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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花天龙剑 -> 文学区 -> 银色的流星·灰色的记忆【章四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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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虫甲

头衔:久利原 直树久利原 直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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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红之钻(I)图书馆の旅人(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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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色的流星·灰色的记忆【章四完成】

第一章


  午后的大公府。

  花园里,公爵夫人玛丽正悠闲地享用着下午茶。带着淡淡的咸味、散上白芝麻的小松饼,配着来自海外的塞里斯的上等红茶。





  “这才是人生意义之所在啊。”这是公爵夫人微微晃着茶杯、欣赏着白色的牛奶慢慢与红茶混合时常有的感叹。

  不过今天的下午茶时间多了一项附加的内容:在红木的茶几对面,落座着两位小女孩,大约7、8岁的年纪,两人紧紧靠在一起,亮银与黝黑的发色令人印象深刻,两张可爱的小脸上写满了紧张,仔细观察一下,便能确定这是一对双子姐妹,否则是不可能拥有如此相象容貌的。

  打过补丁的小号长袍穿在她们的身上仍然嫌大,证据就是长袍只能挂住两个孩子一边的肩膀,另一边的肩膀倒有一半露在外面,所幸现在是艳阳当空的晴朗夏日,否则还真是令人担心。

  优雅地放下茶杯,玛丽夫人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先让我猜一猜,银发的是姐姐吧?”

  银发的女孩一怔,这表情无疑是在默认。

  玛丽夫人展开绸质的折扇掩嘴轻笑道:“因为啊,你妹妹一直紧紧地抓着你的手,像只害羞的小兔子一样把脸藏在你肩膀后面。小妹妹啊,兔子长长的耳朵露出来咯。”

  被夫人这么一说,黑发女孩露在外面的半边脸颊又向姐姐的背后缩了缩,她还非常担心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看看是不是真的长出了长耳朵……

  “所以呢,能够勇敢地挡在妹妹前面,努力压抑着自己心中的紧张情绪——别介意,我不会告诉你妹妹,你的双腿在发颤的——能够做到这一步的,一定就是姐姐了吧。”

  公爵夫人那句纯属多余的“别介意”令银发女孩的双颊涨得通红,不过她仍然毫不退让地盯着夫人的眼睛,非常认真地问道:“夫人真的愿意接受我们姐妹俩在府上见习礼仪么?”

  “这个嘛,”夫人合起了折扇,“老实说,我还没有最终决定。虽然每年我都会接到许多类似的申请,不过来自孤儿院的这倒还是头一遭,尤其还是两个女孩子,这就不能不引起我的兴趣了,如果两位能够表现出令我期待的特质的话,我会考虑的。”

  玛丽夫人顿了顿,放松了语气继续说到:“那么小姐们,谁来先作个自我介绍呢?”

  “我们姐妹姓福莱诺雅……其他的,夫人您应该都知道了。”

  “是么……”玛丽夫人的表情有些黯然,“看到表格上你们的名字时,我还在想应该不会那么巧。看来,命运到来的时候还真是谁都无法阻挡啊……”

  “那么……”银发女孩急着想追问。

  “或许当年把你们送入孤儿院是一个错误,雄狮的女儿无论如何也不会甘与绵羊为伍……好吧,小姐们,从现在起,我就是你们的监护人了。”

  “谢谢夫人!”银发女孩的声音激动地微微发颤。而她背后的妹妹也悄悄地露出另外半张脸,羞涩地向着玛丽夫人点头表示感谢。

  “先别急着兴奋,”公爵夫人又一次露出了招牌式的微笑,“既然身为监护人,我的课程决不会比任何一位先生的要来得轻松,你们要有所觉悟哦。我不仅要把你们训练成优秀的骑士,还要把你们培养成出色的淑女。所以你们的课程也将是双倍的。”

※※※

  “该死的欧巴桑!”望着面前如同小山一般的脏衣服,艾蕾娅不禁发出了绝望的喊声。

  “姐姐啊……夫人说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呢。”巴蕾莉娅仍然认真地搓着脏衣服,黝黑发梢上的晶莹汗珠在阳光的映照下是如此耀眼,以至于艾蕾娅都不禁抬起手遮住眼睛。

  “你不觉得现在的情景,活像是童话里恶毒的老巫婆在奴役两个可怜的小女孩吗!”

  “不会哦,巴蕾觉得做家务很有趣呢。”

  “可是我们是为了成为像父亲那样出色的骑士才来到这里的,夫人应该教我们的是骑术和剑术吧?而不是天天在这里洗一大堆衣服……”

  “姐姐,我相信,夫人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用意,既然我们接受了她的训练,就应该相信她。”巴蕾莉娅的语气里透着坚定,连艾蕾娅也不得不让步了。

  “好吧,巴蕾莉娅你总是有理……”


  稍远处的露台上,玛丽夫人从两个孩子的身上收回视线,又放下手中的茶杯:“管家,两位小姐的练功服准备好了么?下周开始我要亲自教她们剑术了。”

  “夫人,一切都按照您的意愿。”

  “嗯,两只小猫咪应该都学会了耐心与细心了,下面该是增加一些野性的时候了。”

  ……

※※※

  “呀——”随着一声尖叫,巴蕾莉娅的木剑脱手,自己也向后倒下。

  “起来!战场上永远不会有人等待你站起来,在你们的剑术有成之前!必须先学会战斗的精神!”戎装在身的玛丽夫人一改往日雍容华贵的形象。

  “老巫婆!不许欺负我妹妹!”艾蕾娅连忙扶起了妹妹。

  “姐姐,手好痛。”巴蕾莉娅的眼角涌起了泪花。

  “哼,老巫婆!我们只是臂力不如你,等我们长大了……呀——”

  玛丽不等她的话说完,闪身一个突刺,然后趁艾蕾娅躲避时的踉跄,反手挑飞了她手中的木剑。

  “怎么样?不仅仅是臂力的差距吧?”

  艾蕾娅没有回答,她默默地拣回了木剑,面对着公爵夫人再次摆出了接招的架势。

  “很好,我喜欢这样的眼神,完完全全地将我的嘲弄瞪了回来。要记住这一刻你心中对于胜利的渴望。这次你们姐妹俩一起进攻!”

  ……

※※※

  “夫人……我有一个问题。”

  “嗯?巴蕾莉娅,你说吧。”

  “为什么夫人您女儿学骑术的时候,用得是侧鞍,骑的是矮脚马,而现在我和姐姐却要骑这么高大的军马呢?”

  “小傻瓜,你们姐妹俩未来是要成为英勇的骑士的,怎么能学得像娇滴滴的贵族小姐呢?”

  “那为什么夫人您现在也侧鞍骑着矮脚马呢?”

  “……”

  “巴蕾莉娅,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玛丽夫人是想找回点贵族夫人应有的淑女气质呢。”

  “……”

  “嘻嘻,被我说中了吧。夫人您呢,虽然有着淑女骑士的称号,不过我想重点还是应该落在‘骑士’上哦。”

  “好你个艾蕾娅,看我抓住你不把你吊在马尾巴上拖着跑!-皿-”

  “哎呀呀,夫人呐,骑着矮脚马的您怎可能赶上我的军马呢,啊哈哈哈。”

  “姐姐,姐姐,等等我……”

  ……

※※※

  就这样,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迎来了新的一年。

  达兰公爵进京拜年去了,府上一下子冷清了许多,不过玛丽夫人与她的两位被监护人的生活却不会因此而平淡起来。尤其是当这位特殊访客到来之后……





  黑色的长发束成细长的马尾,有节奏地在身后自然地摆动着;白瓷般诱人的肌肤在漆黑的皮甲的映衬下是如此耀眼;黄金的头冠之下坠着一颗红宝石;而当你的视线刚刚聚焦在宝石上时,立刻便会被她的眸子所吸引——那充满魔性的紫色,仿佛能在一瞬之间将人的灵魂摄走,却又让人心甘情愿沉湎其中而无法自拔,从而在清醒中步向沉沦……

  那紫色,简直与传说中恐怖的草原狼的瞳仁一无二致,而拥有这样特征的,毫无疑问一定是“狼王”利斯塔的子孙!

  不错,这位特殊的客人正是瓦莱里女公爵,夏蕾•范妮•利斯塔。

  一年前,年仅十五岁的她继承爵位时并不是没有遇到阻力,然而当得意洋洋的叔父伸出肥硕的双手准备取下象征公爵权力的猎弓时,一道寒光闪过,在惨叫声中,在场的人惊讶地发现,那位叔父正抱着已经齐腕而断的右手滚地哀嚎,而夏蕾则提着仍在滴血的斧枪挡在玉座之前。

  冷冰冰的表情无疑在向所有窥伺爵位的人发出挑战,整个大厅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刚刚还在喧闹着的、与这个爵位的关系或近或远的人们直觉得寒气通彻骨髓。

  突然,夏蕾笑了,一丝微笑出现在她的嘴角边。然而正是看着这微笑,几位原本想上前救助血泊中叔父的表兄弟的动作全都僵住了。因为他们分明感受到了死亡的冰冷气息!

  而那位叔父,最终因为失血过多身亡……

  夏蕾则在这样萧煞的气氛中举起了狼王的猎弓……

  请不要奇怪,这样的血腥场景出现在利斯塔公爵家的继承仪式之上是再平常不过了,对于狼王的子孙而言,只有强者,才有资格成为“头狼”。

  ……


  夏蕾现在是在前往国都的途中,她先是特意绕道拜访了基雅尔公爵,现在又来到达兰公爵府上,一方面作为刚刚继承爵位的后辈,这是必要的礼数,同时也有意借机观察一下众人对于自己继位的反应。

  由于公爵不在,玛丽夫人便以主人的身份接待了夏蕾,这也是玛丽夫人第一次见到这位有着种种恐怖传言的少女。就第一印象来说,玛丽觉得对方除了脸上总是冷冰冰的毫无表情之外,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欠身以小辈身份行的淑女礼也无可挑剔。

  问候时的谈吐也彬彬有礼。

  然而夫人总觉得有些地方感觉不对劲,究竟是哪里呢?

  这时候,艾蕾娅与巴蕾莉娅正探头探脑地从窗户里往客厅里望来,对于这位女公爵,姐妹俩也有着强烈的好奇心。

  “姐姐啊,那就是传说中用眼神就能杀人的夏蕾小姐吗?”

  “嘘,轻点哦,我也还没看清呢。”

  两姐妹虽然已经压低了声音,不过仍然没有逃过夏蕾的耳朵,闪电一般的目光扫过了姐妹俩,一种极度压抑的感觉立刻笼罩住了她们,连心脏都仿佛停止了跳动。

  然后,夏蕾的嘴角露出了微笑……

  ……


  “我说巴蕾莉娅啊,你怎么能这么失礼呢?在一旁偷听就不说了,居然还在客人面前哭了出来……”

  “因为……因为……夏蕾姐姐真的很可怕啊。”巴蕾莉娅一边抽泣着,一边又往玛丽夫人的背后挤了挤。

  “好了,艾蕾娅,你也不要硬撑着了,脸色都已经是苍白的了呢。”

  “我……我没有在害……怕。”仍在打战的牙齿似乎不能够为艾蕾娅这话提供充分的支持。

  玛丽夫人又好气又好笑地把视线从两个孩子身上转到了夏蕾的身上:“看来利斯塔女公爵的威名还真是名不虚传,把我家这两只小猫咪给吓成这样。”

  “如果吓到了你们,我道歉,”夏蕾的语言一向非常干脆,“请两位相信,这把‘安宁之刻’永远只是用来对付敌人的。”

  一边这么说着,夏蕾一边伸出了手温和地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发。

  然而……

  哐得一声,巴蕾莉娅吓得晕了过去……

※※※

  新年的这出闹剧很快就结束了,而姐妹俩的学习还在继续。

  玛丽夫人的教育方针是首先要让孩子们的身体素质得到充分的发展,所以头两年安排了大量的体力方面的训练。由于过去俩姐妹在孤儿院里,除了帮忙做点家务,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读书,所以夫人并没有急着给她们安排大量文化课,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玛丽也开始注意起培养两个孩子的修养。

  于是,诸如文学,音乐,舞蹈,礼仪之类的课程逐渐多了起来,两姐妹很懂事,从来没有抱怨过,对于任何的课程都是全力以赴。

  当然,例外也是有的,那就是歌唱与舞蹈这两门课,自从在教堂唱诗班里艾蕾娅用歌声将大主教惊得跌倒之后,玛丽夫人不得不非常遗憾地接受这位银发女孩完全没有歌唱天赋的事实,在此之前,已经有多位声乐老师声称自己对艺术的感受力(听力)受到了损害……

  无独有偶,巴蕾莉娅在舞蹈课上的表现也只能用拙劣来形容,能够自己踩着自己的脚然后转体两圈半最后面部着地的表现令老师们统统看得目瞪口呆……

  不过,上天还是公平的,姐妹俩的缺点相互在对方身上得到了补偿,巴蕾莉娅天使般的歌喉令心灵受创的声乐老师倍感宽慰;而艾蕾娅的舞姿也大受赞赏。

※※※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四年之后,姐妹俩12岁生日的那天,玛丽夫人正式宣布她们俩已经完成了礼仪见习的修行。

  “虽然我能猜到答案,不过还是想要再确认一次,”夫人的语气充满了严肃,“艾蕾娅,巴蕾莉娅,你们真的志愿成为骑士么?要知道,这一次做出选择之后,便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你们一定要想清楚,这意味这你们歌舞的天赋将被埋没,意味着你们从此将负有随时为了王国而出征的义务,也意味着你们将不能享受普通少女的生活……你们真的决定了么?”

