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sm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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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文……?】Knock at the Gate of Heaven or Hell
Knock at the Gate of Heaven or Hell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It was the best of times. It was the worst of times）。”
——查尔斯•约翰•赫芬姆•狄更斯（Charles John Huffam Dickens）《双城记》
（一）
天空是惨白的灰色，不晴不雨的尴尬天气，对于在沿海但是有草原温暖气候的贝尔法斯特来说，还没入秋就这样阴冷实属少见。近几十年人类对自然的破坏造成的特异气象变化虽然已经屡见不鲜。但无论如何，对于大多数当地人来说这仍是个沮丧的天气，北爱尔兰的温润平原气候似乎连个招呼也不打就临时迁走了，尚未入冬但是萧瑟的海风钻进长衣的感觉，对于大多数尚未有换季意识的贝尔法斯特人来说并不好受。所以那些土生土长的原住民——比如说街角的几个看起来比较落魄的行人就会一边咒骂着那些飞到天上殖民地卫星享乐就不再管地球气候的人们，一边不停地跺着脚取暖。
而对于雅克•海文来说，这个天气说不定正好衬着他的心情。
他从殡仪馆走，或者说小跑了出来——那是他的父亲的葬礼。对于一个曾经在财政各界享誉多年的人的葬礼来说，这个出席人数简直就是惊人的惨淡。随着二十一世纪百年间持续的第三次科技革命技术积累，人类的脚终于可以自由的迈过了地月系的门槛，此时世界就仿佛再次进入了哥伦布的繁华时代。虽然家里的产业不至于到金融寡头的地步，但是因为跟运输业和军需产业挂钩，在这动荡的年代要迅速崛起也不是什么天方夜谭的事——到他祖父传位给他父亲的时候，Heaven公司已是如日中天的新星产业。跟拥有倔强脾气但是目光敏锐的祖父不同，雅克的父亲并不是很聪慧，但是颇为勤恳的，在他经营的十几年间，公司稳妥运行着。然而之后的几年则开始出现了变化，就像迅速崛起的是时候一般，势头正盛的家势仿佛撞上了墙，在短短数年之间以更加惊人的速度迅速凋零，他的父亲把公司提上了一个新台阶之后仿佛失去了从业热诚一般，旗下经营的各式企业的滑坡速度甚至用得上“山呼海啸”这个不恰当的形容词。伴随着经营状况的急速衰落的还有他父亲的身体状况，诊断时已经到了晚期的肝癌折磨了他很长一段时间。各种因素综合作用下，这个曾经颇为庞大的产业瞬时间被竞争对手蚕食了市场份额。因为经营不善而导致旗下企业员工的失业等问题造成了信誉的一落千丈，在现在这个动荡的世界失去一份丰厚的工作是很致命的打击，最终导致人心尽失——今天来出席葬礼的只有少数长年的亲友。
跟亲友们简短的打了招呼，参与了必要的悼念步骤之后，雅克在葬礼还未结束时就离开了会场，走出门口时，他听到身后有不少低声的议论，里面混杂着“不孝子”这个词。
“不孝子。”雅克心中咀嚼着这个词，没有回头，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因为他真的是个不孝子。
他是世协军——世界联合政府协同军的少尉，一个军人。他算是生长在一个单亲家庭，幼时母亲便在恐怖袭击中去世，与父亲相依为命。数年前，他没有顺从疼爱他的父亲的意思继承家业，而是舍弃家庭身份去当了军人。以这件事为起点，他和父亲之间矛盾扩大，同时期军需产业动荡造成的商业结构更迭问题开始纠缠他的父亲，似乎是出了什么重大的岔子。他对继承家业全无兴趣，从结果上来说他在父亲最需要家人的支持的时候离开了家庭。他走得如此坚决，以至于连父亲那个时候已经肝癌恶化都没有发觉。
雅克知道他一定是做错了，这不是他的目的，也不是他要的结局。但是他也不打算回头，回头的话那他之前的坚持会变得更加无谓。他虽然是单亲家族——即使是“过去时”，但也不意味着他没有其他亲戚。出于亲人的关爱也好，出于窥视财产的目的也好，家里的产业交给了以前来往不是很熟络但是对公司经营权有着异常热忱的远亲，以及一些留在公司里的企业老骨干共同管理，雅克只保留了最低限度的权利，抽身事外。至于以后会不会有各种光怪陆离的争权夺势勾心斗角的闹剧，那已经不是他的关心范围。
雅克纤细的指尖轻轻的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细框眼镜——那是一副平光眼镜，他不仅视力不差，而且好得惊人。他靠着卓越的狙击技术和炮术成为了世协军特务少尉。因为任务性质关系这不是一个什么很光彩的职位，在军队里为了避免风凉话而一直没有戴着眼镜的他在今天又戴上了眼镜。小时候他撒了一个谎，他的父亲希望他好好读书，将来在和平的环境继承他的家业当一个优秀的企业家，所以为了让父亲放心，他特意去配了一副平光眼镜，用它和学校全A成绩来证明他在朝着父亲期望的方向努力。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本应融洽的家人之间的轨道却开始渐行渐远，现在走到了永远无法回头的最远距离之上——生与死的距离。
三三两两的行人让街道显得很没活气，即使现在已经有便捷的代步工具和自动步行街，还是没什么人愿意离开新风调温系统的室内而在这种天气来到街上吹海风，饱含盐分的空气流动即使在迈入22世纪的现在依然是皮肤的敌人。阴冷而湿润的秋风扑面而来，让雅克反而觉得比在满怀心事的殡仪馆里面来得清醒——他顶着家族亲友们责备和巴不得他快走等各种情绪混在一起的目光匆匆出席了葬礼。他来去匆匆，数小时前刚从穿梭机下来的他手上甚至连行李也没有，只带着两张纸。临走前他把其中一张纸——解除婚约书递给了家里帮他选好的未婚妻手上。他的手里现在只剩下另外一张纸，这张纸是特别封装过，仿佛机密文件一般，但是雅克不是很在意的把它拿在手中又瞟了一眼。
“兹世界联合政府协同军北欧地方军特务少尉雅克•海文，于格林尼治时间10月9日1500时刻单身至伦敦基地司令部报到。程序参照A3级流程。”
A3级任务，差不多是身为特务少尉的他以前接手过的任务中最高机密级别的2阶以上的机密。雅克有想过把这张纸撕碎后扔进任何一个看得到的环保垃圾桶然后回去参加父亲的葬礼，但最终他把它揉成一团塞进了自己风衣的口袋，大步走向通往贝尔法斯特港的军用特快磁列车管理站。
2126年10月9日格林尼治时间09：30，世协军北欧基地之一的贝尔法斯特，曾经出产著名的泰坦尼克号的海港。在各种搬运钢铁巨人的磁浮舰当中混合了几艘相形之下已经不起眼的小型运输船，这被嘲笑为跟不上急进的时代的船只，在以前曾经风行一时，现在大概只有在出产地的贝尔法斯特港才能看到，沧桑的船舷上铭刻着“Heaven重工”的标记。
（二）
HTH-603式野战运输车在颠簸的道路上剧烈的抖动着。这种野战车辆拥有90km的最大时速，可以在沙地和浅沼等恶劣环境使用，便于维护的机械结构、充分有效设计的车内空间、坚固的车身设计和稳妥的操纵系统得到不少老兵的喜爱，是当年新崛起的Heaven公司旗下重工产业在二十一世纪末期最后献礼的代表作品。但是在最低标准也是兼具气垫乃至磁悬浮功能的三十年后，这个靠着车轮行驶的东西无疑是古董。现在这个三十年后仍然质量牢靠的古董以近乎最大速度在凌乱的碎石路面上奔驰着，即使Heaven重工的车防震效果是一流的，但是还是弄得车内受伤的人不住的叫骂。
“X的，上头就是打算要我们再死一次的嘛我X！在这种丘陵地区竟然还敢配给我们用轮子走的老爷车！”一个的粗犷男子含混不清的骂骂咧咧抱怨着，一边骂着一边试图用左手的打火机点燃嘴角叼着的打了两折的烟，在车厢内昏暗的光线中也可以看到他的右手从手肘以下都没了，仿佛是胡乱包扎着的纱布上还不时有血滴下来。
因为车抖得太厉害，用那款旧式打火机试了四五次也始终点不到烟的男子直接把火机连带烟一起摔在了车厢地板上，嘴里夹杂着东南亚方言的污言秽语。
“布莱克少尉，不要甩到你的右手，我们现在没有多余的药品和时间再给你处理伤口。”旁边蹲在车厢地板上的一个斯文模样的瘦削中年人在地上摆弄着什么，头也不抬的说，“还有，不要把旧式火机在车厢内乱扔，更不要砸到尸体上。”
“XXXX YOU！老子现在没有‘安定剂’吸了，连抽根烟都不行！”叫做布莱克的粗犷少尉看了几眼车厢内的好几具尸体，哼哼的骂着，然后他转头对着驾驶室吼了过去：“喂！格罗！你他X的开稳点行不行？”
坐在驾驶室的中年人没有回答，他身体壮硕高大，束在一起的灰白头发让他看上去比实际的年龄更苍老一些，虽然参杂着大量血和泥，但他的穿戴都保持在了最低限度的整齐范围内。唯一突兀是眉间至左脸上一道长伤痕与这工整的打扮格格不入。
代替他回话的是斯文的中年人：“你别烦人，现在这个情况下在这种路况还能开这么快的只有格罗。你如果有意见的话去把后面的那几台大家伙弄一台回来，那你就可以坐在有空调的驾驶舱里悠哉的抽烟了。”他指了指车后面的远处。
顺着车后门隙向外望去，刚刚降临夜幕中，几个巨大的影子在后面仿佛神话中的泰坦巨人一般奔跑着，锵锵的沉重金属撞击声隔着很远的距离轰鸣而来，而目标似乎就是眼前这台几乎触手可及的越野车。突然，其中一个巨人的手上闪起了火光，紧接着车后几十米左右的地面仿佛被什么巨大的力量掀到一样不停的飞翻起来。
“X！我们快进他们射程了！”布莱克几乎跳了起来，“喂，格罗！你他X的开快点啊！到了前面峡谷我们就能甩开这群鬼东西了！”
“别在那大呼小叫，你再干扰他开车的话我就把你扔下去挡路。”
“喂，史蒂夫，”布莱克转过身来用剩下来的左手撑着身子，“要不是因为这家伙在队里，我们会落到开着野战车来跟‘大脚’搞事么？！你要知道每次他的部队都被搞死……！”
“既然你还没被搞死就闭嘴。”史蒂夫开始显出不耐烦的表情，转过身来喝止了布莱克，“还有，‘大脚’是你原来配属的东南亚地区的叫法，这边称呼正式名称‘Cyclops（独眼巨人）’，别让队伍里的其他人搞不清楚。”
“其他人？”布莱克摆出个有点滑稽的姿势对着车内宽阔地板上凌乱堆放着的那一片尸体，看到史蒂夫对他的揶揄没有更多反应，他就抱着自己断掉的右手“是，是，史蒂夫先生”的坐到了车尾。不知是在怄气还是刚才的一串激动似乎让伤口扩大了，他咧着嘴不再说话，看着后方的被称为“独眼巨人”的巨大机器人在夜幕中被逐渐甩开距离。
史蒂夫又把地上的尸体拨拉了一下，确认没有更多检查的价值之后，叹了口气，把旁边的粗麻布拉过来盖到了最后一具尸体上。他腾挪着到了驾驶室的隔门上靠着——移动时看到他的右腿上缠着被血染红的纱布。
“格罗，我记得这个任务完你还有一个‘极密’任务要去是吧？什么时候？”史蒂夫嘴上说着极密，但是却像是在唠家常一样的开问。他捡起了布莱克丢在地上的烟和打火机，把布莱克叼过的一节麻利的切掉，然后翻开火机盖子轻巧的点上了火。听到“极密”两字布莱克忍不住往这边看了一下，不过还是捂着自己的手咧嘴没吭声。
“标准时间9日1500。”壮硕的中年人简短的回答，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正前方。夜色已经深到再不开车灯就会出交通事故的地步，而为了躲开敌人的射击，已经落后于时代的带着轮子的越野战车关了灯在崎岖的地面上用不会减速的最小幅度动作灵巧的避开坑洼和石块，迅速而且果断的奔向巨大机器人无法通过的峡谷地带。
“明天下午？这边刚搞定就去？” 史蒂夫吐着烟，瞟了车后方一眼，仿佛追兵不存在一般的对着驾驶室讪笑着。“格罗曹长你可真不是一般的招上头人讨厌啊，是不是你年轻的时候抢过哪个高官的老婆？”
“报告中尉，我一直单身，并无花边新闻。”
“单身？喂喂，你之前不是还在拿针线缝那个什么破玩意……”听到格罗这么说，布莱克忍不住插了话，“啊，是叫公仔是吧？那东西不是小鬼用的嘛？别跟我说你自己用的，他X的我就扔你下车。”
“……那是做给我哥哥的女儿的玩具，我负责收养她。”
“哥哥？第一次听你说起呐？”布莱克脸上一副不信的样子。
