轻轻的点头已经表达了他全部的赞许。坐在这卡西亚的总督府里,尼兰想象阿卡里得尔的心态。红绸缎,白玉石,檀木方桌,羊绒榻子,这一切都不能让阿卡里得尔大人住的舒心,睡得放心。现在西斯力亚的尼兰大公看到了他刚刚过去的生活。
菲欧娜也坐在这里,对于阿卡里得尔她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她刚刚才从贫民区里出来,因为他们只能把那些房屋被摧毁的人安置到那里去。其实那些街区早就人满为患,或者说卡西亚早就是满街贫民了,蓬头垢面,破败不堪,那里的环境已经把菲欧娜这一身第一次穿的军装给玷污了,现在都余留有臭味。可菲欧娜心想的并不是有多么厌恶,而是反复轮放着那些喧嚣的污秽的片段画面,这把她从战争胜利的喜悦里拉了出来,使她一直在沉默。
“关键是我们动作迅速,行为果断,在不走漏风声的情况下发动的袭击。不过贝鲁尼亚的士兵也太差了点!”索林继续这么分析。
“可是接下来怎么办呢?”菲欧娜突然发话了。
“我已经修书给莱恩王了,已经叫人送去了。我们不要卡西亚,只是帮助贝鲁尼亚清剿叛党而已,把卡西亚归还给贝鲁尼亚,我们不要任何条件,我想这样的话,贝鲁尼亚朝廷方面就不会误会了吧!”
“还有一件事,阿卡里得尔的旧部怎么办呢,主公?”索林站在他身后,顶梁大石柱的旁边,语气随意的发问,他想着那个被他活捉的灰头土脸的仑德尔,阿卡里得尔的副手。
“这个我已经有安排了,阿卡里得尔带到西斯力亚的人手现在全部囚禁在那里。索林!”说着尼兰转身站起来,“这件事我要你去办,你带一支部队,押送这里所有的阿卡里得尔的官员到贝鲁尼亚城去见莱恩王,表示我们的敬意。这些情况我都已经写给莱恩王了,估计他会答应的。我这里还有一封书信,觐见的时候你转交给他。”
菲欧娜站起来了,正在索林要回答的时候,她说话了:“父亲,我想去。让我去吧!”
“不行!”斩钉截铁的否认,尼兰轻轻的皱眉,他有点奇怪的看着菲欧娜。“你怎么认为我会答应你这种要求?”
日落前的海湾是寒冷的。卡西亚仿佛一天之内就恢复正常了,多余的事物全部都消失了。在红丽的余晖之下,虽然稀少,但人们依旧各自走着自己的路。空气冰而沉稳,海浪无声,灰灰绿绿的波涛很平静,船舶是镶在奶冻上的果子,大概冬日的潮流是这样温和的吧。偶然还是感觉得到温暖的气流就要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菲欧娜小姐。”索林走在海港道路上,迎面看到了菲欧娜。
“现在转凉了,您不应该出来的。”
“哦,没事的。索林团长,您今天的军事安排完了吗?”菲欧娜单手抚起自己被吹起的头发,看来必须得扎起来了。
“是的,小姐。您有什么事吗?”
“恩,是这样的。我将要和您一起去贝鲁尼亚,父亲已经答应我了。”
“啊!大公他?”索林实在是很惊讶,眉毛都跳了起来了,“真的是这样啊!”
菲欧娜料想索林也猜想不到这个,她笑了笑。
“是的,那么一切都拜托您了。不过我想我还是不会成为您的负担的。”
无语。索林陷入思考,不知是为什么。菲欧娜站在那里,放眼灰与黄的天与海,天空乌黑的云飘零而过。
“你在想什么……索林?”她突然这么问,对方站在身边沉默得太久,似乎都矮下去了。
“啊……”索林像是醒转过来了一般,他这才发现身旁只有菲欧娜一人了,公爵小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她的侍卫打发走了。
“我在想……这个城市,卡西亚。刚刚我巡视了一周……”他背着手,和菲欧娜一起站在落日前,一转头看到自己的影子浮在木桥上,特别长。
“我…或者说我的家族本是卡西亚人……”
“这个我知道。”她回答,平常的。
“哦?我倒不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这个……”索林依然一副深沉的模样,“其实也不是什么望族,我的祖父只是一个小小的男爵,当年甚至没有获准参加联军和拉德尼亚的大部队一起作战,只能随军在这本地山区里对贝鲁尼亚的军队进行防务。”
“不过后来联军战败,贝鲁尼亚逼到卡西亚来的时候他和其他骑士们都是十分勇敢……”索林说到这里轻轻的笑了,仿佛释怀郁闷的那种。
“……呵呵,不知道他老人家当时是比别人更加英勇或者是不如别人那么的英勇……他总之算是活下来了,到军队撤退的时候,他虽然身负重伤不能再战斗,但已经是残军里的次官,而且还顾得上带上自己的妻儿……”
“……今天我们重新收回了这里。而你却要和我一起北上贝鲁尼亚,把它当作礼物乖乖的向他们的国王献上……”菲欧娜看了他一眼,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我心里是有些酸,并不是我把卡西亚当作自己的故乡,但只要看一看这美丽的港湾,想一想我们国家的过去……哎……”他摇了摇头。
“当年如果我们没有参加对贝鲁尼亚的战争,卡西亚也不会被作为战败的惩罚而抢走。其实贝鲁尼亚的独立关我们国家什么事呢?这一切都是因为迫于拉德尼亚的压力罢了……”
“不错,是被迫的……”索林重重的说出“被迫”,这种语气甚至不像是接过菲欧娜的话。
“被迫是我们的西斯力亚人身上牢牢的枷锁……这么几百年来,我们不断的被拉德尼亚人攻击,占领,屠杀,虽然我们不断的反抗,但是也终于明白了在一定程度上习惯这些‘被迫’是我们所必须接受的生存方式。”
“如今又多了一个贝鲁尼亚王国了……大公的决定是正确的,在卡西亚的问题上,贝鲁尼亚是不会容忍任何讨价还价的。我们依然没有选择。”
他的话语一顿而止,像水瀑一倾而尽。紧闭的嘴唇像是不愿再语言了一样。
“哎……事实如此……父亲倒不愿意在我面前提起这些不愉快的事……”菲欧娜像是解嘲一般的自言自语。
“菲欧娜,我送你回去吧。”走了两步以后,索林干巴巴的说了一句。
索林和菲欧娜走上了石板。
“虽然神命之杖是西斯力亚的国宝,其实没有人知道那根手杖到底有什么用。至少到我曾祖父的时候就没有人知道了。不过我查阅过书籍,这好像是恶魔战争时期留下的宝物。菲欧娜,既然你要去贝鲁尼亚,那我要你留意神命之杖的踪迹,有了任何下落,要回来告诉我。这次神杖失窃,不是偶然的事件,背后一定有其人的用意,而且我认为这与贝鲁尼亚王国有关系。这件事情和你去觐见莱恩王一样重要,千万要留意,而且也要保守这个秘密。”
[16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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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皇家骑士团
第二部及第三部 银色浪人和月光情人
第四章 比较显贵而来,困顿的人的不幸是一样多的,但幸福却少得可怜
第一节
月下某森林里的青石的山洞,布满青苔的潮湿的洞穴内烧煮着一口大锅。
高个子的女巫,她叫贝露,正在锅鼎旁做法,她有灰色的头发。
女巫贝露:夜莺婉婉唱三巡,明月当空照繁星;
三炉三火时刻满,炼法成魔仪式行。
啊!乌露、苏露,你们在哪里?
墨色的火焰像云雾,朵朵跳跃在飞舞,十三合一化人形,黑衣黑发黑女巫。
女巫乌露:夜枭凄凄叫三巡,乌云黑夜升繁星;
三炉三火时刻满,炼法成魔仪式行。
我乌露来了!
一道闪电入洞穴,惊醒了沉睡的壁虎,闪烁着银亮的光芒,那是女巫苏露。
女巫苏露:金鸡昂昂鸣三巡,旭日稀薄落繁星;
三炉三火时刻满,炼法成魔仪式行。
我苏露也来了!
三个女巫围着火炉,手拉手,开始跳舞。
女巫乌露:三江四海五大洋,前世浮生似黄梁;
如痴如醉如虚空,亦真亦幻亦迷惘。
女巫贝露:万千彩繁花,魂灵乃正法;
今时今日事,心境去寻踏。
女巫苏露:迩来觅去镜花缘,迭障反复乱人眼;
三分相聚三分散,四分留待问仙贤。
女巫乌露:汝何所求解答?
女巫贝露:汝何所求启发?
女巫苏露:汝何所求指引?
……………………
女巫贝露:啊!姐妹们,跳起舞来!为这个人!
三女巫围着炉火一边跳一边唱。
女巫乌露:柴火旺盛热气高,滚水沸液正煎熬;
女巫贝露:汤色碧绿汤色红,苦胆毒肝在其中;
女巫苏露:天之羽毛地之角,妖魔鬼怪皆作药。
乌露、贝露、苏露(齐声):炼法成魔仪式行,此景可见你命运!
三女巫都去看鼎内的汤水,矮小的苏露够不着就跳上去趴着看。
……………………
……………………
……………………
乌露、贝露、苏露齐声(感叹的):恩~~~~~~~~~~!!
乌露(转过头来低沉的):是你!……你的过去多可怕呀!
贝露(转过头来平静的):是你!……你现在路真奇特啊!
苏露(转过头来尖叫):是你!血啊!我看到了血!
乌露、贝露、苏露(齐声):多么奇怪啊!!
突然,一切都开始剧烈的摇晃,这些红的火、灰的石头开始伸展和收缩,迸发出各种颜色的五彩的光,又都揉作一起了。这儿一团那儿一团的黑暗分裂开来,想要拥挤的占据这一切。
啊!洞穴裂成两半了,就从那口锅鼎那里开始,像一张纸被撕开,而且越撕越开,中间涌出来的全都是班驳的黑与灰。恩,还有人的脸!有好几张脸,有的有银白色或金黄色的头发,有的有浓密的灰眉毛,还有的有…………看不清了,眼前的视线被什么东西给遮住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有一大片鲜红,那是血吗?有点像,不过多半不是的。…………还有什么?
“阿卡里得尔大人啊!”菲力浦•尼兰大公轻轻的啜了一口粉红的酒,然后又把酒杯轻轻的放在缀金线的华绸桌布上,叮当一声愉悦的脆响,碰到勺子。
“我们西斯力亚实在无法接受您这样的提议啊……”
“啊?阁下,您说了什么呢?”大腹便便的阿卡里得尔虽然就坐在尼兰的身旁,不过这宴会上表演的东方歌舞实在是很吸引人,而且他正好吃进去了一块牛肉,再说尼兰这么悄悄的对他说话,声音也太小了一些。
“我是说我不能同意您提出的卡西亚并入西斯力亚的计划。”
“啊!大公,您!……”阿卡里得尔这次听清楚了,他容光焕发的脸色立即像染了灰浆一样的青白不匀,甚至两腮瘤子一样吊出来的肉也失望得干瘪了进去。
长方桌前的曼妙舞女正柔媚的转动着自己的身体,同时唱出咿咿呀呀的异国歌曲,在座的大多数爵士和夫人都被完全的吸引,不自觉的给她们的步伐合着拍子。
太嘈杂了!可恶的噪音,使得阿卡里得尔完全不能集中精神思考如何应对尼兰大公的这句话。鼻子下又传来呛人的浓郁气息,是舞女们身上的东方的乳香。真是没有修养的低贱舞女啊,难道不知道涂抹如此浓厚的香料是对别人的冒犯吗!这恶心的味道!
“阁下!您不是答应我考虑一下吗?而且……无论如何您也不应该在这种场合突然给予我答复啊!”阿卡里得尔话说的缓慢而有力,他轻轻的抚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大人,其实我想这事是很清楚的。”节拍与歌曲在大理石厅里回荡,把蜡烛的火苗都压下去了,人们在大声的欢笑,并伴随着青铜和玻璃的器皿碰撞的声音,尼兰提高了点自己的声调,“我们西斯力亚怎么能向贝鲁尼亚王国提出领土要求呢?即使是您作为卡西亚的总督,将卡西亚和西斯力亚合并,莱恩王是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但是,阁下,我给您解释过……”
“哦!不行的!”尼兰立即打断了阿卡里得尔的话,“从军事上来说,是有您所说的以托里利亚山脉为屏障阻碍贝鲁尼亚进攻的可能性。但是,虽然我们西斯力亚所有的运输全系于卡西亚港,若能得到它固然是很好,可是西斯力亚不能为此冒险和贝鲁尼亚开战。”
阿卡里得尔的双手背在了背后还是缩到了袖子里,反正是不知道去了哪里,此刻他正盯着尼兰大公看,尼兰的眉毛跳动了一下,这个动作使他给阿卡里得尔的感觉是很年轻。
“阁下,您应该了解,向您求援这件事,并不是为了保全我一个人。来到卡西亚的军官和士兵们现在都觉得很不安全——虽然这一切都是先王维克多陛下的安排,但我们却只能担负这个责任。卡西亚对于贵国非常重要,而对于贝鲁尼亚王国来说,卡西亚虽然是领土的一部分,但也不过是边陲一角,一个被托纳斯山分隔开的无足轻重的港口罢了,因此我们都非常担心莱恩,特别是迪斯•马里斯会做出贸然的举动——我们不相信他们是理智的优秀的人,不然他们也不会杀死先王——在那种情况下,即使是心怀国家的贝鲁尼亚战士也被迫只能为自己的生命而斗争了。我想如果卡西亚被战火所烧,西斯力亚就被围困在山与海之间了,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阿卡里得尔咳了一声,也许是因为说话太多太快了吧,他拿出手帕擦了擦手,然后喝了一口葡萄酒。
“……最重要的是:阁下,您现在真的认为卡西亚和西斯力亚已经无关吗?您应该知道卡西亚这种介于贝鲁尼亚和西斯力亚间的独立关系正是保证了几十年来两地安宁和繁荣的基石,而且莱恩和迪斯是依靠暴力和民乱起来的枭雄,难道您竟然愿意将西斯力亚的安危寄托在他们欲望自然得到满足的期盼上吗?你不认为贝鲁尼亚解放军强占了卡西亚以后,西斯力亚大公国少了一个亲密的朋友,多了一份巨大的危险吗?”
面对有些激动的阿卡里得尔,尼兰轻微的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可以平静一些,因为这样的谈话是容易产生误导的,尼兰摸了摸自己飘逸的羊须,擦了擦下巴。
“您说这些我都清楚,大人。其实我这样做,并不是不支持卡西亚和您,而正是不愿意做出这种单方面的决定来引起战争。”
“战争是多么的可怕,阿卡里得尔大人!我们西斯力亚是很珍惜来之不易的安宁的啊!而且贝鲁尼亚历来是让卡西亚港对西斯力亚开放的,我们也不愿意贸然的改变这所有的一切。”
沉默的阿卡里得尔像是喧哗闹市里的一个孤单背影一样,扭在一起的眼角眉梢很难看,支裂的嘴唇也给人十分怪异的感觉,破坏了他脸上平滑自然的皱纹曲线。
“那么……阁下真的要放弃这机会了……对于我们卡西亚,您也不准备伸出您的援手了吗?”
“您不必这么担心,大人!西斯力亚与卡西亚市有深远的友谊,我一定会尽一切可能帮助您的。我知道您担心的是莱恩王和贝鲁尼亚解放军对您的报复,其实也许您过虑了,当年袭击卡西亚,您不过是听从维克多国王的指示办事罢了,我想莱恩王不会如此的不明事理。而且现在贝鲁尼亚在索德湿原上刚刚击退了拉德尼亚军队,国家百废待兴,我想国王不会为了私人恩怨又发动一场战争吧!”
尼兰大公的笑容是亲和而自然的,洋溢的是自信,他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拈拿着晶莹的杯脚,微微的晃动着酒液,喝了下去。然后他站了起来,金领蓝袖的精致礼袍垂到了青白玉的地面。没有人注意到他,因为酒宴到这个份上,已经变成了半狂欢,妇女们早就因羞愧和惊吓而退场了,留下的几位子爵夫人则是和她们的丈夫一样的豪放;贵族们有些已经喝晕了,趴在了自己的席位上;另有几个人完全不顾礼节和身份,跳到舞台上去和姑娘们同舞;剩下的大多数男男女女则在哧哧哧、嘻嘻嘻或者哈哈哈的边看边笑,搞得西斯力亚大公国的宴会宫像个疯人院一样。
“如果您还不能够放心,我可以致书给莱恩王,为您阐述和平之意。”
冷夜无风,形容枯槁的老树支持着焦黄铜片一样直挺挺一块一块的残叶,在恍惚白光的朦胧下静默着。这个冬天暖和的出奇,居然西斯力亚好多树木几乎都没有掉叶子,寒日马上就要过去了,看来这些老朽的植物又能舒活的迎接下一阵春风了。
黑头发的使女小心翼翼的捧着嫩豆苗芽一样的灯光,轻步的走在青石砖面,盘旋而上,在寂静的西斯力亚城宫的城道上留下一串近乎无声的足迹。当她走到一尊刻在壁上的缠绵的裸体爱情雕像前的时候,月光正好投射在她皎白的颜面上。姑娘迟疑了一下,因为她没有听到后面跟着自己的人的脚步声,不过她还是看到了细黄的光明里印出的背后的疏长阴影,于是她继续引灯带路而前。
门无声无息的开了。菲欧娜走了进来的时候尼兰正独自的坐在这屋子里,烛光下的他正在翻看羊皮书卷。壁炉里火焰鲜活,艳丽的塞诺比亚羊绒小毯布于红毡子的地面之上,让人觉得温馨而活泼,不过就是稍微有些小气了,而且显得屋子里的书橱家具过于古板。这是菲欧娜的安排,虽然这是尼兰大公自己的私人书房,但一旦菲欧娜决定将这里这么布置,那他就完全没有办法了。尼兰总是倔不过他的女儿,何况这次菲欧娜还为他拿出了她最喜欢的羊绒地毯。
“哦,菲菲,今晚是来参观你布置的漂亮书房的吗?”尼兰合上了书,在菲欧娜关上房门的时候就这么问她。
“父亲!不许你在为这件事笑我了!”菲欧娜故作羞愧的依偎在尼兰的膝下。
“哎呀,菲菲!你都是快要出嫁的大姑娘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尼兰握着她的手,微笑着说。
“那么,你今晚找我是干什么啊?”