  “是的!我们愿意!”姐妹俩的手紧紧抓在一起。

  “那么我宣布,任命艾蕾娅•福莱诺雅与巴蕾莉娅•福莱诺雅为侍从骑士,跟随我征战。”

  “是!夫人。”姐妹俩亲吻了公爵夫人的剑柄代表效忠。


  如果说见习礼仪还只是孩子们的游戏时间,那么成为侍从骑士之后就意味着责任与义务。虽然不用再做家务,但是自由活动的时间也被削减了,大量的体能与技能训练令姐妹俩每天都是筋疲力尽,晚上倒头就睡。

  公爵夫人的“双份魔鬼训练”正式开始了。与现在的强度相比,小时候那种训练简直就是过家家。的确,小时候,玛丽夫人的训练目的就是磨炼意志,而现在才是真正开始学习各种战斗的技能。

  长剑,骑枪是最主要的武器,这也是达兰骑士团的标准装备,从骑士决斗的起手礼到骑士团列队冲锋时的技巧,夫人的训练可谓一丝不苟。

  不过呢,既然是“侍从”,那么每天必不可少的功课还包括了……

  “我说巴蕾,做这么无聊的事情时你就不用开心地哼歌了吧。”

  “不会无聊哦,我觉得天天擦拭夫人的盔甲很有意思。”

  “这规矩简直毫无道理嘛!这盔甲明明已经是闪闪发亮了为什么还要擦啊……”

  “闪闪发亮的盔甲代表了主人随时可以为国出征。”

  “好了好了,不要在那里背诵侍从守则了,”艾蕾娅叹了口气,捧起手中早已是一尘不染的胸甲,凝视了一会,忽然伸出另一只手比划了半天,这才开口问道:“巴蕾莉娅,你说夫人的身材有这么好么?”

  ……


  除了各种战斗技能的训练以及侍从的义务之外,姐妹俩还有其他的课程,那就是淑女的礼仪训练。现在,每天的下午茶,艾蕾娅与巴蕾莉娅会轮流得到与夫人同桌享用的机会,而另一人则作为服务的侍女。

  夫人特别规定,轮流次序并不固定,只要在喝茶的过程中有任何失礼的表现,明天姐妹俩的角色就得调换,以此类推。

  虽然这规则很公平,然而对于艾蕾娅来说,问题就不是这么简单了,一周之内连续五天作为侍女的滋味可并不好受,尤其是端着装满香气四溢的红茶的茶壶,还得极力抵挡着小松饼的诱惑,含泪看着它们消失在夫人的口中……

  当然,艾蕾娅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巴蕾莉娅……”

  “啊,哈哈……姐姐什么事。”

  “你好像有事瞒着我呢。”

  “没……没有吧?”

  “好啦,你的眼神是不会说谎的……哪怕是善意的谎言。今天你是故意把牛奶的杯子碰翻的吧?”

  “那是……呀……”

  巴蕾莉娅一声惊呼,已经被姐姐揽在怀里。

  “谢谢……谢谢你,不过这样被你照顾,姐姐不会感到高兴的,姐姐也要以自己的方式得到夫人的认可。”

  “姐姐……对不起。”

  “傻瓜,你有什么错……讨厌,是砂子进到眼睛里了么……”

※※※

  不久之后,达兰公爵接到了出征的命令,这一次的任务是讨伐盘踞在普兰特尼山区的山贼集团。然而公爵恰好偶染风寒,还在卧床修养中,所以这一次,夫人再次替夫出征。

  “亲爱的,在家里好好养病哦,等我们得胜回来一定要看到你生龙活虎的样子,说定了!”这是玛丽夫人充满温情的告别。

  “公爵大人放心吧,我和巴蕾莉娅一定会保护好夫人的!”

  “嗯嗯,巴蕾也会加油的!”

  出征部队由达兰骑士团一部及白蔷薇军团的三个连队组成,因为情报指出,这伙山贼的人数并不多。

  “结论就是兹卡的城守太过无能了。”行军路上,玛丽夫人一边分析情报,一边感叹道,“兹卡上千的驻军居然连不到百人的一伙山贼都解决不了,万一真的发生战事,我们能指望在兹卡这里挡住敌人的攻势么?王国经营这个据点几十年的努力岂非白费。”

  五天后,部队到达兹卡城下,城守亲自出城一里相迎。

  肥得几乎是水桶一般的城守好容易这才完成了单膝跪礼,立刻一脸谄媚地向公爵夫人介绍起情况来。原来这伙山贼从大半年前就开始活动了,袭扰乡里,派去剿灭的士兵每次却总是扑空,连山贼的影子都没有遇到过。

  “所以我们一直在盼望白蔷薇的到来,请公爵夫人一定要拯救兹卡的的人民于水火之中啊。”胖城守说到最后几乎是声泪俱下了。

  稍事休息之后,胖城守为公爵夫人准备了晚宴接风洗尘。虽然兹卡是王国着力建设的据点,但是在经济方面并没有给予同样的重视,所以原本玛丽也已经对食物的粗劣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这个连基本的商业供应都不能保证齐全的小地方居然能够准备出水准以上的美食,连公爵夫人都不得不承认达兰堡的大厨也只能说是各擅胜场。


  “所以我觉得,那个胖子一定不是好人!”这是主仆三人临睡前的话题。

  “哦?艾蕾娅你今天不是吃得最开心嘛,嘻嘻。”

  “夫……夫人!”

  “姐姐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

  “我说巴蕾……你也太天真了,你不觉得那个城守怎么看怎么可疑么?作为本地的最高军政长官,那身肥肉足以说明他平时根本就不注意整顿军备,而今天的晚餐上的那些料理,即使在达兰堡也称得上是极品了吧?尤其是那些材料,绝对不是兹卡这个小地方能够出产的,这家伙这么急着讨好夫人,绝对不会是个好官。我甚至觉得,所谓的山贼很可能就是他自己虚构出来的,为的是申请军费。”

  “艾蕾娅说的有些道理,不过完全是在瞎猜。”就像往常一样,夫人的评价一针见血。

  “哎~为什么这么说啊,人家分析得没有道理么?”

  “下级官员讨好上级是正常现象,虽然这样铺张并不合适,但是若因此就给他打上坏人的标签就太武断了。在收集到进一步的证据之前,不要带着成见,这对于做出正确的判断没有好处。”

  “哼,我相信我的直觉,那个胖子的狐狸尾巴一定会露出来的。”

  “不管你怎么想,不许在城守面前表露出来,如果因此影响了双方的合作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呃……那个,巴蕾可以问个问题么?”这个时候,巴蕾莉娅怯生生地举起了手,看了看夫人和姐姐都示意自己继续,这才问到:“那位胖胖的城守大人到底叫什么名字?”

  玛丽夫人与艾蕾娅耸耸肩,叹了口气,同样的语气:“谁知道。”

  的确,在正式场合,称呼对方为“城守大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失礼的,所以,不知道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

  同一时间,兹卡城内的另一间屋子里,还有其他的人也在密谈。由于背光的缘故,无法看清他们的脸,不过从墙上摇曳的影子能大致看出两个人的体形倒是一样。

  “呦,老哥,这些年没见了,居然已经发福了嘛,一定是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吧。”

  “彼此彼此吧,倒是你,做了教皇的走狗之后,又胖了一圈,看来教廷的伙食挺不错的嘛。”

  “多余的寒暄就到此为止吧,老哥你到现在还没有放弃那遥不可及的梦想么?”

  “嗤嗤,教皇的巡行使大人这是在审问我么?”

  “教廷在里柯尔是没有任何权威的,我只是以兄弟的身份来询问你。”

  “很遗憾,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的回答是无可奉告。”

  “那么谈判是破裂了么?”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对着门做出了“请”的动作。

  “老哥,我没有任何权力能够阻止你……但是,我还是想最后告诫你一次……那种超越神祗的力量,不是人类所能承受的,放弃吧。”

※※※

  公爵夫人的作风一向雷厉风行,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第二天一大早,一个连队的白蔷薇被她以小队为单位派遣了出去收集情报,当然,每个小队还增加了3名本地的兹卡军团的士兵作为向导。

  到了傍晚时分,陆续反馈回来的情报使得情况逐渐清晰了起来:山贼的存在已经是确定无疑了,周边50里内的山村都遭受过他们不同程度的袭扰。而且这伙山贼的目的也很简单,抢劫往来商旅的财物,偶尔也掠夺山村以获取食物,不过极少有伤人的事件发生,多数时候山民们老老实实交出粮食便可两下相安无事。

  唯一一宗例外的案例发生在一个月前,有一支小商队企图抄小路躲避兹卡城的税收,却被山贼全部杀死,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夫人你看,这不正说明了这些山贼是城守授意的!他就是要吓唬那些企图逃税的商人,这才弄出这么一支子虚乌有的山贼来。我今天在街上还打听到了,城守让部下的士兵护送商队,收取佣金。”

  “艾蕾娅啊,那样做的话,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让商队选择尼斯河水路或者其他路线了吧?这对于指望依靠税收的兹卡城守来说无疑于杀鸡取卵吧?”

  “呃……那个……夫人我发现了一个问题。”巴蕾莉娅小心翼翼地加入了话题,“从地图上看,你们不觉得山贼们的活动范围实在是太规则了么?简直就是一个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一般的战斗行为,都必须局限在己方补给基地的一定范围之内吧?即使山贼也应该如此。”

  “可是如果考虑上地形的因素,在行动极为不便的山区里的活动范围一般应该以道路或山谷而展开,所以绝对不可能仍然是一个圆,你是想说这个么?巴蕾。”玛丽夫人沉吟道。

  “嗯!所以巴蕾大胆地猜想,这伙山贼是想制造一个无人敢于靠近的区域,至于他们究竟在进行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们不可能猜得出。”

  “这么说的确有理,看,之前那支全灭的商队所走的小路刚好通过圆心附近!”夫人的手指,落在山贼活动范围的中心之上。

※※※

  嗯,好像我们提到过公爵夫人的作风是雷厉风行是吧?这句话现在仍然有效,虽然已经天近傍晚,夫人仍然率领达兰骑士团的成员出发了,至于白蔷薇军团的部队,夫人要求军官们明天一早带队赶来与自己汇合。

  虽然只有五十人,但是那种整齐划一,无坚不摧的气势仍然会在不知不觉之中感染到你。达兰骑士团是全里柯尔唯一的一支以“骑士团”命名的部队,足以体现出其价值所在。

  这支部队的光荣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命运之战时期,命运五英雄之一的霍兰斯•兰斯利亚姆的护卫骑士团,所以,即使达兰公爵麾下还有白蔷薇军团,达兰骑士团的地位仍然是丝毫未受动摇。

  当然,我们的两位女主角现在还没有资格穿着骑士团的制式战袍,她们现在还只是公爵夫人的侍从骑士,甚至连直接的战斗都还没有资格参与。

  由于这一次的任务特殊,骑士团没有携带冲锋用的重铠,所以此时他们更像是一直轻骑兵部队。另外,骑士团的编制内是完全没有弓箭手的,直到现在,即使包括里柯尔王国在内的各国都已经把弓箭手作为重要的战斗力量来使用,达兰骑士团仍然谨守着自己的尊严,绝对不使用“那些卑鄙的武器”。

  幸好绝大多数情况下,骑士团总是在白蔷薇的支援下出战,他们所扮演的角色往往都是在决定性的战役中正面冲锋的主力,况且,骑士团里也编有相当数量的魔法骑士,他们的远程攻击能力足以压制对方的弓箭手。

  夫人并没有打算今晚便能够剿灭山贼,她希望今夜先到达靠近山贼活动范围的一个名叫奥尔加的小村子驻扎,先行了解情况之后,等后续的白蔷薇军团到达之后一起探索那个神秘的圆心。

  然而,似乎上天也被夫人雷厉风行的作风感染了,作为前哨的兹卡军团的士兵回报说,发现山贼正在攻击奥尔加村。听到这个消息,夫人立刻下令骑士团加快速度前往救援。

  三里之外的奥尔加村,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阶段,村子里的猎户们奋力抵挡着山贼的进攻,站在房顶上的猎户们用手中的猎弓封锁了村东面与北面的大片开阔地,南面河上唯一的桥梁也被五、六张猎弓严密地封锁着。

  山贼们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些,他们集中兵力从西面的山林里向着村子发起了冲锋,但是却在村口遇到了极大的阻力。

  那是一位沉默的战士,手中的大剑在山贼面前无疑是一道无法穿越的壁垒,正在地上痛苦地打滚的山贼们无疑已经在后悔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轻率地挑战他了,当然,已经咽了气的山贼们是连这个后悔的机会也没有了。

  战士的背后还有一位少年,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比他的银发更加引人注目的是,他使用的武器是一把比自己还要高的恐怖巨剑,很难想象小小的身躯里居然能够隐藏着这么可怕的力量。少年有着火一般赤红的瞳孔,那种不同寻常的血一般的红色,能够拥有这样眼瞳的,只可能是蛮族的后裔。

  付出了7、8个人的伤亡之后,山贼们也认识到了狭窄的村口不值得继续付出代价,于是开始翻墙向村子里渗透。

  战局一旦进入肉搏,猎户们便陷入了不利,他们虽然终年与凶猛的野兽打交道,但是却非常缺乏与人对战的经验,尤其是这种赌上生死的战斗。所以混战中,猎户们的防线几近崩溃。

  老弱病残已经全部聚集在村长家的大院里,妇女们都在忙着在照顾受伤了的人们,喊杀的声音听起来几乎已经是近在耳边,胆子比较小的一些人已经开始脚软了。

  在这种时刻,人性的软弱便充分地展现了出来。不知道是最先起了头,一种论调很快便在人群里传扬了开来,交头接耳的声音越来越响,终于,有人站了出来说到:“村长,山贼不是说过么,他们的目标只是这个女孩子,难道我们就为了保护她而让全村遭受血光之灾吗?”

  “是啊是啊,只要把她交出去……”

  “村长,快下决定吧!”