“哦，格罗你还有个兄长啊？要从不爱说话的你那里掏到这个消息可真不容易呐，就连消息灵通的凯文——”史蒂夫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到了地板上的一具尸体上，之后他又以一种有点生硬的口调继续调侃着：“你当初进来的时候我听到你叫格罗佛德•赫尔，我还觉得这个稀有姓氏有点耳熟来着，那简直就是……嗯？”
史蒂夫又顿住了，然后他似乎努力要想起来什么似的将烟用力的吸了一口。
“过去的事了。”格罗的语调没有什么变化的说。
布莱克显然不是很搞得清状况，他瞅着身后的追兵赶不上了，放松下来的神经让他的注意力集中到了断手的疼痛上，所以他打算继续调侃格罗来分散精力。但是他在开口前就被史蒂夫制止住了。
“也是，我们现在先想着活命回去就是了，战场上叙旧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布莱克，我刚才捡尸体翻到还有一支烟，要不要给你打个火？”
布莱克接过了点着的烟，仿佛是来了生气，眼中闪光的跑到车尾贪婪的大口吸着去了，一边吸还一边对着远处的黑影大呼小叫，诸如“X你妈！放马过来呀！”之类的，骂着骂着还带出了东南亚地区的方言，早就懒得跟这边唠嗑家常了。而听不懂方言的史蒂夫对于自己不用再忍受布莱克骂人的粗俗字眼求之不得，就任由他去了。
格罗——格罗佛德•赫尔继续默默地开着车。
史蒂夫则靠在门口吸着自己的半截烟，任由身子随着车身颠簸，若有所思。逃脱追兵多少也让他重新感到了脚上的伤口的疼痛。
“赫尔……跟当年的测试驾驶员赫尔同姓吗？……哼，管他呢。”
史蒂夫摇摇头，决定还是先盘算以伤腿领取多些抚恤金的问题。
（三）
雅克•海文敲了敲世协军伦敦司令部的门，他看了看手上的狙击兵专用多功能手表，格林尼治标准时间10月9日14:55，确定自己在中途转了几次交通工具甚至向伦敦军港事务员两倍全新价格买了一辆半旧的私用单人悬浮车违反交规甚至差点撞上人直奔而来后，总算是赶上了。
“进来。”一个听起来有点阴郁的男中音。
因为是直接联络的极密任务，所以并没有秘书的引见，雅克在前门经过安检之后自己来到司令室，在两道门口外通过了瞳孔和指纹检查——军人十根手指和眼瞳都有登录，以防你少了哪一部分，再不济还有血液DNA皮脂分泌物等等各种手法，如果都没有，那至少说明你基本已经死了。
进去之后房间内有3个人。坐在办公桌后的富态中年人，雅克认出来他是伦敦基地司令巴尔少将；站在桌前的有点瘦削阴沉的一个将官模样的人，看肩上的军衔是中佐。
“中佐？这个任务要和前线级别的佐级士官一起行动？”雅克有点意外。现在世界的局势不是很稳，按理说忙碌的前线高层指挥官的佐官级别应该都在事态多发地段待命。而将官，尤其是上将，则多半在后方喝茶。
然后他把目光落到最后一个人身上。肩上的军衔标记是曹长，头发灰白的魁梧中年人，看起来似乎有将近40岁，但是似乎经历了很多风霜，神情锐利但是脸色很憔悴，以至于连眼光敏锐如雅克也很难判断他的准确年龄。身高大概有190以上，一言不发的以标准军人立姿站在中佐身后，三人中身材最高大但是却感觉不到他的气息。雅克进来时他也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有斜视一下。
“世界联合政府协同军北欧地方军特务少尉雅克•海文，于10月9日1455时刻至伦敦基地司令部报到。”雅克靠了一下脚跟敬了一个军礼，然后走进来。
“唔……还有一人，之前似乎早就到了，怎么还没来？……呃，虽然还有5分钟。”巴尔司令官像个慌张的中年人一样，有点烦躁的看着桌上的投影时钟。时钟与装饰用的鱼缸结合设置形成水中投影，很是高级。将官级别的军人大多是政治官员，虽然现在是处于动乱年代，但是毕竟没有爆发过什么大规模的战争——世协军的存在对世界的稳定是有一定的推进和震慑作用的，中小规模的纷争多数是佐官级别实战型军人在前线，而将官主要负责后方的指挥和交涉。伦敦基地一向是富庶的北欧地区的后方，担任这里的司令可谓是闲职。巴尔司令显然是不习惯和三个寡言的军人在沉默中共处，他清了清嗓子。
“那就先……”巴尔司令刚开口，这个时候响起了敲门声，之后进来了一个年轻人。
“世界联合政府协同军东南亚地方军少尉诺伦•特恩斯报到。”
“喔，到齐了，”中年胖子少将如释重负一般，例行公事的进行汇合和通达任务的他之后就把事情推给了旁边的中佐，“咳，施耐普中佐，你来说吧。”
“是。”瘦削阴沉的将官行了个标准的军礼，转过身来，眼光简单的扫过三人的脸：“我是SPACE-CC04地方负责人莱戈宁•施耐普中佐，也是这次任务的直接指挥官，下面由我来说明任务内容。”
雅克没有想到的事情有三件，第一件是施耐普中佐。他并没见过施耐普，但是他理应认识他——雅克的未婚妻罗米娜•施耐普，也就是莱戈宁•施耐普中佐的女儿。似乎是出于希望跟军工企业有更多联系的原因，家里自作主张决定了他的婚约。雅克虽然被迫与强加的未婚妻见过几次面，他也不是很讨厌对方，但是因为对此毫不感兴趣，所以他完全没有看过关于未婚妻的资料，所谓的“媒书”“家世介绍”什么的都是一寄到他手上就被扔进碎纸机。虽然在与未婚妻点到即止的“聊天”中姑且知道她的父亲是军部人士以及名字叫莱戈宁•施耐普，但是雅克打算靠自己的实力从军，而且莱戈宁官拜中佐是个实务家，也是常年在外驻扎的多忙之身，所以两人并未见过面。今早刚推掉婚约，下午就见到了一直未能见面的原定未来岳父，雅克只能苦笑一下。
第二是这次的任务地点，SPACE-CC04uw06，俗称“湖心岛”的开发中宇宙度假村用休闲殖民卫星。动荡的世界并没有妨碍到一部分人的休闲情操，一方面军工企业在大发其财，另一方面为了昭示世界依然有条不紊，各种建设依旧在——或者说更加积极地进行。其中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安置一部分从动荡区流离出来的难民，将难民们集中到一个不是很关键的建设项目中以“劳动养活自己”为条目让他们参与各种工作，殖民卫星只要框架起建完毕，之后的就是繁琐的细化工程，刚好可以利用各种难民的劳动力，同时便于将人员进行整编管理。当然，实际管理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本身难民就是来自动乱区，人员素质参差不齐，甚至还有不少是来自敌对的或者有摩擦的阵营，而人员管理冗杂和繁琐，有时候人员安置不当时就会出现几拨世仇人群在一个地区，导致火种扩大到地区的事情。今次的“湖心岛”就是类似的状况，听说事情闹得比较大，连对世事漠不关心的雅克对此都有所耳闻。
第三就是今次的指挥官并不是施耐普中佐，而是最后进来的诺伦•特恩斯少尉。
“哈？为啥是我？”对此第一个有反应的就是诺伦少尉本人。他看起来很年轻，24、5左右的感觉，这个年纪一般是刚从士官学校毕业任职两三年的入门新人阶段。老实说这个年龄就能任尉官级别已经是很高的阶级了，雅克比他要大上几岁，从零开始打拼到现在也就凭着卓越的狙击技术升到了特务少尉而已。那么他是某个有上头关系的子弟？雅克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如果是靠关系上来的人不应该会来参与这种通过需要行动力的高危特殊任务，而且是A3级别。
“上级的直接任命。诺伦•特恩斯‘中尉’为本次行动的前线指挥官，我是行动后方指挥和负责人。”莱戈宁•施耐普中佐没有什么顿挫的说，眼睛没怎么动，但是眼角的余光似乎在打量着面前的这三个人。
“中尉？”诺伦眉角抖了一下，脸上一副仿佛是苦笑的表情。
“战时特别授命，诺伦•特恩斯升任中尉。特别行动需要所以程序省略，文件可以之后来找我确认。诺伦•特恩斯中尉、雅克•海文特务少尉、格罗佛德•赫尔曹长。以上三人1530之前登上第三仓停泊的我的旗舰‘雷光号’，1540启程前往目标地点。其他解释和行动答疑将在启程后说明。现在行动。”
中佐精简的说完之后，向巴尔司令行了个军礼后面无表情的快步走出门外。余下三人也随后行礼跟着走出，室内只剩下嘀咕着“这任务搞什么鬼”的肥胖中年人。
走出门外时，诺伦中尉走在最后，没人听到他也在嘀咕着什么。
“‘又’升任中尉，战死的话是连升两级，这次升一级是说要搞个半死么？”
新任中尉这么对自己说着。
（四）
这次的任务出奇的紧张，倒不是说精神或者心态方面，而是时间。雅克了解军人的行动向来是雷厉风行不讲理由，连作战内容也没搞清就直接出发的情况也不少。不过像今次这种跨越三分之一个地球开外的驻地传召来执行这种高密度任务的非常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更何况他还中途溜出去出席了自己父亲的葬礼。雅克很麻利的将之前没来得及领取的、后勤部递送来的行礼简单检查完毕后交给勤务人员，这个流程的速度破了他之前的最快纪录。行礼递交时他发现那个银发的中年人格罗佛德曹长的行李也在递交中。是一个非常简朴破旧的行军背包，雅克自认自己的行装一向是很简省的，但是格罗佛德的行装似乎连他的一半都不到。此外，雅克意外的扫过行李上的标识牌时，他的敏锐的视力发现包裹是今晨从南非战区投递的。
“激战区的南非战区的紧急投递？”雅克也不免吃了一惊，显然这个憔悴的曹长是刚从激战区赶来的。
这究竟是什么任务？雅克心中开始疑惑起来。SPACE-CC04uw06“湖心岛”，按照常规判断应该是那里的难民建设者之间的冲突问题，但是如果仅是如此的话，应该是出动当地的镇暴部队才对，对付骚乱向来是需要可以紧急反应的大人数的队伍。虽然这次任务也是很紧急，但是暴乱的话显然不适合预了两天功夫从地球各处基地和战区召集少数精锐。那么，是另有任务？需要他这样的狙击手的任务，救出绑架人质？暗杀暴乱领导人？抑或其他？
来不及想太多，雅克匆匆登上了停泊在第三仓的雷光号，雷光号已经安置在升空轨道上待命。施耐普中佐显然是身经百战的将士，雷光号原型是匠神公司的SSH-006C型指挥官用宇宙巡洋舰，是20年前开始服役的佐官级指挥舰，但是船上明显经过了很多后期改装，一部分是修补损伤，另一部分则是前线有经验的指挥官经常做的Custom化整修——将船只和机体修进行适合自己习惯的修改。正在做最后临检的侧舷炮台那里可以看到，武装从三联装L型射弹加农炮换成了四联装中型并管磁轨炮，将大威力长间隔的射弹武器替换成高密度射击武装，在接近战中显然更占优势。
“哦，不错的改装。”这么说的是提着随身行囊走上扶梯的诺伦•特恩斯中尉。他似乎饶有兴趣的看着侧舷磁轨炮的填装检查过程。
“是，长官。” 雅克遵循着军规对诺伦行了军礼，现在的诺伦军衔是中尉，这次行动的行动队长。
“啊，嗯，算了，你叫我诺伦队长之类吧。”诺伦很不习惯的苦笑着，虽然差距不大，不过雅克比他年长，至于格罗佛德说是他表叔都不会有什么违和感。
“是，队长。”雅克重复了一遍，诺伦应了一下，摇着头进了船舱。
军中军阶就是绝对，跟出身和年龄都没什么关系，雅克了解这一点。他离开家庭走进军队许多年，军队里的一切对他来说就仿佛日常。
“完成任务，活着回去。”在二十一世纪的电影中说出来往往就没有好结果的这句话，其实是许多军人在战场上真实的感受和愿望。雅克来军队不是为了送死，也不是为了理想或者混日子，他需要确实的完成任务，活着回去。
雅克也转身走近了船舱，船组人员确认他的登船之后对外发出了起航信号。舱门关起，武装收纳回仓，硕大的船身上的稳定架开始有序的撤除。雷光号即将启程。
座位上的超薄电脑上面是密布的数据和文字，格罗佛德在座位上确认着之前没有说明的任务的细节。虽然拥有超一流的操作技术和出乎意料灵巧的双手，但是对于一直在简陋装备战线的他来说，雷光号上所配备的最高端电脑和相关器械显然不是他的擅长范围，坐在他旁边的诺伦和和雅克已经早早check完任务，开始进行细节对应程序，而格罗佛德才刚刚将任务文档展开。除去一大堆文职人员堆砌的无用背景说明，核心任务起始只有一句。
“捕获将在SPACE-CC04uw06进行启动试验的非政府组织‘极光’的实验型机人。”