“是为了卡西亚的阿卡里得尔的那件事……”菲欧娜轻声的说话,“父亲您是怎么考虑的?”
“当年卡西亚被马略加特国王夺走……那可是我们西斯力亚唯一的大港口啊。如今难道不是一个好机会吗?”
“可是当年我们战败了,已经被迫承认了卡西亚地位问题了啊?”尼兰看了她一眼,微笑着说。
“哎,父亲。不要让我相信你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菲欧娜的意思是好像他父亲还真把她当做小孩随意的应付。
“当然我也不是说……如果与卡西亚私下交易,贝鲁尼亚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卡西亚可以说是他们的祖籍老家。莱恩国王和迪斯•马里斯的贝鲁尼亚解放军……”
尼兰左手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右手抚摩着菲欧娜漂亮的金头发,“……对了,你是见过莱恩和迪斯的吧?你觉得他们是怎么样的人?”
“那次我只见过莱恩王一面而已,对于他,我想不起没有什么……不过迪斯先生给我的印象挺深的……您是想问我对于这件事的看法吧?我认为迪斯先生不是个气量狭窄的人,我想他不会报复阿卡里得尔的。当然,我也不能肯定是这样,但我认为如果我们真的与阿卡里得尔私下里签订什么条约就大错特错了!”
尼兰俯视着菲欧娜的眼睛,流露出慈祥而安和的神情。
“所以,你是为这事来找我的,对不对,菲菲?”
不等菲欧娜点头尼兰就笑了:“我当然知道不能让阿卡里得尔把我们西斯力亚给拖下水。今天我已经在宴会上拒绝他了。”
“呵呵,当时阿卡里得尔眼里的神情是完全不能相信当他把卡西亚放在银盘子上呈献给我的时候,我竟然不愿意为这么大一块蛋糕冒一点风险…………贝鲁尼亚的人不能理解我们,阿卡里得尔就很奇怪为什么我们尼兰公爵家到现在还保留着拉德尼亚帝国从前给我们的封号,而不自立为王……他们从维克多国王以下都是雄心和猜疑的混合体,个个都是冒险家啊……”
“对了,菲菲啊……”尼兰突然转变了话题,他看着菲欧娜,拍了拍她的头,“有时候我真觉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教育你的,怎么把你培养成了这样的性格,而且又这么关心家国大事,真是像个年轻气盛,野心勃勃的公子!”
“恩~~,父亲您别这么说!”菲欧娜开始不依不饶的撒起娇来,“女儿不过是想为您分忧嘛!再说了,难道我没有女儿家的优雅和恬静吗?”
尼兰哈哈大笑,眼眶周围紫色的鱼尾纹聚集起来,显得他十分的和蔼可亲。
“呵呵,我没说你不是个好姑娘啊!你将来要继承这个国家,懂得这些也是必要的。只是你以后为人妻子, 除了要对丈夫温顺以外,还要多多的服从一些——我是说心里——否则日久以后你的丈夫就会有一种受欺骗的感觉了……”
“不过……”尼兰温柔的微笑许久不曾消散,在今后好多年的岁月里,菲欧娜还记得这个夜晚他所说的话,而且那么漫长的岁月之后她才能完全明白她的父亲的话语的意义。
“菲菲,我们西斯力亚的公主从来都不是平凡的女人。我们这样一个小国家,几千年来和强大的拉德尼亚帝国为临,但是除了亚历山大大帝以外,没有哪个皇帝能够长久的统治这片土地,即使他们能够在经历众多失败以后占领下来。这就是我们西斯力亚的精神,我们公爵家励精图治,不论男女都要担负起责任。”
“是的,我知道,父亲。”依偎在尼兰怀里的菲欧娜愉快的回答,“从小您不就是这么对我说的吗?”
“呵呵,你是不是有点向往像你的曾祖母那样,做一个英雄的女公爵?”
菲欧娜有点不好意思。
“你不要胡思乱想,英雄是在人们需要的时候才会出现的,那往往是我们最不愿意看到的危急时刻。当然,我的祖母是一位女英雄。”尼兰仿佛在回忆那段历史一般,这是一种自然而然的骄傲。
“孤身前往威斯特,在拉德尼亚帝国的摄政大殿前,面对几百上千的文臣武将,真的是将他们都说服了,放弃了对我们的战争,他们终于明白了西斯力亚依然是西斯力亚人,哪怕他的统治者是一个女人。哈哈,连皇帝都不敢相信这位刚刚世袭爵位的女子才二十岁而已。”
“她还当场征服了一位皇族公子的心,呵呵,您的祖父,真是一段佳话。”菲欧娜笑着接话。
“是的,七十几年前是我们和帝国第一次联姻,那代表他们终于正式的承认我们西斯力亚是一个独立国家。拉德尼亚帝国分裂了,而我们西斯力亚继续繁荣昌盛,就是这样一位女公爵使得我们不再害怕。”
“还有你的姑妈,我的姐姐。当年代替年少的我与父亲一起出征,为了我们西大陆的人民,抗拒罗迪斯的邪恶大军,最后战死疆场。”
“菲菲,你要记得这些光荣,你将要成为帝国的皇子妃,也许以后会成为皇后。现在帝国的皇后就是我的表妹,我们的国家能得到这样的尊重,是我们家族世世代代奋斗而来的,这些先辈里,有许多伟大的女人。这往往需要作出牺牲,我的表妹维多利亚续弦给阿斯贝尔皇帝,不论当时她是不是真的爱他,但她的婚姻是也为了这个国家。”
“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因为你是有天赋的。菲菲,你的理解力让我很满意,当年的我从小拼命的学习,但在你现在这么大的时候还是要差很多。而且大司祭在我面前不止一次的用‘天才’这个词来形容你在魔术上的潜力,虽然他知道你在那方面一点都没用功,他说若是有可能,他十分想把你指引上成为一名大魔导师的道路,对此他满怀信心……”
急促的脚步声和杂乱的喧闹打破了沉寂,虽然声响还不是很大,但也已经穿进大公的书房。菲欧娜不禁将头转向了门。
“恩?这么晚了,外面在弄什么呢?”尼兰反应好像还迟缓了些,他慢慢的这么说,还是坐在椅子上,又喝了一口水。
鲜血的腥臭和灼烧的焦糊弥漫在这庭台的敞开的空气中,没有风,所以都聚集在一起了,让人作呕。上百名卫兵团团的围成一个大圈,圈子里是二三十具身首不全的尸体,圆心处一个蒙面人。漆黑的布包裹住了身体和面目,他手里拿着一根同样漆黑的手杖,这手杖应该说黑的很奇怪,那是一种模模糊糊的看不见轮廓的黑,和拿着它的那只手都格格不入,好像是吸收了所有的光,人们只是看到了一条拐杖形状的黑暗区域而已。
这就是菲力浦•尼兰和菲欧娜赶到这里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大致情况。
“这是怎么回事?……啊,阿卡里得尔大人?您也在这里!”
尼兰看到了阿卡里得尔站在卫兵的包围圈以外。阿卡里得尔也看到了他,于是赶紧走到了他的身边。
“是……是啊,”阿卡里得尔看来有些惊慌,或者说战战兢兢,“……是盗贼,好像是偷盗了贵国的宝物库,被发现了。于是追了出来……当时就在我的卧室周围……我还以为发生了火灾,也跟了出来……”他衣衫整齐,除了脸色有些不好以外,看起来还是没有任何失态的。不过在尼兰看来,只是一个盗贼的话,还不至于让这个胖乎乎的阿卡里得尔大人产生眼下这样的表情。
“怎么了?”当近卫长克洛夫走到尼兰面前的时候他就立即问。
“这个贼人偷了神命之杖,被我们的卫兵发现了,”克洛夫指着那个被重重围困的蒙面人说,“我想敢到我们西斯力亚内宫来行窃的贼人想必不是普通之辈,但没有想到这个贼竟然这么厉害,他会使用非常邪恶的魔法,杀死了好多的士兵,所以现在他们都不敢靠近他,在等待弓箭的支援……”
“哼,能够找得到神命之杖并拿到手的人本来就不是普通之人了……”尼兰冷冷的打断了克洛夫,不知道这句话是自言自语、责备还是什么意思。
“主公,您和小姐还是退下吧,这个人很危险,即使现在这样,我们也难保您和小姐不被他伤害……”
尼兰反而走上前去了,吓得克洛夫赶紧贴上去随时保护。菲欧娜一直随在尼兰的左侧,她走过去后更清楚的看到了这个蒙面人:他身材普通,仅从露在外面的眼睛来看很难判断年龄,这人一直没有说话或者动,但明显是在观察形势,也许他是想伺机跳下阳台逃走,但慢说这内宫城堡距离地面的百米高度,就是他想跳下去,也难首先突破王城卫兵的包围圈。
火把已经将这里的黑夜照得透亮,月亮那稀疏无力的点点垂照变得没有意义,于是她一气愤就躲到云里面去了。夜半起风,菲欧娜感觉到了寒冷,她下意识的缩了缩,齐整披散的长发有些扬起,轻丝扫到了自己父亲的肩膀,她随手整理了一下。
“你是谁,是受谁的指使?盗窃我国的神命之杖有何目的?”尼兰朗声问话,卫兵们将包围圈子让出一个小口子,使得尼兰大公与这盗贼可以面对面交谈。
一阵风吹来,盗贼黑色的衣衫起了波动,他双眼看着尼兰,竟然是一种轻描淡写的放松,如同在山岚顶峰的丛林之间享受着和流一样。而现在这橙红的夜色里漂流的却是紧急的炽热。
默默无声,血腥扑鼻,菲欧娜不禁皱眉,她觉得自己手心在流汗,但是一摸,却没有,只是有些冰凉而已。
“……你不要负隅顽抗了,供认你的目的吧,我可以保证你不受肉体的刑罚,如若不然,你的生命就要在此完结!”
这让周围的士兵们紧张了起来,开始紧缩。突然,蒙面人轻轻的叹了口气,像拉破了弦的竖琴。
“菲力浦•尼兰大公,”他不紧不慢的说话,“你认为神命之杖有什么用处呢?”
“这……”尼兰一时结舌。
“呵呵……尼兰大公,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被你的这些士兵发现吗?”蒙面人继续说,不紧不慢的语气仿佛和尼兰在聊天,“并不是你为这手杖布下的那个封印——那个封印太简单,我轻松就解开了——而是我在你的密藏室里发现了一些其他东西……”
“火炎之依夫里特的鲜血哟!伤痛的颜色汇聚而成的愤怒,红莲的汪洋,永远燃烧的地狱的苦海,淹没前方吧!”
尖锐的人声打断了他的语言,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也没有注意到空中楼台外面的黑夜里有什么。赤色的红烫的浪潮从外面的空中一滚而来,地毯一般的铺散向庭院里的所有人。是火焰,也不过是几条火蛇而已,但所有人都惊慌了。背对阳台的卫兵们来不及反应,他们中有几人的身体被升腾的烈焰所包围,惨叫声像气泡一样沸起,又瞬间被火浪所淹没。其人迅速的散开。
不知什么时候,庭院的壁沿上站立的是一个红袍的矮人,面目被遮掩,旋转的气流正围绕着他。
克洛夫一把拦腰抱住菲欧娜公主向后跳,他看到尼兰大公也安全的从魔法的范围中退了出来。
黑衣的蒙面人从气浪中窜出,一步就跳到了庭院阳台的雕花白玉大理石围栏上。
“是你啊……,”他对红衣矮子笑,“呵呵……真想不到你会来帮助我呢?”
“哼,我会帮你吗?”尖细刺耳的声音,就像矬子打在岩石上,“不过是为了这根手杖而已!”
“呵呵,好像我做什么事情你都会知道一样?”
“别让那两个人逃了!”克洛夫的声音,士兵们一围而上。
但是冲在前面的十几个人全部都倒下了。尼兰看到了,菲欧娜听到了,锐利的直线打破空气的声音,银白的光丝从红衣人的手里放射出来,飞到卫兵们的额头、颈项和胸口上。
在尸体之上火焰之下,细小的飞匕闪着光芒。
“等一下!我有话要对尼兰大公说!”黑衣人大声的说。
“尼兰大公,我之所以被发现,确实是因为在你守卫森严的密室里耽搁的太久了……”他这么说,所有人都在听,尼兰死死的盯着他看,而身旁的另一位不速之客则背手直立,此人太矮,披挂着这件太大的袍子像衣团红色毛线一样滑稽。
“……我看到了一些十几年前信件……”
“你!”菲力浦•尼兰甩开身后的克洛夫,走向蒙面人。
“你看到了什么!”他边走边说。
“呵呵……我不能容忍任何人欺骗我,也不能容忍任何人欺骗我的朋友……所以做出了这样的事的人将要受到惩罚!”
“什么意思?”尼兰看到蒙面人握着手杖的右手开始微微发光。
“雷帝拉姆斯,霹雳!!”
缩减咒文。蒙面人摇动手杖,几道雷电冲了出来。
距离很近,但是尼兰还是飞快的拔出佩剑,挡住了第一击,身后训练有素的卫兵扑了上来,用盾牌和身体保护他,但是他们不懂魔法,金铁盾牌是不能正面防御闪电攻击的,所以这些人都痉挛的倒下了。
“吞噬恶灵的地狱魔犬凯尔贝罗斯!释放这里的死者的不可瞑目的怨气,让他们以自己全部的身体来报复加害他们的可憎的生人!”
正当所有的人冲上前来的时候,神命之杖在咏唱咒语的同时指向尸籍陈横的地面,这些尸体突然膨胀而爆炸起来,肌肉、内脏、骨骼石块一般的飞溅而去,伴随着迸裂的巨响,血肉像污泥雨一样倾盆而下,泥浆洗刷着无法呼吸的卫兵们的全身,还有人被炸伤,倒在这烂肉的泥泞里,这一切都是让人窒息的,还有慌乱。观看的红衣人尖声的大笑,回荡在空中。
“操纵邪恶意识的阿斯迪莫神哟,把你恶毒的力量给他吧,让他邪恶的灵魂膨胀起来毁灭他肮脏的躯体!”蒙面人快速的施展着法术,暗红色的邪三角,卡欧斯的印记在他的手中闪现,他张开了右手,无名指上一圈黑影一般的一枚饰戒忽然暴发出乌亮的精光,一团尖声呼号的妖气扑向了被在最前方的尼兰,带着浓腥恐怖的气息。
如果尼兰向他身旁不远处的阿卡里得尔和菲欧娜一样被吓得发呆得话,他就已经完了,可是他没有。尼兰一直紧盯这着蒙面盗贼,甚至都没有转身。
“上天的主神,慈爱的圣父!请保护我,你的信徒的灵魂和身体,不受邪恶之力的诱惑和破坏!”尼兰身前张开了白色,那是隐隐约约发光的网,骷髅面相的妖气撞在着层薄膜上忿怒的吼叫。
守护盾的法术被打得变了形,尼兰被冲得向后退,菲欧娜一把推开肉山一样挡在前面的阿卡里得尔,她手腕佩带的魔术手镯开始颤抖。
“依修塔尔女神!凭借你的战争之力,让我的精神化作你光辉的利箭,击穿我的敌人!”光之矢,纯白的魔法箭,刺向企图吞食尼兰的那股恶魔一般的魔力,打在它身上,发出凄厉的叫声,仿佛一个活物一般,它从尼兰的盾牌上弹了下来,报复式的飞向菲欧娜。
尼兰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心底涌处绝望的寒气,不过当他扭头来看的时候,却发现痴肥病人一样的卡西亚总督杜尔桑德罗• 阿卡里得尔正站在菲欧娜的面前,挡在骷髅飞向她的路线上。
“真无聊!”矮子的声音。
阿卡里得尔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呢?一个人的命运真是不好形容,人生的选择各种各样,到底哪条道路才是真正正确的呢?好比一个转盘迷宫,转盘里的老鼠永远不知道自己应该是进还是退,因为迷宫的设计者根本没有给它设计出口,只是发动了一个移动的循环,让老鼠以为有希望罢了,而且这个轮转的盘子的动力是老鼠自己的脚步。
阿卡里得尔为了自己得安全来到了西斯力亚的时候,怎么会想到自己以这样一种结局结束?维克多国王被逼自杀,菲列克王子被斩头,而自己就这样死去!亨德利斯宰相呢?哈德莱将军呢?海森拉尔伯爵呢?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不同?山崖边上的岩石滚下来了,为什么上面的小石块会摔裂成不同的形状?当初都是一样的啊!既然大家都是天父的子民,命运为什么对每个人都不一样!
“费哈拉!你这混帐东西!!”
阿卡里得尔也许去不了天堂了。
当阿卡里得尔得身体像葡萄酒瓶一样喷裂而开的时候,黑衣的盗贼跳下了城墙,很高的黑压压的城墙啊!红袍人正有些满意有些泄气的看着面前的场景,突然发现他已经不见了,急忙飞跃而下,像一张纸一样的掉下去了。
“喂!!别跑!”
气流的强烈运动撕破了聚合在一起的乌漆云层,清明的光华又一次的露出了脸庞,她和同时出现的点点星斗一起给黑黢黢的天地涂抹上了一丝亮色。这是黎明前的黑夜,若没有风就没有月,若没有月就应该是寂静漆黑的一大片。西斯力亚城堡终于还是安静下来了,留下微弱的火光在风中。
索林•托马斯•阿里斯顿觉得偷袭卡西亚还真有点不道德,并且关键的是他觉得比较冒险。不过这些也只能和尼兰大公讨论的时候理论一下罢了,箭在弦上之时当然就不能再说这些丧气的话。当他指挥骑兵队冲进敌阵的时候就开始佩服尼兰的洞察力了,原来阿卡里得尔跑到西斯力亚来说的真的都是些吹牛的鬼话,这里哪有什么“士气高昂,决不妥协,严阵以待”的战士呢?对贝鲁尼亚中央政权随时进攻的可能性的害怕,以及对阿卡里得尔给他们许下的各种摆脱危机的诺言的猜疑,这两者就像锤子和砧板一样,合力把这些贝鲁尼亚的军人精神士气敲得粉碎。现在阿卡里得尔死亡的消息更使得这一群惊弓之鸟简直连最基本的架势都摆不出来。
恩,我们的骑兵还是太少了一些!当索林一枪扎死骑下的一个贝鲁尼亚兵的时候在这么想。虽然两百名骑兵就突破了敌人的方阵,但是自己还是有损失的,若再多一点就一定可以完胜了。
身后响起了叽里呱啦的喊叫声,这是短兵相接的信号。回不回去支援一下呢?索林努力将这个讨厌的念头赶出脑子里。前面就是卡西亚城市了,冲过去,攻下她!