  面对议论纷纷的村民们,老村长非常为难地把视线投向了那个仍在照顾伤者的少女。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你一定会有种惊艳的感觉:略带稚气的面容、平静得似一泓湖水的眼神、精致得仿佛出自雕塑名家之手的五官、白紫色长发及腰、淡茶色披肩还有云白色长袍,这一切组合在一起,简直就像是一个漂亮的洋娃娃,不过,娃娃可不会有这样生动的表情。

  前天,正是这个少女用魔法拯救了村子里几位被野兽咬伤的猎户,当时伤者的伤口已经严重化脓,感染非常严重,然而她只是右手在空中虚划出一些奇怪的图形,念起没有人听得懂的咒语,伤者们的伤口便奇迹般地迅速愈合了,那种肉眼可以看得见的肌肉自行生长并愈合的景象,让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这分明是已经失传了的古代魔法!如今即使是神殿的神官或者教廷的教士们都无法达到这样神奇的效果。

  更令人惊讶的是,少女虽然能够听懂大家的话,却从不开口说话,如果不是亲耳听过她念咒语,令人不由得怀疑她是否是哑巴。

  然而即使她是村子的恩人,在生死关头,人性的懦弱却足以将道德水准降低到恩将仇报的层次。

  事实上,连村长也已经开始动摇了,不断有糟糕的消息传来,猎户们的伤亡也在不断增加,每当哭声响起,那一定是又有噩耗传来。

  各种各样的议论声都完完整整地传入了少女的耳中,大家都很清楚她能够听得见并且听得懂,却又都有种发自潜意识的冲动要让她听见,仿佛这样就能减轻自己心中的负罪感一般……

  突然,一个山贼踢开了村长家的大门!不过他立刻被一把大剑砍翻,原来是守在村口的战士与少年也已经且战且退到了这里。





  这小小的变故立刻引起院子里的连锁反应,哭声、尖叫声此起彼伏,与之相对应的,“把那带来灾难的女孩交出去吧”这样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身材高大的战士两条浓重的眉毛几乎拧在了一起,显然是在努力抑止着自己的怒气,他大声地吼到:“你们怎么能够这样!昨天这女孩拯救你们亲人的时候你们都说过些什么?这样做你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议论声顿时小了下去。可是,就在战士想喘口气的时候,一个令人讨厌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哼,又是你,纳斯克!你要让我们整个村子为这女孩陪葬吗?”

  声音的主人也随之进了院子,这是一个年轻人,他负责着村北头的防御,既然他已经退到了这里,那就说明村子已经全面沦陷了。

  “纳斯克!你收养这个蛮族崽子的事情我们已经容忍了这么多年了,这一次我们不会再手软了!”

  跟在纳斯克背后的少年身子剧烈地一震,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在里柯尔,蛮族是不受欢迎的民族,虽然不至于遭到像翼人那样的待遇,但是通常也不会有里柯尔人愿意与蛮族比邻而居。

  而被称作纳斯克的战士向前跨了一步,重重落在地上的脚步以及紧握在手中的大剑无疑在警告对方不要在试探自己忍耐的底线。

  “做什……什么,”说话的年轻人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无论如何,今天不能再让你为所欲为了,就算你曾经是达兰骑士团的成员,但是也只是过去了!我不相信你一个人能对付我们这么多人!”

  一边说着,他示威般地举了举手中的马叉,却发现身后的同伴们没有任何配合的动作,又只得悻悻地放了下去。

  然而纳斯克的气势也明显地弱了下去,应该是对方地那句“曾经是达兰骑士团的成员”这句话刺到了他的痛处。不过,他沉声说到:“昨天这女孩也救了蓝弗利德,无论如何,想要伤害我们的恩人,请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即使在这种一触即发的形势下,少女仍然在救治伤者,鼻尖上坠着的汗珠能够说明她是多么努力,神情却依旧安详异常,仿佛身边的争端并非因己而起一般。是她不害怕,还是单纯地不懂得恐惧?

  “山贼退却了!”好消息到来地恰到好处,似乎刚才的裂痕也可以因此而弥合。然而真的能够如此么?


  造成山贼退却的原因,不用说大家也知道是因为达兰骑士团的到来,没有携带重铠的轻便一下子体现了出来,他们在极短时间内就赶到了村南的河边。

  然而山贼们似乎并没有如玛丽夫人料想地那般溃退,他们只是从村中的混战中撤了出来,有组织地开始与骑士团进行对抗。虽说人数在三位数以上,但是无论从什么方面来说,与全副武装的正规军交锋绝对是有勇无谋的行为,可是山贼们的表现却完全可以用悍勇来形容,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驱使他们一样。

  不过这终究也只是徒劳的抵抗,在达兰骑士团面前,山贼们所能做的也只是拖延时间而已,事实上骑士们几乎是毫发无伤地打倒了半数的山贼。而看到这样的情况,村子里的猎户们也冲出来两面夹攻,山贼们的全灭已经只是时间问题了。


  很可惜的是,第一次的实际战斗,我们的两位女主角却只有旁观的资格,她们与其他三名侍从骑士一起负责看守马匹,所以不管艾蕾娅多么用力地在为玛丽夫人加油,对方是不可能听得见的。只能看到亮银色的头发在远处又蹦又跳。

  突然间,一个硕大的火球从天而降,巨大的爆炸将原本训练有素的战马惊得四散奔逃。

  “振作点!”巴蕾莉娅拼命摇着一位被爆炸的冲击所伤的同伴,虽然连名字都还未及询问,但是同伴两个字已经足够了。

  “可恶!究竟是谁!”艾蕾娅立刻拔出了自己的细身剑,环顾四周。

  “哦呀,这不是公爵夫人身边两只小猫咪吗?”

  寻着声音望去,艾蕾娅发现胖城守竟然浮在空中,面带着阴沉而自信的笑容,与跟在玛丽夫人鞍前马后拍马逢迎时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现在的他,浑身裹在黑色的大氅里,右手抓着一根法杖,在其顶端,霍然是一颗人头骨!





  “你!如果让夫人知道了你竟然敢袭击友军,她一定会饶不了你的!”

  “那还真是可怕呀,哈哈哈,不过公爵夫人可能没有那个机会了吧。”

  顺着胖城守手指的方向,艾蕾娅看到骑士团遭到了另一伙人马的夹攻而陷入苦战,那是些清一色绿色短披风的人,与山贼不同的是,这些人既显得训练有素,甚至还有几名法师在队伍中。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看着怀里的伙伴渐渐没了气息,巴蕾莉娅眼角含着眼泪向着胖城守喊道。

  “将要死的人,还是不要知道那么多了,到地狱去慢慢诅咒我吧。”另一个火球已经在胖城守的手中慢慢浮现……

  巴蕾莉娅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但是双脚却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

  “巴蕾小心——”艾蕾娅向妹妹飞奔过来的同时这么大声喊着……

  火球毫不留情地爆炸了,不过在这之前,艾蕾娅已经将妹妹扑到在地,用自己的身躯抵挡着烈焰——单薄的身躯被强大的气流吹出十几步远,还在地上滚了几圈,这才昏死过去。

  “姐姐——”这是巴蕾莉娅撕声裂肺的哀鸣。

  “哼,真是令人感动的姐妹情谊呢……不过也只能到此为止了,这就送你去地狱跟姐姐团聚。”胖城守似乎颇为享受猎物最后的挣扎,他满足地眯起眼睛,开始吟唱下一个火球魔法的咒文来。

  巴蕾莉娅用力地将自己的细身剑抛向天空,然而以她的臂力,根本无法伤到对方分毫,胖城守带着嘲笑的表情看着细身剑又直直地插入大地,不住地振动着。

  “该怎么办呢?小猫咪,哭着逃跑吧,或许我一失手打偏了火球,你还能够逃得一命呢。”

  玩弄猎物的行径无疑是最差劲的,然而对于胖城守来说,将他人的命运攥在手中的感觉却又无法抵挡。

  忽然,巴蕾莉娅咬了咬牙,起身就跑!

  “哦呀,终于在死亡的恐惧之下,决定放弃你亲爱的姐姐了……”

  然而,胖城守的话说到一半就嘎然而止了,因为他看见,巴蕾莉娅并没有逃跑,而是跑到姐姐的身边,转过身面向自己,勇敢地双臂平伸,那坚定的表情仿佛将对方所有嘲弄的言辞一股脑扔回到了对方的脸上!

  “你……你!”胖城守有些恼羞成怒了,“很好,既然这样,我就成全你们姐妹俩吧!”

  随着最后一段咒文从他的口中吐出,一个小火球以极高的速度飞向了巴蕾莉娅,转瞬之间,已经近在眼前,巴蕾莉娅低下头,双手交叉挡在身前,准备承受魔法的冲击。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巴蕾莉娅奇怪地睁开了眼睛,惊讶地发现火球在自己面前已经消散,余下的火焰也仿佛被一面看不到的盾所阻挡一样,向着四周发散去了。

  “不可能……小姑娘,难道你学过魔法?”胖城守的惊讶程度丝毫不逊于巴蕾。

  看着一脸迷茫的巴蕾莉娅,他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难道是有人在暗中保护着她们?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立刻张开了的感知法术,发现稍远处有一团魔法波动正在靠近,然而从那个距离上,应该是不可能施展出风盾的吧?

  胖城守决定先不去想这个问题,优先解决眼前这个女孩,再与大队人马汇合,这样做无论如何都不会犯错。所以,一个更大的火球在他手中逐渐成形……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那团魔法波动的主人的速度,当火球还在空中飞行的时候,一发风刃恰到好处地将火球击了个粉碎。

  “怎么是你……”看清了来者的面容之后,胖城守难以置信地说到。

  ……


  让我们先把视线转到骑士团的这一侧,此刻,玛丽夫人与达兰骑士团正陷入苦战,虽然山贼团已经被基本消灭,但是突然出现的那一支人马却非常棘手,不仅个人的战斗力与骑士团不相上下,更可怕的是他们同样具有良好的团队作战意识,相互之间都有着良好的照应。仓卒之间,骑士团已经有多人受伤,其中相当部分是完全失去了战斗力,还需要同伴的照顾,是以人手更加吃紧。

  战士纳斯克挥剑砍翻仍在负隅顽抗的山贼头子,与骑士团汇合在了一起。

  “公爵夫人……是您……”

  “纳斯克队长?”玛丽的声音多少有些迟疑,因为眼前的这个人的形象与印象中那个勇猛的骑士队长相去甚远,只是眉目之间尚依稀可辨。

  “余下的待会再说,先把敌人击退吧。”

  “嗯,好,不过你还是让村里的其他人后退吧,对方训练有素,恐怕不是普通的猎户能够对付的了的。”

  纳斯克点点头,回头对猎户们说到:“大家退回村子里,上房顶用弓箭压制对方的魔法师!”

  “咦,这位少年好像是……”

  “没错,夫人,他的确是蛮族,不过详情战斗结束后再慢慢说。”

  虽然多了两位生力军,但骑士团仍然处于下风,人数上的劣势使得他们只能苦苦支撑,就在这危急时刻,远方扬起的烟尘引起大家的注意,随着距离逐渐拉近,人们能够清晰地看见奔驰而来的这队人马衣甲一律暗红,马匹一色深赤。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身份证明了,这是——

  “红水河增援来到!”

  博拉福公爵的直属军团,享有“红水河”之名,然而这里不是博拉福公爵领地,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呢?

  显然现在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在高速的奔驰中,一个大型的炎爆魔法已经从红水河的队伍里腾空而起,以瞬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入了敌人的队伍中爆裂了开来。顿时,敌人队形大乱,而飞速接近的红水河的马队里,又是一批火球飞了过来……

  虽然得到了友军的增援,不过达兰骑士们也都统统傻了眼,这样的作战方式……真的是红水河么?那支以一往无前的集团冲锋而闻名的部队么?

  而且,那种几乎不分敌我的狂轰滥炸也让骑士们逡巡不敢向前,虽然他们是有着视死如归的觉悟,但是如果莫名其妙地被友军给炸上了天那就不明智了……

  尤其是,这支红水河并没有直接冲入敌阵,反而是绕着敌人游走,不断用魔法轰击着对方的阵线。这种在骑士们看来不怎么光明正大的作风,真的是红水河么?

  “哦呵呵呵呵……”在混战中,却有这般脱线的笑声传来,玛丽夫人恍然大悟,小声地啐了一口:“那个野丫头……”

  ……


  视线回到小丘背后的这边,一位旅者打扮的中年人面带笑容地望着空中的胖城守,微微发福的身材与被注目的对象倒是有几分相似。

  “呦,老哥,还是和过去一样得没品呢,居然对这么可爱的两个女孩子出手。”

  “泰尔贝特!或者说教廷巡行使大人……这里是里柯尔,不是你们教廷可以随意乱来的地方!”

  “我只是看不下去你欺负这两个可怜的小女孩而已。你的目标应该不是她们吧?”

  “虽然你是我的弟弟……但是如果非要阻止我的话,我是不会手软的!”

  随着一声怒吼,一串连发的火焰箭飞向了被称作泰尔贝特的旅人,而这边也飞出了漫天的风刃对应……


  (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这么懦弱?关键时刻总是不知所措,每次都是姐姐挡在我的身前……不,我不要这样,看着伤痕累累的姐姐,我的心也在滴血啊!)

  巴蕾莉娅抱着双目紧闭的姐姐,流下了痛苦的泪水。

  (神啊,请不要带走我的姐姐,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我会努力让自己变得坚强,不再是姐姐的负担……)

  拼命在为姐姐祈祷着的巴蕾莉娅没有发觉,那位神秘的少女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边,一个散发着温暖光芒的光球缓缓出现在艾蕾娅的额前……


  两个魔法师之间的战斗持续不了很久,泰尔贝特渐渐处于了下风,对方强悍的实力令他暗暗心惊,仅仅数年没见,哥哥居然有这么大的长进,看来那个神秘的组织背后一定有更多值得自己探究的东西……

  当然,这些未来的事情还是得建立在自己能够保住性命的基础上,泰尔贝特自嘲地想着,一边又架起风盾挡住一颗袭来的火球。

  “真难看……泰尔贝特,难道你在教廷的这些年都是在虚度光阴么?”

  泰尔贝特却根本没有余力与自己的兄弟斗嘴,抵挡那狂风骤雨般地攻击已经占用了他全部的精力,哪里还有这般裕余?

