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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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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の旅人(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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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红

夜。
月水荡漾,琴声依旧。
画舫朱红,宫灯朱红,轻纱朱红。舫中立数名女子,皆红衣红鞋,手持红纱宫灯。唯独坐抚琴的女子一袭白衣,脂粉轻染,似若脱尘而出。
“吹棉柳,吹梦到杭州,万顷晴湖春水绿,几曾嬉笑断桥头,好梦最添愁……”
几声掌声从舫尾传来。女子微微一笑,停下琴声歌声:“你来了。”
只觉眼前一闪,面前已坐下一位白衣男子。星目皓齿,风流自得。眼见已近九月末,本是秋寒之时,却仍不忘轻摇手中扇。扇面几笔轻描,丛竹之神韵即已呼之而出,傲骨嶙峋,似极其主人神态。
“你知是我?”
仍是微笑,垂目答道:“如何能不知?”
男子端杯而笑:“如何而知?”
“展家公子每年九月末即会上妾的朱红舫,已不是秘密。”抬眼望,眼过处,水波盈盈,媚态横生。
“呵,倒是我问得蠢了。”男子哈哈一笑,仰头一饮而尽,“汐芷,今年是第九年上你朱红了吧?”
女子点点头,再度抚琴。
琴声扬起,男子未再言语,只是喝酒,每杯到唇必干,杯空后自有持酒的红衣女添满。半晌,似已微醺。半眯着眼打量眼前的绝色。

九年前清音阁的花魁,艳羞百色,艺压群芳。初见之时,她初初挂牌,正被待价而沽,一众男人齐齐嘈嚷,淫态毕露,同为男人的他瞧去都觉恶心。可端坐台中的她竟从头至尾一脸微笑,平静得似旁观者。本应是得人怜悯的角色,竟似从高处俯视着一众人等,冷冷地于一旁嗤笑众生恶相。为着这一份惊奇,他也打破从不为女子动手的原则,像个强盗般地以武力轻易地获得了她的所属权。
一番任性后才想起家人早已为他定下一门亲事,对方自也是世家,听说样貌才学皆也出众,也算配得上自己。且不说这门亲事,就算没有,家人也不会接受她,展家原就是名门世家,怎容得迎进江南名妓。仔细一思量,决意实言相告。临到说时,又犹豫不决,生恐言语造次,伤了她。几番吞吐,话仍含在嘴中。这冰雪聪明的女子看出了他的为难,微微一笑,称谢过后,便请求自行离去。这份体贴让他不舍,多年的家教也让他无法应允她独自离去。
否决后的为难局面,也是被这女子轻易打破。于是,河中多了一艘名为朱红的精致画舫,舫中多了一位酷爱朱红色,却又只穿白衣的女子。她本要求一人生活,他怜她,恐她寂寞,喜她体恤,故不顾她反对,硬为她安排进数名侍女,她见反对无效,也未有脾气,只是微微一笑,但自沉默。
自觉一切均妥后,便起身离去。一年之后迎娶洛家小姐过门。这年中仅登过朱红一次,只是为告知她他的婚期。她听闻后,也只是微微一笑,道声恭喜,平静无波。他微恼,私下里竟是希望她如一般女子,哪怕稍有波澜也好。他的气恼她看在眼里,只用了一句话轻易浇灭了他的微怒。“回去吧,现在应是很忙吧,别误了洛家小姐。”淡淡地话语提醒了他。一惊,长身离去。一年未再登船。
他知自己是逃避,只为着仍未找到面对的方法而忍心不登船。另一方面,洛家小姐果如外传美丽温柔,这分颜色虽不若汐芷的绝色,却也不弱。眉眼间尽是娇柔。新婚不久,加之爱怜之心,自也不忍离开妻子,入他人香闺。
一年后再登船,她平静依然,浅浅地微微笑。不问他未来的原因,也不问他来的原因,只为他备好淡酒,为他抚琴。他突觉一年的江湖烦累,尽在这薄酒淡音中消逝,人也逝逝沉迷。醇酒美人,琴音歌声,如此日子极易度过。直至她停止抚琴,微笑着提醒他归家,他才惊觉,不觉间竟已过了三日。慌忙起身离去。至此,怕自己过于沉耽朱红舫而负了洛家小姐,他给自己定下了规矩,一年只上一次舫,一次只待三天。这个规矩,她不知,可是,每当三日一到,她便会停止抚琴,微笑着望着他。若有似无地提醒他离去。
如是过了九年,九年间他的名声扶摇直上。于是,他更为小心。上舫之时他是酒客,是入幕宾,下舫之后,他是名震江湖的“狂书生”。展傲竹之名,是青翠之色,既使他爱汐芷,也绝计不会让自己染上她的朱红。家中的洛家小姐安安静静地守着妻子的本份,他虽已有倦意,可在这样的妻子面前也无法开口离去。试着问过她:“如果将来我们会分开……”话还没说完她便惊得跳起来:“我做错了什么?我改好不好?”不等答话又紧紧地拥住他,一叠声地说:“别离开我别离开我……”终于,他在她的泪水中投降。颓然坐下的时候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女子永远微笑着的脸,她说她不要他为难,然而越是这样,越会让他难舍。
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的,谁知……