“父亲!”
菲欧娜努力的驾着马,赶到了尼兰的身旁。尼兰的坐骑悠闲的甩着尾巴,看来前方巨大的吵闹声都不会使它觉得心烦。一身皮革戎装的菲力浦•尼兰凝视着战场,手握着马鞭,鬓发纷飞,面无表情,眼看着敌人在面前溃败而已。见到菲欧娜,对她笑了笑了。
“菲菲,你看,我指挥军队还是不差的吧?哈哈,”他这么说,“不过,你怎么还是来了?”
“父亲,我留在西斯力亚有什么意思呢?这一次,我来观察一下行军打仗也没有什么不好啊?”
“什么什么意思!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了!怎么能到这里来,再说打仗有什么好看的,都是些流血啊,死亡啊之类的东西!”
“诶,父亲!我作为西斯力亚的继承人,应该……”菲欧娜一说出口就觉得有点后悔,因为她发现父亲现在有些累,这个时候还是顺着他说话比较好。
“闭嘴!”尼兰果然不耐烦,“…………好吧,就算你真的是这么想的,这次你也不应该来,我们决定进攻卡西亚,这事你知道是很麻烦的,以你现在的身份,到战场上来,很容易引起贝鲁尼亚误会拉德尼亚有什么意图……”
“哎,索林团长的骑兵队呢?”菲欧娜觉得这个问题还是不要继续讨论的比较好,“怎么没有看见他们的影子?”
“他的部队已经突破了敌人的阵列,冲到前面去了,大概都已经打进卡西亚城市里去了吧!”
“骑兵队去打巷战啊?……这……”
“本来这当然是用兵的禁忌,不过看现在卡西亚的这些人的战斗力来说,怎么样都无所谓了,早点打进去更有利于瓦解对方。”尼兰说到这个兴致好像又高一些了。
“主公!”克洛夫远远的喊了一声,策马奔来,剽悍的人马一骑在正午的太阳下闪着辉。
克洛夫是来报告战况的,当他来到身边的时候尼兰没有问他,所以他就开始直接说了:“他们已经被我们分成几块了,有些贝鲁尼亚兵已经投降,有些快投降了,有些正边战边退……”
“那么,菲菲,”尼兰突然对菲欧娜说话,这她是完全没有准备的,“既然你都来了,我就考考你!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我们胜局一定,你觉得剩下的残局我们已经怎么安排?”
菲欧娜让马走到小山丘的前沿,看看脚下的情况。虽然她觉得现在自己急急忙忙奔出来时穿的这一身闺秀香衣让她很不习惯就这样和马背上的将领和父亲讨论战争,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给他们听,不过她还是决定要说出自己的判断,特别是当着克洛夫的面。
“……恩……我觉得…………既然已经得胜,现在我们要尽量减少己方的损伤,我认为投降的和快投降的敌兵就让他们安心的降伏,不愿意投降的人就可以开个口让他们慢慢的退,可以防止他们强行突围增加我们的伤亡,而且他们有了退意只守不攻也可以让我们的士兵少受伤害,另外索林团长已经率领骑士团和骑兵部队进入卡西亚里了,我想占领不需要多少时间,所以等这些贝鲁尼亚兵退到卡西亚的时候就会发现腹背受敌,只能降伏了……”
“哈哈哈哈!”尼兰放声大笑。
菲欧娜立即就脸红了。美丽修长的鹅蛋脸涨出了山桃花的颜色,她低下头,俊俏细致的凤眼兰珠慌乱而无助的四下张望,其实也就是不敢看父亲的眼睛而已。她尴尬得披头散发。
“抬起来头来!菲欧娜!”她听到她的父亲这么叫她。
“我笑是因为我觉得高兴!”尼兰语气严肃了许多,菲欧娜听到这话惊讶的抬起头。
“你说的这个战术正是我觉得目前最好的一个策略了!”尼兰微笑着点头。
“菲菲,你没有经验,却知道行军打仗伐力为下攻心为上,能够在突然的情况下思量出正确的谋略,真是有当将令的天分!”
“是啊,菲欧娜小姐如果从武,一定可以成为拉德尼亚的希瑞那样出色的女将军!”一旁的克洛夫也微笑着奉承她。
“哎呀,真是的!怎么这么快就都打进城里来了!这里的士兵们都是蜡像吗!?”迪妮芙忙着收拾包袱。而她店里那个傻乎乎的帮工莫斯则正在盘点东西。
“哎呀,莫斯啊莫斯!你们国家怎么总是在打仗啊!”迪妮芙往包裹里塞着各种东西,“啊!对了,莫斯!把那两个水晶玉给我!哎呀!!小心别摔了!!……好就是这两个……”
“其他东西你就别管了吧!反正我要走了,就都送给你吧…………哎呀!!我脸上的胭脂啊!太难看了,这样逃难的时候怎么见人啊~~~~~~”
“啊!呵呵,迪妮芙大姐,这些东西真的都送给我吗?”莫斯高兴极了,他一下子从板凳上跳了下来。
“是啊,我又不能把他们搬了,都给你吧!你看,你们国家这个兵荒马乱的,姐姐我真是一路亏本啊!哎呀呀,真还不如就不来西大陆了,到罗迪斯去可能都还好一些……”
“谢谢你,迪妮芙大姐!哎呀,这里的东西这么多,拿去换钱,够我爸爸、妈妈,弟弟、妹妹还有我五个人吃上两个月的……”莫斯简直是兴奋了。
“莫斯,你过来。”迪妮芙将莫斯叫到自己的身边,也许觉得很热,她坐在地板上,摘下了头顶上的大帽子。
“莫斯,我要离开这里了。你以后准备做什么呢?”迪妮芙怜惜的打量着这个壮实的小伙子,虽然脑筋是糊涂了一点点,但是毕竟一身的气力,不愁找不到一口饭。她不禁想起了半年前她来到这里的时候那个衣衫褴褛受人欺负的莫斯,身强体壮的小伙子,也许还不到二十岁吧,被同龄的姑娘小伙逗得团团转,最后被他的父亲给哄散。然后莫斯的父亲心痛的殴打他,莫斯明亮的眸子里透露出无奈一般的悲伤。
“他就像个翼人一样!”迪妮芙这样想,“翼人…………这么多年了,不知道卡诺普斯现在还好吗……还有在魔界里的可怜的华伦,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变成个老妖怪了…………”
“我……,”莫斯不停的想,但他确实也拿不定主意,因为他也知道,一般来说,他的主意总是被人讥笑的愚蠢的法子。
“莫斯……虽然这并不是一个好的职业,但你有没有想到过去参军?”
“我妈妈说过,像我这样的人,虽然打架打得过别人,但在战场上一定是第一个被杀死的。当初我也不太明白,为什么打的过还要先死?……”
“那你现在想明白了吗?”
“我想应该是因为我这样的人反而不懂得逃跑吧,我想打仗那么多人,打得过一个两个总是打不过八个十个的,所以,我一冲在前面,就会被杀了。”
“不错,就是这样的,死神总是特别眷顾那些最勇敢的人,而活下来的英雄都是些不太勇敢的聪明人,甚至是懦夫。莫斯,你也比以前聪明多了!”
“是啊,”说到这个,特别是有人赞扬他聪明,莫斯总是不自觉的高兴,虽然他也觉得有些脸红,因为在几个月前,他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话。
“我爸爸妈妈都夸我的病好了,难道我以前真的病得很厉害吗?反正我不记得了……恩,现在有些姑娘也愿意和我说话了。”说到最后这个姑娘,莫斯的脸更红了。
“为了这个,我爸爸特别的感谢你,迪妮芙大姐!”
杂乱的呼喊声越来越大了,地面在震动,是马蹄。西斯力亚已经攻入了卡西亚港。真是些酒囊饭袋啊,还不如我的南瓜!迪妮芙十分的不悦。
她看了看这蜡黄颜色的杂货铺,真是一个小屋子,不过从房梁到屋根都井井有条,虽然不是一尘不染,但到处都明明亮亮干干净净——莫斯真是勤劳。一些雕花纹的玻璃器皿整齐的摆放在柜子上,它们被镶上或镀上了珐琅的修饰,红的、黄的、绿的,亮晶晶的很漂亮。这种彩色珐琅还是比较贵重的,达官贵人都喜欢买了它去作装饰,现在它们都静静的在那里,被莫斯用布搭上了。迪妮芙要走了,这些留给莫斯也算是一笔财产。
“我得走了,莫斯,以后我们也许都见不到面了。你准备做什么呢?”迪妮芙站起来,戴上自己的帽子,她又擦了擦自己的脸,但发现那被水湿了乱了的胭脂只有那个模样了,就算了。
“我……,”莫斯露出焦急的脸色,不过迪妮芙看得出来,那并不是为他自己以后的出路,“我大概也只能去当兵了,不然……”
“不然怎么?”迪妮芙问。
“不然……不然我……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吗?迪妮芙大姐!”莫斯鼓起勇气这么说,迪妮芙都没有想到。
“这……,”她迟疑了一下,“为什么呢?你为什么要跟我走?”
“因为我喜欢大姐你!啊,不!不是喜欢!不是那种喜欢!!”他涨红了脸,急得快要跳起来。
“好了,我知道不是那种喜欢,那你究竟喜欢我什么?”
“我觉得大姐你教了我很多东西,我和你在一起,别人才不会说我是白痴!……而且我学到了很多东西,我希望继续学那些东西,我也想成为一个有智慧的人……”莫斯急忙说。
“希望,智慧……你以前连这些词都不知道怎么说……莫斯,你不是个傻子,只是受到启蒙太晚了而已……”
“所以我想继续的学习啊!”
“那你的父母怎么办?你跟我走就要离开他们了。”
“弟弟也长大了,而爸爸个妈妈也都有份活干,我们不是最穷的人,我离开后他们也可以照顾自己,而且我以后还可以回来啊!”
什么样才是最穷的人呢?
死灰的残破狭窄的街道里污浊的气味几乎呛得她几乎想将眼前看到的所有一切都毁掉;表情恒久痛苦的干瘪妇人紧闭着嘴唇端着这端着那不停的走来走去;苍白像泥土的中年男子无所事事的蹲在那里,失魂落魄的望着走过的每一个人,不知道在等待什么;走在街道上的老人都很平静,是一种被长久的茫然染遍了全身的安详;面黄肌瘦的小孩子跳来跳起的玩耍,时而从乱石堆砌成歪嘴的小石门里跳了出来,时而跳进粪水道一样的街沟里,溅起恶臭,于是她赶紧躲避;消沉作乐的年轻人都在街上喝酒或者打架,要么使用大量的污言秽语辱骂伙伴、父母或者神,其实也没有几个年轻男女,好像他们都不在这里了一样;“你不是去打仗了吗?!!”女人对她刚刚进门的男人大打出手,虽然看这个样子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见面了,最后她看到了男人手臂上的烂疮的伤口,面对虚弱、羞愧而无言的丈夫,妻子轻啜起来,她把他扶了进去。
这深深的被贫困和离乱所折磨的情景给予她的印象是焦躁的不安和萧条的绝望胡乱涂抹在一起的悲哀的颜色。相对与瓦雷利亚的安平,这个国家太痛苦了!这是迪妮芙来到卡西亚,去莫斯的家的时候突然对于贝鲁尼亚和西大陆得出的最后的结论。亲历贝鲁尼亚城的战火纷飞对于她来说也都无所谓了,但这些才是一个国家最真实最广阔的一面。
是的。莫斯和他的家人不是最穷的人,他们至少可以吃饱。
“那好!你随我走吧!”听到这话,莫斯竟然表现得很坚定,而不是兴奋或者其他一些表情。
“莫斯,我有一件东西要给你。”迪妮芙不知从那里拿出一把剑,是一把没有鞘的方剑,火红色的。
“我记得你是会使剑的吧?”
“是的,我学过一点。”
“那么把我把它给你!这把剑叫作依格尼斯。你可以把它当作你的武器,以后我们在一起,必要时我也需要你用它来保护我!”
“恩,我一定会的!”莫斯接过剑,舞动了一下,划出一圈红光。
“我们走吧!”迪妮芙被上背包,“西斯力亚人已经来了,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能够文明一点……莫斯,我们先去看看你的家!哎呀,我这张花脸怎么去见人啊~~~~”
飞箭从店面的门前窜过,卡西亚的守备军人正在一边射箭一边后退,劈啪作响的声音是木材和石料的碎裂,也许是在马蹄之下。
一切都快安静了。人类经常在痛苦的喊叫,不过总是断断续续的,去关心它的来龙去脉非常麻烦,解决起来也十分困难,而且像慢性病一样,总也治不好,至少迪妮芙是这么觉得的。她走出“迪妮芙的商店”。莫斯•乌斯看了看这个屋子,他将剑别在腰间,跟了出去。
“主公,这次进攻卡西亚真是太顺利了!”索林喜形于色。
“恩。”尼兰轻轻的点头已经表达了他全部的赞许。坐在这卡西亚的总督府里,尼兰想象阿卡里得尔的心态。红绸缎,白玉石,檀木方桌,羊绒榻子,这一切都不能让阿卡里得尔大人住的舒心,睡得放心。现在西斯力亚的尼兰大公看到了他刚刚过去的生活。
菲欧娜也坐在这里,对于阿卡里得尔她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她刚刚才从贫民区里出来,因为他们只能把那些房屋被摧毁的人安置到那里去。其实那些街区早就人满为患,或者说卡西亚早就是满街贫民了,蓬头垢面,破败不堪,那里的环境已经把菲欧娜这一身第一次穿的军装给玷污了,现在都余留有臭味。可菲欧娜心想的并不是有多么厌恶,而是反复轮放着那些喧嚣的污秽的片段画面,这把她从战争胜利的喜悦里拉了出来,使她一直在沉默。
“关键是我们动作迅速,行为果断,在不走漏风声的情况下发动的袭击。不过贝鲁尼亚的士兵也太差了点!”索林继续这么分析。
“可是接下来怎么办呢?”菲欧娜突然发话了。
“我已经修书给莱恩王了,已经叫人送去了。我们不要卡西亚,只是帮助贝鲁尼亚清剿叛党而已,把卡西亚归还给贝鲁尼亚,我们不要任何条件,我想这样的话,贝鲁尼亚朝廷方面就不会误会了吧!”
“还有一件事,阿卡里得尔的旧部怎么办呢,主公?”索林站在他身后,顶梁大石柱的旁边,语气随意的发问,他想着那个被他活捉的灰头土脸的仑德尔,阿卡里得尔的副手。
“这个我已经有安排了,阿卡里得尔带到西斯力亚的人手现在全部囚禁在那里。索林!”说着尼兰转身站起来,“这件事我要你去办,你带一支部队,押送这里所有的阿卡里得尔的官员到贝鲁尼亚城去见莱恩王,表示我们的敬意。这些情况我都已经写给莱恩王了,估计他会答应的。我这里还有一封书信,觐见的时候你转交给他。”
菲欧娜站起来了,正在索林要回答的时候,她说话了:“父亲,我想去。让我去吧!”
“不行!”斩钉截铁的否认,尼兰轻轻的皱眉,他有点奇怪的看着菲欧娜。“你怎么认为我会答应你这种要求?”
日落前的海湾是寒冷的。卡西亚仿佛一天之内就恢复正常了,多余的事物全部都消失了。在红丽的余晖之下,虽然稀少,但人们依旧各自走着自己的路。空气冰而沉稳,海浪无声,灰灰绿绿的波涛很平静,船舶是镶在奶冻上的果子,大概冬日的潮流是这样温和的吧。偶然还是感觉得到温暖的气流就要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菲欧娜小姐。”索林走在海港道路上,迎面看到了菲欧娜。
“现在转凉了,您不应该出来的。”
“哦,没事的。索林团长,您今天的军事安排完了吗?”菲欧娜单手抚起自己被吹起的头发,看来必须得扎起来了。
“是的,小姐。您有什么事吗?”
“恩,是这样的。我将要和您一起去贝鲁尼亚,父亲已经答应我了。”
“啊!大公他?”索林实在是很惊讶,眉毛都跳了起来了,“真的是这样啊!”
