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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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红尘(1)
( 一 ) 何处不江湖
“夺夺夺”一阵急响,机括中的木片已如箭射出,直钉在一丈开外的一块木板上,入木竟已寸许。
鱼贯而出的木片在空中架起了一座“桥”,一座流动的,激射的“桥”。
“桥”上是个六七岁的女孩儿,她正提着一口真气,借那激射之力在“桥”上飞奔。她左臂上带了个晶莹剔透的臂环,显然是有些大了,垂在手腕上,在清晨的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彩。
小女孩的脸已经憋得通红,不多时,面皮上已有些发紫。
“你在做什么?”草丛里忽然传出一声吆喝。
小女孩略一分神,一口真气已经散了。她“哎”了一声,硬生生向右一拧,仍有一道木片自她腿侧划了过去,登时留下一道两指有余的伤口。
小女孩跌在地上,已经痛得满眼是泪,杏红的衫子,染的半边发红。
小女孩恶狠狠的盯着草丛,狠狠道:“出来!”
一阵悉索声后,一只雪白的小狗钻了出来,后面跟着一个满面惊慌的男孩子。
小男孩呐呐道:“我…….”
机括铮然一响,木片已经射完了。
小女孩面色一变:“你快走!我爹爹要来了,他若看见有人,一定会杀了你的。”
小男孩已经被吓坏了,他往后退了两步,道:“我明儿再来看你!”
说罢,扭头狂奔而去。
冰凡不知道刚才为什么没和爹爹说实话,如果她招出那个小孩子,或许不会挨这顿鞭子。
她蜷在屋子一角,浑身是伤,又冷又饿,大腿上还在流着血。更要命的是,爹爹说,明天要在“鹊桥”上跑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她现在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
屋角处,油灯上一点火焰跳动个不停。一轮光晕时大时小,映在她苍白的脸上。冰凡喃喃喊道:“娘……”
她从没有见过母亲,但不知为什么,就不知不觉的喊了出来。
恍惚中,似乎有个人给她喂了点什么,然后她便沉沉睡去……
寅时未到,冰凡已倏的跳了起来,昨天的伤口已经好了很多。
无论如何,不能耽误了练功。爹爹说,只有她日日用功,有朝一日,才能为娘亲报仇!
山崖上那块小小的练功场,果然已经收拾停当。冰凡扳动了机关,随即纵身跃上了“鹊桥”。
今天跑起来,果然已经不那么吃力了。自从去年爹爹不在身边护着她那天起,她的轻功便一日千里,与日俱增。从三四片木片,到今天的半个时辰……是不是有一天,她可以永远这样奔跑下去,永远,永远……
冰凡忍不住左右看了看,偷偷想:“他会来吗?”
或许是七年来她只见过三五个人的缘故,冰凡对那个小男孩的出现充满了渴望。
一刻钟过去了……
草丛又是一响,一只雪白的小狗钻了出来。
冰凡只觉得心中的快乐再也按捺不住了,她凌空一跃翻下了“鹊桥”——这是她三年来第一次偷懒呢。
“出来!”她凶巴巴的喊。
是那个小男孩,手里捧了几个朱红的果子,隔了一天一夜,他脸上惊慌的神色似乎依然未褪。黑黝黝的脸庞,一双被荆棘勾的破烂的草鞋,一望而知,是那种山里打柴的孩子。
冰凡忍不住笑了:“我不怨你了,我叫冰凡,你呢?”
“陈胜。”
“陈胜?”冰凡撇撇嘴:“我爹跟我说,陈胜是个大英雄。”
陈胜显然没听懂什么“大英雄”,他憨憨的笑了笑:“那你就喊胜子吧,俺们村都这么喊。”
他看了看冰凡雪白的皮肤,轻挽的双髻,他说不出冰凡和村里的女孩子们有什么不同,但他清楚的知道,她和她们不同。
胜子想了想,自顾自的说:“俺娘讲了,这山顶上要真是还有人住,那肯定是仙女。凡人见了仙女,要死的。”
冰凡咯咯的笑了起来:“那你还来瞧我?”
陈胜傻笑了一下:“嘿,我说了要来的……”
机括又是一响,木片已经射尽,胜子忙把果子往冰凡手里一塞:“我走了!”
冰凡跟后喊道:“你明天还来吗?”
胜子扭头:“来!一准来——哦,对了,它叫小白。”
小白狗愉快的塞了个欢儿,转眼间和它的小主人跑得无影无踪。
冰凡依旧傻站在那里凝望着,直到眼前多了一个人。
冰凡吓得浑身一颤,果子撒了一地:“爹……”
那男子四十上下,披着袭黑裘。虽然是在阳光下,却依然阴森的看不清脸面。他冷冷的打量了一下“鹊桥”,凛声道:“冰凡,今天怎么一回事?”
冰凡只觉得浑身一阵发紧,她怯生生的答道:“爹,我一时忍不住,摘了几个果子……”
“哦?”那男子捡起一只朱果,掂了两掂,问道:“在哪里?”
冰凡横下心,随手一指:“就在那儿……”
她知道,今天一顿重重的责罚只怕是免不了了。
那男子眼中寒光一闪,忽而,展颜笑道:“罢了,回去吧。”
说罢,竟拂袖而去。
良久,冰凡才长出了一口气。或许,爹爹真的放过她了呢。但不知为什么,她总是以为,这件事没有结束。
小孩子家天生就有打成一片的本事,第三次见到了胜子,冰凡已经亲热了很多。
胜子忽道:“小凡,你教俺这样子跑,好不好?”