“展公子今日来,可是有话要说?”汐芷琴音歇住,微微笑着开口问道。
展傲竹一惊,抬眼望向汐芷,深深地看着这个好像什么都无法动摇她微笑的女子,久,苦笑:“若有事可以瞒过你,烦你告诉我一下。”
汐芷只是笑,未答腔,她知他还有话说。
展傲竹再度看着她,忖着接下来的话该如何说出口:“汐芷,我们……已经九年了吧……”
汐芷垂目,手轻轻拨弄着琴弦,隐隐看去,唇角似乎仍有微笑:“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一愣,展傲竹深吸口气,闭眼说道:“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来你舫上。”话完仰头,酒滑喉而下,滚烫烧口。
汐芷手微微一顿,便已滑行如常:“为何?”这是她第一次问原因,只话音中仍旧无波。
这声疑问却激起了他的激愤,此前的愧疚全数丢开,他猛然睁眼,嗤笑道:“还用我说么?”
琴声响起:“公子不说,汐芷如何得知?”
“真要我说出口么?汐芷,这九年来,我何曾问过你姓氏,何曾问过你家世?本以为这是你的隐痛,我不愿再伤你。结果,这蠢想法竟是如今你能嘲笑我的机会。”
嘴角的微笑掩去,琴声在微微发抖:“汐芷不懂。”
“不懂?”展傲竹站起大笑:“汐芷,我来问你,你究竟是何姓?说不出来么?是南宫对么?你是南宫家唯一的传人,对么?”
琴声稍歇,便又再度响起,汐芷未言。
“不答话便是默认对吗?哈,南宫汐芷,这场游戏你玩够了么?原来,原来,狂书生的名气竟是你打出来的。我展傲竹竟是你的傀儡,这样的结果你满意了么?”
汐芷停住了琴声,抬头看向他,唇畔的笑容早已消失。沉默半晌,开口:“……你如何得知的?”
展傲竹背过身,猛喝一口酒,狠狠砸出酒杯。半月前,他途经盘龙山,遇上一伙剪径盗,说不得只好动手,展家武功本就讲究后发制人,他立定方位后开扇轻扬。瞥到扇面青竹的强盗一愣,张口便问其与狂书生的关系。得知他便是狂书生本人时,盗众相视,大笑出声,奚落之情,便是瞎子也能觉出几分。他不解,追问得知,这伙盗众竟是狂书生的手下败将,是以嘲其假狂书生之名行走。羞怒之下,他出手急攻,其后虽胜,却胜得极为吃力。盗众虽退去,却在临走之时,再给予他狠狠一击,这伙盗众竟是“狂书生”十招之内制服的。
一惊,他急赶到舫间,想自她处安好心神才还家,这般狼狈模样,如何能让家人看见。待得到时却未见舫中灯亮。再是一惊,上舫唤醒侍女问下,才知每年他一离舫,她便随后离开,自九月中方始返船,其间去向不得而知。疑心自此方起,此前只因她嬴弱外表,始终未曾想过她可能身怀绝技。细细想来,每次跟她提到江湖中事时,她眼中并未有初听的新奇,只有容忍。他只道她对这类事不感兴趣,却未想到,这原本就是她所经历的。越思索,疑点越多,点点皆指向她。
急急离开画舫,赶到清音阁,方自探听得她复姓南宫,入清音阁本是她自荐,唯一的条件就是不得追问身世。鸨母见她足以给清音阁带来巨润,也就毫不犹豫地接受,以至于只知她名为南宫汐芷。可,仅仅这点就够了。对于他来说很够了。十年前,南宫家被一夕灭门,一族八十六人,只找到八十五具尸体,当时之人,费尽心思也未能把南宫家的幸存者找出来,江湖中只知幸存者是女子,年龄相貌名字一概不知。谁能想到她躲藏的地方?谁又能想到“狂书生”的名号竟成了她最好的屏障。
冷笑着离开,自岸边守候,果见她于九月中飘然而归,除却那张绝色容貌外,装束姿态无不与他相仿。至此,方才死心,明白被欺。此番上舫,原不打算揭穿,九年的感情毕竟还在。只是,只是那仿若事不关已的疑问,着实激怒了他。
扔出一把扇子,冷哼:“这是你放在衣橱中的,还用我多说么?”
汐芷离开琴前,拾起扇,打开,扇面直立一丛傲骨嶙峋的青竹,赫然是展傲竹手中扇的翻版。沉默。
风静,月寂,舫未动,人未言。
许久,汐芷轻抬头,唇畔隐隐有微笑:“今晚是最后一次了么?”
看见她嘴角微笑,展傲竹难以至信,冷哼数声,长身而起:“对,最后一次。永世不改。若再相见,你我中必有一死!”
捏紧扇走回琴前,复坐下,轻抚琴,“那就让汐芷最后为公子唱一曲吧。”
“霜浸袖,鸿雁断声寒昼。低首闲观门畔柳,絮残枝节瘦。夜点满天星宿,又念流年空走。好梦难留春色久,惜鸳鸯错绣。……”
一曲未完,人已无踪。汐芷琴未停,声未停,泪流满了微笑的脸,置于琴面的扇骨上清楚的显出手指印。
“好梦难留春色久,惜鸳鸯错绣……”