菲欧娜料想索林也猜想不到这个,她笑了笑。
“是的,那么一切都拜托您了。不过我想我还是不会成为您的负担的。”
无语。索林陷入思考,不知是为什么。菲欧娜站在那里,放眼灰与黄的天与海,天空乌黑的云飘零而过。
“你在想什么……索林?”她突然这么问,对方站在身边沉默得太久,似乎都矮下去了。
“啊……”索林像是醒转过来了一般,他这才发现身旁只有菲欧娜一人了,公爵小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她的侍卫打发走了。
“我在想……这个城市,卡西亚。刚刚我巡视了一周……”他背着手,和菲欧娜一起站在落日前,一转头看到自己的影子浮在木桥上,特别长。
“我…或者说我的家族本是卡西亚人……”
“这个我知道。”她回答,平常的。
“哦?我倒不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这个……”索林依然一副深沉的模样,“其实也不是什么望族,我的祖父只是一个小小的男爵,当年甚至没有获准参加联军和拉德尼亚的大部队一起作战,只能随军在这本地山区里对贝鲁尼亚的军队进行防务。”
“不过后来联军战败,贝鲁尼亚逼到卡西亚来的时候他和其他骑士们都是十分勇敢……”索林说到这里轻轻的笑了,仿佛释怀郁闷的那种。
“……呵呵,不知道他老人家当时是比别人更加英勇或者是不如别人那么的英勇……他总之算是活下来了,到军队撤退的时候,他虽然身负重伤不能再战斗,但已经是残军里的次官,而且还顾得上带上自己的妻儿……”
“……今天我们重新收回了这里。而你却要和我一起北上贝鲁尼亚,把它当作礼物乖乖的向他们的国王献上……”菲欧娜看了他一眼,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我心里是有些酸,并不是我把卡西亚当作自己的故乡,但只要看一看这美丽的港湾,想一想我们国家的过去……哎……”他摇了摇头。
“当年如果我们没有参加对贝鲁尼亚的战争,卡西亚也不会被作为战败的惩罚而抢走。其实贝鲁尼亚的独立关我们国家什么事呢?这一切都是因为迫于拉德尼亚的压力罢了……”
“不错,是被迫的……”索林重重的说出“被迫”,这种语气甚至不像是接过菲欧娜的话。
“被迫是我们的西斯力亚人身上牢牢的枷锁……这么几百年来,我们不断的被拉德尼亚人攻击,占领,屠杀,虽然我们不断的反抗,但是也终于明白了在一定程度上习惯这些‘被迫’是我们所必须接受的生存方式。”
“如今又多了一个贝鲁尼亚王国了……大公的决定是正确的,在卡西亚的问题上,贝鲁尼亚是不会容忍任何讨价还价的。我们依然没有选择。”
他的话语一顿而止,像水瀑一倾而尽。紧闭的嘴唇像是不愿再语言了一样。
“哎……事实如此……父亲倒不愿意在我面前提起这些不愉快的事……”菲欧娜像是解嘲一般的自言自语。
“菲欧娜,我送你回去吧。”走了两步以后,索林干巴巴的说了一句。
索林和菲欧娜走上了石板。
“虽然神命之杖是西斯力亚的国宝,其实没有人知道那根手杖到底有什么用。至少到我曾祖父的时候就没有人知道了。不过我查阅过书籍,这好像是恶魔战争时期留下的宝物。菲欧娜,既然你要去贝鲁尼亚,那我要你留意神命之杖的踪迹,有了任何下落,要回来告诉我。这次神杖失窃,不是偶然的事件,背后一定有其人的用意,而且我认为这与贝鲁尼亚王国有关系。这件事情和你去觐见莱恩王一样重要,千万要留意,而且也要保守这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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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第二节
马蹄扬起春风,踏飞了大地的尘土。
托里利亚山里还有些顽固的阴冷,而峡谷里春意已盎然。大队人马走在平坦的大道上,洋洋壮观。在着染绿涂红的季节里,即使刻意的不饰张扬,也足以吸引所有路人的注意。
一路沉默的索林现在觉得很舒适,他看到的是下过了雨的云和山。云彩快速的飞过眼际,仿佛乘马车赶去赴宴的小姐们,留下一阵笑声就不见了;山腰坡脚的黑红色砂土被冲刷得淡紫而亮晶晶,湿漉漉的,夹在风里面;夹竹桃的粉嫩花瓣招展着在翠的长藤野草的陪伴下跳舞,虽然在乔木的掩盖下,无法张扬的显露自己的身段,但也已经激动的跳跃出来。索林突然感到脸红,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会有这种情怀?他憨笑一下,轻打了一下坐骑,这家伙怎么越走越慢!
菲欧娜却不想走得太快。在山里翻来覆去已经让她很不愉快,不过她始终是不能也不敢抱怨什么的。托里利亚山里的空气出人意料的窒闷,让她心情低落,失去了耐心,而且变得暴躁而不可争论,现在想起来菲欧娜都觉得惭愧——她竟然差点和索林团长争吵了起来!现在的天空多么蓝,土地多么香,她准备什么时候正式的去给索林道歉,她让自己的马靠近索林。
骑在马上的侍卫们和走在地面的士兵们也很高兴,他们走得不用快也不用慢,又不需要翻山越岭。十几个囚徒还是灰不溜秋的,没有人说话,只是静静的走在一起而已。
这么一队人,就是由菲欧娜•雅娜•尼兰公爵小姐和索林•托马斯•阿里斯顿护国骑士团长率领的部队,押送着贝鲁尼亚的反叛官僚前往贝鲁尼亚王都,献给莱恩国王。他们走在三月的道路上。
“骑士大人,公爵小姐,这是为你们准备的寝屋,蔽下正在重建,无法礼待贵宾,只能请两位千万见谅了!”
很干净的一间大官邸,无装饰。大厅连着不到十间寝房。光线充足,青色的形象。
“谢谢您,先生,已经非常好了。”这个接待小官听到菲欧娜这么说就流露出自然的高兴,因为西斯力亚公主赞许得很真切,仿佛她真的不介意,并且还对他使用了敬辞。
“哦,那么我就告辞了,侍者和守卫们马上就会安排好。”
“噢,不用了!我们自己带来了人手。不敢再烦劳郡守大人,我看他也十分繁忙了。大人为我们和我们的人马提供住宿饮食,我们已经很感激了,其他的我们自己可以打理。请为我们带去对于大人的再一次感谢。”索林轻轻的一挥手,侍官一躬身就出去了。
青黄的土地上依然有焦黑的痕迹。隆特扎大火确实是一出著名的攻略,尼兰大公曾不止一次向菲欧娜提起过这个残酷的事件:简洁、迅速、残忍、牺牲,无情而无畏——用少量的牺牲换得了大量的杀戮。烈火与死亡纠缠在一起,印出了男人女人的崩塌血涂的痛苦喊叫,然后全部投射在这一片烧黑了的焦土之上。
罗迪克•奥德里卡,贝鲁尼亚解放军的年轻将领,菲欧娜记得父亲告诉她是这个名字策划了这酷烈的屠场。
是一个猛虎一样的人,又足智多谋,坚决而果敢,菲欧娜心里想的是这样。虽然她觉得也许那人也许满身的血腥味,但却让她很向往。
可惜,好像已经死了!
三月里不寻常青白太阳变得有些刺眼,菲欧娜让自己离开了帷幕的窗沿。
云飘过去了,阳光因此得以直射下来。静静的站在那里的索林团长觉得不太舒服,所以微微低下了头。他刻有西斯力亚大公国纹章的灰色皮质戎装在强光下反白,所以更加的惹人注意,很多人的眼睛都有意无意的看看这外国来的战士,带着各种各样的意味。这些劳碌的人们都在忙着把木料和砖头搬来搬去,或者用来建筑房屋。这里就像是开荒者的家园一样,第一代先民来到一片土地上,洒下热的汗水与血,流淌在时间长河里的酸甜苦辣就慢慢的会聚起来,变成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村落和人,他们也许会很幸福,时常胡乱的谈论和吹嘘着祖先那些英勇的往事,其实也许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西斯力亚的历史据说就是这样的,先人们是从海那边来的,在远古的神的时代的时候。
不过,隆特扎并不是个开垦村庄,这里只是被“罗迪克之火”完全毁灭了,不得不重建而已。索林觉得自己看到这一切不会很高兴,眼前飘过一个小女孩,很漂亮的小女孩,他一闭上眼睛就想到了自己死去的女儿尼娜——长得真的很像啊!——然后就看到火焰冲天的隆特扎镇子里被烧焦了的孩童的尸体。索林不知道为什么不能抑制自己这种想法,他觉得耻辱。
身旁又走过一位姑娘,容貌很一般,不过看来还是位新婚不久的少妇,至少也保留了少女爱美的清新气质。虽然衣物虽然很简陋,但也整洁干净,头发也洗过梳过,不像那些邋遢的妇女脏乱的毛发在太阳底下油光斑驳的。她端着一大缸子水,走到不远处一个正休息小伙子身旁,递给他。男人开心的笑了,亲了她一下,是她丈夫吧。
姑娘也不过十八九岁,背影看起来很像菲欧娜公主。菲欧娜的骑术是索林教的,那还是几年前索林任职大公近卫长的时候,因为尼兰大公没有时间常常陪菲欧娜练马,所以菲欧娜就盯上了他,只要她看到索林有空,就缠着要他带她去骑马。
他还记得那次菲欧娜公主从马上掉下来了,关节脱臼,哭得花容失色,把他吓得半死。不过在大公面前菲欧娜公主还忍着自己的痛为索林解脱。
索林想起菲欧娜公主对他确实是很好的了,她在向他学习骑术的时候也曾教过他法术和经文。即使对于索林这样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来说,那些东西学起来也很难,不过菲欧娜还是教会了他一段最简单的疗伤术,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能那样耐着性子真是不容易。
苏珊娜死去的时候公主违抗大公的旨意冒着染上疾病的危险去看望他们。她还握了苏珊娜的手,除了索林,没有人敢这么做。她没有哭,却在不停的安慰失去妻女的索林。那天那间灰色屋子里的景况啊!穿过痛苦和泪水的眼帘烙印在索林的心里,他永久都难忘。
一切都过去了。黑死病已经过去了,苏珊娜和尼娜都已经死了,自己原来的家已经一把火烧掉了。只有菲欧娜公主还在,尼兰大公把她当作国家的储君来培养,已经成功了。这位公主已经许配给拉德尼亚的皇子为妃,她将来会是西斯力亚女公爵,并且是拉德尼亚帝国皇子妃甚至皇后。她对索林的友谊留给他的是一缕值得回忆的芳香。索林这么想。
但这缕芳香并不能打消现在索林心底的苦。苏珊娜和尼娜的音容相貌在他脑海里浮动时疼痛感就升腾起来了,还有其他的东西——蓝的天,金色的头发,绿草的风等等等等,乱七八糟的梦境一样的堆在一起。这是一种搀杂的极大的痛苦,难以言语的凄凉。
“我不应该想起这些!”索林这么想。
很难受,被太阳光给眩晕了吧!索林走向给自己的部队安置好的临时小营。
“古斯塔夫•哈德莱!!”
剽悍的棕毛骏马激动的打着响鼻,两只前蹄不住的颤动,忍不住要冲出去了。净湖绿色的短袍上罩着的是精钢锻炼的轻甲胄,鹰嘴头盔伴随着长剑,闪烁出冷漠的杀机。罗宾•菲斯•蒙德巴里尔骑在马上喊话。他的身后旗帜飘扬,大军雄壮。
“哼哼,是罗宾先生啊!”哈德莱走了出来。
贝鲁斯塔力亚城实在是太高了,哈德莱将军站在城堡外墙的中庭阳台上,和地面上的罗宾说话已经有些困难,所以他们必须大声的喊。
“哈德莱将军!”罗宾取下头盔抱在肩下,也许这样说话轻松一些,“今天我是奉命来讨伐你的!”
“哈哈,”城墙上的哈德莱放声大笑,“难道我看到你这样的阵势还不知道你是为什么而来的吗?你应该还有什么话要说吧?”
“不错!”声音回响在广阔的天与大地上。
“迪斯•马里斯执政大人有话交代。他说,如今我贝鲁尼亚朝政安宁,又赶走了拉德尼亚的侵略者,正是收拾战乱,建设国家,重整民生之时。你哈德莱将军乃是我国的大将军,却在这个时候起兵叛乱,玷污神意,违背人心,亵渎宪章,实属罪大不赦!但为了让共和国能够避免内战,人民不再受到戕害,马里斯执政大人表示他本人和执政、元老两院都愿意退让!”
罗宾举起左手,这是一分皮卷宗。黄色的书本很薄,应该就一两页,虽然有风在吹着它,但还是干枯在那里。
“这是特赦状,上面有执政大人和元老院的签章!只要你不再拥兵反叛政院,承认贝鲁尼亚共和国之宪章,你和你的所有人就都将得到完全的赦免,依据法律,你以前的所作所为都不再被追究!其他的问题,你甚至可以和执政院谈判解决!”
“退让?赦免?”哈德莱语气里嘲弄的成分严重得穿过了这呼呼的风到达罗宾这里的时候,虽然已经疲倦得严重失真,但是还是明显得刺耳。
“哈哈哈!您在说什么,罗宾先生?你们拿什么让我相信?你们在贝鲁尼亚,在布里德西,在托加纳尔做的那些事情都是什么?你们有信用可言吗?”哈德莱非常厌恶的一挥手,仿佛罗宾的脸是一只苍蝇的脸,他不得不将之赶走一样。当然这样的表情,地上的罗宾是看不到的。
“那都是一些冥顽不灵的人!那些死硬的贵族对新国家的仇恨是根深蒂固而扭曲的!莱恩王在位的时候他们只是隐忍不发罢了!哼,对于新政、贝鲁尼亚解放军,乃至莱恩陛下的种种诋毁在你们的贵族圈子里甚嚣尘上。对于这些,哈德莱将军您清楚得很!但是您不一样,您是维克多先王的遗臣,和我们一起共同战斗过,应该了解事实明白事理才对!”罗宾说话放松了许多,这种辩论的语气在元老院里的口水仗里经常听得到。
“国家不准备严重的惩罚他们!虽然叛国是死罪,但他们都将得到不同程度的赦免!您应该明白,是他们起乱的,不是国家要迫害他们!您看海森拉尔先生、亨德利斯先生不都还在朝政里好好的吗?您无端怀疑政府,挑起内战纷争,难道不觉得是在对贝鲁尼亚人民,维克多先王和莱恩王犯罪吗?”
“维克多先王陛下………莱恩陛下……”哈德莱轻轻的沉默了一刻,但也有这短暂的一刻。
“罗宾,实话告诉你吧!如果是莱恩陛下下令退位,亲自就任执政官。我不会有任何的异议,而不会像现在这样,背负着众多人的命运做这种不得已为之之事!这么多人啊,这些人的名誉,财产,生命!他们都是为国家出生入死、建过功、作过贡献的人!你们为了贯彻你们的暴民思想,现在要在一朝之间把这些从他们的手中全部夺走,他们怎么能不反抗?”
哈德莱说着开始激动,远远的听来像风一样的咆哮翻覆,像海一样的波涛澎湃,从青石的砖瓦中喷发出来。其实他并没有这么激烈,是气流在兴风作浪。
“我们的士兵,”他说着做了一个展示般的手势,“都是多年跟随我们一起战斗的人。他们可不像你们形容的那样是我们这些贵族军官的奴隶和牛马,他们是我们的兄弟和手足!作为一支军队,我们是一个整体!我们保护他们,他们也保护我们!”
贝鲁斯塔力亚高耸的城门外是密集排阵的守军,齐整的军旗军徽和装备。没有罗宾从北方带来的战士多,但是依靠着坚固的贝鲁斯塔力亚城足以让他们安心而士气高昂。对方的指挥官看起来也是一位年轻人,比他大不了多少,但是穿戴着整套的盔甲,看不清楚面目。
是阿尔伯特中校吗?罗宾觉得很像是这个人,毕竟大家也曾经共事过。他记得阿尔伯特是一位很好的指挥官,作战也很勇猛,攻打歌鲁迪亚城的时候罗宾领导的中队是和他的部队配合作战的,结果双方配合默契合作愉快。罗宾甚至有点想和他打个招呼。
其实此情此景看在罗宾眼里很有些可笑,因为双方都是打着贝鲁尼亚的军旗——贝鲁尼亚王国和贝鲁尼亚共和国的旗帜是一样的——真正杀起来一定会混乱的。让罗宾没有办法产生出幽默的感觉的是现实,严重的现实,从对方的战士们严肃坚定的眼神可以得出结论:哈德莱并没有故做声势的夸大自己的信心和决心。
“将军!请您好好的想一想!我们并不会让一部分人被剥夺!”罗宾现在只能这么说,他觉得。
“罗宾先生!您不用说了,”罗宾仿佛听到哈德莱叹了一口气,或者只是他自己这么觉得,“我不能相信您的话。可以这么说吧,并不是我不能相信您,而是我们这里没有人可以相信迪斯•马里斯先生…………贝鲁斯塔力亚城里的每一个人——从十岁小孩子到我——都怀疑莱恩陛下退位的事,陛下退位以后音讯全无,留下的那封诏书上的笔迹当然是可以伪造的……这太不正常了!我们应该去问谁呢?”
“本来朝廷里要说有谁还可以信赖的话,那就是亨德利斯宰相大人了,可是他现在被迪斯弄到元老院里去给你们背书……我几次写信给迪斯先生要求亲自见到亨德利斯大人,可到现在都没有回音……本来这一切我都只是暗中询问,可是你们的迪斯执政不给予我答复!时间太长了,我得不到你们的回答也就不能在继续等待下去,尤其是当你们开始四处抓人的时候!”
“如果莱恩陛下还在,我即使是拼了自己的生命,也会捍卫王国的团结。陛下可以让所有的人相信,相信他把我们的理想和现实都放到一起……但是迪斯先生却不能,他现在的所作所为更加证实了我的看法……我甚至都不知道在他眼里有没有什么东西是神圣的,也许这整个国家都不值得他牺牲吧?我们不能把自己寄托给一个冰冷无情不可琢磨的统治者,担心自己随时被抛弃……”
“……罗宾先生,您是蒙德巴里尔大神官和尤利西斯大神官之子,是受过教育的高尚的人,这些话我也只能对你说。现在贝鲁尼亚完全被你们贝鲁尼亚解放军的人把持了,这些人在地方为官行政怎么样,我们大家都清楚。这就是你们贝鲁尼亚解放军所说的‘人民的王国’吗?到底是谁在抢劫这个国家?民众的权利在哪里?联合朝政的制衡权力在哪里?我很痛心,不仅仅是因为我热爱我的祖国,更因为曾经有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都快要被你们说服了……看来事实胜于雄辩啊!”
哈德莱连续的快速的说出了这所有的话,语音飘荡在空中。
“……………………将军!您说的这些是不是事实我们现在无法讨论,只是无论如何现在必须首先保证国家的团结与和平。请放弃你们这种激烈的反乱吧!共和国宪章赋予了您通过正常方式行使自己权力和愿望的职权!”
“您不应该指责这一切,而且即便是马里斯大人,也没有担负全部责任的义务。这次有人暗中布置杀手行刺执政大人,这样的方式能够算的合法的意愿吗?对于行刺事件,执政大人甚至没有追查背后的黑手。对于马里斯大人,您刚才的评价合理吗?”
“暗杀迪斯先生的事……我也调查过,并没有发现哪一位大人和此事有关联。我知道你们也怀疑我,我已经声明过了……而且,罗宾先生,这件事情的真相如何,我们也不得而知。虽然迪斯先生号称不会随意处理此事,但在这个时候出现这样的消息……哼哼,对我们这些先王遗臣的诟责怀疑甚嚣尘上,不由得我不生疑……”
“无论如何,将军!”罗宾仰起了头,“请与政院和解吧!就在现在,不要再让战争爆发在我们的土地上了!”
“为时已晚!罗宾先生,这是我最后的态度,也是我不得已的态度!”
“我们不承认贝鲁尼亚国号修改的合法性,也不承认贝鲁尼亚解放军单方面修订的联合宪章。因此,为了维护原宪章的权威,我们现在必须保持军队。我们不希望发生内战,因此愿意于贝鲁尼亚解放军以及你们的执政院和元老院进行谈判,但是我们不能接受你们的先决条件!”