  当泰尔贝特再次以狼狈的就地一滚躲过那灼人的烈焰时,胖城守的视线刚好扫过了福莱诺雅姐妹,以及那位白紫色长发的少女——看到这次行动的目标轻易地出现在了自己眼前,城守大人立刻放弃了继续追杀自己的弟弟,转而向少女靠近。

  ……


  骑士团这边,绿披风们因为缺乏可以有效反制魔法骑士的弓箭手,终于被彻底击溃了,即便如此,最终他们没有一人投降,伤员们最终全部选择了自尽。此种惨状,令玛丽夫人都不得不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哎呀呀,就这么结束了吗?”红水河的带队军官来到了公爵夫人面前,“玛丽夫人,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呢,哦呵呵呵呵。”





  “兰德尔,你这个野丫头。”夫人的额头上冒起了青筋,“红水河怎么被你给弄成这个样子了,这是在挑战传统啊!”

  “好啦,玛丽夫人,不要像是教训小孩子一样教训我啦,我也是得到了爷爷的首肯,才开始训练这支魔法骑士分队的呢。这次不是帮上大忙了么?”

  (你爷爷一定是被你缠得实在没办法才会同意的吧……)公爵夫人暗暗想着,不过今天的确是多亏了她这才摆脱困境,所以也不便多说什么,于是转而问起其他问题来:“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兹卡这边的情况,也传到博拉福拉亚了,爷爷便派我来这一带巡视。”

  (我敢打赌你一定是先斩后奏的……)“那么怎么能这么恰巧赶到这里?”

  “我发觉山贼活动的范围是一个规则的圆形,显然是在隐藏什么,所以我便直接带队探索了这个圆心……”

  “发现了什么?”

  兰德尔脸上闪过一丝不豫之色:“怎么说呢……我们还在搜索的时候,听到附近传来阵阵惨叫声,但是当我们赶到的时候……”

  兰德尔的声音嘎然而止,她的右手拼命捂住了自己的嘴,显然是在努力抑止住呕吐的冲动。究竟是怎样的情景能够让神经粗到无法以普通女生标准来判断的兰德尔也变成这个样子呢?

  还是兰德尔的副官说明了情况,当红水河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一片狼藉,那种破坏的程度,简直就是被巨型的炎爆魔法将地面给翻过来了一般。四周倒着许多身穿绿披风的人,其中多数已经毙命。此外还有……

  一只纯白毛色的巨狼!它以惊人的速度扑向每一个还活着的伤员,狠狠地张开血盆大口……

  最终红水河也没有能够救下任何一个人,所有绿披风的人都被彻底地咬断了脖子……

  之后红水河便一路追击它到了附近。
 
  “那么现在那只狼呢?”

  “啊,最后看见它的时候,正向着那个方向去了,看见达兰骑士团正陷入苦战,我们也只好放弃那只狼……”副官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手指向了南边,然而他的话立刻被玛丽夫人打断了。

  “不——!艾蕾娅她们还在那边看着战马!”公爵夫人发出了绝望的哀鸣。

  略微思量了一下,玛丽翻身爬上兰德尔的战马,坐在了兰德尔的背后。

  “喂,不要随随便便就上来啊,这是人家的马。淑女骑士至少要有起码的礼貌……”

  “再废话就扔你下去!万一两个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会把你扔到瓦莱里的山里去喂狼!”玛丽夫人的回答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丝毫不理会战马主人的抗议,她一甩缰绳,双腿一夹马腹,赤鬃马会意地绝尘而去。

  ……


  “啊啊啊——”

  如果非要形容,这是种声嘶力竭,仿佛要将所有剩余的生命力都吼出来的声音。

  这也是胖城守最后的动静了,之后,他脑袋一歪便再也不动了,哦,似乎应该说,他的脑袋滚到一边再也不动了……

  一只浑身雪白的巨狼甩头将胖城守的身子远远地抛了出去,之后,它转身缓缓逼近了三位少女。

  泰尔贝特之前被胖城守的魔法狠狠打中了一记,现在连爬起来的能力都还没有,想要起身救护三位少女更是冗谈。

  “不要……不要过来……”巴蕾莉娅看着渐渐逼近的巨狼,下意识地将姐姐抱紧了些。

  可是巨狼还是我行我素地继续靠近。

  “如果一定要吃的话……可不可以吃我,放过姐姐……”巴蕾莉娅底气不足地想与狼先生讨价还价……

  巨狼忽然停下了脚步,抬起头,高声嗥了起来。白紫色长发的少女忽然站了起来,向它伸出了手……

  “小心,它会咬你……”巴蕾莉娅的提醒才说了一半便停了下来,她惊讶地看见,巨狼在少女的面前低下了头,任少女抚摸它的毛发。这样一副诡异无比的画面令巴蕾莉娅瞪大了眼睛。

  这也是巴蕾莉娅第一次有机会这么仔细地观察这只可怕的生物,纯白的毛色没有一丝瑕疵,深紫色的眼珠。这样的特征,应该只会是在北方大草原上才能见得到的雪狼啊,狼群中的无冕之王!

  雪狼忽然伸出舌头舔着少女的脸颊,少女抱着狼头笑作一团,这是她第一次露出笑容,那种温馨恬静的表情,令巴蕾莉娅也看得呆了。





  少女又从雪狼的脖子上解下了一个圆筒状的包裹,从中取出一块乳白色的石头,仔细端详了半天,似乎在确定着什么。忽然,她像是下定了决心般,走到巴蕾莉娅身边,将石头塞进了巴蕾莉娅手中,表情严肃地向她点了点头,似乎是在示意巴蕾莉娅一定要保管好。

  当公爵夫人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白紫色长发的少女骑在雪狼的背上离去……

※※※

  伤重的教廷巡行使泰尔贝特众望所归地成为了里柯尔人的俘虏,当然,在福莱诺雅姐妹的力保之下,他的待遇更像是位客人,下面,就让我们用他的证词来为这次的事件划上句号吧。

  “嗯,我也不打算隐瞒身份,我是教皇猊下亲自任命的教廷巡行使,不过请放心,我并非带着敌对的目的进入里柯尔的,我也知道费斯教廷与里柯尔的关系紧张,我不会做出令各位为难的事情的。”

  “对,我的确认识那个人……他是我的哥哥,但是自我们从教会学校毕业之后,便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我所知道的只是他加入了女神教派。”

  “呵,你们不知道这个邪教组织也是合理的,因为它本身都在极力隐藏自己的存在,不过我相信你们国家的上位者多少会有所耳闻。真要说起来,这个组织能够得以存在,完全是得益于目前各国间的宗教对立状态……”

  “喂……我说小姑娘,连什么是宗教对立都不清楚那就实在是说不过去啦……好吧,那我就义务为你补课吧。”

  “命运之战以后,人类在那‘失落的二十年’中堕落,失去了应有的良知——我想即使各位是神殿方面的信徒,也不会对此有所异议的吧?——终于招致了‘记忆断层’的惩罚。之后,从古书的记载中,人们发现,其实很早之前已经有人在努力避免这场浩劫的到来,那就是安东尼•雷沃伯与他所创立的费斯教。”

  “对于浩劫的痛苦记忆促使人们开始信奉费斯教,教廷也从此建立起了威望。与此相对应的,是传承自古代的信仰的没落——地水火风四大神殿的影响力逐渐的削弱了。”

  “呃……各位不要这么瞪我,或许我的叙述的确对于你们里柯尔人所信仰的神殿有所不敬,不过希望你们相信,我所说的确实都是事实。”

  “当然教廷方面也有失策的地方,比如最近的神像破坏行动,强令不得崇拜任何特定的神祗,拆除了圣女米拉之外的所有神像。我个人对此觉得并不合理,表面上这是遵循了安东尼的教诲,不再盲目地将众神作为唯一的依靠,但是我认为这是在曲解,其目的应该只是为了进一步打击神殿的权威……”

  【注:宗教改革的情节参考了基督教教皇乌尔班的某些政策,也有作者的添油加醋,不合理之处,还请一笑置之吧XD】

  “在神殿与教廷不断加深的摩擦中,催生了‘女神教派’这样一个畸形的组织。他们信奉的是命运女神乌玫——其实对于乌玫女神本身是否存在,神殿与教廷仍在争论中。按照我个人的理解,如果不创造出一个必须为命运之战负起全部责任的神祗来,那么风之大神殿所信奉的风之王者优格诺拉就是挑起命运之战的罪人,整个神殿的合理性便会遭到置疑。”

  “非常讽刺的是,命运女神乌玫这个被创造出来泼脏水的形象却成为了一个新兴教派的精神支柱,这也是神殿与教廷俩方面始料未及的,而且女神教派的势力发展很快,他们以绝对的力量为目标,吸引了许多有野心的人加入,这些人大大推动了该教派的发展,其影响力已经大大超出你们的想象了……”

  “嗯?我么?虽然监视女神教派的活动也是我的使命之一,不过那个神秘的女孩才是我目前最为关注的。”

  “哈哈,你说我在保护她?小姐请不要开玩笑了,今天你也亲眼看见了她的那只宠物有多么可怕,我所见过的所有敢于打她的主意的人此刻都在地狱里反省中,你认为我有资格来保护她么?这半年来,她经过了很多地方,似乎在不断寻找着什么,应该是某些有魔力的宝物,因为我亲眼所见她探访过许多古代遗迹,而且这一次,她的目标应该也是山区里的古代神殿遗迹。”

  “不过很不巧,似乎女神教派的家伙们也盯上了那里的宝物,所以才有了这次的冲突,也不知道究竟谁找到了宝物。”

  “除此之外,那女孩的表现简直堪称圣女米拉再世,她无论到了哪里,都会用她那神奇的力量为普通民众医治伤痛,嗯,非常可惜的是,我从没有见过她开口说话。但是她会出声念咒文这一点是肯定无疑的。”

  “好吧,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

  泰尔贝特伤势渐可后又飘然离开了,一如来时一样得悄无声息,他还带走了弟弟的骨灰——不管相互之间是如何不能认同,血浓于水的亲情却是无法抹杀的。

  至于教廷巡行使今后是继续调查女神教派的活动还是仍然跟踪那位迷一般的少女,那就不是众人所能了解的了。

  被破坏的古代遗迹经过彻底得调查,仍然一无所获,有价值的线索都毁于一场剧烈的大爆炸,所以并不能确定女神教派究竟目标为何以及是否已经得逞。

  投降的山贼们供认,是受那些绿披风的人所雇佣而进行之前的一系列活动的,当然,这是完全无法拒绝的,因为原本的山贼老大那被四分五裂的尸体就是榜样,这样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在之前的战斗中,山贼们虽然处于下风却仍然顽抗到底。

  小村的重建工作也已经在进行当中,然而比起恢复被毁的房屋来,有一些东西已经被永远地改变了,比如山坡上的十几座墓地……

  而纳斯克与蓝弗利德也无法继续在村子里待下去了,即使没有人说出这句话,但是气氛已经完全不同了。所以,纳斯克打算向公爵夫人告辞后,带着养子离开村子。

  “纳斯克队长……我希望你能够回到达兰堡来。”玛丽夫人非常严肃地说到。

  “夫人,您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如果我回去,就意味着背叛,不仅仅是团长,还有那时的同僚们……”

  “我很抱歉,虽然知道实情,却无法为团长做些什么……但是,达兰堡还是你们的家啊!”玛丽夫人仍然没有放弃劝说。

  “夫人,团长的事,我没有记恨任何人,我明白这是无可奈何的选择。作为骑士,我也有义务接受这个结果……但是,我无法在明知福莱诺雅团长担下了所有责任的情况下,仍然装作不知道一样留在骑士团里,甚至还将代替团长的位置,这是我无法容忍的……也请您理解。”纳斯克的语气里充满了惆怅。

  “罢了……纳斯克队长,那么这件事便不提了。不过,还有一件事我想请你答应……”

※※※

  这个时候,巴蕾莉娅正陪着姐姐在做恢复运动,之前战斗中被魔法直接击中所造成的伤害几乎是致命的,若非那位神秘的少女施救,可能艾蕾娅现在已经不在世上了。所以,巴蕾莉娅格外小心地扶着姐姐,仿佛她会随时消失一般。

  巴蕾莉娅的心里充满了自责,那个时候,如果自己能够表现出更多的行动能力,姐姐也不会因为保护自己而伤成这个样子,所以,自己一定要变强才行!

  似乎恶魔都会特别会挑选时刻,当下定了这般决心的巴蕾莉娅听到兰德尔公爵小姐“有没有兴趣来博拉福玩一段时间呢?我可以亲自指导你们学习魔法哦。”这样的邀请之后,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而且从手续上来说,侍从骑士在得到领主首肯之后,是可以在其他领主麾下继续修行的,那么问题就在于玛丽夫人是否放行了,然而……

  “兰德尔,我不同意!我无法想象有一天我可爱的小猫咪们会发出和你一样的脱线笑声!”公爵夫人的口气毫无回转余地。

  不过,看着艾蕾娅充满期待的眼神以及巴蕾莉娅眼眶里打转的泪珠,玛丽还是心软了。当然促成她下定决心还有另外的原因,那位风一般来去自由的教廷巡行使大人曾经留下过一句话:

  “我可以肯定的是,挡下我哥哥的第一发火球的那个风盾,并非我所为,而是那位黑发女孩自身的潜力在危急状况下被激发所致。就这一点而言,我对于她们的魔法天赋相当期待。”

  期待的心情,玛丽夫人也是一样的,可惜的是达兰堡没有出色的魔法师,如果让姐妹俩的天赋就此被埋没那还不如稍稍冒这次险——

  “兰德尔,我们先说清楚,如果胆敢把我可爱的小猫咪们带坏的话,上次说的扔你到瓦莱里的山里去喂狼的话仍然有效!”