半月后
展家收到一份挑战书,指明“狂书生”应战。无投帖人名,帖上所言时间为十月月灭的第一晚子时,地点只有三个字:“朱红舫”。
展傲竹见帖,冷笑连连,一口应承,众人阻止未及,只得任由他去。

月灭夜,水摇无月,琴声依旧。
画舫朱红,宫灯朱红,轻纱朱红。
舫中只余当中一桌,桌上有酒,及两个杯子,一白衣女子独自站立,不动不摇。
久,女子面露微笑,轻声道:“既已来了,何不进来?”
展傲竹缓缓走入,面色阴沉,注视着汐芷微笑的脸。
汐芷浅笑盈盈,注酒端杯,举至他面前:“此番斗后,你我总有一死。这杯就算为着九年情份,行么?”
展傲竹不言,只是看着。她也不恼不急,微笑着回视他。许久,他接过酒一饮而尽。掷杯而出:“开始吧。”
汐芷轻拍数掌,周围灯火渐起。
“你约了人?”展傲竹目光转冷。
汐芷轻点头,扬声道:“各位已知如今江湖中出现两位‘狂书生’,想来也知其一必为假冒。‘狂书生’手下绝不低,因此,此番决斗的胜者便是真正的‘狂书生’,各位无异议么?”
无异议之言从四下传来,汐芷重看向他:“你呢?”
展傲竹咬牙道:“原来这才你的目的,你是想在众人眼前夺回自己的称号来,是么?哈,若一开始你便不曾给我,如今又何须费事。展某虽未必是你对手,也自当尽力一拼。求的并非名号,而是自尊。南宫小姐,请吧。”话落,长剑出鞘。
汐芷笑容不变,抽手一抖,软剑顺势而出。
剑势如高山泻水,如急箭离弦。争斗半晌,仍似未见胜负。
突而,汐芷欺身进展傲竹剑圈中,转手一剑,逼得他只得闪身前刺。哪知汐芷不避不闪,以胸膛去迎剑锋。展傲竹大惊,欲待收回剑势,无奈力已用尽,这一剑已不可抑止。
长剑穿胸而过。
展傲竹失声惊呼:“汐芷!!”弃剑接住她跌落的身子,血自伤口处流出,缓缓地,一点点地染红她身着的白衣。血过处,一片朱红。
“汐芷,你……你是……”声渐抖。
汐芷微笑:“‘狂书生’之名终还是你的。”
展傲竹恍然:“这次决斗是你故意……你是一心求死,是么是么?”
依旧是微笑,只是渐无力:“与假‘狂书生’动手的,都有南宫家的灭门凶手。”
大恸,了解得越清楚,越恸,哽咽,无语。
头渐垂下,声渐低微:“我……未曾……负你……”
再无声息。
好梦难留春色久,惜鸳鸯错绣……
展傲竹愣愣抚上怀中失温的绝色,喃喃道:“未曾,你未曾负我,汐芷,汐芷……”搂紧已无生命的躯体,仰天长呼:“汐芷——”声嘶。

凌晨时分,河中火光冲天。此后,再无人自此河中见过朱红为饰的绝色船舫。

[楼 主] | Posted:2003-11-14 16:57| 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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