冰凡摇头:“爹不让的。”
胜子急道:“你爹又不在!”
冰凡拗他不过,只好道:“那,我先教你几句口诀,你练上半年,等有了一定根基,我再教你上桥,好不好?”
她话音未落,远处忽然飘起了一阵翠绿的轻烟。
冰凡急道:“不好!是我爹爹在唤我。你先走吧!”
冰凡不敢怠慢,左脚轻点,身形已在树梢间一剪一闪,如箭般掠去。情急之下,她没有回头,没有看见胜子眼中又是渴求,又是羡慕的目光。
“啊”的一声惨叫, 胜子已经倒在地上。胸腹之上有七支木箭贯身而过,鲜血洒得遍地都是。
胜子无力的扭动着,口中不时冒出几个血泡,连叫喊的力气也没有。
冰凡扑通一声跪在他身边:“胜子——”
胜子的眼中满是恐惧,他还太小,小到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到,不知道生命是什么。他知道凡人见到仙女是要死的,但是,死,又是什么?
他抬了抬手,似乎想抱一抱小狗,又是一口鲜血狂喷,便再也不会动弹了。
冰凡抱着小白,回头哭道:“爹……”
那不指什么时候沓然而至的男子脸上没有一丝神色,只冷冷道:“杀了这畜生!”
冰凡哀叫道:“爹,求你,我要替胜子哥照顾小白……我不离开,胜子哥也不会上这鹊桥的。”
男子不为所动,只抬了抬眼:“是么?”
他一手抱起冰凡,一手拎起小白,抬起一脚,将地上温热的尸身踢下了山崖。然后大踏步离开了。
冰凡撕心裂肺的嘶叫着:“胜子哥哥……”
她全力的挣扎着,但怎么也挣不开父亲铁一般的手掌。大腿上的包扎好的伤口这么一折腾已是尽数裂开,鲜血登时又涌了出来。
那男子走到一间小石屋的门口,将冰凡和小白一起扔了进去,一言不发,锁上门,转身离去了。
冰凡跌在地上,一阵头晕眼花,她实在不知道爹爹为什么要将她关起来,更不知道,爹爹为什么要唤她离开,为什么要杀了小白……
冰凡啜泣着,她也太小了,小的很多事情想不明白。
她抱着小白,柔声道:“小白,你也和我一样伤心嘛?我会照顾你的,你莫怕,我永远都会照顾你……”
她靠着墙,就这么坐着,石屋里渐渐暗了,又渐渐的亮了,小白开始焦躁起来,它狂吠着,在石门上一阵阵抓着。
冰凡看着它,却无能为力,她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它充饥——自然,也没有任何东西给自己。
爹爹不会要饿死我吧,她想着,等着,静静的等着石门的开启。冰凡似乎习惯于蜷缩在某一个角落,无言地远离这个世界。
又是两个日出与日落,小白的肚皮已经瘪的象冰凡的衣袋。它不再抓门,只是喉咙里不时发出一种极低沉的咆哮,目光也逐渐凶狠。
冰凡身上的血腥气对它是个致命的刺激,山里的狗本就是靠野物活着的。
冰凡也感到了小白的不安与凶狠,她情不自禁的把左腿贴着墙,蜷做一团。她试图再抚摸一下小白,但它恶狠狠的跳开了。
当第四个太阳落下去的时候,冰凡再也支持不住了,过多的失血,饥饿,和口渴榨去了她最后一丝力气。她的喉咙已经由干裂而麻木了,发出了干木头一般的声音:“娘啊——”她慢慢失去了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在幻化,包括小白那双狼一样的眼睛。
“当”的一声响,一把匕首落在冰凡身边:“杀了这畜生!”
冰凡苍白的脸上早已没有一丝血色,她吃力的睁开双眼,虚弱而坚定的道:“我要……照顾它!”
门外传来一声叹息:“不愧是小梦的女儿……”
冰凡等了很久,终于失望了。她胡乱的想着,这就是死吗?再也不用跑下去了……
咽喉上的一阵热气让她忽然清醒了过来——小白的爪子已经陷入她肩头,颈上的长毛竖了起来,狠狠一口咬向她咽喉。
冰凡下意识一掌推出,却软绵绵的没半分力气,小白只是翻了个身,又纵身扑了上来。
冰凡就地一滚,想就势站起来。但左腿一阵剧痛,又跪了下去。
小白喘着粗气,饥饿,已经激起了它的全部野性。它又是一跃,狠狠扑在冰凡身上。
——小白虽然叫“小白”,但体积已和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差不多大。
冰凡双手卡住它的咽喉,极力支撑。这时的小白,看上去已是一头饿狼,它的爪子在冰凡肩头愈陷愈深,一口白森森的牙也离冰凡的咽喉愈来愈近。
一人一犬抱成一团,在地上滚来滚去,做着殊死的挣扎。
现在冰凡只知道一件事:她不想,无论如何也不愿被小白吃了!
滚着滚着,她的背上一凉——
是那把匕首!
冰凡右手一缩已抄起那把匕首,在小白的牙齿切断她的喉管之前,她已将匕首送入小白的肚子。
她不假思索,用力推开小白,一手跟上去补了三刀。小白哀号了一声,嘴里冒出了一串血泡。
鲜红的气泡!
和胜子一般无二的血泡!
冰凡看了看自己鲜血淋淋的手,她被自己凶狠的三刀吓坏了,仰面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
石门开了,一个黑影站在门口,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很长,直到地上的血泊中。
“女儿,这就叫做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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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2003-01-17 17: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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