  “淑女骑士最擅长的就是恐吓别人么?”兰德尔摊手,无奈地反问道。

  “千万别把我的警告当作耳边风,标新立异、挑战传统的行为有你一个人就已经足够了。我想,那位狼王小姐一定很乐意给自己的狼群加道菜。”

  ……

  大家是否忽略了那位神秘少女交给巴蕾莉娅的那块乳白色的石头呢?经过兰德尔的感知魔法,只是大致确定了其中蕴涵着强大的魔法波动,然而具体情况却仍然不得而知,玛丽夫人嘱咐巴蕾莉娅把它收好,既然那神秘的少女将宝石交给巴蕾莉娅,一定有她的想法。

※※※

  这是福莱诺雅姐妹俩第一次出远门,至少到目前为止,达兰堡的繁华是她们所能想象的极限,幸好,博拉福拉亚在这方面没有超出她们的理解范畴。

  不过,博拉福拉亚带给姐妹俩以另外一种形式的感动,那就是广袤的牧场,这是在达兰堡所难以见到的,站在小丘上望去,满山遍野的牛羊仿佛天边的云彩一般遮天蔽日,或许达兰堡附近的麦地勉强能够达到这种壮观程度,但是那却是不会动的。

  城墙的斑驳年轮诉说着城市的光辉历史,这一点与达兰堡道路上深入石板的车辙如出一辙。南部丘陵地带的果园在尼斯河的滋润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与气味。

  这一切,对于福莱诺雅姐妹俩来说,都是全新的体验。当然,更加令她们期待的是,接下来的魔法学习。


  无论在哪个时代,魔法都是神秘的象征,因为魔法本身就是神的恩赐,“信仰带来力量”,这句话说的一点没错。因此,所有的魔法师都或多或少与宗教有所关系,虽然诸神已经离开了这片大陆,但是世界仍然遵循他们所制定的法则运行着,丝毫不曾有所改变,所以对于自然律的理解,也是魔法师重要的标准之一。

  想要掌握这种神秘的力量,除了信仰,还需要天赋、勤奋以及一点点的幸运。任何魔法的施展,都需要足够强大的精神力,正确的仪式以及合适的引物。

  源于不同的信仰以及对自然律的不同理解,大陆各地发展出了许多不同的魔法学派——请原谅这里冒昧地将所有形式的魔法都平行地归了类,因为其中的某些学派,是不承认其他学派存在的。这也难怪,毕竟大陆上仍然存在具有强烈排它性的某些一神教。

  例如目前实力正在迅速膨胀的凯许部落,这个从西方蛮荒山中走出来的野蛮部落所信奉的大神米基利斯便是一神教的典型代表,在帝国的领域内,除了米基利斯,不允许有任何其他形式的宗教信仰。按照中原各国学者的理解,米基利斯实际上是诸神中的火神克劳迪。

  “谁知道那些蛮子们是怎么将火神的名字读得那么饶口,”兰德尔一边说着,一边耸耸肩,“你们只要记住,凯许的巫师实际上就是类似于火之大神殿的神官这样的存在,只不过,蛮子们将火神的毁灭与复仇的职责予以无限制地放大,如此而已。”

  “神殿的神官与费斯教廷的教士,构成了施法者中最主要的群体,曾经也有过一些伟大的施法者沉湎于对于仪式的研究,然而事实证明那是错误的道路,如果缺乏了坚定的信仰与对于自然律的正确理解,对于技巧的单纯追求是毫无意义的。”

  “所以,在你们开始学习魔法之前,必须先确定你们的信仰——显然,在我国,你们是没有什么选择余地的,神殿尤其是火之大神殿是我国的官方信仰——因此,你们的第一课就是去博拉福拉亚的神殿当学徒。”


  虽然曾经随夫人拜访过达兰堡的神殿,但那时是以客人的身份,而现在,作为学徒,每天的打扫工作就已经令姐妹俩筋疲力尽了,何况除此之外,还有那么多的典章要背诵。

  “啊,饶了我吧……”艾蕾娅摆出了大字形仰面躺在地上,这个动作与淑女是丝毫无缘了,幸好公爵夫人并不在这里。

  “姐姐啊,快点起来嘛,至少不要妨碍我擦地板。”

  “巴蕾,我们明明是来学习魔法的,为什么又要从这些事情做起……不要告诉我这也是魔法的基础。”

  “兰德尔姐姐说得没错,姐姐就是太没有耐心了,侍奉神明的人必需要有坚定的意志呢。”

  “随你怎么说吧,反正我是不想继续打扫了……这简直与擦夫人的铠甲没有任何区别嘛,明明已经都是光可鉴人,为什么还要一遍一遍地擦呢?哦,我知道了,大概又是‘这代表着信徒们的虔诚’吧?”最后一句话,艾蕾娅故意用严肃的口吻说出,立刻又捂着肚子笑成一团。

  那么,作为始作俑者的兰德尔的想法又是如何呢?这个时候,她正在与神殿的大神官交谈。

  “大神官猊下。”

  “公爵小姐啊,我还是要对你这种行为提出异议……虽然这是在典章允许的范围之内,不过那两个小姑娘是在替你完成身为公爵继承人所必须完成的修行吧,而且她们还并不知情……”

  “哦呵呵呵呵,大神官猊下就不要追究细节了嘛,反正她们是自•愿•的~”

  “我说啊,虽然给她们一个学习的机会是很不错,不过公爵小姐你有的时候是不是也应该稍微学习一下呢?”

  嗯,事情其实就是如此……


  姑且排除兰德尔是否有私心这样的因素,至少在魔法的教学上她是尽了全力的,在她的要求下,大神官亲自指点她们,而且课后兰德尔时常结合自己的理解帮助姐妹俩领会所学的知识。且不管学习态度如何,兰德尔的确是天才,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有资格反过来给自己的启蒙老师上课了,再怎么说对方也是位高阶神官,此人一度因此而精神抑郁……

  在兰德尔的启发下,姐妹俩的天赋被完全发掘了出来,教廷巡行使并没有说谎,福莱诺雅姐妹对于魔法有着异乎寻常地敏锐直觉,在测试中,她们都在没有任何基础知识的情况下再次施放出了“风盾”。

  兰德尔的天才表现在理解力超强,记忆力出众,无论多么复杂的魔法,只要老师示范一遍,她便很快能掌握,而且还会举一反三地理解许多相关的内容。

  而福莱诺雅姐妹俩的天赋则完全不同,她们仍然需要花上平均水准以上的时间来记忆复杂的咒文,手印以及引物的使用,至于高难度的大型魔法阵,更加令艾蕾娅与巴蕾莉娅头疼无比——从这个方面来说,她们最多只能说是“好学生”。

  姐妹俩的长处在于对于自然律的感受与运用,比起兰德尔的聪慧,这种天赋更像是神的恩赐,大神官能够感受到元素精灵们会自发地聚集在她们的身边,简直就像是,铁屑被磁铁所收集一样。

  因此,姐妹俩所学的内容无论如何也不会像兰德尔那般丰富,但是只要一旦掌握,她们便有把握能够发挥更为强大的威力。

※※※

  与玛丽夫人一样,兰德尔也有喝下午茶的习惯,每天的这个时间,是三个人的谈心时间。

  “兰德尔姐姐,我听说了,因为我们俩在神殿做学徒,所以你可以逃避原本的修行。”巴蕾莉娅认真地提出了问题。

  “呀呀,巴蕾莉娅,这是谣言,谣言!决不能轻易就相信的,哦呵呵呵呵。”虽然勉强摆出了常用的笑声,不过那一脸尴尬的表情是瞒不了的。

  “至少大神官猊下的话还是可信的。”艾蕾娅优雅地放下茶杯,不管怎么说,少了公爵夫人的压力,她反而比以前淑女了不少。

  (该死的臭老头,居然出卖我,明天一定把你最后几根头发拔掉。)兰德尔恨恨地想着。

  “兰德尔姐姐,你心里想的事情,都已经自言自语地说出来了,”巴蕾莉娅无奈地捅了捅还在妄想中的公爵小姐,“原来大神官猊下的秃顶就是这样来的呀……”

  “啊……那个,先不说这个了。那个……明天我带你们去城里大吃一顿,附带大肆购物一番。如何?”

  “万岁!兰德尔姐姐最好了!我可不可以买上次看到的那个发饰,实在是太可爱了。”巴蕾莉娅的反应完全在兰德尔的预料之中……

  “抵赖不了又打算收买我们么?”艾蕾娅又举起了茶杯,不过这掩盖不了她嘴角边狡黠的笑容。

  “不是啦,这是对你们最近认真学习的奖励哦,相信我。”

  “兰德尔姐姐,眼角抽筋可不是什么认真的表情呢,”一边这么说着,艾蕾娅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看见兰德尔脸上阴晴不定,她连忙补充道,“好好,我相信就是了。嗯,那么我和巴蕾就向姐姐来汇报一下最近的学习成果吧。”

  看着姐妹俩一起认真地画出魔法阵,开始咏唱咒文,兰德尔隐隐地觉得有一丝不安,是哪里不对呢?两人所结的手印也没有问题呀?拿出来的引物……

  不对!兰德尔忽然明白了过来,地上的魔法阵与她们所念的咒文根本就是毫无关联的!那引物更坚定了兰德尔的怀疑。

  可惜为时已晚,夹杂着细小冰晶的水流从公爵小姐的头顶倾倒而下,许多冰晶更是顺着她细腻的肌肤流进了衣领里,即使现在是秋天,冰晶直接与皮肤接触也并不是好受的感觉,兰德尔总算明白了艾蕾娅一直在努力隐藏的狡黠笑容是为什么了。不过比起这个来……

  “巴蕾!你姐姐还不自觉得露出可疑的微笑,而你居然能够伪装得仿佛完全没有这会事一样,太可恶啦!”兰德尔大吼着,同时也念起了咒文,很快,一部分的水在她手中凝结成了一根冰棍,如果是在战场上,可能就是一把冰剑了吧。

  巴蕾莉娅一边拉住姐姐一起逃跑,一边回过头来做了一个鬼脸:“嘻嘻,兰德尔姐姐,我已经预先在大神官那里忏悔过了哦,神官大人不仅宽恕了我们的罪孽,还一个劲地鼓励我们呢。”

  “可恶的臭老头啊啊啊。”天空中响彻着兰德尔暴走前的怒吼。

※※※

  当然,言而有信这是兰德尔一贯的优点,所以这一次也不例外,周末休息的时候,她带着福莱诺雅姐妹来到博拉福拉亚的商业街购物,巴蕾莉娅买到了一直想要的发饰,艾蕾娅也买了一个成对的。

  还有漂亮的新长裙,这样打扮起来的姐妹俩顿时成为街上回头率最高的女孩子,且让我们记住这一刻的美丽吧,因为作为骑士,戎装才是她们未来唯一的选择。





  同一时间,还有三位特殊的客人也正徜徉在博拉福拉亚繁华的商业街上,虽然都是普通的旅行者装束,但是其中一人那华丽的披风却将努力营造起来的朴素气氛破坏殆尽。

  “派普,我还是要提醒你这件披风实在是太不协调了。”

  “我也是有备无患。”被称作派普的中年人开始向两位同伴展示起这件披风所暗藏的机关,诸如藏在夹层里的开锁工具,一打飞刀,匕首甚至还有折叠的弩弓……天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能够塞进这件薄薄的披风里去的。

  “那么你不能用件普通点的披风改造么?我们这次可不是为了招摇过市而来。”

  “这是我现在唯一值钱的东西了,我可不能忍受和你打扮得一样老土。”

  大概这才是真正的原因吧,就在同伴打算进行反驳的时候,派普忽然指着前方说到:“快看对面那两个女孩子,虽然博拉福拉亚是座大城市,不过像这种级数的美少女还是很罕见的喔。”

  被称作派普的这位中年人有着一头梳理得整整齐齐的棕发,可惜的是,颇有些成熟魅力的脸上此时却是一副上不了台面的表情。

  “这世界上大概也只有金币与美女才能够让你兴奋起来了吧。”

  “你这种苦行僧般的禁欲态度才是最有问题的!绅士在美女面前恰当的恭维是礼貌的体现。”

  “嗯,但是如果必须做到你这么露骨的程度,我还是不做绅士好了。”同伴反唇相讥,这是位身材高大的胡茬大叔,亚麻色的头发齐肩,红色的眼珠无形中为他增加了几分威严。

  “跟泰戈尔你这种万年不开窍的石头实在是没什么好多说的,王子殿下,我这是在给您启蒙,随着年龄的增长,迟早是要考虑后宫的问题吧,与其到时候被动地听从王后的指派,还不如从现在起就留意起来。”

  “派普,说这个问题太早了。”第三位同伴终于也开始抗议了。

  “呀呀,这么说就不对了,我的王子殿下,身为未来的君主,您有义务用不断的绯闻来娱乐全体国民呢,这也是王者的使命之一。记住,这是派普老师的第一课。”派普得意地摇着食指这么说着。

  “不要把你扭曲的世界观传染给殿下。”

  “那是因为观察的视角本身已经是扭曲的缘故!”

  两人全心全意投入斗嘴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去买饮料的兰德尔正从身后经过。

  “看那位黑发的小姐,就像一朵纯洁的百合花,那份楚楚可怜的温柔,实在是太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了;另外这位银发的一定是姐姐,那种落落大方毫不造作的美,呀呀,简直就是野性与知性的完美结合,这是我心目中的女神啊!说到女神,如果我是画家,现在一定会拿起画笔,留下这美丽的一幕,名字,嗯,就叫作大地女神与海之女神……哇哇!怎么回事!”

  派普最后的怪叫并不是因为又有什么奇怪的想法,而是因为从天而降的冰水混合物突然将他淋了个透。

  “很遗憾,我恰好是朵儿芬妮与艾蜜的监护人。”兰德尔黑着脸扔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注:朵儿芬妮是大地女神,游吟诗人们常将她形容为温柔善良的少女。而海之女神艾蜜一般则被认为是智慧的代言人,游吟诗人们尊她为爱与美的神祗。】

  “兰德尔姐姐,刚才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浇了对面那些人?”

  “只是稍稍教训几个无聊的家伙而已,前面广场上聚集了好大一群人,多半是有什么演出,我们去看看吧。”


  这边的派普等三人也注意到了广场上的热闹情景,自然也挤入人群中一探究竟。果然是游吟诗人的演出,一位两鬓斑白的老人与一位青年女子的组合。





  女子显然是徒弟,老者不时在她耳边提醒着些什么,不过总得来说,长长的叙事诗被她吟唱得还是颇有水准的,观众的掌声就是最好的证明。

  接下来,是音乐的演奏,四弦的齐特琴迸发出火热的旋律,受到音乐的感染,人们纷纷随着音乐的节奏舞动起来,在这之中,尤以艾蕾娅的舞姿最为出众,原本就有相当舞蹈基础的她,完全是率性而动,那种充满活力的动作,简直就是银色的妖精在翩翩起舞。

  现场的热情气氛也感染到了巴蕾莉娅,她也学起姐姐的动作,可惜的是,她还是没能避免踩到自己的脚,接下来又会是同样的转体两圈半最后面部着地么?

