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戈鸣
 化石胖子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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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只
嫩红嫩红的八只，若不是因为它们是老鼠的崽子，或许他们能活的更长久一些——但是如同很早的时候的生物学家就指出的一样，基因突变是一种带有传承性的错位变化，也就是说，你可以从母蛤蟆突变出一只一百条腿的蛤蟆，但是若突变出来一只考拉，就是神话文学范围里的话题了。
也因为如此它们算是很幸运的遇到了球红，球红是那种很楞楞的女孩子，有时候她只是稍微的动一下眉毛的角度，皱起来的额头的皮肤就会透露出绵绸的愁意来，于是她母亲常常说她心思太重。心思太重，有吗？她就常常的反问，结果她母亲总是摇摇头笑叹着直管自己做事情去了。球红就一个人在原地站着，思索母亲笑叹的意思。
球红一家本来住的是老屋，也就是那种木结构的院落，外公外婆家本来是开仪葬的店铺的，家里颇有一些财力，直到文革的时候，球红的爸爸带着一帮同学回来抄了自己的家，砸了好些个东西，老屋才显的有些力不从心起来，球红那段日子老是等着下雨，外面噼里啪啦的一起来，她就抄起家里的脸盆啊水桶啊什么的，去接房梁上渗下来的雨水串子，往往雨水还没渗下来，球红就已经轻车熟路的摆好了所有的器什，又开始凝视打在窗棂上的水渍了。
日子又一天天的好起来，老屋却终究是不能呆的了，家里的人合计着响应政府号召拆了老屋卖了地，一家人都到城里去。球红的爸爸早已经不是造反派的小头子，而是已政府公务员的身份，带了一批人来拆老屋。球红看着她爸爸和当时一模一样的神情，还有她妈妈和当时完全相反的神情，觉得挺有意思。
家俱啊细软啊什么的都已经捆好运回城去，球红的外公颤巍巍的站了好一会，在老屋的柱子上摸索了一下，转身走了，父亲兴奋的和那些同来的人说着什么，然后马上讨好地去扶外公，老人家却不领情，甩开他的手咳着老痰出了屋去，球红也连忙要跟出去，后面柴房花园那里却传来母亲的一声尖叫：“老鼠~~~！”
球红第一次见到老鼠的时候也尖叫，这是因为那灰色的家伙一个招呼也不打就转身跑了，球红大声吼着：“站住！老鼠，别动！”她的手还象征性的威吓的挥舞了几下，但是后来球红知道老鼠的背上是不长眼睛的，所以当时它更本没看到自己可怕的样子。
等到球红赶到花园的时候，她母亲已经急忙的跑向门口来，嘴里还不停的念叨：“噢，打死了，总算打死了……。”所以球红看见那八只嫩红的崽子的时候心里有点热热的，那种热冲突来冲突去，就滞留在了腿上，她飞快的冲过去，死死的抱住了那个杀了大老鼠的人，毁了老鼠窝的男人的腿。
别，别，我要养它们。
这样的八只家鼠的崽子，定是刚生出来不久，球红老是听她母亲抱怨自己生出来时如何如何的难看，皱巴巴又哭丧着脸，眼睛还怎么都不肯张开——现在这八只崽子也是一样，他们的眼睛也紧紧的闭着，他们的脸也很难看，他们还发出不舒适的微弱叫声，许是提前的见了天日，让他们无力去学习如何自己活下去吧。球红跑回屋里四处翻，翻出一个纸盒子来，把它们小心的连窝里的破棉花，碎布絮一起装进去，然后捧着它们往传生的家里走。球红知道母亲一定不会同意让她养八只老鼠崽子，而她又必须和母亲住在一起，那么能交托的人，便只有传生了吧。
传生、传生，我找你咧，开门咧。
传生从木们里憨憨地伸将出来，说，我妈叫我看家哩，没法出去耍子了。（注：耍子，方言，玩）
不是耍子，是帮我养这个，球红一伸手，喏，一共八只！要好好的养啊！她转头要走，忽然又回来说，传生，我进了城，还是会回来找你耍子的。这鼠崽算是你代我养的，要照顾好啊。
哦，我没养过，他们吃么呢？
球红低头想了想，说，泡饭，就飞也似的跑了。
一周后，球红去找传生，她带了一瓶玻璃瓶子装的牛奶，她想，原来小老鼠是要喝奶的，还好问了外婆，鼠奶太难找了，牛奶或许能凑活了吧，传生不知道把他们喂养的如何了，他们会长毛了么，会爬了么？他们的眼睛睁开了么？他们还会发出那样微弱的叫声么？泡饭或许不怎么好吃，但总不会饿死吧。
球红兴奋的敲传生的门，她真的很想那８只老鼠，还有憨憨的传生。
门开了，传生见了球红，忽然就埋头蹲下去，对不起，球红，对不起，我没能照顾好它们。
传生说，他妈见了鼠崽，惊叫一声，回屋就揪他的耳朵，用烧火钳子揍他。
你给我都扔了去。我妈先这样说，我去拿着盒子的时候，忽然又猛的拿钳子砸我的脑壳。脏坏的东西，快摔了。
传生说他疼的不行，就把盒子摔到窗外边去，那八只崽子像过年时绽放的烟火般清晰的印在传生的视网膜里，他们在空中化为各自的抛物线，有的甚至还在那一瞬间叫了一声，就像我们蹦极的时候的那种叫声一样。
我只摔死了５只，还有３只本来还活着的我妈暴乱的用布鞋去踩，就有花花的东西从那咯吱作响的地方挤压出来，我看的都发呆了，我还以为老鼠死了只会留红色的血吧。
球红楞楞地呆站在哪里，她不敢进传生家的院子，她不敢看那样的花色和红色，她只记得当时那男人叹息着说：
老鼠是害虫，见了就要打死的。
八只，有八只啊，叔叔，它们好小，它们好可怜……
那你去养吧，唉，老鼠的崽子，你养了也活不长的。
球红就问传生，你妈妈是不是说，老鼠的崽子，就活不得？传生点头说，对啊，她说老鼠是害虫，很脏的。
球红就把牛奶抛到传生的院子里去，瓶子划出的抛物线很滑溜，然后像散去的烟火般，那些白色的花朵就这样慢慢的消逝去，像是被什么吮吸走了。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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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石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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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2005-03-12 18:5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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