机人，通俗一点说就是现代的战争用机器人，不同的地方和组织有不同的叫法，MS啊、MH啊、OF啊、大脚啊之类的。格罗佛德对这东西有相当直观的感受，因为他数小时前刚刚才从拥有机人“Cyclops”的武装团体追击下逃脱。他一直在装备堪称最落后的南非战线的激战区战斗，南非的局势很不稳定，但是因为区域争端战火不会扩大，外加战争科技水平不高，在非洲原野和沙漠很容易陷入游击和补给问题的泥沼战，战争一直没有结束的迹象，而世协军也仿佛一直没有结束这场战争的意图。格罗佛德所属的部队武装从来都是淘汰下来的旧式装备，甚至比当地反抗军的装备还要古旧。但是最近反抗军似乎和某些组织有了联系，前不久的据点战中，反抗军第一次投入了不知从何而来的机人“Cyclops”。匠神公司十数年前开发的机人SR-004B “Cyclpos”，以独眼巨人的造型在当时震惊了世界。在现在已经是旧式机人的Cyclops，到了物资贫瘠的南非战场则是压倒性的强大，格罗佛德不止一次体会过这一点。
雷光号稳妥的突破了大气和地球重力圈，进入预定航行轨道。诺伦和雅克解开了安全带，开始在弱重力的船舱内行走以适应重力变化。巡洋舰级别的船舱并不能完全实现仿真重力，外加随着机人使用，重装备日益增多，所以大部分的战船和运输舰都喜欢安装可以将重力调整在0~0.5G范围左右的中型装置。格罗佛德则仍在座位上聚精会神的进行细节检查。
“试作型机人捕获，真是要命。”只有三个人的士官坐舱中，最先发话的是诺伦，这次的行动队长。不论从行动派头还是言行，诺伦•特恩斯都完全不像一个足以胜任指挥官职位的人。对于这次的行动人选安排，不仅是雅克，连格罗佛德也有疑惑，因为细书了行动人员介绍的任务文档上，关于诺伦只有简短的一行字。
“从军七年，原开发部技术少尉，两年前转任军部少尉。嘛，就像文档写的一样，没什么履历，请多关照。”诺伦轻轻的敲了敲那个屏幕，对另外两人这么自我介绍着。
从军七年，这个时间长度让另外两人多少有点感到意外，按照官方文档所书的25岁年龄的话，那么诺伦就是18岁时候就就从军了。但是虽然有着这么长的从军履历，从他身上却完全感受不到军人的气质。
“那么你是雅克•海文特务少尉，狙击专家，少有的生身狙击和炮台狙击双方面专家？”诺伦的眼睛转向了雅克。雅克感觉到诺伦的目光从他的眼镜上略微停留了一下。
“实际包括弹道狙击和制导武器狙击等相关狙击方面，机人模拟射击也有必要知识，如有必要可以在任务前确认。”雅克轻描淡写的回答着。
“Good。”诺伦吹了个口哨，然后把头转向了仍在电脑前操作着的格罗佛德。
“格罗佛德•赫尔曹长，19年从军的老手，精于各种战斗方式，机械一般精确的操舵手。哦，真不错。”诺伦继续读着介绍文字，格罗佛德行了个军礼确认之后，一言不发的继续对着电脑屏幕进行任务检查。诺伦看着格罗佛德的介绍文字，若有所思。一时间三个人都沉默着，雅克定定的叉着手看着窗外的地球大气的某一部分，只剩下格罗佛德请敲触摸式显示屏幕的声音。
“话说，”诺伦又一次打破了沉默，然后他抛出了一个问题：
“你们有没有驾驶过机人？”
雅克呆了一下，目光从窗外转到了诺伦的脸上，而一旁的格罗佛德则先回答了。
“有约1分20秒左右临时驾驶经历，曾于救援行动中，短时驾驶过敌军工程改造用Cyclops型机体。”
雅克整了整喉咙也跟上回答：“无实际战斗经验，仅在模拟驾驶中进行过星辉社训练机型Titan Soldier2的试驾。”
回答完后两人盯着提出这个有点意外的问题的新人上司。
“哦，那就可能有点麻烦了，”诺伦搔搔脑袋说道：“其实，我在登录的时候恰好看到格纳库里面有机人装备运输柜。如果这艘船是本次任务用的话，那说不定……”
“并不是本次任务用。”
士官座舱的另一侧门开了，那是通向指挥官室的门，施奈德中佐和另一个身着机人宇宙驾驶服的人走了进来。三人立正向中佐行了军礼，本来背向着指挥官舱门的诺伦转的有点急，身子还在低重力的空中晃了两下。
“嚯嚯，好久不见还是那么狼狈啊，诺伦‘中尉’。”身着驾驶服的男子带着嘲笑的口吻说。金发碧眼，在宇宙中保持梳着工整的侧分头，似乎三十岁出头的欧美藉男子。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驾驶服是王牌机师才能穿着的特制版，左胸前有代表个人的一只双头鹫Logo。
“……阁下是谁？”诺伦以一种茫然的口气询问。
“哼，一如既往的记不住人脸么，你的傲慢真是一点没变。”金发男子眉间皱起，显然很是不爽。施耐普中佐在这时不温不火的插话了。
“波普•哈里斯特务大尉，本舰已进入稳定轨道，任务交接完请尽快行动。”
“OK，OK，那么这趟任务就有劳你了，SPACE区划的二把手，施耐普中佐哟。”波普•哈里斯嘴角歪到了一边，挥了挥手，看也没看另外三人就径自戴上驾驶服头盔，穿过士官区的另一个门出去了。诺伦盯着他离去的门，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施耐普中佐再次扫视了他们一眼，等到三人都转过头来看着他，缓缓开口道：
“波普•哈里斯特务大尉另有任务，与本舰为同一升空程序，之后是分头行动。格纳库的机人是哈里斯大尉的专用机。”
“那，我可以问个问题么？”诺伦仿佛在课堂上提问的学生一样，举起了手：“上头希望我们怎么去夺取试作型机人？既然任务已经判明本次是目标的秘密启动试验，要潜入夺取似乎是不可能的吧？”
施耐普中佐用眼角看了诺伦几秒钟，然后转身走向刚才哈里斯大尉离开的门。
“跟我来。”他这么说。
（五）
雷光号是一艘好船，匠神公司别具慧眼的认识到将来机人的重要性，在设计初期就有将巡航机舱设置成分层通高空间，在必要时可以随时收纳隔离板转换成机人格纳库。在机人研制运用初期，SSH-006系列作为少数支持机人搭载的船只得到了军方的一批订单，成为匠神社崛起的一个重要转折。之后随着科技的发展涌现了不少新型船只，而SSH-006系列仍因为其良好的设计和稳定的性能而被许多历战的老指挥官所喜爱，就像Heaven重工的战车和船只一样。这艘C型前线指挥官专用舰经过Custom化之后，格纳库更新为现时新近的设备，从内部整修系统到出舱弹射装置都是最近三年左右的新设备。
“装备换那么彻底，也就是说，要么中佐你在上头很有权势而且很花钱大手，要么你这艘船刚刚被重伤过一次吧？”在格纳库的侧行道上，自称原开发部技术少尉的诺伦对着里面的新设施唏嘘不已。雅克对于非狙击系的新装备了解不是很多，只是静静的听着；至于格罗佛德，刚才在身份校验机那里因为不熟悉操作所以被卡住了，现在刚刚抓着侧壁的自动扶手赶来。
“一个星期前刚刚修复完毕，出发前你看到的是正在做临时检修。”施耐普中佐头也不回的走在最前面。他们现在正沿着格纳库B舱的上半区行进，隔壁的A舱刚刚封锁完毕，透过观察窗，可以看到一台红黑色的崭新机人正在进入发进弹射状态。
雅克用他优越的视力观察着这台红色机人。流线型设计的机身和抗光子涂层——是减少光子武器的伤害用；肩甲和胸甲等部分地方可以看到双层双向复合装甲的构造——对于炮台狙击手来说这是很棘手的一种装甲构成；眼部是防眩光滤光镜的特殊颜色——那是不少狙击手梦寐以求的高精度高适性感应装备，要知道高精度和高适性向来是相互肘制的……
“上半身三向一组姿势调节喷嘴……矢量加速翼两对……九衍活动关节骨架……真是烧钱的玩意。就算是ACE机，这玩意造一台出来也是要命啊。”就像雅克的狙击手职业病一样，诺伦也不禁对对面的那台机体品头论足，后面用到的词汇雅克几乎都没听过。
说时迟那时快，红色机体以很惊人的初速开始在弹射轨道上滑行，弹射之后短短十几秒就迅速消失在监视窗中。
“这个加速……波普那家伙……”诺伦咬了咬下唇。A舱弹射完毕后，开始回灌空气，B舱的隔离部解锁，临时退避的整备工人解开了固定栓陆续回到原来位置上，红色机人弹射出去后，格纳库里面只剩下一堆固定着的整备零件和4个货柜箱。一行四人顺着货仓通道来到货柜箱面前，一个高级整备技工师模样的人攀着扶手飘到施耐普中佐面前——格纳库为了减轻整备负担，重力控制经常是接近0G左右。
“头儿，这个是清单。刚搞出来的东西，东西太杂了，只有一个简表，其他的那群小子还在数着呢。那台红鸟——”已经快50岁样子的老技工用毛巾擦着汗，嘴角对着红色机人刚弹出的A舱努了努嘴：“那台‘红夜枭’的整备搞去了很多时间，那个特务大尉的破要求还真多——”
“有简表就成，辛苦了，约翰。”中佐简短的打断了老技工的抱怨，接过清单开始一行一行的快速扫视着。
“啊，弄来的东西很杂，要搞出来能不能用还是个问题。”约翰对着那个简表指指点点，然后叉着腰歪着头饶有兴趣的看着中佐身后的三个人。
半分钟之后，施耐普把简表返回第一页，给到诺伦的手上。
“这是你们的装备清单。本舰将于35小时之后到达预定地点开始行动，在此之前你们自己弄出自己需要的装备来。”
“哈？”诺伦一副“这算啥回事”的表情，开始翻阅那个清单。雅克压住自己的好奇和疑问，跟格罗佛德一起静静地站在他身后。
半晌。
“……我说，这与其说是装备清单，不如说是废品清单吧？”
“嘛，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啦。”约翰总技师哼笑了一下。
“……那个‘Cyclops上半身’算啥？”
“啊，弄来那个还真不容易呢，还是亏了莱戈宁的面子……”之后就被施耐普的眼神打断了。
“这些玩意要我们组装起来拿去搞任务么？”
“还是有不少好东西的哦，年轻人，要搞到这些我们都是尽力了。”
“……有更好的选择么？”
“不满的话你可以用那个。”这次回话的是施耐普中佐，他的手指往上层格纳库指了指，那里是三架Heaven重工2097年产的宇宙空间和大气圈内混用型战斗机。雅克看到那个不禁心中一颤，小时候他和父亲玩的时候，曾经说过自己想乘坐那架战斗机，被父亲笑着拒绝了，当时他还吵闹了好几天。
“啊，那个的话虽然很好用，不过中佐，我们的确是要去对付新型的试作机是吧？就算没有那台红色的家伙那个级别，至少给几台Space Titan2什么的吧？”
“没有。新型机人都在生产后直接投入到动乱区域和殖民星安保，本次任务只有这些资源。诺伦•特恩斯‘原技术少尉’，这边的约翰总技工师是有40年机械经验的老练师傅，你可以与他一起讨论一下更现实的35小时计划。”
“A3级任务也申请不到装备？”诺伦做了个绝望的手势，施耐普无视他继续往下说。
“现在开始35小时是你们的自由休整时间，我会在舰长室执勤，确保把你们按时送到。期间你们可以在舰上进行有限制的自由活动，保持A1级权限。诺伦•特恩斯中尉，你负责全权管理队伍人员和整备，接下来的35小时内你有整备班的人员调用权，并且对所产生问题负责。以上。”
说毕，中佐径自走向了通往士官室的门。
事态的发展有点出乎意料，雅克有点“面面相觑”的感觉。不过他依然是面无表情的立正站在诺伦中尉身后。雅克并没有打算去跟施耐普中佐打招呼，这毕竟是在任务中，并且他之前刚刚单方面撕毁了婚约，也没什么脸去跟原来的岳父见面。施耐普中佐也是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两个人完全没有任何语言上的交流，甚至都没有多看彼此一眼，仿佛陌路人。
格罗佛德从始至终都是以稳重的表情立正站着，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诺伦则是嘴里碎碎念着，在约翰的解说下来回翻着那本清单。期间还有年轻技工将新的清单拿过来的样子。
“呐，我说年轻人，时间很紧，这里的零件我看了一下，刚好可以拼出三台机人来着，我先给你装着吧。需要补充的部件和调整，你可以随时拿过来跟我说，OK？”约翰看着低头翻清单的诺伦，给了他一个提议。
“不。别装。”诺伦简洁的拒绝了，眼睛还是没离开清单。
“啊？年轻人，只有35小时不到哦，加上调试大概要2小时，你们出击准备也要至少1小时，你要知道现在肯没那么多时间给你慢慢搞了啊。”看到不听劝，刚刚为止还在忙着雷光号升空和红夜枭整备气都没得喘的老技师不禁有点肝火上升。
“海文少尉，收聚型线性锁定来复枪你熟悉么？”诺伦没有答复，而是对着其中的某一页清单直接向雅克抛出了这个问题。雅克怔了一下，然后立刻回答。
“报告，曾经使用过上一代同型线性锁定来复枪，收聚型曾经研究过相关资料和收缩幅度，没有问题，是我擅长的使用装备。”
“Good。那么——”诺伦脸上开始露出了狡黠的笑容，转过头对旁边有点不耐烦的老师傅说：“约翰总技工师，我需要你的建议。”
格纳库旁边的不算很大的总技工室内，挤满了人。诺伦中尉将雅克、格罗佛德、约翰总技工师、以及几个熟练技工师召集到一起，正在紧张的讨论中。
“那么，收聚型的80%出力照射时间可以维持2秒以上是吧？是橙色级别的么？”
“对，理论上再高的话时间就要呈曲线下滑……”