罗宾感到很沮丧,也许这本来就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他接受这个任务的时候迪斯的眼睛就传达出相当的忧虑和一些的怀疑。他也认为劝说哈德莱将军放下兵器是很困难的,但是没有想到会如此困难,困难到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风声渐大,战旗竖着飘了起来,双方都寂静了,像同一支部队在聚一起比武时的前奏。贝鲁斯塔力亚城墙那些灰青的石砖看起来崭新而漂亮,透着亲和的善意。
骑在战马上的罗宾抬头凝视般的望着城上的古斯塔夫•哈德莱,阳光也没有使他眨眼。他再一次的举起那份薄皮纸卷,招展的纸张不停的颤。它从罗宾的手里飞了出去,飞散成了几页,打着卷一散而去,飘出去以后开始燃烧,黄与红在风中化为无形。
“哈德莱将军!您知不知道这一小朵火焰将要杀死多少人?这样的鲜血,我将不会承担责任,您自己去承担吧!”
在尘土硝烟腾飞之先,冲锋的呐喊充斥以前,哈德莱将军大概的听到罗宾•蒙德巴里尔说了这样一句话。
月落下去了,落下去得真早。
“先生!”
贝鲁斯塔力亚城堡里的客间里走进来了哈德莱将军,他敲门的时候叫了这个名字。
一个白衣男子正坐在这青绸布装饰的素雅房间,无聊的望着豆大的烛光。他听到声音以后立即起身去开门,将哈德莱迎进门的时候给他行了一个僧侣的礼节。
“哈德莱将军,晚上好!”他这么说,示意请哈德莱坐下。
“是的,晚上好!”哈德莱很亲切的这么说。
“真是太感谢您了,”他把门关上以后哈德莱就这么说,“今天的战局多亏了您的战术安排!”
“哪里!”他也坐下来了,微笑着说,“我们参谋只是为将军提供意见,而采纳何种方针全是您自己的智慧了。”
“不,您的思考太详尽了,将对方所有的行动都计算到了,所以才能让罗宾•蒙德巴里尔的部队进退都挨打,这样一个详尽的战术,即使是一个军团的智谋团一起来做也需要计划好几天吧!您真是足智多谋!”
看起来哈德莱也是很高兴的,他不停的赞赏着。
“不过毕竟无法杀伤敌人太多的兵力。”
“那是没有办法的,我们不能弃城出击啊!今天已经是大胜仗了。”
“以前只让您做了一个随军的祷告僧,真是太委屈您了,”哈德莱接着说,“要是您以前就是我的首席参谋就好了……那也是在这里贝鲁斯塔力亚……当时我们没有考虑周全,结果被迪斯•马里斯的军队围攻陷落了……”
“不过……您刚才让传令官来告诉我你要走了?”
“是的,哈德莱将军,我要到拉德尼亚去,本来我上个月就要动身的,可是这事耽误了行程……”
“恩,您从是阿德涅里亚来的吧?”
“是的,我是从塞诺比亚王国乘船来到贵国的。在将军的部队里承蒙这一年来的照顾,实在是很感激,本来在这个时候我应该多多报答您才对,可是我在拉德尼亚有比较紧迫的事情要完成,所以必须得走了。”他这么说,颔首致歉。
“呵呵,怎么谈得上报答,我觉得自己没有知人之慧,太亏待您了!我才要向您道歉。”哈德莱遗憾的回礼,像摇头一样,“您不是贝鲁尼亚人,本就不该牵涉到我们的争端里来,而且现在贝鲁斯塔力亚城要与大半个国家为敌,形势恶劣,我也没有权利请求您留下来与我们一起冒险……”
“哦,将军,我并不是害怕战争的不利,其实现在的情况已经不错了。贝鲁斯塔力亚城打断了整个国家的南北方,佩德里如斯山东面的军队被困在里面,正在观望;阿什雷港已经完全被我们控制了;南方的丝兰不足为患;雅兰地区的海森拉尔太守是您的朋友,据说他是生性谨慎吧,那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卡西亚被西斯力亚占领了,现在还不知道西斯力亚是什么意思,反正不要去主动收复就行了。因此主要就是北方的敌人了,只要能据守住贝鲁斯塔力亚城,那就永远不会被打败。”
“迪斯•马里斯和他的人太心急了,”他轻松的愉快的连续的陈述,“他们形势判断确实有错误,下手又太狠了一些,结果完全掌握不住局势,才弄成这样,让我们有机可乘。”
“有机可乘”这个词让哈德莱轻轻的笑了起来,他也就停下来陪笑了一阵。他觉得灯光暗了一点,就起身去房间另一头移一个烛台到桌上。
“不过,我要离开确实是有事在身,请将军原谅。”他转过来说。
“啊,先生,我没有责备您离开的意思,您给予我的帮助已经让我很感激了!只是失去了您这样足智多谋的头脑让我觉得很失落而已,我觉得仿佛失去了很大的力量。”
“呵呵,其实力量并不是最重要的。智力、武力、权力、兵力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我觉得对一人最重要的是了解凭借自己的力量可以做到什么,不能做到什么。”
“………………恩……您是指我们现在的局面吧,先生?”哈德莱思考了片刻,他突然这么说,眼睛直看着对面这白衣的年轻人。
“恩,我确实是这个意思……我就直说吧,我的意思是将军您最好是考虑在条件许可的时候见好就收,而不要抱定抵抗到底的决心。……赌博呢,最好就是赢到的时候就收手了,否则将赢到的钱全部押下去,只要输一把就会连本钱一起全部输光了……”
“哈哈,想不到神甫先生还对赌博这么有研究!”哈德莱将军大笑,他也许真觉得很滑稽,对方却也不觉得尴尬,好像也是很高兴的。
“我会认真考虑您的建议的!”他正色的说。
“那么……天色不早了,先生您请休息吧!”哈德莱站起来,他整了一下自己的便装,简单的行了个礼,转身准备出去了。
“啊,对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来问,“您今天在城上咏唱的那段奇妙的魔术是什么呀?”
“那是镇魂歌,可以打消魔力,治愈伤病,不过也会压抑人的精神和士气,消磨战士的杀机和斗志。”
“哦……真是和平的法术啊!”
春光明媚的贝鲁斯塔力亚很暖和,但是现在这个地方却让菲欧娜和索林很伤脑筋。
“菲欧娜公爵小姐,索林大人,这就是现在我们贝鲁尼亚所发生的状况。给你们增添了如此多的不便,我实在是非常的抱歉!”哈德莱歉意的向菲欧娜一躬身。
“啊…啊,不!没什么!将军大人太多礼了!”菲欧娜慌忙的回礼,她确实是不知道如何得体而正确的应对这样的情况,头脑里完全没有成型的意见,做出的是下意识的动作而已。
“我完全相信您说所的阿卡里得尔反叛之事,西斯力亚对于我们贝鲁尼亚的友谊让我十分感激。小姐,请为我哈德莱带去对于尼兰大公阁下帮助贝鲁尼亚平定叛乱的诚挚谢意!”
“一定,将军大人。您这么说我和我父亲就都安心了,希望其他大人也能够像您这样相信我们的善意……”
“那么……公爵小姐,您所带来了的叛军的俘虏可以转交给我吗?还有大公阁下写给莱恩陛下的信件?”哈德莱立即这么问。
“哦……”索林正准备说话的时候,菲欧娜直接就回答了,她以这样一个语气词开始,“将军大人,我想您一定是可以相信我们西斯力亚对于贝鲁尼亚的好意的,过去是这样,现在和将来也将是这样。对于贝鲁尼亚现在的局面,我们虽然深表关心,但确实中立而不偏不倚的,我们只希望公正而永久的和平能早日降临我们的邻友以及整个大陆……”
哈德莱点头称是,于是菲欧娜就继续说下去了。
“……我受命将俘虏和信件带给莱恩陛下,现在莱恩陛下突然退位,确实是一个很大的变故,不过依照我西斯力亚的国主,也就是我的父亲的意思,我应该将任命带到王都贝鲁尼亚去完成。请了解,这并不是代表我们西斯力亚承认马里斯执政的权威而否认您的,只是在这样的变化中,我确信还是依照原来的计划完成我们两国在卡西亚这个问题上的交接比较合适,而且毕竟贵国大部分的朝政和官员都在贝鲁尼亚,您也没有否定他们合法的职权。”
“……我理解您的意思,菲欧娜小姐!”哈德莱将军的态度这么随和,这让索林和菲欧娜都没有预料到。
“是吗?将军大人,您真是通情达理。”
“不过,现在军队正在围攻这贝鲁斯塔力亚城。要是几个人需要出城去北方,你们是拥有通关的公文书的,这没有问题,但现在这里还有你们西斯力亚的其他人马以及俘虏,应该很难在两方阵营之间协调吧?您认为是这样的吗?”哈德莱这么说,是对着索林。
“的确……将军正在作战,看来我们确实没有办法在没有停战或者签定临时休战协议之前从贝鲁斯塔力亚北门通过了。”索林干脆的同意了哈德莱的意见,绿色的袖子抽动了一下。
“那先生和小姐只能在我贝鲁斯塔力亚这里做客了?”哈德莱仿佛是很高兴的,他满意的这么说,“我一定会好好的招待西斯力亚的贵宾的,不论发生什么,都会保证你们的安全。只不过请你们一定得安顿好带来的士兵,您也知道,阿里斯顿先生,现在是打仗的时候……”
“哦,将军大人,”菲欧娜轻轻的打断了哈德莱的安排,“我们可以从阿什雷港乘船去北方吧?”
“您是说乘船去布里德西?”这是一个他所没有想到的路线,“……恩…确实是可以的,我们虽然在陆路上作战,但是海上还是自由的……只是那样的话,怎么说也得十天半月才能到达,舟车劳顿,公爵小姐您受得了吗?”
“将军,现在请不要把我当作公爵小姐来对待吧。我现在是西斯力亚派到贵国来的信使,因此必须尽早完成任务。”菲欧娜说话的时候觉得索林在看着她。
“请您给我们安排,可以吗?”
棕色绸底锈金边的信使官礼服庄重而漂亮,而且看起来是中性的,穿在女人身上也那么的得体。菲欧娜感谢哈德莱将军给她行了这个方便的时候是以男子礼节的方式躬身告退的,她的头发扎在一起,姿态是正式场合里那种官员的端庄。贝鲁尼亚的女官很少,哈德莱将军曾经见过的也就是尤利西斯大神官一个而已。
“这位小姐确实有当年大神官那样的风范!”他们离开以后哈德莱这么想。
空旷的会客大厅里又因为寂寞而开始发出吹风的声音,紫的绿的帘布和窗纹轻轻的“扑扑”的响。窗外飞过浅黄的细沙,像云雾一样模糊了人的视线,最近几年春风都开始扬沙,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哈德莱将军看了这些一眼就转身背着手出去了。毕竟不年轻了,何况还有很多事情要考虑,哈德莱觉得自己有些劳累。这一瞬间他就把菲欧娜和西斯力亚给忘记了。
“该死的东西!!我们走到哪里去了!?”
菲欧娜第一次见到索林发怒了。她还真不敢相信索林生气的时候真的会变成这个样子,赤血的颜色从脸颊蔓延到脖子根里去了,让人不禁猜测现在他是不是通体发红。索林怒吼起来是很可怕的,眼角都要裂开的模样,表情扭曲,完全失去了仪态。他还没有动手打人或者怎么样,但是这些水手们已经都蜷缩了起来,骇怖得瑟瑟发抖。
“大……大人……”最后船长发话了,他看起来是目前唯一一个没有被吓得屁滚尿流,还能保留一些理智的人,“夜间突然起雾……您……您也知道……春天里海上降雾是很罕见的…………所以……所以才产生了这样的意外……”
“混账!难道一起雾你们就分辨不了方向了吗?”索林上前一步。身后的菲欧娜轻轻的拉了他一下,她不是害怕,但觉得这样的氛围太不好了。不过之后菲欧娜就在想自己的这个举动是不是冒失了一些?
“是…是的……哦!不,当然可以!我们是有罗盘的……”船长说话也越来越含混,“确实是大副粗心了……因为我们常常走这条线,凭借海上岛屿的标志就可以判断方向了……却不想起雾以后看不到,就走过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这么马虎…………请……请大人和公爵小姐原谅……”
“我不想威胁你们!”索林抹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就像给烟囱熄火,“但是现在你和你这些愚蠢的船员们已经将我们置于危险之中了!现在有办法纠正航向吗?”
“大人!我们一定将你们安全送达布里德西!”船长顿时说起话来就雄赳赳气昂昂的,他确实是一个老手了,是一个很敏锐的人啊!
“这卡芬海我很熟悉。请您放心吧,接下来的航行所有的时间里我都会自己来掌舵,决不会发生任何事故了!”
“那就好!”索林将手里的长剑拔了出来,又噌的一声收了回去。投下一个恶狠狠的眼神之后他走了出去。
“小姐!菲欧娜小姐!”
索林走到甲板上就看见菲欧娜凭依在桅杆下的船舷之上。海风徐徐的吹,涨满了鹅黄的三角帆,帆面上流动的顽皮是风的歌声。天非常的蓝,只有几丝波纹一样的细云,蓝得就像海洋,天与海之间有朵朵的小岛链,那鲜明的褐色虽然在移动,但仿佛总是围绕在眼前菲欧娜的周围,发丝因为没有被约束而飘起来,金黄而透明,飞扬在这悬浮的一切的正中央,显眼而独特。
船很平稳,是起的半帆,所以也不很快。但索林还是有些担心菲欧娜的安全,所以远远的就叫了她。
索林走到了她的身旁。
“…小姐,这是您第一次乘船吧?”他也靠在沿杆上。
“哦,已经不是了。不过乘船远行确实是第一次。”
“恩,您精神很好呢,看来您非常适合这种旅行!”
“呵呵,您又在恭维我了!不过看起来我确实是不害怕海浪的……”
沉默了一小会儿。
“小姐……”索林随意的开启话题,也许这样的沉默让他很不习惯,“我必须说,您的确拥有使者的智慧和勇气,刚开始的时候我这么不相信您,现在给您道歉了。”
“呵呵,大人,那您是赞同我在贝鲁斯塔力亚时候在哈德莱将军的表现了?”索林觉得菲欧娜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带有渴望,毕竟还是少女。
“是的,完全赞同,而且十分的欣赏。您的言辞让哈德莱将军找不到任何的借口来反驳,这种话我就说不出来。”
“哦,是吗?那太好了,索林大人,您对我这样的赞扬真让我意料不到!”
“……呃…………”
“恩?您想说什么呀?”索林忽然的这种噎着了一样的吞吐让菲欧娜觉得有些奇怪。
“……啊……是这样的,请您不要再‘大人’、‘您’这样的称呼我吧!我…我觉得不是很习惯,……菲欧娜小姐……”
“哦……也许我一路上习惯了吧!”菲欧娜笑盈盈的回答,“那好啊,我就叫你索林,你呢,也不要小姐长小姐短的了吧!”
“这……这怎么可以呢!”索林有些慌张。
“有什么不可以呢!”菲欧娜一把拉过索林的手,“就这么定了吧,当然在下人面前得庄重一点,对不对?”
“……………………”
“……你刚才是不是将那些海员训斥得太厉害了些?”
“菲欧娜小……你是有所不知,这些水手都是常年搞海岸走私的,比如什么酒啊、烟草啊这些贵重物品——当然,平时也会跑一些正常的运输——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如果有好好的田地或作坊可以生计也就不会出来冒险了,若有必要,他们摇身一变就是海盗。你看他们今天这么俯首帖耳的,那是因为这船上有我们西斯力亚的士兵……”
清风拂面,让索林自然一些了。
“……所以不用和他们客气!而且现在我们偏航到了海礁地带,只能绕一个大弯去布里德西了,这都是他们弄出来的!”
菲欧娜思索着这话,考虑着这涵义。感受到这种亡命者风波生活的时候她又想起来卡西亚、隆特扎以及很多很多。本来琐碎的事她从不关心,也没有想过去关心,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老是在想,想那些苍白的房屋、苍白的墙、苍白的桌椅、苍白的衣服、苍白的脸。
以前关心的是些什么呢?
突然,凉凉的触感从指间传来。菲欧娜这才发觉自己还拉着索林的手。
“小心!!”
菲欧娜在船顶上这一声尖叫传来的时候索林已经躲开了这飞来的一刀,并且还顺势一架,将对方撩翻在地。追上一剑,被他翻滚着躲开了,但是索林还是觉得把脚下这个敌人杀死,所以他前跨一步又是一家伙。刺穿了大腿,血喷如柱,伴着哇哇的大叫。
正当他准备结束这种声音的时候,耳后飞来呼叫的风声。这种浊音决不是锐利的箭头,也没有那么快,但这从头顶后方盘旋而来的是什么呢?
答案是:人。
索林眼前晃了一下影子,敌人的武器就到了,明晃晃的直刺而来,划破空气的尖突是辉石的黄光。索林被撞得几乎摔倒,但这一下是挣扎还是站稳了,也格挡住了对手的长枪。
翅膀展开的时候很宽阔,看起来更加威猛,不过应该是容易受伤的,所以他一落地就收了起来,这是一个翼人。
索林虽然没有见过翼人,但也耳熟能详了。这些蛮勇的雇佣兵作为一个种族,在整个加里西亚大陆上还是很有名气,只要是到人类世界里来生活的翼人,从来没有听说过有选择除了打仗以外其他职业的。他们长久青春的寿命以及天生健壮的身躯给予了他们这样做的理由,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翼人这种冲动的性格决定了他们喜欢不停争执的生活。不过,若只是喜欢持强斗狠有什么用呢,没有智慧又不喜欢服从命令,不过是未开化的野蛮人罢了,如果他们也勉强算得上是人类的话!——索林记得那些在解放战争时候见过翼人佣兵的老将军们都是这样轻蔑的评价的。
但是现在眼前这个敌人确实不敢轻视的,他的力气很大,那把枪打过来感觉特别的重,索林招架每一下都感到吃力。而且又是在这种海滩的礁石上,行动不便,他几乎没有办法把手中的剑砍到对手那里。
“竟然停靠到海盗窝里来了!真他妈的倒霉!”索林心里狠狠的骂。
这一枪擦到了索林的肩膀,没有破皮,只挑开了衣服。对于这样一个机会,索林不愿意放弃,所以他立即伸出左手去抓住那枪。
竟然上当了!那翼人趁对手将注意力集中到左手的一瞬间挑起了枪柄。索林感到自己虎口一麻,金属重重的打到了手腕上,手中的长剑划着圈滑落了。
但他也抓住对方的武器了,这个时候翼人端着枪柄飞腾了起来,他左手上出现了一把半长的匕首。
“这就是生死了!”