  没有,因为有人伸手扶住了她,艾蕾娅与兰德尔听见巴蕾莉娅的惊叫连忙都赶了过来,就看见之前那三人中最年轻的一位正扶着巴蕾莉娅站起。

  由于之前留下的不好印象,兰德尔很粗暴地一把挥开了年轻人的手,把巴蕾给“夺”了回来。

  “扶住她的这件事我表示感谢,但是请不要因此而来搭讪我妹妹。”兰德尔丢下这句话,拉起巴蕾莉娅与艾蕾娅离开了。

  “看起来我们被完全讨厌了呢,殿下。”派普的口气却丝毫听不出反省的意思。

  “肇事者不要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泰戈尔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算了,的确是之前我们说了不该说的话,现在还是去公爵府拜访吧,这才是我们这次的目的。”最年轻的那位无奈地耸耸肩。

  ……

  “你们到底有完没完!”这是兰德尔的怒吼,她会这么愤怒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被她归为搭讪男的那三个人居然始终契而不舍地跟在她们后面,在走过了四条街之后,兰德尔的耐性终于到了极限,于是便有了刚才那句话。

  “我们真的只是……”年轻人还想解释,马上被兰德尔打断了。

  “只是顺路对不对?这么拙劣的借口就不用再拿出来了吧。”

  “可是……”

  “如果再敢纠缠不清的话,”兰德尔一边说着,一边在手中制造出了一把冰剑,“就不止是浇冰水那么简单了!”

  公爵小姐的威吓起了作用,对方终于没有再跟来,回到公爵府不久,兰德尔与福莱诺雅姐妹俩被通知觐见来访的鲍威尔王子。

  “巴蕾,帮我看看缎带绑得整齐么?在王子殿下面前可不能失礼呢,这可代表了我博拉福公爵家的礼仪。”在进客厅之前,兰德尔最后一遍确认了自己的仪容,确定完美无缺之后,她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门……





  这口气立刻被吐了出来,因为见面的双方都是同样惊讶地反应:“是你!”

  眼前的鲍威尔王子,不正是之前被自己直斥为搭讪男的年轻人么?仔细想起来,他其实也并没有做过什么失礼的事,完全是因为同伴的行为而受到自己迁怒。而且被自己斥责之后,他们便没有继续跟着,也就是说……

  “在博拉福拉亚城内绕了两个圈子似乎是一次很愉快的旅程呢。”

  “啊啊啊啊……”兰德尔顾不上淑女的做派了,掩面泪奔而去。

※※※

  “怎么办,兰德尔姐姐,昨天你就那么落荒而逃了,今天总不能还是避而不见吧,这太不礼貌了。”

  “是啊,实在不行,我们去道歉吧,本来就是我们不好。”

  “马上我就会感冒的。”兰德尔从被子里探出头,眨眨眼睛,狡黠地一笑。

  ……

  鲍威尔此次来访并不是有什么正式的事务,只是单纯的拜访,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希望能够得到博拉福公爵的支持,在可以预见的将来……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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黒白(こくびゃく) に磨かれた光がこの身貫い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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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四年后……

  结束在兰德尔公爵小姐那里的学习也已经有1年了,已经16岁了的姐妹俩回到达兰堡,并且顺利地通过玛丽夫人的测试,从而结束了侍从骑士阶段的修业,成为了见习骑士。

  前达兰骑士团分队长纳斯克受命指导福莱诺雅姐妹俩的军旅知识,这是公爵夫人所拜托的,原本纳斯克是不愿意再回到达兰堡这片土地的,但是他更无法对团长的遗孤不闻不问。

  新年,在王都尼亚特照例举行了庆典,这次玛丽夫人决定带上姐妹俩一起去见识一下。不过在出发之前,夫人特别找姐妹俩谈了一次话。

  “艾蕾娅,巴蕾莉娅,在出发之前,我想请你们答应我一件事情。那就是,到了王都之后,如果有人问起,你们就说是我的养女,不许说出你们父亲的名字。”

  “为什么……夫人?”

  “理由我现在还不能说……作个约定吧,等你们正式成为方旌骑士的那一天,我一定会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们,但是现在还太早,不过请相信,你们的父亲是完全值得你们自豪的。”

  其实关于父亲的事,姐妹俩一直是非常在意的,曾经与父亲熟识的人总是欲言又止的表情,而不相关的人提起父亲却又都是满脸的不屑,究竟父亲是个怎样的人?在姐妹俩的印象中,父亲只有一个模糊的形象,甚至连面容都无法清晰地描绘出来,然而每当想起他的时候,却又总是有一种温馨的感觉。

  姐妹俩也曾经无数次猜测过父亲的事,可从来也无法得到证明,随着年龄的增长,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玛丽夫人早已看出了这一点,但是她始终不忍心过早把这个故事说给她们听,然而夫人也明白,这个秘密是不能够永远瞒着她们的,该面对的事情始终是无法逃避的,所以才有了上面的这个约定。

※※※

  王都尼亚特,位于大草原的边缘,这是一百多年前拓疆王南下时的前进基地,虽然以如今的眼光来看,这座城市并不适合承担国家政治中心这样的角色,然而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这个老古董仍然被坚持至今。

  厚重的城墙所围成的小城堡里到处是军械库与粮仓,城堡周边的平民区的规模只能大致与达兰地区普通的小镇相比。这也难怪,尼亚特原本就是作为一个军事据点而建立的,在建设之处便极力突出其军事作用,时至今日,缺乏便利的交通,没有发达的商业,更逞论手工业纺织业……一言以蔽之,完全没有任何吸引力的城市又如何能够期待繁荣昌盛的景象?

  “夫人啊,你没有在和我们开玩笑吧,这样破破烂烂的街道,真的就是王都?”艾蕾娅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玛丽夫人耸耸肩:“不仅是你们,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很惊讶,二十几年过去了,这里似乎一点进步也没有呢。”

  “这完全不能与达兰堡相提并论啊,在我的想象中,王都应该是全国最漂亮的城市。”

  “艾蕾娅,巴蕾,记住哦,这些话现在说说就好了,千万不要在正式场合里说起。”

  很快,一行人穿越了平民区,来到了城堡之下,吱吱嘎嘎降下的吊桥让人错觉似乎还身处百余年前那个混战的年代,然而这些不合时宜的老古董不仅存在至今,可能还会继续存在下去吧。

  前来迎接她们的是兰德尔,今年的新年庆典,她奉命代表爷爷参加。

  “夫人您好。”兰德尔满脸是谄媚的笑容。

  “……说吧有什么事,笑得这么可疑。”玛丽夫人撇撇嘴。

  “嘿嘿,我想借用一下福莱诺雅姐妹俩,半天就好。”

  “我们不是物品!怎么能借来借去……”艾蕾娅立刻提起了抗议。

  而巴蕾莉娅也悄悄地拉了拉公爵夫人的衣襟:“夫人啊,千万不要答应,兰德尔姐姐大概又要拿我们当作练习魔法的靶子了……”

  “我同意了。”然而,玛丽夫人完全无视两人的反对,一口答应了下来,因为她也不想被兰德尔给缠上,所以只能牺牲一下可怜的福莱诺雅姐妹俩了。

  “好啦,既然玛丽夫人都答应了,两只小猫咪就乖乖地跟我走吧。”兰德尔的眼中闪过了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

  “哎呀呀,这不是大地女神与海之女神么,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呢,呃,还有监护人小姐……啊不,达兰公爵小姐,对于上次的事情我也觉得很遗憾,所以能不能请您把冰剑收起来。”大家应该可以想象派普说这番话时,讪讪然的表情。

  当然,我们也可以将此理解为他的自作多情,因为无论是两位“女神”,还是监护人小姐都完完全全地无视于他,因为,这原本就不是所谓的偶遇,而是兰德尔对王子殿下非正式的拜访。

  “这个……那个……”虽然已经决定了要诚恳地向鲍威尔王子道歉,然而这样的事情对于我们的公爵小姐而言还是太困难了一些,以至于她喃喃了半天还是不知从何开口。

  “王子殿下,兰德尔姐姐想向您表达对于去年在博拉福时无礼举动的歉意,实际上她本想当时便这么做的,然而却偶染小恙,只得趁这次的机会来向殿下谢罪。”

  说这番话的人是巴蕾莉娅,这位当年总是躲在姐姐背后的少女如今已经抛开了那份懦弱,文静的语调中透出的却是不卑不亢。

  (巴蕾莉娅,做得好!)兰德尔一边非常配合地低下头去,嘴角却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这场戏其实本来就不是兰德尔所希望的,而是爷爷所坚持的,毕竟作为达兰公爵家的继承人,做出了失礼的事情却又不道歉才是最糟糕的。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兰德尔从来是无法违背爷爷的意思的。

  “公爵小姐不必特意道歉的,”鲍威尔搔搔头,一副很不好意思的表情,“原本就是派普首先说了些失礼的话。”

  “那些可都是大实话啊……”派普小声地咕噜了一句。

  “这么说您是原谅我了?”兰德尔猛地抬起头,一脸的诚恳——当然,就我们对于她的了解,可以肯定这表情是装出来的,鲍威尔王子的确是位彬彬有礼略带点腼腆的年轻人,然而这些优点对于兰德尔而言,就是好欺负的同义词,只要王子殿下一点头,那么自己就可以向爷爷交差了,还有福莱诺亚姐妹可以作为证人。

  兰德尔的打算就是这么简单……

  然而,鲍威尔并没有直接点头,而是非常郑重地说到:“作为和好的表示,我想邀请公爵小姐作为我这次新年舞会上的舞伴。”


  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兰德尔此刻的心情,那就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虽然跳舞对于贵族小姐来说是必修课,然而对于能够化必修为选修,化选修为必逃的兰德尔大小姐来说,这无异于地狱。

  偏偏自己又不得不“心甘情愿”地跳进去,因为拒绝就等于违背了爷爷的意思,而自己更不愿意听爷爷在那里碎碎念叨着“我对不起你父母的托付,我老了不中用了……”

  与其被零敲碎打还不如短痛一下子,兰德尔这么作了决定,身为行动派的她立刻让福莱诺亚姐妹教自己速成舞蹈。

  舞蹈速成训练的过程之艰辛——为了顾及当事人的感受,就不作正面的描述了——暂且引用一句巴蕾莉娅旁观之后的感想来作个概括:“太好了,原来我还不是这世界上最缺乏舞蹈天赋的人……”

※※※

  新年舞会,这是里柯尔王国新年活动的重要一环,不仅仅是庆祝活动的一部分,而且是一个很重要的外交场所,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上演各国的使节们明争暗斗。今年自然也不例外,而且与往年相比,今年因为黄金海岸联盟的盟主,“银狐”卡列尼的亲自到来而显得更加得扑朔迷离。

  这是一位不太起眼的中年人,脸上无时无刻不挂着职业化的微笑,商人特有的铜臭气质在他身上能够得到最好的诠释,然而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能在人群中很好地隐藏自己的存在。而这种技巧其实也正是他所代表的黄金海岸联盟能够在这乱世中始终保持独立的秘诀所在。

  悄悄地走到你身边,不经意地谈起一些简单的话题,顺理成章地过渡到双方所代表的势力之间的关系,最后逐渐达成某些共识,之后又像来时一样不被察觉地离开了。

  这就是卡列尼的风格,尽可能得低调,这也是黄金海岸的现状所决定的,被诺森王国与帕尔斯王国夹在中间,双方都对于这块肥肉虎视眈眈,虽然几十年来,历任盟主都竭尽所能力图守护一方安宁,然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每年黄金海岸的商人们从各国所赚取金币已经足够心怀不轨的小人们当作证据造谣中伤了,挑起各国国民的敌对情绪,最终为吞并黄金海岸做好准备。

  虽然连卡列尼也不能否认商人们的手段有时候的确非常狡猾,然而一心只想着将“奸商”们的钱财据为己有的人不是更加可恶么?私下里,卡列尼是这么认为,当然这些是绝对不能摆在台面上的话。

  所以这一次,卡列尼仍然是一贯低调地出现在了里柯尔新年舞会的现场,在没人注意的角落里仔细审视着其他参加者,寻找潜在的合作对象。


  同时在场的还有奥兰王国的公主玛格丽特•彦•安菲妮,她作为奥兰王国的代表出席了舞会,活泼的黑色碎发,风趣的谈吐,秀丽的容貌,以及落落大方的风度,让彦公主一出场就成为了舞会上的一个小小焦点。然而以上只是站在个人角度,如果考虑一下彦公主所代表的奥兰王国与里柯尔王国之间的关系,就可以多少明白一点她能够站在这充满敌意的人群中需要有多么大的勇气。

  里柯尔与奥兰,虽然算不上势同水火,但是也已经是处于完全对立的立场上,这是由一系列犬牙交错的形势所决定的。其中最大的因素,莫过于双方都对夹在两国之间的东森特尔斯同盟虎视眈眈。





  彦公主这次的使命很简单,希望能够尽力缓和两国之间剑拔弩张的局面——至少在目前奥兰王国面临西部凯许部落叛乱的时刻不要过早地刺激到里柯尔王国的神经。为了这个目的,甚至彦公主本人也将成为和亲的主角,这些都是奥兰女王布露妮娅陛下的意思。

  这一消息在她抵达之前已经被奥兰王国通过各种渠道散播开来了,以至于现在彦公主都能够感觉得到那些投向自己的带着打量待价而沽的商品一般的目光,仿佛是一把把锋利无比的锥子狠狠地刺进自己柔嫩的肌肤里。而那些目光中赤裸裸的成分,更是让彦公主感觉到自己仿佛是衣不覆体地站在人群之中。

  轻轻地咬了咬嘴唇,彦努力挺直了腰板,让自己的脸上露出往常那般高贵而温和的笑容。不行,绝对不能在这里认输!虽然这是一场悲哀的战斗,自己甚至更期待失败的结局,然而母亲所希望的是胜利……

  一想到这里彦公主的眼眶就开始湿润了,母亲啊,您看着吧,小彦会遵照您的心愿出卖了自己的,而且一定会卖个好价钱……


  还有一个人也应当引起我们的注意:提斯塔曼特•罗古德,东森特尔斯联盟的代表。

  提斯塔曼特是联盟重镇,勃朗茹诺家的年轻当主,以勃朗茹诺的地理位置而言——北邻草原狼印格,西边则与随时对联盟虎视眈眈的奥兰王国接壤——必然是需要一位浑身散发着杀气的铁腕领袖才能够镇压得住局势,尤其是眼下这种多事之秋。

  然而提斯塔曼特可能会令我们失望了,英姿勃勃的脸上稍许还带着几分稚嫩的感觉,彬彬有礼的谈吐中找不到一丝霸气,如果这些外部表现还不足以说明问题,那么提斯塔曼特继承勃朗茹诺侯爵爵位至今四年多来的表现也应该有足够的分量了。

  仁慈怜悯,这是大家评价他时用得最多的词汇,然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就是优柔寡断。我们丝毫没有怀疑提斯塔曼特振兴勃朗茹诺的决心与为之付出的努力,他本人也完全称得上年轻有为。然而问题就在于他缺乏作为一名领导者的决断力,使得他所取得的每一分成绩都是用超过水准线数倍的努力来换得的。

  所幸的是,目前勃朗茹诺领内的局势还是非常安宁的,这使得提斯塔曼特得以有时间及空间慢慢地治理这片土地,然而当暴风雨到来的时候,他还能够守护住这一方安宁么?