“细节无所谓，我只需要知道这个就行。海文少尉，你的话照射锁定要多少时间？”
“一直是同目标狙击姿势的话，修正误差是0.8秒以内。”
“Good。那你这边就定了。”
诺伦把一些要点记下来，给两个技工师确认了一下之后就跑出去了。他很简短的询问了一些必要技术细节之后，将原本刚好拼成三台机人的材料打乱重整，将主要材料拼接到其中感度最好的一台框架上，将之定性为狙击型机体。
“你小子，居然那么短时间就想搞出三台Custom机来。”约翰总技工师乐呵呵的说，显然诺伦的做法很对他胃口。看着这一堆仿佛积木一般的零件，他似乎也童心大起，开始出起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主意。
“啊，那你这边，那个曹长的机体是旧式操作的重装型是吧？那直接把备用穿梭机的机底盘拆下来做盾牌好了，那玩意可是意外的结实哦。”
“赫尔曹长的机体装上那个Cyclops的操控系统，啊，对了，那个雨燕型的感知器装到我的机子上。”
“那东西是窃听器的失败品，现在ECM那么强你装上又窃听不到什么，装来干啥？”
“听不到内容不要紧，看得到谁在联系就够了……等等，我这台不需要右手，零件不够，直接给我装近战格斗的实体剑就好了。”
“喂喂，年轻人，你应该再装个双管射弹枪进去，这样捅了还可以射两下。”
“我哪有那么多手来做这么烦杂的操作啊！”
“有什么要紧！来，我来帮你装上，只要插进去就会自动开火！”
“插错地方怎么办啊我靠！”
“怕什么！年轻时总有插错的时候嘛！”
“$#@%@#$^#$！”
用了大约一小时，总算是按照三个人的习惯将三台机体的装备方案搞了出来，约翰总技工师将写得满满的修改案拿出去忙活去了，室内只剩下将要一同执行任务的三人。
“姑且是解决了机体问题。”诺伦这么说，瘫在座位上。万幸清单列表上面的东西虽然很杂，但是还是混杂了不少不错的东西在里面，例如收聚型线性锁定来复枪，这东西其实是2年前的实验型狙击兵装，虽然威力很大，但是很容易过热，此外因为储能机构有无法解决的设计问题导致转换消散值很高，充能后到照射狙击时间很短，大多数的狙击手都无法在使用，所以该兵装被弃用。诺伦检阅完清单后，判断这是本次零落的补给清单中最有可能改变战局的武器。这也是本次作战的关键——高威力的短时狙击，要凭借这一堆临时拼装的中古货去跟新型试作机进行肉搏战制压是不现实的，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在远处先打断它一两条手脚什么的。枪是威力巨大的东西，就像大人和小孩空手打架的话九成九上都是大人会赢，但是如果两人都拿着一支枪就不一定了。
雅克也松了一口气，刚才开始他和格罗佛德就被拉在一旁充当这群技术疯子的标本。诺伦不停地询问他们的习惯和技术细节，来定制机体的装拼形式。老实说对于没有实际驾驶过机人的雅克来说，要回答操作习惯什么还真是有点为难，所以他便将炮台狙击和模拟驾驶的感觉综合了一下作为答复。旁边的格罗佛德情况则更糟糕一些，虽然曾经有临时的驾驶经验，但是他几乎没有相关的技术理论知识，关于操作也只能凭感觉来叙述，外加习惯缄默的他口齿不是很伶俐，要给他定制机体花了相当一段时间。
定制机体，雅克想到这里心中苦笑。这是只有历战的ACE和将官才有可能享受到的特权，现在竟然让第一次参加机人任务的他享受到了——即使只是一群废品的再利用也好。这次任务从骨子里透着诡异，不合理的临时召集，凌乱的补给装备，不应有的新殖民地实验，意义不明的试作机夺取。他对着这一串从未有的经历，心中满是疑问。但是他知道军队就是这样，过于深入探讨不是军人的职责，所以他很快遏制了自己的这种想法。
“这次任务真是很诡异啊。” 突然这么说道的反倒是旁边躺在座位里正在盯着天花板的诺伦。雅克和格罗佛德把眼光拉回到了这个年轻的新任上司身上。
“你们，来这里之前是怎么样的状况？”
诺伦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两人有点措手不及。怎么样的状况？这是什么意思？
“这次的任务从召集到立案都很特别，人员的召集幅度过大，我原先以为是特意征召狙击手和操舵手来进行的特别任务，需要技术士官的整备支援，但是从刚才供给的乱七八糟的装备来看又与指定的作战人员没有什么特别关系。今次的任务是以临时组装的机人对新型机人捕获作战，而且你们几乎都没有机人驾驶经验。那征召我们组队的意义是什么？我回想了一下，我们三人过去应该没有什么联系才对，你们有什么想法么？”
“没有，长官。”格罗佛德很干脆的回答了。雅克也不记得自己曾经跟他们有过什么联系，他只是遵从召集令来到这里与临时编组队伍汇合。要说有关系的话也是和施耐普中佐“理应认识”，但是雅克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提及这件事。于是雅克也摇了摇头。
“嗯……算了，总之先解决眼前问题。那么下面是接下来的行动安排。”
诺伦搔了搔头，从座位上一跃而起，脸上换了一副表情。雅克和格罗佛德见状也分别立正领命。
“接下来我将和约翰总技工师进行机体定制的细节调整，海文少尉前往协助定位狙击装备的调整，要在三小时内将狙击装备修正完毕，这是本次行动的关键，务必在早期完成。然后，赫尔曹长——”
诺伦盯着格罗佛德的脸，说道：
“你回房间里去睡觉。我不知道你有多久没睡了，但是不睡够7个小时你不许出来。海文少尉修正完狙击装备后也去睡觉。起身后你们两人一起来格纳库进行机人驾驶的临时课程。”
（六）
格罗佛德把没什么行李的行军包裹打开，细心地整理着里面的各种物品。
还有半小时才够规定的七小时，不过他刚才就醒了。对于常年在激战区的战壕和简陋营房里处于高度警戒状态和不规律睡眠的他来说，在重力房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在舒适的软床上睡够六小时已经是无比奢侈的行为——他现在的气色比之前明显好了很多了。这里的气氛对他来说甚至有点过于悠闲。
回房间去睡觉——从军19年，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命令。
格罗佛德整理完装备，将它们工整的放在一旁，走向了个人房间桌上配备的电脑。他没什么机会使用个人电脑，虽然现在的部队军械都是电子化高科技集成，但是都是军武系列的直属配备，像他这样的前线士官用的机会不多。虽然他能够熟练地掌握自己配备的所有高科技装备——例如HGPS、步兵携带式ECM/ECCM、激光定位仪装置等，但是对于能够发送电子邮件的普通电脑，他反倒有点手足无措。而且在此之前的问题是，他始终处于紧张任务状态，书信投递是禁止的，其他军人都有的福利例如与家人视频通讯什么的他几乎都无缘享受，也没有时间享受。
现在他拥有A1任务权限——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接过的最高任务权限的5阶以上，但是仍是在无法投信的极密任务状态中。所以他电脑上试打的电子邮件只输入了一行：
“给侄女丽莎•赫尔”
虽然不能投递，但是想尝试写一下家书之类的计划，在格罗佛德贫瘠的语言词汇面前宣告失败。他找到了DEL键的位置，把仅有一行的文章删掉了。
离诺伦所说的集合时间还早了一点，不过格罗佛德还是起身整了整身上已经是最新但是依然古旧褪色的军装，之后前往格纳库。
SPACE-CC04uw06“湖心岛”是个正在开发中的休闲殖民星，但是由于营运公司曾经一度破产导致归属权混乱，建设停滞了一段时间。最近似乎是因为上头干涉，所以临时又换了一家投资公司开工，派遣了另一批新的建设者和预定住民前往，其中包括了不少从战乱区来的难民。结果这个安排成了地区混乱的导火索。
10月11日凌晨1时。雷光号在经过34小时的航行之后来到湖心岛外缘的废品处理站，做了短暂的补给之后就撤离了。
“这是当然的。”在通讯显示屏里的诺伦一副就是这么回事的表情对两个新部下说道：“要派一艘巡洋舰在湖心岛本岛停泊的话，瞎子都知道世协军盯上这里了。所以那几个装着机人零件的货仓刚好就可以伪装成倾泻可回收资材的垃圾箱，把我们和废品一起放到湖心岛资材区当做资源回收啦。”
宇宙中的资源是有限的，所以循环再利用是相当大的一门学问，在边境地区经常有类似的将无法再利用的军用装备拿去重炼作为建材使用，当然在此之前上面所有相关的机密和可能泄露的技术元件都要处理掉。装在资材箱里面的一行三人连着新组装好的机人和各种处理过的废料，一起在输送带上传送到运货轨道上去。资材的箱子大小显然不是很适合装入机人这种庞然大物，所以三台机体都被以一种很诡异的、仿佛瑜伽的姿势硬塞入箱中。
“我觉得我要是用这个姿势呆在箱子里三秒钟以上就会想死。”诺伦这么评价说。实际雅克也觉得塞进箱子的机人的姿势看起来就让人自己都会觉得痛。他再次认识到了施耐普中佐和雷光号整备人员的能耐，为了让他们早点进行机体适应，约翰总技工师为首的一拨人红了眼一般的加班，仅用了23小时就把这三台机人的主体拼装完毕，速度快到诺伦原技术少尉现中尉都在旁边直呼“你们简直就是妖怪啊”。最后在施耐普中佐一句“都塞进箱子里”的命令下，整备班居然能够把三台大小规格不一的机体和装备都塞进比机人小两号的资源回收箱里。
不过吃惊的不仅只有这些，雅克的卓越狙击技术在调试的时候显露无疑。虽然没有实际操作经验，但是雅克的理论知识和根据同型武器操作经验进行的修正非常的精确，所以狙击装备调整意外早的就完成了。不过即使如此，雅克仍然花了大约十个小时来反复操作熟悉机人的手部惯性和枪支重量等细节。因为三台机人虽然都拼装起来了，但是毕竟是赶工的粗糙作品，即使是精湛如雷光号整备班的技术，也只能保证这东西不会意外散架，所要期待这几台机人的常规作战能力是不现实的。诚如诺伦所说，本次作战的关键就在唯一具有决定性杀伤能力的狙击上面了。所以身为专业狙击手，雅克很落力的反复校验锁线枪的机械情况以及线性锁定的重力和自转偏转系数等细节。他并没有实际驾驶经验，在整备舱中也无法进行实射试验，所以他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进行电脑模拟训练。
“这里已经是自治领的边境了吧？”诺伦从监视摄像器上看，卸货后经过漫长的辗转，他们现在正在通往本岛的运输船上。
“报告队长，这里是SPACE-CC04管区的边缘区，在2124年被驻守的莱戈宁•施耐普原少佐剿灭前这一带曾是‘极光’恐怖组织的大本营。”雅克对诺伦报告说
“啊，不用那么正式的汇报的。”诺伦对自己两个认真的大龄部下有点头疼。大致的资料他已经从战前的任务手册上看了一下，不过因为通篇都是文职人员的辞藻堆砌，外加他对国际时事之类的东西不是很有兴趣，所以他只大概的了解这里是边境、之前曾是非政府组织“极光”的活动中心区、2年前被当时的莱戈宁•施耐普少佐平定等大致的情况。
“施耐普中佐平定的么……”诺伦玩味着这句话。施耐普中佐的雷光号在“卸货”之后就直接离开了，临出发前施耐普还特意到格纳库走了一趟。
“诺伦•特恩斯中尉，这次任务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本舰是外围支援并不参与直接任务，实际战斗由你全权指挥。”
“喂，这个也太随便了吧？你的巡洋舰是开来干什么的？”
“根据新的情报，启动试验在殖民星内进行的几率很大，本舰不能在殖民星内进行战斗。这是命令，战场是时刻变化着的，对战况作出应变是指挥官的职责。其他的你自己判断。”
“上头没想过让技术少尉来做A3任务指挥官的合理性么？告诉我，这次任务是怎么回事？A3级？开什么玩笑，你们真的希望这个任务成功么？”
“你现在是军部中尉。”施耐普中佐死死地盯着诺伦的眼睛。“而且我相信你可以办到。”
“所以说，太肆意妄为了吧。你也好，‘队长’也罢，都没打算跟人沟通的更好一些么？”诺伦扬起了头。
“……拜托了。”施耐普中佐最后只说了这句话。
“拜托你麻痹……”诺伦小声的骂了出来。
“……？队长，你刚才有说什么？”对话器里传来雅克的声音。他们关掉了视频通信，因为视频传递信号过于显眼，会被侦测器捕捉，现在是改用原本是为了真空空间对话使用的古老的线性接触语音传递。
