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文·菲鲁赛迪
清苦书生·咸湿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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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他,所以离开他。 BY夜汐
爱他,所以离开他。
——题记。
前世
等了许久,那琴声还是没有响起来。他每天在岸边听琴,看着月在水中漾起的点点碎金,等她。他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那是个秦淮河上抚琴的女子,在简陋的小舟上,一盏孤灯到天明。
见过她一面,清莲一般的女子,一袭白衣。他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玉牌,手伸出了一半却又收了回来。那女子一低头,缓缓地走开了。
经常的,他会后悔当初没有把那块玉牌送给她。但是再见她时,还是只能任她从身边走过。他本是豪爽侠义之人,在她面前却不禁变得犹豫不决,生怕造次。
所以每每琴声响起,他都会俯下身将玉牌在秦淮河的柔波中漂洗。他觉得这河水是有灵性的,因为这缥缈的琴声,因为这抚琴的,水一般的女子。
然而今夜,琴声始终没有出现。
多少次,他差一点冲上前去向船头的老妪询问,但这毕竟太唐突了,他只有等,只能等。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看到自己被岸边草上的露珠沾湿了的裤脚,而她,仿佛正午时分的露珠,静静地消失不见了。
酗酒是他多年前养成的习惯,身在草莽之中,酒是不离身的。直到厌倦了声色犬马的生活,来到了这个小镇上,只有酒和她的琴声是可以让他平静的东西。如今琴声不见了,于是酒又回来了。杯中自有明月,他笑着,忘记了落入杯中的泪。
决定离开这个小镇是在等不到她的第七天。他已然是醉眼朦胧,却还在不停前行。小镇紧挨着繁华的都市,点点灯火就在不远处闪动。也许烟花巷是个宿醉的好地方,他想。然后任由浓妆艳抹的姑娘把自己扶进厅堂。整锭银子往桌子上一掷,老鸨马上把他扶到了楼上的小房间里。
俗艳的装饰,不过看得出比别的房间要讲究些。那个着白衣的女子在老鸨的呵斥下向他走过来,他粗暴地抬起她的下巴,所有的镜头就在那一瞬间定格——是她。
她静静地看着他,红肿的眼睛里已然没有了泪水。也许是带着蔑视的,她一件一件地褪下衣饰。他心里一惊,忙用外衫将她裹住。但他无法裹住她冷冷的目光,无法裹住她不屑的冷笑,也无法裹住自己走进妓院的事实。
他快步奔出那个房间,片刻又奔了回来。她抬眼的时候正看见他放到桌子上的玉,那是她见过的,在岸边。
他用一百两银子赎了她。是赎,不是买。他觉得自己是没有权利占有她的。不管她是身在秦淮河还是身在烟花巷。给了她足够维持生计的银子然后给了她自由,他无颜对她,所以只能黯然离去。最后回头的时候,她已经越走越远了。
秦淮河。河上的明月。这一次是她站在岸边。
缓缓地把玉牌拿出来,她审视着这块上等的蓝田玉。玉上刻了字,好像不是常见的“福”“寿”之类的。她借着月光仔细辨认那细小的四个字——雁渡寒潭。
终于有泪潸然而下,打在玉上发出清脆的一响。秦淮河的河水还有她的泪,同样涩涩的味道。她将玉牌放在草地上,向河中心缓换走去。
不是难过自己曾入烟花柳巷,也不是难过他赎了她又不要她,只是这个她深爱的男人为什么要去那么下贱的地方,只是这个放浪的男人,为什么还让自己如此地牵挂……
天明的时候他独自散步,下意识地就又来到了这里。裤脚又被露珠沾湿了。那是你的泪吗?他想。低下头去,那块玉牌赫然又入眼帘。
今生
她始终微笑着听完了他讲的那个故事,有一瞬间的恍惚,然而马上被他重重的咳嗽声惊醒。夺过他手中的香烟把它熄灭,然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她看着身边这个男人清瘦的脸说:“她会变成一尾鱼的,那个时候也许就会忘记雁渡寒潭的苦了。”
“鱼?美人鱼吗?”她的朋友走过来拍拍她的肩,“喂,该你了。”
她抱歉地对他笑笑,拎起手边的吉他走上台去。
掏烟的时候他的手又碰到了那块玉,然而纷乱的思绪很快被她叫嚣的吉他声所打断,她的头发又一次在尽情的狂舞中遮住眼睛。他很清楚她在重金属声浪中的沉溺只是为了排解心里的苦,她不同于其他的女孩子,她的泪是从不示人的。
两首曲子过后她走了下来,他把为她准备好了的啤酒递了过去。她抬腕看了看表:“快十二点了,你该回去了。”
他无言地看着她,知道她是对的,自己的确该走了。她从来不会露出落寞的神情,但这并不妨碍他看出她的留恋。轻轻地拥着她,问:
“演出几点结束?”