当索林看着对方顺着枪飞下来的时候心里就想着如何赤手空拳躲过这一下。
“天空飞舞的雷兽的巨爪,凭借那巨大的力量,请击碎大地上的尘埃!”
一道闪电从索林乘坐的帆船上袭来,为了躲避它翼人被迫在空中做了一个翻腾,翅膀一张一合,灰黑的羽毛掠起气流的时候很像海鹰抓到鱼而腾起的那一瞬间。索林觉得很漂亮,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清楚的知道菲欧娜这一发魔术的意图,于是他立即就放开了那铁枪。
闪电魔法击中了枪杆,激发起剧烈的震荡。翼人一下子跌了下来,索林赶紧拾起他掉下的短剑。一剑砍去却被他举起枪挡住了。
“竟如此顽强,中了魔法还能这么敏捷!”索林想。
“你……你们是什么人!!”他听到翼人这么问他,旁边是他的西斯力亚士兵和海盗们对峙战斗时敲得丁丁冬冬的声音,然后来了一波浪潮。
“实在是对不起了!公爵小姐,骑士大人!您看,我手下这些人本来也就想讨些填肚子的粮食。却不想看到你们带来了士兵,还以为是讨伐他们的军队来了,所以一时一急,就拼起命来了。这些都是粗人,做事前不知道用脑子多想想,幸好,我制止得及时,贵国的战士还没有被伤到性命的。真是抱歉,我只能请求两位原谅了!”
“……恩……”索林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坐在这潮湿的山洞里他觉得不是很舒服,“……这么说,现在您的战士们大部分都不在这里了?”
“是的,都还在拉德尼亚呢。威马和比斯恩正纷争不断,我们这些雇佣兵正好就有机会施展了。我也是趁战争停息的间断时间回来看看。”
翼人盘腿坐在旁边,虽然还没有日落,但是这洞里不生火也是不行了,烤起了的鱼在呲溜冒烟,所有的人都坐得很远,西斯力亚的士兵们更是丝毫不放松,手里的武器都不敢放下。中间只有这三个人。
“我正在休息,后来才被打斗声给吵醒的……赶来的时候看到骑士大人正在对那小子下杀手,我只好贸然出手了,”他指了一下那个包着布的愁眉苦脸的男人,“真是抱歉。”
“哦,怪不得我们被袭击了这么久才有人出来说话!”
“呵呵,因为我睡着了吧!”那翼人爽朗的笑了一声,双翼微振了一下,“我们翼人也飞不了多远啊,从海岸飞到这个岛上来断断续续也需要好几天的,大概是太累了……”
“他竟可以一个人独自完成这样的旅行吗?这简直是迁徙!”菲欧娜心里这么想,怪不舒服的。
“真是没有料到美丽的菲欧娜小姐看起来这么娇弱,却是如此厉害的法师啊!失算了!要是在战场这么大意,我一定已经死了!”他咧着嘴笑,虽然没有发出笑的声音。
“感谢雷顿先生的夸奖!我不过是学过一些魔术而已。”菲欧娜正眼的面对着翼人雷顿的称赞。她看到雷顿的眉毛很浓,眼睛又长又大,笑起来都没有变小多少,头发也是灰黑的,额骨也许要高一些吧,但总的来说和普通人类没有什么区别,虽然他背上那对羽翼让菲欧娜很好奇。雷顿看起来还很年轻,不过菲欧娜是听说过的,翼人的寿命有人类的三倍长,她很想问雷顿到底多少年岁了。
可是这种问题是很失礼的啊!她说服了自己的好奇心。
“雷顿先生,自由战士是光荣的职业,”索林的话打断了菲欧娜的思考,“可是您豢养这些戴罪不端的逃犯是什么意思呢?您看,他们这样的行为和海盗有什么区别啊?这样难道不会威胁过往船只的安全吗?”
“啊,我必须再次向您道歉,还有您,菲欧娜小姐!”雷顿站起来,对他们行了半跪的大礼。索林知道这是雇佣兵的负罪礼仪,他连忙站起来回礼。菲欧娜也曲膝还礼,她看到翼人跪地抱拳的时候双翼也围拢过来,几乎遮挡住了双拳,觉得很好玩,差点忍不住要笑了。
“也许您不知道,这些犯罪的人大多也都是迫不得已,”他们又都坐下来了,雷顿说话,“这个世道啊,种粮食的收成不好,贩运商货又是战火遍地,大概只有打铁匠能过得温饱吧!耖厂丝房只用女工,而船坞矿井这些地方虽然可以让他们凭力气糊口,可是哪里会用得到这么多的人啊!现在想当兵为皇帝和国王去打仗都得排队。”
“他们,”雷顿说着环视了周围这帮邋遢的暴徒,菲欧娜也看得清清楚楚,“只不过是为求得自己或妻女的一口面包而去小偷小摸。而法律又是如此的严酷,徒刑长久不堪忍受,于是有些人就冒死逃了出来。其实我们雇佣兵本来就是漂泊的人,对这样的不幸大概也就因此格外的同情一些吧!”
“不过他们今天的举动确实太不应该,平时我疏于管教了……恩,这段日子团里的将领都不在,所以他们就不安分了吧!”雷顿叹息,“这种事情不能再发生了。请你们原谅吧!”
海浪声声,此起彼伏。朗月微明,贴在深沉的幕布上,朦胧的眨着眼睛,神秘向大海的传达着什么讯息。
“索林先生!”
“菲欧娜小姐?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有睡啊?”
“哎……有些话想和你谈……”
“索林……你还在生我的气吧?你一定还在不高兴我答应让那个雷顿上我们的船……”
“小姐……我没有生气……但我确实认为不应该让他搭我们的船,您…你知道我们使命重大,船上还有贝鲁尼亚的俘虏……虽然我想不出搭他一程回陆地将有什么危险,但始终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这个雷顿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而且你是西斯力亚公主,还有你自己的安全啊!你不应该随便答应别人的请求,特别是这些人……”
“哎,其实你说得对,我想我是一时说顺了口,就答应他了!你看,这样我又没有办法收回来……”
“我知道,也许是他的言谈让你很高兴,所以一时就放松了警惕吧……我也看得出来你对他这个翼人还是很感兴趣的,小姐。”
“呵呵,索林,你又笑我了。我真的是感兴趣,虽然我们西大陆上没有翼人生长,但我在书上看到过关于他们的事,但是所有的人都说翼人勇敢有力但是没有头脑,又无知又不懂得礼仪,但这个雷顿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啊,所以我就更好奇了。”
“不错,是和传闻中的不一样。不过我自己也没有见过翼人,三十年前解放战争的时候我们三国曾经从海外招募过翼人战士,罗迪斯教国那边也有翼人雇佣兵。但前辈们都说翼人就是那个样子,粗鲁得很,头脑又简单,连话都不怎么会说。没有听说翼人还有当指挥官的智力,他们一般都是冲锋陷阵,就像剑和矛一样。”
“恩,这个翼人说话可是井井有条的呢!风范也很好,就像我们的骑士一样。”
“是啊…………好像解放战争以后翼人雇佣军都离开了吧……他们现在还在拉德尼亚打仗………这些流动的雇佣兵团其实是很强大的力量,应该时常了解才对,不过我想大公阁下对此一定是很清楚的……”
“……好了,小姐,既然已经答应他了,也就只要履行承诺了。……已经夜深了,去睡了吧,小姐!”
“可是我还想和你多说说话…………”
“去睡了吧,明天我们还要起航呢!”
船头上是守夜的战士们,有些已经有点开始打盹了,不过大多数没有,因为他们必须时刻的注视着岛上的动静,透过昏色火把的光,监视着这里的一举一动和所有人的行踪。
哗哗,哗哗。韵律的节拍,很安详很凉爽,也容易让士兵们疲倦。忽然,难得的,这暗色的天边划过一到明亮,那是一颗流星,很亮,拖得很长而下,从这艘船的顶上流过,虽然非常的短暂,但大多数人都看见了。大家的眼光凝视的聚会在光芒消逝的最终点,然后悄然就分散了。不知道那一瞬间所有的人各自在想些什么。
[18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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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第三节
残垣断壁,缝隙间伸展出来柳叶一样细而长的翠草。这座高大的建筑物的一面彻底的跨塌,砖瓦早已经被清理了,从倒下来的墙面看来像是整体掉下来的,菲欧娜想象得到的就只有大自然的雷霆有这样的威力了。应该至少是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吧,青砖已发绿,零零总总的,郁阴阴的,在这夏日里倒也清凉。
她仰头看了看,五层楼上的情景从缺口上显露出来,那几排精致红木图书架在丽日下看起来是葡萄酒色的,特别的典雅。架子上没有书籍了,地板上也没有任何的散乱物件,长凳子已经变色,毕竟是雨打风吹啊,它们又不是用红松木制作的。
菲欧娜看到这种情景,心生感叹。在感叹的同时,她也在想这当时被破坏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她注意到整个建筑完全没有被火烧过的痕迹,也没有刀剑斧锤的矬印,大概是因为过得太久了吧。
很奇怪,这里是贝鲁尼亚城里贵族们所居住的地方,在红砖绿瓦的整洁街道旁居然伫立着这偌大的破败废墟。小鸟叽喳的叫,从天空飞过来,停在它顶上,百无聊赖的输理着自己的羽毛。不过这小鸟似乎也不愿意过多的停留,在一片儿童的哄笑声中,它走了,变成了一个点,镶入白云之中。
“这里原来就是贵国的魔导学院?我听说过贝鲁尼亚魔导学院的名声,一直希望有一天能够有机会到这里到学习,可惜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菲欧娜坐在马车上不无惋惜的说,马儿在平整的花石大道上哒哒哒的跑着,轻轻的颠簸着,一下子就走过了这废弃的学院,菲欧娜回头最后还望了一眼。
“是的。公爵小姐,”旁边马车上的礼官回答,他也顺应着菲欧娜的惋惜。
“我国的魔导学院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这是当年拉德尼亚的卡亚雷斯皇帝下旨修建的,”这个中年人很高兴有机会能够尽到自己礼仪官的本分,“后来的历次战争中魔导学院的魔术师们都发挥了极大的作用,比如当年我国脱离拉德尼亚帝国的自由战争,还有后来的解放战争……”
“哦,我也听说过的,这么多年来,我们三国最德高望重的法师都出身这里或者在这里进修过吧?”
看得出来菲欧娜对这很有兴趣,礼官既高兴又自豪。
“恩,是的,魔导学院虽然在贝鲁尼亚都城,但从建院起就信奉“自然之自由”这一魔术的原则,从不问来这里求学的人来自何处何方,而且除了圣法经典上严格禁止的咒术以外,他们不拒绝研究任何形式的魔法。他们也从来没有向贝鲁尼亚以前历代的王室宣誓效忠过,在历史上所有的纷争中,魔导学院完全依靠自己的准则来确立所处其中的态度。这些也许都是它能够发扬光大的原因吧!”
“哎,可惜啊!”这人深深的叹息,悲哀莫明,“去年,在内战时攻打贝鲁尼亚城的时,魔导学院选择了武装支持维克多先王的立场,因此马里斯执政不得已将它毁灭了。学院元气大伤,不过还好,很多典籍都保存下来了,现在新的学院正在都城的北部兴建,应该快完工了吧。公爵小姐,要是您希望学习魔法,以后还是可以来的!”
这最后一句气色才好些了,菲欧娜也有些被他打动了,她觉得这个人很称职,作为一名礼仪官来说。
“可是原来学院的这座建筑为什么还不拆除呢,既然都另建院校了?而且刚才我看到毁坏得如此严重,应该也没有办法修补了吧?”
“哦,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但据说是斯鲁特大主教占卜发现魔导学院里有邪恶的魔障缠绕,不宜再利用,短时间内也不可以拆除,所以才就这么遗留下来了。我想也许主教大人说得有道理吧,那时魔导学院放弃了在寻常纷争中保持中立的传统,不明所以的去支持维克多先王,说不定真的是因为院里的魔导师们中了什么邪……”
菲欧娜下意识的点头,这个时候她才发现眼前已经逼近了那扇高拱门,泥黄颜色并不真是土,而是那种山地里的坚硬玄武岩石。这里的内城门没有贝鲁斯塔力亚的高大,但是同样的气派,高悬在上的巨大的铁闸栏门的牙齿有些阴森,两排门卫银盔亮甲,长缨在手,威武得像将军,雄壮的影子因阳光的角度而交叉错落。他们见到了这公车的来到,手中武器一挥,示意下车。气派完全不一样,菲欧娜又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国家西斯力亚的渺小,上一次是在贝鲁斯塔力亚的城墙外面。
“啊!我们到了,公爵小姐!”他赶忙这么说,“我们必须得下马车了!”
“快扶西斯力亚使节大人下车!”
“请小心一点,菲欧娜小姐!”
“竟然让公爵小姐亲自来送信!尼兰大公真是太客气了!”
菲欧娜上次见到迪斯•马里斯还是在两年前的卡西亚,不过他好像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变,还是那白净细致的脸和眼神、挑起眉角的微笑,棕色头发还是那样半长,恩,但是这是细细的输理了一下的。眼角眉梢都很年轻,不像是有三十岁的人——菲欧娜记得马里斯执政应该是这个岁数吧。
那种亲切的笑容菲欧娜记忆犹新,现在的迪斯身着披肩的镶花官袍,站在宫殿的融石台阶之上,华木庭柱之间,轻步的走了下来,带着那样的语言和表情。他看起来完全是一个王者了——虽然现在贝鲁尼亚没有国王,但是菲欧娜琢磨这个和国王也没有什么区别,就是称呼不同而已。
马里斯执政接过礼官从菲欧娜手里转交过来的书信。那一瞬间,因为手里空了,菲欧娜立即感到了轻松,虽然那东西被马里斯执政拿在手里还没有看,而在得到贝鲁尼亚共和国的迪斯•马里斯执政官的正式回复之前,她还是不敢放松的。
“因为阿卡里得尔野心已彰,不但反叛贵国朝政的权威,而且也对我国以兵灾相威胁,所以西斯力亚才被迫与他交战。打败了盘踞在卡西亚的匪部以后,我国谨记两邦友好,无吞并贝鲁尼亚一寸国土之心,所以我父亲急书阁下,并且让我和我国之卫国骑士团长索林•托马斯•阿里斯顿二人押送俘虏的叛众送还贵国。这封书信里有我西斯力亚国主关于此次事件向执政大人的详细解释。”
红漆印花的书简封装上的箔字几乎是雕刻出来的,这样高超的烫金工艺是西斯力亚手工师的专长。包装的木材纸可能是红海杉树皮做的,又是西斯力亚的特色。迪斯•马里斯执政轻轻的握了握这盒子一样的信,没有立即打开的意思。
他也不可能立即给菲欧娜以答复。
“啊……阁下,这信本来是写给莱恩陛下的。但所预料不到是这两个月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我们的行程也因此受到了耽搁……在贝鲁斯塔力亚,哈德莱将军曾要求将俘虏和书信交给他,被我拒绝了。不论贵国发生什么样的变故,我西斯力亚对于贝鲁尼亚的友谊是不会改变的。”
“我能够了解,”在西斯力亚使节说了这么多之后,执政大人终于开口了,“虽然我还没有看到尼兰大公写给我贝鲁尼亚的词句,但我已经看到贵国迢迢远途而来的热忱的善意。您不愿将这交给哈德莱,而是辛苦的送到贝鲁尼亚城来,这已经让我相信了西斯力亚的诚意。我相信西斯力亚现在将卡西亚保管得很好。”
“您能够谅解我国擅自进入贵国领土的不得已和苦心,这真是太好了!”
“请允许我仔细的阅过了大公阁下的书信以后再给您正式的回复吧,菲欧娜小姐……”马里斯执政将信交给了文书官。他端详了一会儿菲欧娜,这种目光菲欧娜是领教过的,不过现在的她是使节的身份,即便是风尘仆仆也无所谓。
“他一定还记得上一次见面吧!”菲欧娜心想。
“……我贝鲁尼亚当今国运不顺,现在战火未灭,让你们行程里心惊,路途上颠沛……哎,公爵小姐您受苦了!我代表贝鲁尼亚共和国向您表示歉意。”
“不敢!”菲欧娜•雅娜•尼兰立即向迪斯•马里斯执政大人行了一个郑重的官礼,“我本为西斯力亚和贝鲁尼亚之谅解和睦而来,虽有劳碌,但见两国隙嫌尽消,只觉得职责圆满,心有所甘,心有所喜。马里斯执政大人理智睿明,更让我心存敬佩。此来一路想起,尽是充沛喜悦之感受,而无半点辛苦怨叹!”
“恩,索林先生在哪里呢?”