“我在骂这里的环境很差。”诺伦从监视器看着周边的环境。现在他们是在SPACE-CC04uw06，也就是通称湖心岛的殖民星下层资材仓储区部分，四周零落的是来自各种途径的五花八门零件和废料——说白了就是大型垃圾堆。不知道施耐普中佐用了什么手段，不过看起来工程勤务人员没有起疑心的就将他们准确的运到了目的地。三个装载着，或者说塞着三台特制型机人的杂货箱子混淆在一群同型货柜中，静静地等待着。
雅克再次确认了周边的环境。因为是已经开始建成装修的殖民星，这里的中央控制系统已经进入试运行状态，空气和重力跟地球环境相差无几。雅克一点一点的修正着重力和殖民星自转对射线的误差，确信狙击枪的收束扩散在这里的空气中的有效射程范围不至于让光束击穿殖民星的内壁抗光子涂层后，才松了一口气。
现在的时间是标准时间凌晨2:00左右，殖民星已经进入了夜间模式，现在住区的天顶会关闭高仿日光氙灯和投影云彩而恢复到星空模式，只不过这里的仓库就没那么好待遇，为了节省能源会关闭大部分照明，现在四周一片昏暗，只有几个指示灯之类的东西在发着暗光。
任务的行动时间并不精确，毕竟主导权在对方手上，没有人知道他们那一秒会从哪里出现，世协军谍报部和Backbace特工部能得到这个情报已经是极限。但是大体的时间范围是有的，为了引蛇出洞把握主动权，施耐普中佐很隐秘的调整过这里的轮班时间，大约会有两小时左右这里会进入一个看似是“工作人员安排失误”夜班真空期。为了不打草惊蛇，最近的建材输送检查并没有特别的变动。
四周沉闷而死寂，雅克将手放在机人的操纵杆上。狭小的机舱是旧型的Space Titan1型的驾驶舱，在三台机体中这已经算是最好的操作平台了——格罗佛德的座机是Cyclpos机型的上半身中塞进工业机的驾驶舱，而诺伦的则是为了格斗战的方便而拆除了不少部件的Titan Soldier2型教练机。这次任务分配的简单概括就是由有比较多驾机经验的诺伦和精于操作的格罗佛德去吸引敌机，由雅克进行狙击。为了保持高威力又不会射穿殖民星外壁，锁线枪的聚焦射程调的很短，这显然与狙击意图相悖的设定让雅克在平衡点上费了不少功夫。
“我有点后悔没装个什么电子小说来了。”诺伦又冒出了一句。在这伏击的时间内，他似乎很耐不住寂寞似的隔几分钟就自言自语的冒一句话出来。他们已经埋伏了很久，雅克本身不是很在意，身为一个精英狙击手，他可以保持狙击姿势不吃不喝呆上几天几夜，而格罗佛德则安静到让人觉得他就算一个星期一声不吭一动不动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有原技术少尉不停地在忙活着什么，通讯器里面时不时听到他在摆弄什么仪器的操作音，间或还有类似刚才的自言自语冒出来。
雅克见过各种指挥官，因为狙击手需要根据任务灵活配置的关系，所以他曾经跟随过许多不同的上司行动。脾气差或者莽撞或者多疑或者举棋不定等毛病的指挥官见过不少，可这么年轻又随便的上司还是第一次遇到——行动中做其他无关事情，隐秘时话很多，对管制不闻不问。但是诺伦对于装备和人员的运用却又相当的快捷合理，仅看了雅克的射击调校过程就放心的把关系任务成败的狙击全权交给他判断了，似乎是认为比起他这个原技术少尉，还是把专门范围的工作交给专业人员决定的样子。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判断，上头才会不嫌麻烦的把这几个人聚到一起执行任务？雅克完全想不出自己和他们有什么共通点或者旧日经历。
“（这个任务你们怎么看的？）”雅克回忆起诺伦提的问题。作为一个精英狙击手和模范军人，他很善于控制自己的注意力和心态，但是对于任务的不安却还是在他心中一点一点的扩大。当然，他一如既往的又打断了自己多余的思考，而且另一个声音也让他没工夫再想下去。
“啊，其实我本来想问你们一些事打发时间的，不过貌似来了。”通讯器里突然传来诺伦低低的声音。
（七）
雅克立刻打起了精神，把注意力集中到感测器和夜视仪上面。
什么都没有。
但诺伦发出的EWAC预警并没有解除，雅克继续搜索着四周。狙击手不仅是为了狙击而存在，其实也是侦测兵的一种。拥有最好视野和大局观的狙击手在实战中其实是兼顾战场观测的重要任务。雅克不知道诺伦是怎么先于他判断出敌人行动开始的，但他也把感测器开到了最大。但其实不用他这么做，他很快也发现目标开始行动了。
“……有反应，2点钟方向，很微弱的光子反应和通讯波……正在迅速增强。”雅克汇报道。
“好，别急，我们先等着。”诺伦下令。
雅克解开了狙击枪的安全锁，格罗佛德也擦了擦手心，所有人把注意力集中到感测器上。
“……”
光子感测器上的反应迅速增大，其他感测器的数值也在急速的波动上升，这个数值上升到了一个高得离谱的范围。
“……Dawm！这是什么鬼东西？”通讯器里传来了诺伦压低了声音的怒吼。
目标已经进入了可视范围，雅克有一种错觉，眼前的似乎是闪着圣光的大天使。白金色的光粒子从莹白色的机身上喷射而出，背部形成了巨大的光翼。还没来得及细看，这闪光的双翼就从他们头上呼啸而过。
“麻痹这什么机动性！不要行动，等我命令！”诺伦一边低声骂着一边制止了手下人的行动。
雅克的手握在操作杆上没有放开，他仔细的观测着那白金色光天使一般的机体。那台机体在废弃仓库层还算宽阔的上空进行着各种加速和转向测试，那机动性远超星辉社的Space Titan3新型机。
“……那是什么粒子？似乎有光束扩散作用，锁线枪威力应该会被削弱……装甲材质……不明，这是什么涂装？Anti-Foton Coating？……刚才的变速推测座舱重力11.6G，超过人体极限了，驾驶员是怪物么？还是说这是无人机？……不对，无人机应该没这应变能力……肘部折叠的是1.6倍肘刃……远程武器……似乎没有特别的外置武器……等等，双肩部似乎有中口径射弹炮……”诺伦急速的分析着对方的机体，他的语速很快，通过通讯器听出他的声音很上火。到后面连话都不说了只听到他不停敲打输入什么的声音。不好的预感涌上雅克的心头，身为一个见多识广的狙击手，眼前的这台机体无论是装甲结构还是抗光束护盾都是他没见过的类型。
“……两位，我从结论说起。” 诺伦沉默了大约10秒钟，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说：“我们没可能搞得过这个机体。”
雅克知道的，他看着那台机体诡异的动作和变速能力，虽然他无法推断那台机体的装甲和护盾情况，但是光凭这个曲线速度他就几乎无法锁定对方。根本打不中的话，再高威力的狙击枪也没用。他咬着下唇听着诺伦往下说。
“但是这是任务，我们不能空手回去的。所以——”诺伦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任务具体目的变更，击毁它。”
雅克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之前作出“我们不是它的对手”判断的年轻中尉现在做出的决定是“击毁它”？
“如果抱着‘捕获’的心态来搞的话，我们没可能会赢，要抱着‘击坠它’的念头全力出击。这次任务从一开始就有问题了，捕获这机体是不可能的。临时召集没有磨合过也没有像样装备的队伍，参与的却是夺取新型试作机的高难任务，我不知道上头在想什么，但是这个任务摆明了就是无法完成的。”
诺伦顿了一顿继续往下说。
“我现在觉得也许上头有人不希望这个任务完成，但是对于我们来说这个是必须完成的任务。你们接到任务时的标注也是A3级别任务吧？”
“是。”这次雅克和格罗佛德都给出了肯定答案。
“那就对了，A3任务是最高第三阶的任务，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清楚任务的潜规则，但是失败的话，我们会被根据需要定罪抹消军籍，至少也要上一次军事法庭。”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雅克打断了诺伦的话，这个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发展，他平时完全不关心政治和上层斗争问题，什么高层的潜规则对他来说是第一次听说。
“A3任务理应是特务大尉级别的ACE或者Backbace的特工才能去执行的任务，相关的都是敏感的问题，所以为了避免失败和任务放弃而有很严厉的惩戒措施。今次特殊征召我的时候是跟从施耐普中佐的特别任务，原以为只是以施耐普中佐为中心进行技术辅助的顾问任务，结果却是我们三个低军阶的无关人员进行实际任务操作。加上装备状况和人员编成，现在想来，我们很有可能只是这个任务的一部分——引诱目标的弃子部分。”
三人都沉默了。之前诺伦曾经问过他们两个“来之前自己是什么状况”的问题，显然那时候他想从三人的经历上证实自己的推测。见两人没有反应，诺伦继续说了下去。
“施耐普中佐的雷光号已经撤离，在22小时后再次进站之前我们没有办法和他联络。目标的试作机很有可能在进行测试结束后就会离去，我们现阶段设备和状况无法实行追迹。”诺伦这么说着，但是心中是另一番滋味，他想起出发前和施耐普的那一番对话——就算联系上了又怎么样呢？很显然施耐普早就知道了任务的真正目的，即使如此他还是让他们三人出发了。
“所以，我们要现在击坠它。”雅克这么说道。他揉了揉太阳穴，很快冷静了下来。这里是军队，要混迹于此迟早会遇到这样的状况，他很早以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他用最快速度收起了自己心里的动摇和对任务的疑惑，把所有注意力拉回现实中。
“对，即使无法捕获，但是只要击坠，我们在执行任务方面依然没有违反干扰敌方以及回收信息的任务大原则——就算我们拿回去的只是机体碎片也好。这是我作为现场指挥官的判断，那么——”诺伦活动了一下腕关节：“伙计们，有没有意见？”
“没有。”“没有。”
“Good。接下来大致按照原方针行动，我先出击，格罗佛德用机炮中距离援护，敌人的武装状况不明，但是基本性能很高，不要贸然进入格斗战。雅克注意锁线枪的填装时间和粒子的干扰性能，随时作出修正，不要受我们两人的状况干扰，你的狙击仍然是我们的王牌。双方机体性能差距很大，无论如何也没有持久战的可能，突袭然后不要给对方足够的反应时间。”诺伦不再称两人作海文少尉和赫尔曹长，下达了修正后的命令。“这场战斗，也许不到1分钟就会结束了。行动以我信号为开始。”
“是，队长。”雅克和格罗佛德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白金色的试作型机人身上涌出的粒子在废弃仓库区的空气中扩散着，华丽而炫幻，将简洁的莹白色机体衬托的不似人间之物。在进行了将近十分钟的高低变速，机体依然显得不知疲惫一般的上下飞舞着。
“辛苦了，资料收集的不错。”白金机人驾驶舱的通讯设备响了起来。里面的驾驶员身着机师服，一言不发的点了点头。白金的机体逐渐减速，悬浮在半空中。
“了不起，第一次实际驾驶就能把‘白夜’操纵得如此完美。”通讯机里面的中年男声显得很是兴奋。“‘极光’能有你的帮助真是帮了大忙啊。”
驾驶员依然一言不发，左手开始点检面前的仪表。
“总之必要的资料已经收集完毕，你可以先回来了，废物区的值班还有一会就要恢复了，我们得先……嗯？”
通讯器里面来了吵杂的声音，白金机人的驾驶员把头转了过去调整通讯仪。突然，热源警报响起——那是附近有光子炉启动时会产生反应的新型Sencer。一梭机人用半自动步枪的子弹从侧后方呼啸而来。
“……！”
白金机体以腰部为轴一个零启动漂亮的侧翻躲过了子弹，顺势从手腕内侧翻出内藏的光束枪，一道红色的光束向子弹击来的方向射去。
“啧！果然有……内藏武装！……”诺伦的机体在高速前进中完成了一个回转，也很漂亮的躲开了这一击。他的机人用的是轻量化的教练机装备，却装上了Space Titan的宇宙用推进器，虽然燃料浪费率很高，而且平衡性明显有问题，但是却有很高的加速性能。只一瞬间，他就冲到了白金机人的面前。下一瞬间两个机体之间就爆出了一阵烟雾——那是诺伦射出的发烟弹。
诺伦的操作技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好，完全不似是一个技术少尉的水准，虽然有点大大咧咧的感觉，但是反应和动作衔接相当流畅。他以烟雾为视线障碍，立刻又一个侧向翻身，固定在左手的Cyclops用三连装射弹炮咆哮着向目标所在地倾泻M型穿甲弹。但是白金的机人已经以更快的一个加速飞出了将近100米之外。