  好了,人物就先介绍到这里,因为司仪开始大声宣布国王与王后到场。

  祈福,贺辞,这些繁文缛节还是年复一年地继续着,当大家都将视线投向正在讲演的国王的时候,卡列尼却悄悄地挪到了提斯塔曼特的身边。

  “新年好,我年轻的侯爵阁下。”卡列尼微微地欠了欠身。

  “盟主大人新年好。”提斯塔曼特还礼。

  “国王陛下今年的贺辞与去年相比,几乎还是一尘不变呢。”

  “哦?很抱歉去年我没有得到能够参加舞会的荣幸。”

  “其实去年我也没有亲自出席……不过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去年贵国的代表是卡亚拉塔大公领的萨基斯阁下吧?”

  “准确地说,我国的代表应该是大公的继承人威利斯•伊利亚阁下,只是他偶染小恙,最后只能由萨基斯阁下代替。”

  “偶然小恙以至于无法继承爵位么?其实真相现在也差不多已经传遍各国了吧,”卡列尼撇撇嘴,“侯爵阁下是不是也应该稍微坦诚一点呢。”

  “很抱歉,毕竟现在我代表的是我国的官方观点。”提斯塔曼特自嘲地笑了笑。

  “只是苦了艾莉儿小姐了吧,哦,现在已经是新任卡亚拉塔女大公了呢。去年继位仪式的时候我也到场了,这位小姐怎么看都应该是抱着小熊宝宝,天天跟在哥哥身后的年龄啊。”

  “现在大公殿下由茵塔希缇侯爵小姐辅佐,我国的内务就不劳盟主阁下担心了。”

  “其实真正能够控制住局势的还是萨基斯阁下吧?如果不是受限于养子的身份,现在坐在大公位置上的应该是他吧?”

  “龙骑士是不能够在各国的政界拥有发言权的,相信盟主阁下也应该知道这条古训吧?”

  “呵呵,在龙骑士压倒性的战斗力面前,又有多少人真的敢指手画脚呢?这些人也只敢在背后说说罢了。不管怎么说,这大半年来我们黄金海岸联盟对于贵国降低过境税率的新政策是非常感激的。”

  “去年底我国遭受雪灾的时候,盟主阁下的援助非常及时,我受命代表大公殿下再次向您表示感谢。”

  “哪里哪里,商人讲究的是双赢,对于贵国的优惠政策,我们也会继续拿出相应的诚意的……呦,看上去舞会已经正式开始了呢,侯爵阁下还没有去找舞伴么?像您这么英俊的年轻人应该有机会去接近一朵以上的鲜花才对。比如那边的玛格丽特公主。”

  “盟主大人是在开我的玩笑吧,难道你还没有听说这位公主此行的目的么?在这种时候横插一手可是会被厌恶的呢。不过说起来,彦公主真是可怜,布鲁妮娅女王这样的安排无疑于是要求她要自己推销自己啊,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实在是太伤自尊了吧。”

  “我也多少有些耳闻了,这位公主殿下的确是挺不幸的……不过这就是生在帝王家的宿命了吧。嗯,我记得侯爵阁下也有一位可爱的妹妹吧。”

  “我决不会让米莉亚做出这样的牺牲的,勃朗茹诺的人们的幸福是我必须守护的东西。”

  “很辛苦吧?”

  “盟主大人会抱怨自己身上的担子么?”

  卡列尼露出了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转而将视线又投向了舞会的主角们:“你看,玛格丽特公主正向鲍威尔王子走过去呢,今晚的重头戏要开始了呢。”

  “是啊,到底会怎么样呢?”

  “这件事的结果最终与我们两国都休戚相关呢,我打赌里柯尔这位年轻的王子一定抵挡不了奥兰国公主的魅力。怎么样,要不要来下个赌注?”

  “呵,我接受,于公于私我都觉得这件事应该失败。”提斯塔曼特也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

※※※

  既然已经有了作为牺牲品的觉悟,彦公主早就认真地考虑过如何让自己的牺牲能够获得最大的效果,眼前的鲍威尔王子就是最好的目标,两国王储的联姻显然比嫁给一位诸侯来得更有意义,至少就目前为止,彦公主还是奥兰王国的第一王位继承人。

  为了这次的舞会,彦特意让王室的美容师帮自己重新设计了造型,低开胸的晚礼服散发着成熟的风情,精心修饰过的碎发又不失年轻的活力,温文有礼的举止以及天生的高贵气质,都让彦公主在晚会的女宾中如此卓然不群。

  当然,里柯尔人这边自然也早已得到了消息,这不,玛丽夫人,兰德尔公爵小姐还有福莱诺雅姐妹俩正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几位小姐,都安静一下,听我说,”玛丽夫人用羽扇遮着嘴,轻声说到,“王后陛下的旨意,让我们今晚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彦公主接近鲍威尔王子,看来陛下不太喜欢这个女孩子成为自己未来的儿媳。”

  “申请武力解决。”会提出这种脱线想法的也只有兰德尔了,当然她的意见被其他三人非常默契地无视了。

  “待会你们三个分别过去与鲍威尔王子跳一支舞,一定要抢在奥兰的公主之前,你们就表现得像是哪些俗不可耐的贵族小姐一样好了,反正奥兰公主是不可能自降身份来与你们争夺的,这会大大破坏她给王子留下的第一印象。”

  “夫人,奥兰的彦公主已经接近王子殿下了,我们来不及了呀。”巴蕾莉娅着急地提醒到。

  “没关系,第一支曲子我已经安排了我家先生去应付了……”

  玛丽夫人的话还没说完,达兰公爵就已经从人群中走出,插在彦公主与鲍威尔之间,非常礼貌地向彦公主邀舞,这样一来彦公主根本无法拒绝,那样做太过失礼了。

  第二曲,彦公主毫容易调整好了心情又一次迎向了鲍威尔,虽然她先一步来到了鲍威尔面前,然而已经与王子有过预约的兰德尔抢走了她的舞伴,更何况进入会场的时候兰德尔就是挽着鲍威尔的手的……

  第三曲,带着前两次强烈的挫折感,彦公主在前一曲还没有结束之前就向鲍威尔走来,不过这样还是不够,艾蕾娅早已缠在鲍威尔身边,同样的事情是彦公主所不能做到的,所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第三曲时,银色的妖精在自己的目标身边飞舞。

  终于到了最后一曲,这是最后的机会了,然而这也是玛丽夫人这边最薄弱的一环,大家应该还没有忘记,巴蕾莉娅那糟糕的舞蹈天赋吧?经过前三曲的观察,彦公主已经确定了这个女孩基本不会跳舞的事实,所以这一次,也是她最好的机会。带着自信的微笑,彦公主向着惴惴不安的众人走了过来……


  就在巴蕾莉娅终于豁出去了准备拦在彦公主前面的时候,却另有其人抢在了前面。

  黑色的晚礼服映衬着白瓷般的肌肤;黑色的细长马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用发网装饰起来的发髻;如果这些还不足以唤起你的记忆,那么也应该对那充满魔性的紫色双眸留有印象。

  今天的夏蕾,一改往日杀气腾腾的狼王形象:出自名家之手的晚礼服很好地勾勒出与戎装时截然不同的诱人曲线;黑钻石的全套首饰,完全衬托出了她的成熟与稳重;微笑的嘴角冲淡了原本充满压迫力的气势,又是另一番的冶艳风情。

  如果说彦公主是典型的青春少女的形象,那么夏蕾就是成熟的淑女。

  在别人眼中,两位美女靠近的程度甚至有些暧昧。不过彦公主自己清楚,瓦莱里女公爵只是在利用自己挡住众人的视线,然后无声地用尾指上长长的指甲轻轻划过自己的颈部,虽然只是非常轻柔的动作,彦公主甚至没有感觉到实际的接触,然而正是那种毛骨悚然的若即若离的触感,令她的心脏一阵颤抖,双脚在地上生了根,冷汗也冒了出来。

  夏蕾没有开口,而是贴近彦公主的耳垂轻轻地哈了一口气,然后留下了一个标准的狼王式的笑容,飘然离去。

  这是威胁!名副其实的威胁!彦公主努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双腿不要发颤,然而在鼻端若隐若现的血腥的气息令她的牙关开始打架。

  就这样,舞会的最后一曲,王子殿下被瓦莱里女公爵独占了,那种女王般的气势令鲍威尔完全无法反抗……


  “看来这个赌是我输了,”卡列尼颇有些惋惜地说到,“我们这些可怜的商人所期待的和平似乎总是充满坎坷。”

  “我也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不露声色又毫不失礼地婉拒这桩政治婚姻,里柯尔人的手段很高明。”

  “这是场女人的战争……多少有点羡慕鲍威尔王子能够被这么多美女包围,哈哈。”

  “我承认我也从来没有同时看见过这么多这种级数的美女,对了,刚才的几个人里面,除了彦公主,兰德尔公爵小姐,夏蕾公爵之外,还有两个女孩子好像没有印象嘛?”

  “那对姐妹是达兰公爵夫人的养女,银发的是姐姐,刚才她的舞姿非常优美,简直就像是银色的妖精一样,侯爵阁下也应该注意到了吧?”

  “是的……非常迷人,虽然看得出她受过专业的训练,但这掩盖不了那种出自天性的率性而为的动作,自然而纯真,这是非常难得的。”

  “呵呵,侯爵阁下是心动了吧?要不要我去为你引荐一下?”

  “盟主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目前所有的精力都投在勃朗茹诺的事务上,没有余力来考虑个人问题。”

  “就这点而言,我们是一样的。”卡列尼拍拍提斯塔曼特的肩。顺便提一句,黄金海岸的盟主现在也还是单身,虽然也有人恶毒地认为对于商人而言,只要有钱就可以了,不过公正地说卡列尼也是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了。

  “等等,”提斯塔曼特忽然有了新的发现,“你看那边……”


  在舞会既定的四首曲子结束之后,彦公主仍然不依不饶地来到了鲍威尔的面前,她已经无法顾忌自己的矜持了,如果连个照面都没有打就结束了这次的出使那实在是太失败了。

  不过让玛丽夫人以及诸位小姐松了一口气的是,彦公主没有过多的纠缠,除了一些简单的寒暄之外,她只是正式地邀请鲍威尔王子访问奥兰王国。鲍威尔当时礼貌地回答了一句:“如果父王首肯的话一定会的。”

※※※

  很显然,鲍威尔只是一句应酬的话,然而没多久,他却接到了出使奥兰王国的命令……

  同时,考虑到与东森特尔斯联盟之间微妙的关系,鲍威尔还受命顺道访问联盟盟主卡亚拉塔大公的领地。

  另外,瓦莱里公爵夏蕾被任命为副使,负责陪同鲍威尔在奥兰王国及东森特尔斯联盟各地的访问。

  令大家意外的是,夏蕾特别邀请了福莱诺雅姐妹俩做自己的副手,考虑到这是一个很好的见识机会,玛丽夫人当然同意了,只不过姐妹俩对于女公爵的本意少不得心惊胆战地胡思乱想了许久。

  2月,一行人从王都尼亚特出发,经过博拉福拉亚的时候,兰德尔专程赶来为大家送行,还私下偷偷给姐妹俩塞了好多各式各样的旅行用品甚至还包括几样魔法物品。

  之后一行渡过了作为里柯尔与东森特尔斯两国分界线的尼斯河,进入了月之森。

  “传说中的月之湖真的就在这里么?”巴蕾莉娅好奇地问到。

  “是的,相传泪之湖是由妖精族最美丽的公主的眼泪所形成的……”派普刚刚口沫横飞地要开始胡说八道,就被冷冷的哼的一声打断了,他当然听得出那是狼王小姐,立刻便噤若寒蝉了。

  “美丽的传说,掩盖了多少阴暗的事实呢?小姐们,让我告诉你们传说的真相吧。月之森从来没有过妖精居住,因为这里曾经是翼人的圣地。命运之战后,这里更是成为了翼人最后的家园……当然,在翼人族的末日浩劫来临之时,这里同样成为了翼人最后的墓地。”

  低沉的语调,寂静的林间小道,被枯叶滤成同样颜色的阳光,都为狼王小姐的叙述增添了一份萧煞的气氛。

  “传说——这也只能是传说了,因为没有任何目击者生存了下来——翼人族最后的王抱着‘风之玉’从高空砸向地面,猛烈的龙卷风将周边3里之内的所有物质都绞成了碎片……甚至连地面也被卷走了一块,这深坑后来逐渐被雨水填满,形成了如今的月之湖。”

  “呜……好可怕……”巴蕾莉娅缩了缩身体。

  “不过不用担心,我们是不可能见到的,”鲍威尔插了一句,“因为那一役之后,月之森里就充满了奇特的魔法波动,几乎无人能够看到月之湖,然而这个传说也这么流传了下来……你们怎么了?”