“两点左右吧。”
“这么晚,一个人回家小心点。”他怜惜地抚摩着她的长发。
“放心吧,像我这样习惯一袭黑衣的人,已经能很轻易地和夜色融为一体了。”她笑笑,转身走入人群。每次告别的时候都是她先转过身,不想看他越走越远的身影,怕自己忍不住会冲上去抱住他。而她是没这个权利的,他是有家室的人。
午夜的街头是清冷的,而家里橘红色的灯还亮着。他有时会贪恋着温暖的味道,还有那个贤良的妻子。那是个很好很好的女人,好到他不爱她却不能离开她。他清楚妻子对他的依赖,那年滑雪她不小心摔伤了腿,躺在医院里一直拉着他的手一刻也不肯放。只是轻伤,她却任性地不容他离开半步。“我好怕。”她说。然后他把她拥入温暖的怀中。
出院后他们很快就结婚了。他是怜爱她的,只是后来才明白,“怜”并不等于“爱”。
寂寞的感觉是无法言喻的,当她读完了娱乐版对他大谈明星绯闻的时候,当她经过街边的乞丐之后下意识地轻拍自己衣服的时候……然而这些都不能成为他离婚的理由。
没有他的电话,她每晚就算等到十点钟也不肯独自吃晚饭,已经睡下了,想起他明天要穿的衬衫还没有熨,不管多晚都要爬起来熨好……作为妻子,她又是如此地尽职尽责。
试着问过她:“如果我们离婚……”话还没说完她便惊得跳起来:“我做错了什么?我改好不好?”不等答话又紧紧地拥住他,一叠声地说:“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终于,他在她的泪水中投降。颓然坐下的时候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女孩子永远微笑着的脸,她说她不要他为难,然而越是这样,越会让他在感情的夹缝中两难。
凌晨两点的时候她正坐在出租车上,努力忍着一阵阵泛起来的恶心。也许是不应该喝那么多的酒的,她用手支着头想,他应该已经睡熟了吧。
冲到洗手间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呕吐了起来。抬起头,镜子里是一张苍白的脸。走出洗手间的时候她顺手拿起了桌上的信,那是晚上临出门的时候她放在桌上的,还没来得及看。医院的专用信封,她轻轻地打开它随即面无血色。天!居然是真的!
从来没要求过你的承诺,只因为害怕没有兑现的那一天。然而我可以不要承诺,孩子也可以不要父亲吗?或者,或者是我们根本不需要孩子……
他没想到会和她在医院里不期而遇。他是陪着妻子来的,她有点感冒。而她就那样沉默地从他和他妻子身边错身而过,悄无声息。她走过的时候,他又下意识地握住了那块玉。多少次他说要送一件东西给她的时候她都坚持说不要,她说送礼物是需要理由的,却一直不肯告诉他自己的生日。“我预感这不会是一件平常的东西。”她说,“当作生日礼物是会委屈它的。”
她不过情人节,不过圣诞节,不过所有他必须陪在妻子身边的节日。面对他的愧疚她总是微笑着说其实每一天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没有告诉他,其实他在的日子就是她的节日。
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这已经不知是第多少次了。可是每一次他都会有一种焚心的痛,总怕她说过再见之后会是永不再相见。他能看得见她微笑下藏着的泪痕,只是不知道,她那看似恒久的微笑到底还能持续多久。向妻子推说有些东西忘了拿,然后快步朝她走远的方向奔去。他真的很怕,失去她。
让他陪着妻子去治感冒吧,自己来充当杀害孩子的凶手。努力地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要哭,嘴唇又一次被咬得渗出血珠来。身后有人跑过来的声音,她忍住不敢回头。是的,不敢。不敢想象有可能面对的绝望情绪,在这样的时候,她不确定崩溃会不会出现在下一秒。
然而他从背后拥住了她,急急的,像是怕她从身边溜走。
“怎么到这来了?”他问。
“有点不舒服。”她勉强地笑笑。
“哪不舒服?”他扳过她的肩,“怎么也不告诉我?”
“没事,感冒而已。”她低下头,不希望他再问下去。
“好吧。”他知道她是倔强的,如果不愿说,谁都问不出来。“带上这个,保平安的。”他终于拿出了那块玉,把它放在她手上的时候他低声说:“我终于找到了一个把它送给你的理由,那就是,因为我爱你。”
“雁渡寒潭。”她轻声念着那上面的字。给了他一个微笑,随即泪流满面。
又一次,她首先转过身走掉。这一次,是真的要离开了。
留下了他们的孩子,让他带着那块玉延续他们的故事。或许是存着私心的,她希望孩子长得像爸爸。
那是唯一的一次,他对她说出了那三个字。
那是唯一的一次,她放任他看见自己眼中的泪。
这样的隐痛应该是尘封在心里的,事实上她总是在微笑着,尤其是坐在床头给她五岁的女儿讲童话的时候。看着女儿进入恬静的梦中,她轻轻地合上了那本薄薄的〈海的女儿〉。
就算变成了公主,也还是会有另一位公主出现。而你可知道为什么人鱼心甘情愿献出自己的声音作为代价吗?
那只是因为,她不想自己有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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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曰:条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庄子曰:请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鱼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我知之濠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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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 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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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2002-11-27 11: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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