“不行！……射击……打不中！……格罗，夹击！……”诺伦一边以高G回转回避白金机人反击而来的光束枪，一边很勉强的从被压迫的肺部挤出空气来下令。
地面上，已经挤开货柜的格罗机体在地面释放了几个烟雾弹，竖起用穿梭机底制造的大型盾牌，架在肩部的回转式加农炮对着白金几人的影子喷吐出了火舌。
“威吓射击改变它的行进方向就行，不要让他直线加速！”雅克的机体躲在暗处的箱子，利用格罗放出来的烟雾作掩护，悄声的将狙击枪架好，现在白金机人还未进入可狙击状态，他便替在做高速运动几乎出不了声的诺伦提供建议。
“还有……！光束……唔！……”诺伦很勉强的以连续的高机动动作配合格罗的射击，装在左手的连装炮和背部的导弹发射器间歇的火力，夹杂着烟雾弹和金属箔片的干扰弹射击，不让白金机人有调整姿势和距离的机会，不断地在中近距离切换着。
“格罗，躲开它的光束！那是红色，你的盾牌顶不住那玩意！”雅克继续通过对讲机喊道。光子来复枪的光束跟火光类似，根据能量高低会有不同的颜色，从最低的绿色往上，青、蓝、紫、红、橙、黄，红色的光束仅比战列舰的主炮低一个级别，目前理应还没有哪个厂家实现了红色光子束的小型化才对。运用了众多未知技术的新型试作机，三人的相互合作仍不能将其压下来。
“不行……高度无法降低……！”诺伦断断续续的声音中带着焦急，雷光号的整备组优秀的技术并不能改变机体本身的材料问题，过度的高加速造成机体结构开始松脱了，但是仍然无法将白金机人压制到雅克的狙击高度。格罗佛德的射击预判得很准确，一边横向移动躲避光束一边还能在白金机体将到的地方进行提前量射击，但是这样也不能阻止白金机人在空中逐渐调整姿势。
作战开始了仅15秒，并不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但是照这样下去对方迟早会找回主动。他们现在利用突袭和虚张声势的攻击暂时取得的优势即将付诸东流——只要对方发现这边的装备并不能对它的护盾和装甲产生致命威胁，那么一旦进入格斗战，面对对方的高机动和能支持红色光子的动力炉出力，全灭只是瞬间的事情。
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敌人规模和实力水准，开始将火力从没有实质威胁的轻质高机动机转向地面拥有连装加农火力的格罗身上。格罗佛德的重装甲机体并没有飞行能力，但是现在这个重甲优势在可以轻易贯通三钛合金装甲板的光子来复枪面前也荡然无存，笨重的机体反而成了累赘。格罗佛德勉强的躲过了两枪并且用盾牌侧挡了一枪——盾牌的三分之一和连装加农的炮管一齐消失，之后他的机体左腿就在火光中爆散了。幸而诺伦的连发导弹逼到了面前，白金机体才继续掉头进入高机动回避状态。
“队长，我现在调整光束射程。”一旁观察战场的雅克判断出状况的走向对己方很不利，对诺伦传达了他的计划。
“不！……还是我来！狙击准备！”诺伦几乎是将肺部的空气全部排出来似的大吼了一声，机体突然向前再一次加速了，伴随着加速还有背部两个喷射器的脱离——就像旧时的多级火箭燃料舱脱离一样。这是他跟约翰总技工师一起设计的一个破釜沉舟的王牌。
就像离弦的箭，将辅助燃料舱瞬间燃爆的反冲力使诺伦的机体瞬间产生了惊人的加速，速度甚至超过了白金机体，一直在后面追尾的诺伦机一口气拉近了两者之间的距离。这显然是相当冒险的行为，雅克甚至可以看到因为强行引爆而从诺伦机背部剥落的外装甲，更重要的是，他同时看到白金机人外肘部的收纳格斗刃已经展开。
几乎只有半秒的时间，白金机人右臂起一道雪白的刀光划过，诺伦机的右腿部直接应声而断——诺伦在接近的一瞬间做了一个几乎失去平衡的转向动作，他的机人就像攀树的猴子一样，用左手勾住了白金机人的肩膀。
诺伦机左臂关节结构闷响一声断裂开来，但是也带挈着白金机人一起遭殃，两台机人一起在空中猛的一个踉跄失去了平衡；几乎就在同一瞬间，诺伦机剩下的右臂和左脚勾住白金机人。
“赌一赌吧！”诺伦同时按下了弹射和引爆光子炉的按钮。
诺伦的机体在空中引爆了，光子炉瞬时压缩反冲刮起的爆风在仓库区的人工大气中猛烈的扩散开来。但是爆炸规模比想象的要小，诺伦为了不炸毁殖民星内壁，在爆炸前的加速时就预先把将近一半的光子燃料随喷射器抛弃了。
随着爆风一起飞出的还有诺伦的弹射仓，Titan Soldier原本是是地面型机体，虽然给诺伦装上了Space Titan的飞行装置和燃料包，但是驾驶舱本身仍是单座式的简易弹射器。诺伦的座椅在暴风中翻滚，如果现在打开降落伞的话，他一定会被吹飞。
而与爆散的诺伦机相对的是白金机体的几乎安然无恙，消散的烟尘中可以看到它仅仅是外层装甲有所损伤，外层包裹的白金色粒子似乎大幅削弱了爆炸产生的热能伤害，而爆破的碎片和动能伤害则几乎全被未知材质的装甲挡下。但是背部的推进器就没那么好运了，爆炸似乎波及到了推进器的运作，机体开始失去控制一般下坠。
“就是现在！”雅克迅速作出反应，架起了锁线枪。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白金机人几乎就在雅克的头顶，高速飞行的惯性犹在，划着一道抛物线落进入了雅克的射程。雅克•海文特务少尉以惊人的速度校核了下落加速度，闪着橙色光芒的能源束从Sapce Titan背部附加的能源包中流向枪身转换部，2秒钟后，一道耀眼的光束从枪口迸射而出。射出的一瞬间，雅克的经验告诉他，这枪一定可以命中白金机人的胸口驾驶舱。
但是他小看了白金机人，或者说小看了它的驾驶者。白金机人光子感应器在雅克给锁线枪充能的瞬间就发现了隐藏着的第三台机体，即使推进器受损无法回避，但它仍然迅速做出了反应——白金机人在空中侧身转体，左手的内藏式光束枪向着聚集的方向连开了两枪。
橙色的狙击光束准确的向着白金机人的胸口驾驶舱位置射去，几乎没有误差——如果没有横在前方发射的那只左手的话。收聚型线性锁定来复枪，通称锁线枪，由于其能量转换有效时间极短而难以应用，最终被军部否定生产计划，但是威力方面没有人表示怀疑。经过短焦收束的橙色光束在白金色粒子表面似乎撞上了一层薄膜，几道光子波纹荡漾开来，但是几乎就是瞬间这层水波一般的薄膜就被贯通过去，光束击穿了白金机人的左手，似乎有点偏转后又击穿了右胸上侧，与驾驶舱相差不远的地方；机人左腕内藏式光束枪在火光中爆散开来。白金机人仿佛失去了气力，断断续续的在空中抖了几下，最后终于缓缓的堕落到离雅克不远的地上。
雅克这边情况也不好，白金机人的机师的技术相当惊人，仓促间做出的的两次射击对于雅克来说也是很够呛。本就不是很擅长驾驶机体移动，又处于狙击姿势仿佛活靶子一般的Space Titan1型特制机结结实实的中了两枪。红色的光子束击中了他的机人头部主监视器和盆骨附近位置，所幸他勉强操作进行了一个原地的回避动作，姑且避开了驾驶舱和光子炉的直击。锁线枪的稳定性的确很有问题，为了确保可以击穿白金机人的未知装甲和护盾，他把出力调到超负荷运作的临界点。现在枪身几乎像要融化一般，背部的能量包万幸没有被击中，但是不稳定的热量几乎就要引爆了一般。
然而最糟的情况还不是这些。
白金机人手部内藏式光束枪爆散后，碎片四射开来。从没被击毁的辅助监视器中，雅克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其中的一块大碎片向着半空中刚刚打开降落伞的诺伦逃生座飞去。按照他本能的狙击手弹道预测，这块碎片几乎肯定会击中诺伦。
（八）
诺伦的状况并不好受，追尾白金机人高速而诡异的回避运动已经用上了他全部的力气，连续的高G运动弄得他血液流动紊乱，视野一片漆黑，只有显示器目标中间的白金机人那一小片区域可以看得见。自爆后弹射时他知道他一定会卷入爆炸的暴风之中，为了不被碎片击中，他特意用翻滚的姿势将机身引爆，这样白金机人坚实的机体可以替他挡住一部分碎片。即使如此，暴风中的窒息感还是让刚刚他喘不过起来。他翻滚了好几圈才面前摸索到降落伞的拉环位置。
还戴在他头上的头盔耳机中，似乎雅克高声的喊了起来，诺伦没来得及听清他说出的第一个字。
“队——！”
几乎同一瞬间，强大的冲力从左后方袭来，仿佛撞上了坚硬的墙一般，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划过，极高的速度将弹射座的安全带都划断了。诺伦一瞬间感到左肩一阵巨大的冲击感，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抛扯起来，在空中转了几圈，之后就失去了意识。
“队长！！”雅克大叫着。但是他的机人却缓缓往后倒在了地上——他的机人盆骨被击碎了。他看着诺伦的弹射仓被巨大的碎片擦过，诺伦的身子仿佛被从座位上抛了起来，像个断线的风筝一样下坠。
殖民星工厂区的顶棚并不高，生活区为了营造开阔天空的感觉，设置了2200米高的广阔天棚，而废品堆放所在的作业区只有约600米而已。诺伦的掉落位置大约有200米高，现在这里工厂区的夜间为了囤放资材重力虽然不到1G但是也很接近，雅克知道从这个距离摔下来是个人类一定会没命的。他拼命地想驱动自己的机人，但是很显然盆骨架受损又没有飞行包的机人是不可能站得起来的。
这时候另一个机人却“站”了起来。格罗佛德已经把巨大的盾牌丢掉，用手将缺了一只脚的机身立起，以一只脚和两只手的古怪姿势跳了起来。同时机人背部的推进器以几乎要炸裂的幅度开到最大，仿佛火箭一般开始升空加速。显然，这个推力对于重装型的机体来说明显不够，机体猛加速到大约升到将近30米左右就开始往下坠了，但是对于格罗来说正好——刚好够到下坠的诺伦。
之后是怎么接住诺伦的问题，跟电影什么的戏剧需要忽略的细节不同，要用钢铁机人的金属手毫发无伤的接住已经自由落体将近200米的人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人掉到钢铁的手掌上和坚硬的地板上后果没什么不同，更何况现在诺伦是刚被碎片撞到的重伤状态。然而格罗佛德似乎真有这个打算，他控制着机人伸出了双手。
雅克声音梗在喉咙里出不来，他不知道要不要提醒格罗，但他又怕自己出声会干扰到格罗的操作。
只见格罗佛德操纵两支巨大的钢铁手腕以一个斜向的角度划着圆弧，迅速而准确的包住了诺伦，Cyclops笨重机身的十根手指仿佛就长在他身上一般，轻巧的包住了诺伦并且顺着下落的方向伸去；同时庞大的机体顺着起跳的力道顺势在空中翻滚了半圈，喷射口转向上喷射，整个机体转成与下坠速度同调的速度，看起来仿佛杂技一般。仅这一瞬间机体就已经快到地面了。而格罗佛德的杂技一般的操作还在继续，机身在即将落地还有10米的地方时已经转成侧身，右手依然托着诺伦的身子减速，左手伸向地面。随着一声轰鸣，飞舞的烟尘中传来刺耳的金属倾轧的声音，格罗佛德的机人手臂以仿佛双脚着地一般，模仿膝盖弯曲减速的形式，支撑着整个身体减重。然而整个机身的重量对于手臂结构来说还是太大了，手臂即将在弯到一半时随着一声爆响产生了断裂。
庞大的机体轰然倒落在仓库区坚实的地板上，附近的碎零件被气浪吹飞得飞溅开来。握住诺伦的右手始终举在最上方，在机身完全倒地后，才缓缓地倒了下来，哐的一声搭在了附近的零件山上。
“队长！格罗！请回答！”雅克对着头盔里的对讲机大叫着。耳机里都是沙沙的电波声，他很欣喜的听到了诺伦开始咳嗽的声音。刚才落地的震动似乎又把他从昏迷中振醒了，他现在在弥漫的烟雾中呛着气。
“……队长确认生存。”对讲机里传来的是格罗一如既往沉静的声音。刚才的勉强着地显然也给他带来了不小的负担，机体横着倒在地上，格罗佛德在驾驶舱内却没办法立刻解开安全带从横着的座位上起来——刚才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接着诺伦的手部和着地减速，没有考虑自己的落地问题，机体本体的落地震伤了他的内脏，一缕鲜血从他嘴角溢出。现在三人用的都是音频通信，所以另外的人并不能看到他的状况。
“咳，咳！……啊……这……真要命。”诺伦显得很痛苦的捂着肩膀在机人的手掌上挣扎。刚才的碎片击中了他救生座的侧后方，没有直接击中，但是强大的动能还是把他肩膀震到脱臼，碎片锐角划开了手臂的驾驶服和皮肤，鲜血直流。落地时虽然托格罗佛德仿佛神技一般操作的福，没有造成更严重的伤，不过光是几次碰触和落地的剧烈震动就已经震到他痛得从昏迷中醒来。