“啊,他正在安顿我们带来的战士们。十分感谢阁下在如此的非常时刻还允许西斯力亚士兵进城,我们完全不敢这样想,所以当得知这个惠喻的时候因不备而失去了条理。因此在转移了俘虏之后,索林骑士长就去安排我们的人马的食宿了。”
“好吧,您也辛劳了,请回寝宫去休息吧。这几天就请在贝鲁尼亚城里随意吧,我已经吩咐接待礼官随时为您服务。到时候我的传达官会告知您再到这里来的,我想这不需要多少时间。”
繁花似锦,茂草如云,在王都贝鲁尼亚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战争迹象。风和日丽的初夏时节,太阳光虽高,但融融而暖心,飘动于黄的白的房屋檐间,垂照在深色浅色石板地上。人们缓慢的流动在街道上,衣衫整洁,有些面带笑容。
集市上晶晶亮的鱼一桶一桶的堆在那里,散发腥臭,有些还在活蹦乱跳;有粉厂就开在集市里头,磨好就卖,满身白灰的学徒在那里大声的吆喝着;水果与蔬菜也很多,红的绿的在一起;还有牛羊的肉,宰好了,屠夫将它们放在案板上或者挂起来,新鲜得反光;一位朴素衣服的少妇还戴着草帽,草帽鹅蛋黄,轻盈盈的飘在拥挤的人群中,挎着篮子,找寻着自己要购买的东西,也许是为今天家人的午餐做准备。菲欧娜忽然还闻到一丝芳香,她这才发现市口是有一个花铺,纯白的兰花、淡紫的星菊、粉黄和鲜红的玫瑰正在明媚中绽放,挂着水珠,莹净欲滴。
这种沉醉的气氛让菲欧娜吃惊,特别是对比自己脑海里对于贝鲁尼亚其他地方那种燃烧的明火、暗涌急流的浮动、焦躁而没有任何安全感的印象。虽然她可以想象战争的前后方有极大的区别,但如此的情景简直像是那种手持刀叉坐等灭亡的消极无比的奢靡,或者这看起来根本不在一个国家之内嘛!她和这个喧闹的集体保持着距离,在集市的宽阔入口旁看了一眼,马车就离开了。
“菲欧娜小姐,你在想什么呢?”坐在菲欧娜身旁的索林发现她入神了,随着马蹄的前进身体都不自主的颤,就这么问她。
“啊,”她回过神来,眼前顿时一亮,“……我刚才看到那个集市很兴旺……还有刚才我们去教堂祈祷的时候……我们也逛了大半个贝鲁尼亚城了,这里的繁华和富足我以前完全没有想象到……”
“啊,你是在想这里和我们以前走过的贝鲁尼亚国土太不同了吧?”这软垫的开蓬大马车坐起来很舒服,又被暖烤着,索林靠在水牛皮的背垫上,一只手臂放在包金的蓬厢扶手上,很想伸个懒腰,不过现在他是陪伴一位小姐出游,还是有所拘束的。
“这就是战争时阵线前后两端的差异了,想当年罗迪斯的骑士团在我们的国土上烧杀抢掠时,他们的国都必定依然春光妩媚依旧。”他看了看旁边马车上的侍卫,又向菲欧娜微微的靠近了一点,轻轻的说,“特别是像贝鲁尼亚这样的大国,我们西斯力亚太小了,一旦发生战争几乎就全民皆兵,所以也不会有这样的情景。”
“而且这里是王都啊,全国的财富都会支持这里。”
“恩……差别真是大啊……”
“你一定觉得我们在隆特扎看到的有些吓人吧?其实一个国家就是这样,它一般都有着各种不同的面目,就要看你看到它哪一方面了。而且乱治之世不同,人生民情就会完全不一样,其实不只是平民大众,我们贵族也承受着这些,不过表现出来不一样……”
“各个方面……就像那个盲人摸象的寓言吧?国家就是这个样子的吗……”轻轻的说话,谁都听不见。
“我们西斯力亚几十年来平和安定,国民就要幸福得多,虽然比不上贝鲁尼亚的王都,但是平均下来可比这个国家好得多了。”
“不过我们西斯力亚穷人也不少,西斯力亚城里的贫民窟就非常的可怕,我以前偷偷的去过……”菲欧娜似乎不同意索林的说法。
“呵呵,小姐,你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的……”索林也不知道她曾经去过那种危险的地方,他自己都没有去过,“我没有亲眼见过,不过也道听途说的了解……好吧,我承认我们国家也有赤贫的不幸,不过呢,至少不像那些地方一样到处是穷人吧?”
“一个国家还是可以治理好的,这就是国王的义务了。”他们的马车漫步过一棵葱郁的大树,树枝张开,洒下鱼网一样的绿荫,一瞬间变暗。
“……一个国家……可以治理好……”菲欧娜在阴影中自语。
“另外……”索林又一次的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菲欧娜小姐你也应该多注意这些,尼兰大公本就希望我们在这次信使任务中也能观察和打探到贝鲁尼亚的一些情况,这些琐碎的细节虽然不重要,但也真实……”
“祝西斯力亚大公国繁荣昌盛,愿两国的友谊如同我们那共同的托纳斯里亚河一样,宽广平静,永无止境!”
“我祈祷全能至善的圣父赐予我们永久和睦的情谊,请我们的天主赐予贝鲁尼亚和西斯力亚自由、丰富与和平!”
菲欧娜在和索林讨论如何回国的时候耳边还盘旋着这最后的两句话。
真是紧张啊,她这么想,凡事都有第一次吧。
“啊!您是说我们应该过境拉德尼亚帝国回国?”菲欧娜听到了这话,赶紧接上。
“是的,小姐。”索林显然看出来了菲欧娜的心不在焉,虽然他一点也不生气。这更让菲欧娜不好意思的脸红了一下。
“那样会更快,虽然在穿过索德湿原的时候会辛苦一些。”他接着说,“现在贝鲁尼亚中部打得一塌糊涂,听说已经影响到海航线了,那样的话我们乘船回卡西亚不但很慢,而且更加不安全了。”
“您看,我们走拉德尼亚就安全得多。拉德尼亚皇帝终于下令干涉威马和比斯恩的战争了,旨意下达以后,威马和比斯恩已经停战,据说阿斯贝尔皇帝命令亚历山大皇子和凡尔赛皇子将带着军队去调解和调查——这些都是昨天传来的消息——我想既然两位皇子都去了,应该会制止这样的纠纷了吧,这样我们回国的道路畅通无阻了。”
“皇子殿下……,”菲欧娜想到自己那从没有见过面的未婚夫,“那就这么决定吧,索林大人您更了解地理一些。”
“去通知所有人做准备!”索林转头发号施令,这两个士兵出去了。
门关上了。
“菲欧娜小姐,你这可真是好消息。”索林坐了下来。
“是啊,马里斯执政还让我们代管卡西亚一段时间。”
“现在贝鲁尼亚南方战事吃紧,他在贝鲁尼亚城里恐怕也管不了那么远。对他来说,让我们代管总比交给哈德莱将军好吧?”
“我已经让人带短信给父亲去了,不过我们也尽量早一些回到西斯力亚去吧。索林,”菲欧娜有些累,说话也分外的温柔,“谢谢你这一路来照顾我,谢谢你……”
红色的斑点投影到房间里来,映得木制和石制的家具有些妖媚的紫色,还有这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这是夕阳的羞涩。慢慢的,慢慢的它出现、移动、变得黯淡而消逝,在这么一段时间内,它是无限美好的。
菲欧娜觉得自己的鼻子和嘴被一张湿布给捂住了,呼吸十分困难。好热啊,她全身上下腻得发慌——索德河原的沼泽地里的水是不能用的,因此她不能天天洗澡,不然他们带来的水早就被她洗完了。其实就算洗了也没有用,在这种天气里,只消一会儿就都全湿了,而且不是那种大汗淋漓,而是全身上下不停的透出水来,最后像黏液一样的包裹住了身体。简直是一种要命的感觉。
在这种可怕的刺激下,菲欧娜依然努力的控制自己不断恶化而暴躁的心情,这么多天来她只怒吼过一句,已经很难得。一般来说,她也就无助的哼哼唧唧两声,对于这种声响对索林的干扰,她很不情愿,但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虽然这条唯一的官道上还是比较安全,但也免不了有时会有野兽或怪物出没,夜里还得提防什么蛇蝎毒虫之类的。索林因此而憔悴了许多,看起来邋遢了不少,坐在马车里的菲欧娜看了他一眼,心里叹了一声。
西斯力亚的战士们的精神状态都很糟糕,有几个人还被不知道是什么的虫子咬了,伤口肿得很高,虽然索林有所准备,为他们敷上了解毒的药,但依然不见好。若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不会发热流脓,这些士兵就应该感谢圣父的庇佑了。
不过还好,已经快走出湿原了。跨过最后一条小河上的桥以后,索林看到了远方的高山。青巍巍的一排,顶着乌灰的天,朦朦胧胧的出现在灌木丛的上方。从模糊的边角轮廓还无法判断距离,但灰色的那一个方块显然提醒赶路的人们那里就是湿原的尽头,拉德尼亚帝国西边防城堡庞特。
“啊……那位黑头发的骑士!……”
武场上的尘土飞舞起来围成了上升的烟圈,两骑搏斗的勇士近距离的撕打在一起,观战者完全看不清楚。
突然,长嘶一声,战马受伤了?
只见枣黄的坐骑一腾,跳出了烟尘,上面没有了骑士。这牲口落地都就转过身来,扭着头奇怪的看着后方,仿佛觉得自己主人的这个动作很不可思议。它没有受伤。
交织而旋转在一起的黄沙扭动着,向两个方向散开了。黑色的头发出现在视线里,他半跪在地面上,手中的短剑正押在自己那倒地对手的咽喉之上,失败者的坐骑失望的站在那里,看着落在地上的长枪,摇了摇自己的尾巴。
“胜者是拉德尼亚骑士弗莱斯•德尔•鲁尔!!!”仰声唱出了这名字,短军号吹了起来,伴随着这个花腔。
“……弗莱斯•德尔•鲁尔……”
“呵呵,拉德尼亚又胜了一场了。看来这次会武他们又要胜利了……”
对面看台上,拉德尼亚的绿军装们开始欢呼,他们欢呼着起伏的吹着口号,仿佛追逐姑娘成功那种喜悦。鲁尔骑士骑在马上绕场一周,除了在三国的国主面前伏下身子表现出了谦恭以外,他的自豪是无法抑制的。
他有浓密黝黑的头发、明亮的黑眼睛、男性的迷人酒窝,体魄强健又文质彬彬,特别是那胜利的豪气啊,包围着那样的气氛是多么的眩目!
“……啊,爸爸……这位获胜的拉德尼亚骑士是?”
“他姓鲁尔,应该是拉德尼亚过世的长皇后赫拉家族的人吧,恩…年纪轻轻就受到皇帝的赏识,到这里来为拉德尼亚争取荣誉……”
“……不过你……哦呵呵!我知道了,菲菲!是不是看上眼了,哈哈?”
“啊!……爸爸!……你别这么说……”
“哎呀,我反应真是迟钝啊!怎么就没有注意到你从开始就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呢!恩……是个好小伙子……出身门第也不差,倒也还算可以配得上我们尼兰公爵家。”
“哎呀,爸爸!您说话声音小一点!!我……我哪里想到那么多!我只是……”
“诶,我知道你,菲菲!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还不是都挂在脸上?再说你都快十五岁了,心里喜欢正派男子也是应该的。恩……他还这么年轻……身边的公爵小姐伯爵小姐之类的一定很多吧。菲菲,你要是想靠近他然后得到他,可得想点办法哦!不如在明天比武结束以后的晚宴上我找位公爵给你作介绍吧?”
“别…别这样!……爸爸……我还是觉得……”
“你可别害怕哟!自己喜欢的东西要自己去争取!菲菲,我们尼兰公爵家虽然是过去受封于拉德尼亚,但却是一国之主,你可不是又一位什么什么公爵小姐。去吧,菲菲,俘获一个人的心可不比治国打仗简单哦,不要给我们家丢脸!”
“虽然是这样,……可我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不知道他有没有意中人了……”
“你明天和他跳一支舞不就全都知道了?如果他有了个什么小姐,你让他觉得你比那人更好不就好了?我会给你安排的,你只要记得鼓起勇气去就好了!”
“哈哈哈,扛上枪骑上马,去吧!一定要把敌人杀得体无完肤才允许回阵!”
“菲欧娜小姐!”
弗莱斯•德尔•鲁尔恭敬的敬了一个礼,他现在还身穿着轻皮甲,黝黑的脸颊依然那么英俊,头发长一些了。
“谢谢您为我们安排得这么好,鲁尔将军。”
顺滑的金黄长发披在丝绸的男式衬衫上,菲欧娜将自己全身上下清洗了以后站在这微明晨风的庭台上,天色清淡,淡淡晚月的光辉坠落在她头上,映亮了白银的钗饰。
“这是分内的事……小姐请不要称呼我将军,我还不是……”深沉的轻柔的,这就是鲁尔的声音。
“…………”
“鲁尔大人,我看您这庞特城里戒备森严……威马王国和比斯恩王国不是已经停战了吗?”
“是的。不过庞特城与威马交界,这里又是边陲之地,一旦发生任何意外都无法得到国内及时的援救,所以不论是为了防备威马的战火还是西边贝鲁尼亚的袭击,都要求这里的军人时刻不能松懈!”
“……您真是辛苦了……”
“但也比不上公爵小姐。我准备修书去威斯特,这样陛下和皇子殿下很快就会知道您已经来到拉德尼亚的消息。就请您直接去威斯特吧,或者就在蔽处等待迎接您的人……”
“多谢您的好意,不过我现在公务在身必须尽快回到西斯力亚。我明天就会南下去威马,从托里利亚的关卡回国……请不必烦劳陛下了。”
“可是,”鲁尔的语气似乎是把握不住,“您这样安排会让皇子殿下担心的啊!帝国南边境上偶有贼寇出没,您所带的护送士兵不过区区百人,这样……”
“西斯力亚护国骑士团长索林大人会保护我的。请放心吧!”菲欧娜眼看鲁尔露出了难色,嘴角轻轻的弯曲,又像愁苦又有点像微笑。这种表情真熟悉!
“请务必不要担心,也不要让陛下和殿下担心了……我父亲西斯力亚大公正等着我的回信,所以我也不能随意安排行程。”
“那……”
“就这样吧!谢谢您的关心,”菲欧娜说话清晰而细小。
“……也谢谢您这个早晨能来看望我,鲁尔大人……”
这最后一句话让两个人都沉寂了,鲁尔一顿以后迟疑了一下。
“……菲欧娜小姐,我告退了……”他转身离开了。
白烟竖起,夏天的早晨是宜人的。思绪抚动菲欧娜的发丝,她的眼睛被徐徐的旭日所点亮,就像看到了金碧辉煌的灯彩,她看到的是自己在舞池里和鲁尔翩翩起舞的样子,在一个旋转动作接续中,她立足不稳,几乎扑到了鲁尔的胸口里,现在想起来已经没有当时那种天塌下来的羞愧了,而是淡甜的回味。
弗莱斯•鲁尔啊!这第一个闯进自己心里的男子,菲欧娜偶尔莫可名状的就会想起他,想起那段短暂的恋情,如今几年过去了,又一次相见的时候,虽已无所牵挂,却依然怀感。
甚至都没有接过吻。菲欧娜笑着让自己在心里摇头。现在自己就快要成为拉德尼亚帝国的皇子妃,鲁尔也是这么来对待自己的,以后也再也不会有什么话语了吧!
菲欧娜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有必然而不可推卸的责任和理由。但这真是自己的命运吗?她想去自己曾经读过的那些爱情的诗篇。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品尝真实的滋味就要成为拉德尼亚皇子的妻子了,心中不能说了无遗憾,天鹅会和自己选择的伴侣相受一生,而菲欧娜却连没有机会。
“我会爱上谁呢?”她这么想。
灰色头发,马匹上男性的汗水味道,凉凉的那手掌。这使得菲欧娜想到了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也许应该从葱绿的草场地上去寻找答案,那些畅爽的欢笑以及死亡灰暗的悲伤时刻汇成了这样的情愫。
“不,不仅仅是这样。”菲欧娜告诉自己,她感觉得到温暖。虽然将她嫁给了自己所不知道的拉德尼亚皇子,菲欧娜却从来没有怨恨过,但她依然觉得自己因此而缺了一份并不重要但贴心的信赖。而从那里,她感受到了这一丝信赖,可有可无的弥补了这缺憾,却让她如此的震动和开怀。
“可是,我必须要嫁到帝国的皇室里去了……”
人不能让整个世界都接受自己的选择,也许那些伟大的征服者能够这样做,但对此,菲欧娜也深表怀疑。
她想起了那些战火与灾祸,贫困与哀愁。芸芸众生都有自己无法摆脱的束缚,这种束缚有时带来欢乐,但往往都是极大疼痛的。蜡黄的贫民,不论男女,都为自己口中食物身上衣服而终日奔波劳累,但他们的面目总是消瘦、衣衫总是褴褛。士兵们为什么要冒着自己被杀死的危险去杀死别人?年幼的盗贼为什么愿意冒着坐牢的危险去偷一枚钱币?其实这些理由都是简单而直接,这些理由并不下贱。
“拉德尼亚皇子妃,这是我的命运……”
菲欧娜终于还是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生在侯门,至少不用受生活所迫。但穷人有穷人的苦恼,贵族有贵族的伤悲,大概这就是人类的原罪吧!它无处不在,只有天主圣父才能够赦免这样的罪孽。
“这就是我的责任和代价吧!”
自由,像鸟儿一样的自由。
谁能够那样呢?……雷顿?
菲欧娜忽然想起了他,飞翔的翼人,自在的雇佣军人,也许他就是舍弃了什么而选择流浪的?那副浓眉大眼看起来很聪明,虽然不见得优雅。应该是自己心中的芥蒂吧,其实雷顿是一个亲切温和的战士。贵人们对于浑身臭气的乞丐是无比鄙视的,其实乞丐也许根本就没有做错什么,人类总是对与自己不一样的东西产生偏见,从大到小都是这样——尼兰大公这样教诲过她。
也许翼人并不是传说中那种愚昧又粗鲁的动物。
“这位姑娘!我预感到你的星相在漂移,这是变化之兆啊!不如让我先来给你占卜一下?”
棚里坐着的这位占卜师对这走过的这位姑娘吆喝。
众多的马戏团被请到庞特这样的小城来表演,完全是皇帝对于戍边将士们的犒劳。还没有入夜,戏台子已经搭建好,各种各样的行商走贩、花姑烟女以及杂耍师占星士都已经摆开了架势,他们都穿红戴绿,姑娘们裸露而豪放,商人们的瓶瓶罐罐也都光怪陆离,神秘职业者们更是故意作得额外的鬼鬼祟祟,好像天使或者魔鬼快要附身了一样——寂寞的军人总是会青睐这些的,而且在现在这个世道上,除了贵族外要说谁身上还能有点钱,那也只有持刀拿剑的士兵了。
而这位奋力吆喝的占卜师不一样,他身批的是白色的袍子,几乎肯定的只是来蹭这个机会的游行术士,虽然艺人行当的规矩是互相帮助,但在这个马戏团的场子里来凑热闹的外人虽然不会被赶走,但也不会得到其他人的协力了。
孤独的喊声终于有了回报。这位少女,看了他一眼:恩,一个书卷气息的文弱的青年,虽然他不像其他术士看起来那样深沉而法术精深,但这样的笑容也安全,起码他不会骗人吧!
姑娘走了过来,金色辫子一甩一甩的。
“这位大师……”她坐了下来,占卜师看到虽然她粗布的衣服虽然还整洁,但也不像有闲钱来玩乐算卦的。
但无所谓了,口袋里已经没有钱,再这样下去想要吃饭只有典买衣服了!
“啊!小姐!!”
他兴奋的抓住了自己第一位顾客的手。
“哎呀!你干什么!!”姑娘触电一般的甩开了这人,这一双手掌向一对狼爪子一样的袭过来,箍在自己腕上,也实在太可怕而无礼了!她从凳上弹了起来。
“啊呀!对不起,对不起,小姐啊!这个是我们相术师的习惯的了!我们呢,都是握着手占卜的……”
“你真的会占卜吗?你的水晶球呢!?”