雅克确认两人至少还活着，姑且是松了一口气。白金机人倒在地上没有反应，似乎坠落到地面导致驾驶员失去了意识，雅克思量了不到两秒钟，就举起散热了一半的锁线枪，决定给目标补上一枪之后立刻给诺伦他们治疗——他的右手已经放在了驾驶舱储物柜的急救包上面。
“嚯，辛苦你们了。”
通讯器中传来声音，不是属于三人中的任何一个，波段属于世协军的共通频道。
下一瞬间，完全没来得及喘口气，从仓库区顶棚射来的紫红色光束就击穿了雅克机人的右手，握着还在发热的锁线枪的机人右臂瞬间变成了一堆碎片。
出身和制式编号皆不明的新型特机，全身红黑色涂装的 “红夜枭”从600米高的顶棚缓缓地降落下来，落在四台半残的机人中间。架设在右肩部有1.2倍身长的长程收束光子炮“Lightning Launcher”进入散热模式，折叠后收纳起来放回了背部。
“呀呀，按照惯例的话我现在应该说——老实说我还真是没想到。”波普•哈里斯特务大尉不住的咂舌：“我刚刚解决了外面那一群摆弄着见鬼测试仪器的人，本来想进来看看热闹，看看你们这群弃子玩得怎么样了的，没想到啊没想到——”
哈里斯大尉转头看了看倒在一旁一动不动、右手和胸口驾驶舱附近冒着火花和浓烟的白金机人，嘴里不住的唏嘘。
“不错，真的不错。”哈里斯大尉豪放的笑起来。
世协军的援军，同是特务尉官的波普•哈里斯大尉赶来支援，但是雅克•海文心中完全无法抹去心中的疑惑和不安。刚才打爆他机人右手的那一下明显就是哈里斯，这意味着什么？很显然哈里斯大尉的行动不似是特意来支援的人所做的。这时，他想起了任务命令——“捕获试作机”，而他刚才正打算打残它。是因为这样的么？
“这里是世协军特务少尉雅克•海文，请求友军机确认身份。”雅克从世协军共同频道给红夜枭发出了确认信息。
“啊？……啊，是，是，我知道是你，海文公司的少爷。”波普•哈里斯特务大尉中断了笑声，但是他还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
“……请求友军机确认身份。”雅克把信息重复了一次。
“不用问了……这家伙肯定就是波普本人……”诺伦虚弱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
“队长，你没事吧？”雅克询问道。
“呀……不是很乐观。话说，波普，你那么得意的出场……大概你丫早就知道了吧……”诺伦仍是蜷在几人的手掌中，肩部的血染红了手心的装甲，因为肩伤他无法转身，只能吃力的扭过头看着在他身后的红夜枭。
“没错没错没错，哎呀呀，漂亮漂亮，诺伦•特恩斯‘副队长’，你的观察力还是一如既往，我真是佩服佩服，能当你以前的手下我真是万分荣幸，哈哈哈。”哈里斯仿佛很高兴的又大笑了起来。
雅克不是很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现在情况不对。波普•哈里斯特务大尉和诺伦中尉似乎以前认识，两人似乎像是在闲聊家常一般的对话，但是从其中雅克完全感受不到有任何“叙旧”的感情成分在。波普•哈里斯之前击毁有可能用来狙击他的右臂，现在又是一副癫狂的样子，难道……雅克觉得哈里斯大尉的任务越来越接近他心目中最坏的想象，不安占据了他的内心。
此时通信器突然传来一个很小的声音：“（关闭世协军对话频道，仅开启收音。）”
那是格罗佛德的声音。雅克愣了一下，没有细想，立刻关闭了自己的对话发声功能。
“啊哈，当年怎么没见你这么吹捧我？……呀，疼疼疼……最近三年你混得真不错嘛，那么快就当上了特务大尉，作为你以前的副队长，我是不是应该感到骄傲呢？”
“（世协军频道和小队频道交替使用，波普这人一向废话很多，我们三人中要有一个人在世协军频道跟他说话，另外两人在小队频道传递信息——以上诺伦队长传言）”
上面两段话同时从两个不同的频道响起，诺伦用还戴在他头上的驾驶头盔通信器跟世协军频道带着冷笑的质问哈里斯，小队专用频道里面格罗佛德转达了刚才诺伦从小队频道给他的信息——字数比迄今将近四十小时以来听到他说的所有话总和还多。
雅克立时反应过来了——诺伦要他们三人轮流跟哈里斯说话拖时间来了解情况和制定下一步计划。他简单的在小队频道给格罗佛德回了一句“明白”。
“没错，我现在总算出人头地了，你却贬职去当了少尉，哈！人生就是那么有趣，不是么？副队长？啊，不对，你现在可是中尉大人，啊，中尉呐，不是很不错嘛？年纪轻轻25岁就当了中尉！这是多少人希望的升迁啊？我当年为了当中尉可吃了不少苦头呐。”
“（雅克，确认你的机人状况。）”“（……头部、盆骨、右臂完全损毁，锁线枪能源管断裂状况不明，其他部分基本正常）”“（Dawm……我接话，你跟格罗确认。）”
“……我就觉得今次的临时晋升很有问题，平白无故就晋升了一级，那不就是要我半死么？啊……我觉得我现在这个半死的状况还是挺对得起这个职位的。”
“（格罗，我无狙击以外的武装，你那边能否行动？）”“（……四肢损毁严重，确认无法行动。）”
“哈！你很快就可以晋升两级了！知道吗？这次行动开始前你们的军籍上就都已经是‘任务失败MIA’了。啊，抱歉，不是MIA，是确认战死而且尸体无法回收。嘿嘿，不错嘛，不用等到MIA期效了，直接就是晋升两级哦！你的话就是大尉……不对，是少佐，少佐哦，你要知道连那个施耐普都是在动乱区混了7年才当上少佐的哦！呀呀，不好，这样一来你不是又是我的上司了么？哈哈哈哈！”
雅克心中一沉，情况就跟他最坏的打算一样——哈里斯大尉要抹消他们这几个跟任务相关的“弃子”，按照原本计划，他们本应跟白金机人打消耗战然后被干掉的，之后再由真正有资格执行A3任务的哈里斯特务大尉来捡现成便宜——从刚才红夜枭的狙击兵装看来，哈里斯打算玩一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样子。但是意外的两败俱伤导致他连狙击的打算都没了，直接现身出来。
现在想来，雷光号上面那三架空宇混用型战斗机也许就是原先配给他们用的装备，而那一堆七零八落的机人零件，按当时约翰总技工师说是“托了莱戈宁•施耐普中佐的面子才搞到的”，那么施耐普中佐大概早就知道了他们被定位为弃子，所以私底下想办法搞了一些装备给他们，让他们靠自己的力量来改变状况。——要不里面也不会混有一支理应不存在的高威力狙击用兵装，这种偏颇的试验品按理说很难搞到的。
“（……麻痹波普那孙子一早就算着搞死我们了……疼疼疼……）”“（……队长，有何打算？）”“（……要行动的话结果很明显了，在这里会被变成无法回收的尸体，如果反抗的话就算有命逃走也会变成放弃任务并且企图对友军不利的脱走兵。怎么说我们的命从一开始就没有了。）”“（……）”
“下官有疑问。”世协军公共频道中，出乎意料说话的人是一直保持沉默的格罗佛德，以至于连诺伦都吓了一跳，碰到了伤口疼得直咧嘴
“啊？哈，你是那啥？啊，格什么•赫尔曹长是吧，好好，作为特别服务，请提问。”哈里斯把红夜枭转向格罗佛德的机体，别有兴致的看着诺伦抱着肩膀在机人手上挣扎。
“大尉的任务是捕获试作机，我们是弃子，而现阶段目标达成，为什么要置我们于死地？”格罗佛德一字一句的说出了他的问题，这也是雅克心中的疑问。如果说是为了捕获试作机而把他们当做弃子处理，那么为何在已经让目标机体失去行动能力的现在仍要他们战死，召集他们执行任务的意义是什么？这个任务的真面目是否不止于此？
“不错的观察力，不愧是那个测试机师赫尔少佐的弟弟。”哈里斯哼笑了一声，红夜枭的左手抬了起来，一道紫红色的光子束射向格罗佛德机人的上身，一声爆响，本就侧着身的Cyclops机身冒着浓烟向后倒下。
（九）
“格罗曹长！”“格罗！”
雅克和诺伦都大叫起来。
“哼，真是不错的部下嘛，特恩斯副队长。”哈里斯斜着眼睛瞅着仍握着诺伦的机人右手——格罗佛德在即将被击中的时候没有做出防御姿势，而是操作握着诺伦的右手把手指弯起来，这个行动避免了诺伦被近距离的爆发碎片炸伤。
“放心吧，我‘还没’打他的驾驶舱，你们还没听完故事死了一定很不情愿吧？哟哟哟，我可是很怕你们变成幽灵来找上我问个明白的哦，好怕怕。”
“……咳咳……我之前就有想过，赫尔这姓氏莫非……”诺伦仍然是倒在手掌中，不过这次他换了一个姿势从侧向盯着哈里斯的红色机体。
“啊，没错，就是布鲁托•赫尔。‘那个’的测试机师。”
“……啧，原来如此。”
雅克不是很清楚他们提起的布鲁托•赫尔是谁，测试机师又是怎么回事，但是毫无疑问那个似乎是格罗佛德哥哥的人，就是格罗佛德被派来执行这个死亡任务的原因。
“那，雅克少尉是因为……Heaven重工？”诺伦这么说着，话题提到了雅克身上，但是雅克现在只能留一半心神来听。
“（确认格罗情况。）”这是刚才诺伦从小队频道给他的传话。他现在正在连接格罗佛德的机人，但是一片沙沙声，无人应话。
“啊，这个倒是只对了一部分，嗯……有没有对一半呢？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啊，好烦，这个不是我的关心范围，总之他也是因为Heaven企业跟军部上面还有其他军工企业的问题就是了。啊，军部，你知道军部上层是怎么样的么？军部——”
雅克咬着牙听着哈里斯开始不耐烦的声音。Heaven重工，Heaven企业，海文家族，他的祖父，他没继承家业影响，父亲的死和企业的下滑。他闪过了很多念头，他很想知道一些事情，但是眼下显然不是这个时候，他嘴里仍是不停地在小队频道里呼叫格罗佛德的名字。
“（……在。）”终于格罗佛德仿佛刚从昏迷中醒来一般，低声的应了一句。
“（报告，格罗曹长生存。）”这条讯息通过雅克迅速反馈给了诺伦。
“（很好……那么，意愿调查。）”诺伦耳边是波普•哈里斯特务大尉在世协军频道里关于军部上层怎么怎么样外加讽刺他的夸夸其谈，悄悄地通过小队频道说了一句：
“（死，还是，反？）”
人生有时候就是会遇到这种仓促的选择，分明是关系到你未来和前途乃至生命的重大问题，但是你却连细细思考的时间也没有。
啊，我之前的人生都算些什么。
偶尔也会有这样一些感慨出现，多年的积累和努力仿佛一夜之间就会因为一个决定而化为泡影。但是最终你都要做出一个抉择，一个判断。不留情的是时间，它不会停下脚步，你也没有save point之类的便利功能。
现在，这个场合，只有几秒时间，三个临时凑起来的人，三个身份来历年龄性格各不相同的人，三个之前仿佛没有什么交集的人，只有几秒钟的时间来统一意见，做出一个关系到他们人生与生命的选择。
“（我当然要活着。）”“（不能死。）”
“（很好，简洁明快。）”
诺伦用沾了血的手搔了搔头发，继续说道。
“（老实说，胜算很渺茫，最多比什么也不做就死强一些，不过我觉得还是可以一试。）”
雅克和格罗佛德静静地等着诺伦继续说下去，耳机里只有哈里斯大尉癫狂了一般的仿佛演讲一般的长篇大论。哈里斯大尉那仿佛胜利者一般的演讲反而给了他们绝好的筹划反击的机会。
“（首先把我作为诱饵，格罗你的机人这只手臂应该还能动，将我抛上天去，越高越好，然后雅克用你背后的锁线枪能源包把剩余……）”
“（等等！）”“（不行。）”
诺伦的计划立刻就被阻止了。
“（喂！你们有意见的话就给我一个解决方案啊！）”
“（没有，但是这个不行。）”“（不行。）”
“（死一个比死三个要好吧？少说废话快给我上……）”
“（那么，用我的方案如何？）”
“（……）”
从没听过的女性声音。
一时间三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女声继续说道。
“（我这是唯一还有战斗力的机人，胜算比你们三个合在一起高。）”
“（……）”
在仓库区昏暗的灯光中，肉眼看不清的范围内，白金机人左腕上一根纤细的金属丝连接着雅克机人的驾驶舱外壳。那是在真空环境下为了进行对话而设计的有线式接触通话线，进入宇宙时代的宇航机和太空站的标准装备之一。
为了减少通讯信号强度，诺伦在布置任务时就让所有人把视频讯号关掉，改用比较古老的线路型音频对讲，而有线式接触通话线刚好可以捕捉音频对讲信号，并且进行传递。这是早期宇航时代为了便于在当时事故多发真空环境进行急救而做设计，后来因为保密性的需要以及更可靠的新型光波通讯的发展，这种技术在十余年前就开始逐渐废弃了，只有少数比较古旧的机体还有保留——比如他们这三台旧型号的拼凑机。只是没有想到由完全未知技术制作的最新型试作机上也保留了这个功能。
“（……你是极光组织试作机的驾驶员？）”雅克小心翼翼的向对方进行确认。对方既然是用有线式接触通话线进行通信——或者说窃听，那么频道什么的就意义不大了，不过雅克仍是选择了小队频道跟“她”对话。
“（对。）”回答简单干脆。
“（……为什么我们要相信你？）”不知为何身为队长的诺伦始终没有出声，期待格罗佛德问话又实在过于天方夜谭，于是雅克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问下去。
“（现阶段要生存的话，我们利益一致。）”
“（你能保证之后双方的安全么？）”
“（可以，需要的话可以找个有经验的担保人。）”
“（……谁可以证明？）”
“（我的信誉，你们的队长可以证明。）”女声一直很淡然， 但是现在仿佛带着笑意说道：“（有没有问题，法伦诺特•玛克斯韦尔‘中尉’？）”
“（……这种情况我应该说是活见鬼么？菲娜‘队长’。）”诺伦仿佛噎到一般的啐了一口。
雅克完全懵住了，这个发展实在是出乎他意料之外；格罗佛德不知有没有被吓到，他一如既往的沉默着。队长的队长？而且是反乱组织的试作机驾驶员？
“(波普快说完了，你们的决断如何？)”被称作菲娜的白金机人驾驶员这么催促道。波普•哈里斯大尉似乎已经演讲到了尾声的样子 ，不停地在高笑着。他滔滔不绝的叙述了许久他的宏伟计划，可惜在场四个听众都没留心在听他说话上面。
“(……通告目标机驾驶员，我是世协军中尉诺伦•特恩斯，作为现场指挥官决定本小队接受你的合作建议。不过仅限于此，之后的话就不好说了。)”
“(ok，这就够了。我是‘白夜’试作机驾驶员，名字和原来一样是菲娜•冯•伊丽莎白，请多关照，‘诺伦•特恩斯中尉’。)”
“(少说废话，要怎么干？)”
“(吸引注意力，让波普背朝我。)”
“(明白了，尽力而为。)”
临时合作协议在雅克疑惑之间就定下了，通信器里面传来诺伦的声音。
“(不好意思，擅自决定了，总之先等解决了眼下问题再说。)”
这算是通敌行为么？为何诺伦队长会和反乱组织的试作机驾驶员认识？按下这些疑问，雅克在通信器里表示了肯定的意愿。
“（了解。）”
不管怎样，不活着离开这里就没有什么“以后再说”的可能了，波普•哈里斯大尉毫无疑问是要置他们于死地的——所以他才肆无忌惮的在众人面前长篇大论他的宏伟蓝图。
“(因为他非常讨厌我，当年副队长的位子本应是他稳拿的。)”简短的交接后诺伦这么插了一句。“（至于队长那个位置，有那个疯女人在，没有人有兴趣跟她抢。）”
显然那个“疯女人”指的就是白金机人的驾驶员，诺伦•特恩斯的“原队长”菲娜•冯•伊丽莎白。现在没那工夫管那么多细节，因为行动已经开始了——格罗佛德装作要移动的样子动了一下半挥的脚，下一瞬间他机人上仅存的另一只脚就被打爆了。显然哈里斯没有放松对他们四人的警戒，虽然他没注意到白金机人正在用有线式接触通话线跟其他三人在商量。
“哟哟，你们真是不专心听人说话。”哈里斯大尉对听众在他演讲时想逃走表示不满，他挥了挥手上的新型光子枪，转身也打爆了雅克机人的腿——虽然之前他的机人盆骨早就被击穿不能行走了。白金机人就在雅克机的旁边一动不动，原本全身包裹的白金色粒子已经消散殆尽，只有被击穿的左臂和胸口还在冒着火花和黑烟。
“啊~~算了，跟你们这些要死的人说这些我真是太蠢了，对不对？哈哈哈，呀呀呀，抱歉啊，‘法伦诺特副队长’，看到你这副狼狈样，我真是太开心了呢，啊哈哈哈哈——”
笑声嘎然而止，哈里斯大尉从监视器中看到，原本应该在格罗佛德机人手掌上的诺伦不见了。
“想溜？哼哼哼。”哈里斯鼻子里嗤笑着。在机人的红外搜索的显示下，诺伦在废品堆里面踉踉跄跄的小跑着的热源轮廓清晰可见。“丢下了同伴逃走，哎呀呀，副队长大人你也终于开窍了嘛。”
红夜枭抬起了手臂，枪口收聚出紫红色的光芒。
“Adios。”
红色的光束引爆了红夜枭的后腰部装甲。
腰部因为是活动部位，所以即使有了复层结构，也仍然是比较脆弱的部位。从白金机人双眼中射出的红光直接命中了预定的部位。但是红夜枭的坚固程度出人意料，或者是因为眼部光束仅是突袭用的轻型装备，理应可以贯穿穿梭机底盘的红色光子束仅击穿了红夜枭的腰部外装甲，刚好没有伤及内部。
白金机人——“白夜”显然早就料到了这一点，趁着红夜枭踉跄的一瞬间，一个漂亮的翻身，直接用脚部后跟击中了红夜枭的头部侧面。砰的一声巨响，红夜枭头部狙击用滤光镜连同主监视器一起粉碎了。
“耍什么小聪明！”哈里斯大尉一声大吼，红夜枭就势抓住白夜的脚部，甩了出去。但是却没能如愿，白夜敏捷的用右手勾住红夜枭的肩部，反而以此为轴转了一圈直接用膝盖撞到红夜枭的胸前驾驶舱门——就像刚才诺伦自爆时所做的动作一般。
“呜啊！”这一击虽然没有给红夜枭造成实际损伤，但是对机师却是很严重的震荡，哈里斯眼前一花，连操作杆都抓不稳。就在这个同时，白夜展开了右手的折叠刃。
“Good！”诺伦抱着受伤的肩部，靠在旁边的钢材上喘着气回头看——刚才那次勉强的奔跑疼得他够呛。
眼看就要最后一刀结果了哈里斯，但是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故。白夜的右胸被狙击枪击中的地方突然爆炸起来——右手折叠刃的展开似乎牵动到了某个部位，造成二次引爆。白夜踉跄了一下，这时候红夜枭的右手的刀光划过了白夜的颈部，白夜的头部就像被折断了一般，歪斜在一边。
“竟敢暗算本大爷！”哈里斯咆哮着，左拳击向白夜，白夜在失去平衡状态下用膝盖格挡住了左拳后倒在地上。
“给我死吧！”红夜枭右手的超噬矿镀层金属剑往白夜驾驶舱插去。
这时热源警报响起，有物体从后面扑向了红夜枭。
“Dawm！”哈里斯愤怒的骂道，反身就是一剑刺去。
“雅克！”是诺伦的惊叫声。——失去双腿的雅克机用仅剩的左手拆下了背后的锁线枪能源包，向就在他身边的红夜枭砸去。淬不及防的哈里斯转身这一刀直接插在了能源包上，金属刃刺穿类晶体胶矿隔层迸发出的火花引爆了能源包，可以供给橙色光束狙击兵器的能源包在极近的距离爆炸开来。跟诺伦卸了一大半燃料的自爆不同，充足到可以再供锁线枪进行数次发射的能源包引发了的爆炸规模十分惊人。
格罗佛德立刻用半残的机人手臂推倒了旁边的钢材，挡在诺伦面前几米处。爆发的暴风在中心迅速扩散，掀起巨大的烟尘。中心部位只看到火光。
巨大的暴风触及到了材料区的自动消防系统，消防气雾迅速喷洒下来，熄灭了火焰，同时响起警报声。火光消灭后，抽风系统同时运作起来，烟雾迅速从排风口排放到外侧。
散去的烟雾中，爆炸中心的三个机人依旧在。白夜右臂的折叠刃从背后刺穿了红夜枭的驾驶舱，爆出轻微的火花——即使在爆发中，菲娜仍然准确的避开了动力炉，直接刺中了驾驶舱。
即便是在如此剧烈的爆炸中，红夜枭和白夜也只是外装甲受到了损伤——展开了白金色粒子的白夜几乎只是擦伤。大面积的热能伤害和爆破伤害显然对这两个新型机没有造成很严重的损伤。不过白夜似乎也到极限了的样子，右胸的破损又爆出两下火光，之后剑就插在红夜枭机身上拔不出来了。
“快去救雅克！”诺伦对着通讯器大喊着。
而格罗佛德早在这之前就拿着急救箱跳出了驾驶舱，全然不顾受伤的内脏似的直奔爆炸中心而去。
雅克的机人瘫倒在地，外部装甲几乎全部熔毁，能源包爆发产生的碎片插在他的驾驶舱上。
“雅克，跟爸爸一起来吧，你不应该去军队的，去那里你随时有生命危险，我不能让你去那里！”
“对不起，父亲，我已经决定了。”
“雅克，你……”
“……抱歉。”
雅克在掷出能源包的时候他想起了这段话，人们说临死前就会像走马灯一样回想起过去种种珍藏在记忆里的事。他在掷出能源包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他即将面对死亡。
不，也许在更早，在自己下定决心参军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这个命运。
或者，甚至再早一些，说不定在那个时候就已经——
强烈的光芒覆盖了他机人上仅剩的辅助监视器，随后就是一阵剧烈的震动，他能感觉到天地之间似乎瞬间分崩离析。爆发的碎片猛烈的崩碎开来，一块块毫不犹豫的嵌进机人旧式三钛合金装甲板里。
雅克无法感受周边的一切，巨大的闪光，轰鸣的爆发声，他周边的一切似乎都变得白蒙蒙。随着一声最大的金属撞击声，他眼前的驾驶舱装甲迸裂开来，他下意识的往旁边躲闪，但是狭小的驾驶舱显然没有容许他这么做的空间。下一瞬间，他再也感受不到他右腿以下的存在。
电流一般的剧痛瞬间充斥了他的大脑。然而在这巨大的疼痛中，他却逐渐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是死是活。他的朦胧的意识之中只有听到还戴在头上的通讯器里似乎还有谁在叫他的名字，然后似乎又有谁在空手吃力的掰开驾驶舱门的样子。他想打起精神了解一下现状，不过他却感到生命和意识都在从他身上流逝。他模糊的视野中只看到自己右腿以下是一片模糊的红色。
“这里是……特恩斯……的驾驶员……我要……做个交易！”他最后的意识中，头盔上的通讯器传来这样一句话。
之后他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一章 完）
后记
这玩意字数严重超标，书虫公布字数8000的时候我就已经写了一万字了……而且还没到开头
很辛苦的删了很多，描述性的文字几乎都搞掉了，即使如此还是有36000字，dawm……
字数实在是很要紧，字多了对于要解说世界观和设定什么的简直就是作弊，虽然我觉得即使是作弊也会不及格就是了
所以我犹豫着这东西到底还算不算是征文范围，不过总算是先把要写的内容写完了
不写完对不起我泥棒四天啊……不过接下来一个月估计都没时间了，所以就草草的把这东西结了再说。
后面的部分很潦草，基本也是这个原因
也许看不出来，不过其实这东西原来其实是GUNDAM OO的同人文
为了相应征文，所以改成了完全架空的世界观——虽然这个世界观有点勉强
也因此，加了不少笔墨来重新描写世界观和设定，结果写完看看，描述文字相当多，这……
文笔？那是什么东西？
很久没写文的我哪来的文笔这种高级玩意
最后
挖坑不埋的感觉真是爽，埋下伏笔根本就不用考虑怎么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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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贴被Kismet在2010-10-25 11:31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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ラスト直前、テェロへの願いで分岐だな
→・オレのモノになってくれ
This life is the crossing of a sea, where we meet in the same narrow ship.
In death we reach the shore and go to our different worlds.
头签仍然都是恶魔……和恶魔召唤使（嘘），还是标配签，ag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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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 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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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2010-10-25 01: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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