“哎~~,我是不用水晶球的!我们这些东方来的术士啊,都学过很多奇术的哦!只要看人的眼睛,还有鼻子,还有手…………哎!?小姐你别走啊!!”
他焦急的从桌椅后冲了出来,挡在姑娘要离开的方向上。咣的一声,撞翻了一个凳子。
“小姐!我也通晓星相和地位的!你要相信我,一定能够给你预测准确啦!”半捂着嘴,这人偷偷摸摸的告诉她,“你别去告诉他们是我说的…………这些水晶球啊,塔罗牌啊,都是假的啦!哎,你们不懂,他们在黑屋子里占卜,冒些什么烟啊气的,都是用烟火做的……就是把屁股闷在火药下面,啊,我是说把火药闷在屁股下面……”
“无论怎么样……你就不要相信他们!而我呢……”
“请让我走吧!我并不是要请你占卜。我不需要,而且我也没有钱给你……”
“钱没有关系了,你随便多少给一点就可以了。您看,这个人的运命啊是难以预料的。如果能够早点得知未来的祸事,就能想办法躲避了呀!若是喜事,也可以早点高兴啊,这个圣父他老人家呢,就常常以喜悦来治疗人间的伤痛了……”
这个人像一个摇摆的不倒翁一样在身边左窜一下右窜一下,操着这种奇怪的口音叫唤着。菲欧娜在想,既然现在自己是化装成平民偷跑出来的,是不是也应该学着那些村姑一样将这样的人狗血淋头的大骂一顿?
应该这样吧!菲欧娜开始构思辞藻了,这还挺不容易的。
“……我还可以预告你的家人的吉凶哦!……啊,你父母可安好?——请替我问候你的妈妈……”
这位姑娘开始沉默,应该是动心了吧。
“小姐啊,我看你貌美如花,芳泽让人渴望,若是有缘,我也希望能够有幸轻扶玉手,对你整夜的述说衷肠……但是!”语气陡然一转,这艳浮不妥的恭维突然变成一连串快速的威胁,“自古红颜美女多有薄命之灾,如果把持不得当,或者运气不好,这一生就完了!太美丽的女子到贵族皇室去做使女会被大人看上,然后又被夫人发现!哎呀,那就悲惨啦!又是打又是骂,还要被赶出去,最可怜的就是怀了身孕,流落街边,生不如死……就算过着平凡的日子,也惹人邪意!入室抢劫,不劫钱财不劫粮,偏偏劫色,那个时候父母兄弟看不过,以死相拼。哎呀,死的死伤的伤,可怜那老父亲身体本就不好……”
“所以呢——哎,你也不要惊慌——只要占一卦卜算一算星宿之运,预料到了灾祸,就可避免了。我说小姐呀,你真的需要算一算哦,以你的姿色,很危险的啦!你生长得这么好……你们叫做:天使的……恩……天使的……天使的身材魔鬼的脸蛋!!恩,就是这样的!有危险,所以得小心哦!”
扑哧一声,菲欧娜忍不住笑了,在心里最厌烦的时候听到这样的话的效果是戏剧性的。
“哎,你笑了!你看,你也相信我说的话吧!你看,我不是骗子吧!”
“哦,不,我不能相信你。”菲欧娜笑着回答,“虽然我现在也不认为你就是骗子。”
“好吧!小姐,我一定要说出一点什么东西你才相信我吧?”
“恩,是的。”她开始觉得很好玩了,就这么高兴而嘲弄的应承对方。
“那好……恩…………我就说个什么……,”占卜师绕着菲欧娜走圈,从上到下的打量她的粗布衣服,麻布鞋。
“我就说你!”他指着菲欧娜的脸。
“说我?说我什么?”
“哼哼,就是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
“是的。虽然你现在衣着简陋,但我只要看你的面相就知道你并不是平民家的姑娘。你是爵门的小姐吧?想要观看晚上的戏剧表演,偷偷的跑了出来!”
“你!”菲欧娜一怔,她实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嘿嘿,在我这样的法师面前,这些事情是隐瞒不了的!”他得意的背着手,缓慢的微笑。
这个黑头发看来不到三十岁,长着一张一看就不像是西大陆民族的脸。菲欧娜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他所穿的脏得发灰的白袍子好像原来是用纱绸编制的华贵服饰,那些暗黄的斑点也不是尘土的污渍,而是黄金的边绣。
“你是什么人?”这是一种警惕,虽然已经开始后悔瞒着鲁尔城守和索林偷偷出来散心的随意举动,但她现在并没有感知到危险,菲欧娜相信自己的感觉,这感觉从来没有出错过。
“我并不认识您,小姐。”语调变得优雅了许多,“我是一名旅行的僧侣,伟大圣父的侍者,所以你是可以相信我的。那么……”
随着这个邀请的手势,菲欧娜走了过去,不过她依然感到有些不安。
“恩,对了……小姐,现在天色不早了。我看您还没有用过晚餐吧?占星卜卦需要好多时间的,不如我们先去吃点什么吧?这里就有不错的食物在卖哦!”
戏团子里的号与鼓的声音是如此的响,直挺挺的就刺穿了酒馆的喧闹。
今天就像主圣节一样,或者是喧哗的新年。昂贵的烟花也放起来了,当红装的小丑们跳着绳、耍着球、变着戏法的时候,黄色和绿色的火焰在夜空里绽开,超越了星斗,引起一大片惊讶和笑声,严实的石墙也被感染而应和。今夜,庞特城里的将士大概一半被允许出来游玩,他们不带兵器有些连军服也不用穿,他们和平民一样的欢乐,到处抛洒自己用生命和血换来的钱币。太难得的喜悦了,所有的人。
虽然指挥官鲁尔不允许他们喝烈酒,但是战士们现在破例获得了进入酒馆的权利。这个夜里,平日里凋敝的场所被兴奋的激动和声色填满了。因为酒的缘故,雄性的呼喊带着无所顾忌的强横色彩,经常需要招待在及时的时候去软言化解,否则就会演变成暴力——虽然女招待们经常在这个时候要吃亏,因为她们只能用语言的抚摩和身体的触动去安慰暴躁的男性,不过她们自己也不介意:客人盈门,顾主自然会多给工钱的。
酒味、汗味、劣等胭脂的气味。这是一个男人的世界,像这样的时刻,一般的女人也不会到这里来,即使她有男性的陪伴。因此这儿除了女招待和妓女,没有其他任何异性。
店门打开的时候可以看到街那边的马戏师站在高台上对着下面的观众喷火。这时,一个女人走了进来,这是一个意外,虽然人注意到。
“给我一杯酒!”菲欧娜坐了下来,她对走过的招待大声的喊。
“…………这样的命理………”
“小姐,您的命运……我无法测算。”
“……我从未见过您这种……也许这就是所谓‘混沌之命’……几百年来,只有耳闻,未曾想…我不知道您到底是什么人,但您未来的行为可能会影响很多很多人的命运。而您自己的前途,我也只能说是奔流的洪水,不可预测……”
“小姐,您执意不愿意告诉我您的姓名和家号……我现在没有时间说服您……我现在必须走了……我的名字叫基日斯•克莱斯特,我预感今后我们还会相逢……一定不会错的,请多多保重!”
“莫名其妙!!”菲欧娜狠狠的喝了一口杯中的酒。好苦啊!这是什么水!?
庞特的鲁尔如果不是如此的恭顺,菲欧娜也许还不会这样苦涩。很难很难,让自己平静下来,并不完全是因为人生位置的这种变化:曾经爱过的人不算什么,牵不到自己想要牵的手也只是一时的感情纠葛。菲欧娜现在突然的意识到,如果自己有一个兄长或者弟弟,自己就会成为一个普通的贵小姐,不会有现在这样的眼观和期许。
这算一种向往吗?也许不能算是吧。正是因为不能这样平静,菲欧娜才会溜出来散心,甚至走进了酒肆。为了寻求一时的释放而做这种不计后果的事,这是她女性的本能,菲欧娜心里很清楚,满身酒气的偷偷回去,必然要迎面撞上索林的那种眼光,她很不愿意让索林担心或伤心,但是她只能道歉。
即便这样,如今这种代价也白付了!被那无聊的骗子胡言乱语了一顿之后,心情低落到了冰块上。其实最不省心的是,这最后的结论他说得如此的严肃,简直一扫先前的面目……菲欧娜隐约的无法释怀——真是奇怪啊!她自己又不是不识字的无知村女,怎么会自觉的受骗,还不能说服自己?
这一切的恶劣集中起来,浓缩成从心里到身体的不适,让她举起了酒杯子。
这身普通的装扮不像是揽客的商女——而且她还喝酒!——看着身躯相貌又不像是女武士,一团一团坐在一起或者站在一起的男人们开始议论起来。他们说着说着开始笑,然后口哨的声音出现了,虽然并不十分刻意招摇。
菲欧娜感到一股颤的波动传过自己的指间、手臂、肩头、颈窝,直到头皮。轻微的酥麻,很愉快,目光和语音落在自己身上,这是一种享受,菲欧娜突然觉得自己喝得不少了,心里骂的是这种感觉是一种轻佻,但那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她开始笑起来,这像麦汤一样的酒还真不错啊!
眼前的一切有些发黄了,菲欧娜站起来。虽然这些士兵都受到严厉的纪律约束,但她还是不能让自己去冒这种险。战士们欣赏爱慕的眼神再一次的被她看到,但她没有在意,那短暂的欢娱感觉已经过去了。
但是她在意到了另外的东西。门边酒桌旁的木板墙上靠放的那根乌黑棍棒是什么?她看到坐在那里的三个人:黑袍的中年人,戴着帽子靠着长剑的健壮武士、还有一个全副盔甲的铁人。这样的三个人如此显眼,怎么在进门的时候没有发现?!
“哎呀……”这么说,黑衣人站了起来,同时用眼神提醒自己身旁的同伴。他已经看到向自己走过来的姑娘。
“…这不是那晚……真是糟糕哦!”他叹息,眉头皱成了一团。他把手杖握在手中,“不应该为这事耽搁这一天……哎,又没把他给甩掉,还…………恩,太不幸了!”
“恶人!想不到在这里碰到你!真是天主保佑!”菲欧娜全身立即激动起来,她确认面前这人就是那强行行窃的蒙面大盗。
“想不到父亲随口吩咐的事能在这里完成!”她只是这么想。
“公爵小姐,我也很意外呢!在这种地方还能被您找到,我真是佩服!”对方在微笑。
“哼,那晚……你杀了这么多士兵,必须要伏法偿命!还有这神杖,今天你再也逃不了了!”菲欧娜凝聚起自己的气息,手腕上驱动魔术的法力镯环已经准备好了。
“嘿嘿,如果您是带兵来围捕我们,”他伸了一下腰,“那我们也许就有麻烦了……”
“不过看来我们都是偶遇吧?虽然我也不知道小姐您为什么来到庞特,为什么穿成这样来喝酒,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我一点也不担心现在门外会有几十上百个士兵正等着捉拿我呢!”
对话很平和,特别是在这种喧闹的背景里,像是突然碰见的朋友见面那样。另外那两个人好像也很悠闲,并无惊慌。不过一人铁盔罩面,一人低着头,帽子遮住了表情,看不出都有些什么样的表情。
“……那么……您准备怎么捉我伏法呢?不要忘记那次您差点就送命了哦,若不是那位胖大人为您舍身的话?呵呵,现在我就要离开这里,应该不会太难吧,至少赶得及在卫兵来到之前……”
“住口!!”什么东西一涌而上,让菲欧娜觉得头昏脑涨,因此不得不愤怒的尖叱一声以抒发憋闷压制在一起的血气。
“自在飞舞的大空之翼,请为我摇荡起气流的风波,沉重打击我仇敌!”
“雷帝拉姆斯!震动云端的圣灵吧!显示您的力量,那无与伦比的万钧霹雳!”
风与雷的咒文被连续的咏唱,一般来说,只有法力高深的魔导师才能够并且愿意这样的消费精力。
太快了。在空气冲击波和雷光的魔球高速奔向黑衣术士的时候,即使看到的人也大多没有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
“砰”,巨响。木材裂开的咯拉声响也被轰隆的坍塌所掩盖。梁柱被打断了,不够结实的屋子斜垮下来,木瓦一把一把的往下洒,所有的人都向外逃,以至于又打翻了油灯,点起了零星的火苗。菲欧娜眼前的人被一根掉下来的大梁挡住了,她就没有再看见他们,但是她很清楚的看到刚才一发一瞬的情景:三个人都躲开了,那武者低沿的大帽子被风魔术所挂飞,露出了他胡腮的方脸和纯金颜色的短发。
“什么?是贝鲁尼亚的莱恩国王!!?”
“是的,索林!我记得很清楚,莱恩的脸我见到过。他和当晚王城里行窃的那个邪术士在一起,神命之杖就在他们手里!”
“竟然会这样!…………那么莱恩王退位这事……可是我们的国宝到底……”
“索林,我们还是早点回国吧!即刻就走,必须让父亲尽早知道这事!”
看来弓箭手是不够了,城上的士兵们不停的搬起石头砸向高墙下面的敌人,也砸向那些搭过来的长梯,看来他们准备得还是很充分的。
比斯恩王国的军旗招扬在风中,在帝国军旗图案中间的那个比斯恩国的标志——百合花,正闪耀着太阳的白色光辉。成百上千的战士冲到各个城门前,敌人防守的阵地里,要依靠自己的勇猛来杀开条条血路。很危险,因为城墙上不断的箭石的致命袭击的杀伤力无异于另一支敌人,打不到他,他却可以伤到自己。
土地被粗暴的蹂躏,褐毛地鼠被惊得跑出了自己的家,到处乱窜。很多人倒下了,但更多人扑了上去,或正在厮杀。在已经形成了浓重的血腥,将这靠在托里利亚山脚下的小城甚至邻接的山脉本身都撼动了。
这是倒霉的一天。对于比斯恩和威马两国的相当一部分战士来说的确是够不幸;对于安德普城的市民来说,这种恐吓不安又一次的降临,这当然是倒了大霉;而对于刚刚来到这里的西斯力亚人来说,倒霉之处在于又被困住了。
“从这里直接翻越托里利亚山?小姐,你说的从安德普这里翻过去??”
“是的,索林。这里虽然山麓难行,但却也距离西斯力亚不远。只要过了山脉就回国了。只有这样才能尽早回去。”
“不行不行!这一段是火山山脉啊!小姐,托里利亚火山常年都在喷发。我们怎么能为了赶一点时间去冒生命危险啊!”
“哦?不能吗?那你告诉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吧,索林!请你想出一条安全而可行的路线?是你说的帝国境内已经完全停战,我是记得你的自信的。我想这样的变故你一定早已料想在胸了?还是你来决定吧!”
“……小姐……我……”
“…………对不起……索林……我不该向你发火……我不应该埋怨你……这不是你的错。但是现在确实是没有办法了,我们拖延了这么久,父亲一定早已开始担心……而且又发现了神命之杖和莱恩王的事……我很担心贝鲁尼亚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我们必须尽快的回去,不能再等待了……托里利亚火山最近几个月都没有爆发了,我们的运气不会这么差的。既然已经没有办法从东面的比斯恩回国,我们就只能这么走。”
“…………小姐……”
晕色的赤血,菲欧娜眼里看到了这样的颜色。不过她下意识的感到自己其实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知觉,什么都没有看见。即使是这种酸臭刺鼻到无法忍受的空气也不能让她睁看眼或者咳嗽一声。她只是觉得自己被悬吊了起来,慢慢的慢慢的,好像那种被猛火煎熬的炽热冷却下来了。这是灵魂出窍吗?是不是绑吊在柱子上受火刑的罪人最后的感受就是这样的?不,不是的,因为自己还没有死,这是感觉得到的。
气泡浮现出来,在黑幕上飘了起来,像丝卷一样彼此纠葛,缺乏条理,但却没有力气去整理这些,只能坐在那里,像观看影戏一样的接受。
山崩地裂是怎么一会事?菲欧娜看到了士兵们惊恐万状的绝望呼叫,那个表情……哦,确实是这样,大家站在山沟里,所有的河水都汇流过来了。但那红色……?哦,不是河水,而是燃烧的熔岩……哎呀,记不清了……
就是岩浆!好热,好呛……无法呼吸,胸口里像插入了一把红热的铁剑了一样!好难受,这是什么东西啊,看到的是什么?索林……那是索林啊!他在说什么?……
向前跑……向后退……哎呀,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东西……流动过来,当住了脚步……这些是什么呀?总不能就这么趟过去吧?有人来接我吗?有马车就好了。
“父亲?……父亲来这里接我了吗?哎,终于到家了!啊,谢谢您祈祷圣父一路保佑我,让我拥抱您吧!这……这不是父亲的手……你不是父亲吗?……是谁……谁把我抱在怀里啊……皇子殿下,您来迎娶我了吗?……哦……鲁尔?……索林……索林呢?索林在哪里?……”
清凉啊,真是舒服!是风吗?还是水……菲欧娜觉得惬意,是哪里来的感觉?她感到这是脸上,手上的,眼前的漆黑鲜红变淡了,滚动着,开了个口子,就烂掉了。干面包碎裂了,里头有绿绿青青的葡萄干,菲欧娜拿起来吃,没有甜味!难道只能看看而已吗!她很生气,就要扔掉这玩意儿,但是她没有办法抬起自己的手臂,怎么会这么沉重啊!
真舒服,又是一股凉爽。
“这声音……听得见了,不是水流呢!那就是风了,风儿真好!……”
青色的葡萄干掉下来了,变成灰绿的一大片,恩,像阴天那样。阴天里没有意思,骑在马上也没有什么意思,提嗒提嗒的摇晃,马都不愿意跑!……这果园里的果子真好看啊,不如摘一个来吃吧,菲欧娜踮起脚尖。
脚下好像什么都没有嘛!往哪儿踩呢?漂漂浮浮的,菲欧娜在想自己怎么会这样?耳畔响起了声音,这是扇子的扇动吗?或者是老鹰的扑翼?很响啊,一下一下的,还伴着了风。听到了,听到了!就是这样的声音啊!真的听到了!
自己是贴在什么上面?……被环抱着,是人吧。自己是贴在谁的胸膛上……原来菲欧娜没有在地上,而是浮在空中,也许看得到云哦!
飞在云上面啊…………是羽毛吗?……我的翅膀……怀抱着……
…………………………
第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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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5-22 2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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