  鲍威尔突然发现其他的人都同时拉住了缰绳,同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不解地回头向前方看去,立刻也下意识地拉住了缰绳。

  因为……一汪犹如镜面一般平静的湖水,正挡在他们的前面!


  先放下这边惊愕不已的众人,让我们来看看一天之前,湖的另一端发生过什么趣事。因为这些事已经对我们的主角们产生了影响。

  无风的月夜,黑漆漆的树影将大地肆意分割得支离破碎,除了偶尔会从树顶方向传来夜枭凄厉的嘶鸣之外,死寂的氛围笼罩着月之森。

  然而在森林深处,我们仍然能够发现一顶小小的帐篷正倔强地对抗着长夜的寒冷。虽说在这样的时期会有人单独在阴惨惨的森林里露营已经够奇怪了,更令人惊讶的是这顶帐篷的主人是一位少女。

  能够蜷在雪狼的怀里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那种可以抵御北国风雪的长绒毛绝对比任何褥子都要舒适——当然,如果想要享受这样一份舒适,是绝对不可以用猎杀之后的雪狼毛皮,因为雪狼一旦死去,浑身就会变得如同寒冰一般,即使你执着地将其毛皮盖在身上,你所体会的也只能是冰雪地狱……

  解释这些的目的是要说明,这位少女此刻正睡在一只活着的雪狼身上,然而作为冰雪中的王者的雪狼,能够容许一个人类用自己作为抱枕么?所幸,在我们仍然有效的那部分记忆中,就有这么样的一位,没错,正是曾经出现在奥尔伽村的那位迷之少女。

  白紫色的长发散在雪狼的身上,混合出一种独特的色彩,在月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虽然传统意义上接下来的描写应该是:“少女的睡脸看起来是那样的温馨。”但是事实却非如此,她正气嘟嘟地揪过雪狼的尾巴蒙住自己的头。

  即使保暖效果极佳,可雪狼的尾巴却起不到任何隔音效果,自从半个多小时前,从不远处就传来了一个怯怯的声音:“请问……有人在么?有人的话,可以回答一声么@@”

  森林里迷路的小猫咪,少女是这么下了定义的,即使自己有心帮助她,恐怕还是会因为语言问题而无法沟通,加上身边的小白也会吓坏她,再考虑到月之森里原本就没有什么猛兽,而且小白在睡前已经确定了3里的范围之内没有任何危险的生物。因此,少女是不打算去理睬那迷路的人。

  “呜……这里……是哪里@@”然而令人惴惴不安的声音却没有立刻远去,仿佛是围着自己的帐篷转悠一般。那种细细的声调,虽然并不响亮,但是混杂上惊惶与不安的成分,用来扰人清梦却是再好也不过了。

  终于,在忍受这种折磨1小时零6分钟之后,少女的耐心也到达了极限,她拍拍雪狼的头,又用收指了指声音传来的方向,冰雪之王轻轻地嗥了一声,然后疾步奔了过去。

  不一会,就有惊叫声传了过来,不过很快又归于平静……请不要担心,雪狼并不是嗜杀成性的生物,它只是衔着迷路者的腰带把她带回来了,这个打扰了别人大半夜美梦的家伙已经吓得晕了过去。

  少女轻轻托起了肇事者的下巴,借着月光看清这是一位比自己还要小一些的少女,虽然已经晕了过去,苍白的脸上满是惊吓过度的表情。不过,在表示怜惜之前,白紫发色的少女忍不住噗得一声笑了出来,因为……因为……她头上那顶打着补丁的皮帽是在是太可爱了呀!8>_<8



  “呜……这是……”终于,迷路者慢慢醒了过来,揉揉眼睛,看清了之前把自己吓晕过去的巨大的狼还在直直地盯着自己的时候,她立刻惊叫一声把头埋进了膝弯里……

  过了一会,她悄悄的抬起了头,看见雪狼没有动静,又怯生生地问道:“灰狼先生……您是不是不准备吃了特特……”

  特特又瞄了一眼旁边的篝火:“请问……是准备火烤了特特还是……”

  雪狼不满意地低吼了一声,虽然晚上的光线比较昏暗,不过把高贵的雪狼与那些不入流的亲戚混为一谈还是件非常失礼的事情,再说吃生食始终还是野兽的自豪——我们暂且忽略冰雪之王是如何能够听懂人类语言的问题。

  “呜……”威吓立刻就起了作用,特特连忙抱住了头,又过了一会,她才偷偷睁开一只眼睛,这才注意到对面还坐着一位年龄相仿的少女。

  “请……请问,你也是灰狼先生今天的晚餐么……”眼角还留着泪痕,楚楚可怜的表情,真是我见犹怜。

  白紫发色的少女默然地摇了摇头,虽然从一开始就对面前的少女非常感兴趣,然而她知道,双方是无法交流的。

  “难道是明天的早餐?”

  “灰狼先生竟然连冬眠的食物都考虑到了?!”

  ……

  眼见面前那位白紫发色的少女始终没有回答,特特的心情越来越灰暗,终于垂头丧气地喃喃说到:“呜,龙王陛下,特特明白自己错了,特特不期待您能宽恕,只希望您能够记得有过这样一个不争气的学生……”

  之后,特特用龙语说出了最后一个祈祷词。

  忽然,特尔迪特耳边传来一阵轻柔的话音,一开始她还没有听懂,但是突然之间她反应了过来,这不就是龙语么!

  特尔迪特霍然抬起头,发现了令她更加惊讶的事情,这龙族的语言,竟然是从面前那位白紫发色的少女口中发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请不要担心,”少女是这么说的,“因为某些原因,我失去了人类的语言能力,不过还是能够听懂的,相对的,我获得了使用龙族语言交流的能力,从刚才你说出的那个祈祷词来看,你应该是位龙骑士吧?”

  “暂时还不是……我是碧龙王陛下的龙骑士见习生,我叫特尔迪特。”

  成为一名龙骑士最基本的要求是要能够听懂伙伴(碧龙)的语言,不过由于人与龙的发声器官相差极大,所以人类是不可能用龙语交谈的,至多只能是说一些非常简单的祷词。

  “太好了……终于能够与人交谈了呢,特特你好,我是塞莉茜娅。”

  “塞塞你真的很神秘啊,竟然能够用龙语说话,普通人根本无法发出那样的声音呢。”

  “我……天生如此。”塞莉茜娅别过脸去,如果仔细观察,是可以看得见此刻她脸上稍纵即逝的一丝悲哀神色。

  “那岂不是根本无法与人交流?塞塞好可怜……”特特的同情心爆发了。

  “我已经习惯了,”淡淡的语气,瓷娃娃一般的脸上满是平静,“还是说说你吧,为什么一名见习龙骑士会在月之森里迷路了呢?”

  “呜……塞塞你要保证,不会告诉其他人喔……因为这实在太丢脸了……”

  “嘻嘻,我保证,你说吧。”

  “因为……因为人家受不了‘万年见习生’的绰号了!龙王陛下就是不肯告诉特特什么时候可以找到自己的伙伴!”

  看着塞莉茜娅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特尔迪特连忙解释到:“我被龙王陛下选中进入龙之息已经有十年了,然而直到现在我还是见习生,连续十年见习生在龙之息可是绝无仅有的!所以前辈们给我起了这个讨厌的绰号,人家哭着去问龙王陛下什么时候能够扔掉见习的帽子,可是陛下什么都不肯说……”

  “十年么……”塞莉茜娅歪着脑袋认真听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呜……塞塞你也鄙视人家……就是想向龙王陛下证明我已经有足够的能力,所以我才偷偷地跑了出来的。”

  “那么为什么会在月之森里迷路了?”塞莉茜娅一下子问到了关键。

  特尔迪特的脸颊涨得通红,左顾右盼了许久,这才讪讪地说到:“一离开龙之息特特就把原本的目的给忘光了,只想着去海边玩,于是搭上了前往诺森的客船……”

  “诺森明明在尼斯河的下游啊,你怎么会跑到上游的月之森来了?”

  特尔迪特回答的声音轻如蚊呐:“因为……因为人家搭错了船……就这么到了卡亚拉塔才发觉,下船之后想着既然已经来了,就干脆去月之湖玩,然后……然后就在这里迷路了……”

  特尔迪特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这边塞莉茜娅已经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能够南辕北辙到这种程度,如果不笑得前仰后合才是失礼的举动吧?

  特尔迪特羞得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看着塞莉茜娅抹抹眼泪仍然止不住笑意的样子,无地自容的特尔迪特顺手抓过一件事物就蒙住了头。

  毛茸茸的,松松软软的……这是什么呀@@

  呃,我想聪明的您应该已经想到了,这是冰雪之王的尾巴,虽然容忍了塞莉茜娅拿自己当作抱枕,不过特特应该没有资格享受同样的待遇……

  于是,哭声,笑声,狼嗥闹成一团,小小的营地里热闹非凡……嗯,应该是如此吧XD


  当闹剧终于平息下来之后,特尔迪特一脸委屈地拍着衣服上的爪子印,塞莉茜雅则抱着雪狼的头,轻轻梳理着冰雪之王背脊上的毛。

  “特特啊,小白是我的伙伴,不过它并不喜欢有其他人碰它,所以以后还是小心吧。”

  “嗯嗯@@”

  “还有,刚才我就想问来着,特特你几岁的时候被碧龙王选中并带入龙之息的?”

  “7岁。”

  “你有没有想过,虽然十年的见习期的确是很长,但是你今年才17岁呀。”

  看着特尔迪特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塞莉茜雅又好气又好笑:“如果没有记错,现任碧龙王,艾蕾海姆陛下是近百年里唯一能在20岁之前完成见习的龙骑士,难道你以她为目标?”

  “啊啊啊,那特特这样逃出龙之息究竟是为什么啊……”特尔迪特开始揪自己的头发了,“看来这一次,特特是从头错到尾了。”

  “那么,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不能回去……特特临走的时候给龙王陛下留了封信,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要把自己磨练成合格的龙骑士才会回去的。”

  “那么这样吧,”塞莉茜雅的语气一下子变得严肃无比,她站起身来说到:“特特就做我的骑士吧,我今后的冒险需要一位同伴,特别是你还能够为我翻译。相信在这个过程中,你会得到极大的成长的。”

  “这……这……”特尔迪特一下子还没法回答这个建议。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今天好好休息,明天会有一个有趣的朋友介绍给你。”


  第二天一大早,塞莉茜雅就带着特尔迪特收起帐篷离开了,冰雪之王照例背负着所有的行李。

  在一株古木前,塞莉茜雅停下了脚步,她仔细地确认了这里的确是自己的目标,开始吟唱起咒文来,即使是特尔迪特也几乎听不懂她在念些什么。

  毫无征兆得,特尔迪特忽然感觉眼前一花,随后她惊讶地发现,面前的树木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湖泊!

  “这就是月之湖,你这次旅游的目的地。”塞莉茜雅看出了特尔迪特一脸惊讶,“不过节目还在后面……”



  塞莉茜雅开始发出呼唤的声音,不一会,从湖的那头飞来一个黑影,很快便降落在二人身边。

  “这是妮娅。”塞莉茜雅简短地介绍到。不过这不足以满足特尔迪特的好奇心,因为这是一条龙!娇小的体形即使在碧龙里也是小家伙,只是颜色比通常的碧龙要淡得多,几乎已经接近水蓝色了。

  很显然这是个好动的小家伙,刚刚降落下来便兴奋地用脸不停地蹭着塞莉茜雅,顽皮的样子简直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般。

  “从今天起,它就是你的伙伴了。”终于从这个缠人的小家伙的纠缠中摆脱出来的塞莉茜雅这么宣布着。

  此言一出,妮娅这才意识到面前还有其他的人,它立刻惊叫一声,躲进了塞莉茜雅的背后,可是无论它的体形再怎么娇小,始终还是条龙,所以真正能藏住的大概只有脑袋而已……

  特尔迪特蹑手蹑脚地走近了,小心翼翼地伸手抚摸着妮娅的鳞片,一种凉冰冰的触感立刻渗透至全身,当然妮娅也立刻感觉到了,立刻又往后缩了缩,这才睁开大大的眼睛仔细观察着对面这个将会成为自己伙伴的人。


  “算了,就让她们慢慢熟悉吧。”塞莉茜雅带着冰雪之王走开了,不过她并没有立刻恢复月之湖原有的魔法结界,这就是为什么鲍威尔一行人在黄昏时分到达时,看见了这本不应该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月之湖。

※※※

  正确地说,塞莉茜娅没有恢复结界并不是因为忘记了,而是受迫于突然出现的危机。

  特尔迪特和妮娅还在面对面傻笑的时候,塞莉茜娅就已经感觉到了一种完全不同于月之森中原本存在的魔法波动。她没有返回湖边去通知特尔迪特,因为还没有完成交流仪式的特特不仅不能作为战力,反而会成为自己的负担。倒不如自己设法拖延一些时间,或许特特还能赶上战斗。

  再说,这片月之森对于塞莉茜娅而言,简直就像是自家的后院一样熟悉,你看那冰雪之王毫不迟疑的脚步就会明白,这里是她们的主场。

  对方只有两人,显然是有备而来,而自己这边由于某些原因,一旦开战肯定会处于劣势,所以必须尽可能的拖延时间,塞莉茜娅对于特尔迪特与妮娅的组合有足够的信心。所以,一场森林中的追逐赛开始了。即使荆棘刺伤了脚踝,树枝划破了脸蛋她也无暇顾及了,塞莉茜娅与冰雪之王全力地跑着,然而身后的魔法波动却毫不留情地越迫越近。

  塞莉茜娅召唤出一个树人带着欺骗的魔法波动向反方向跑去,龙语魔法相比起人类的魔法来,最大的优势在于速度,在对方的感知里,自己应该是瞬间一分为二。在树人继续向前跑的同时,自己却地站在原地不动。幸运地是她赌对了,对方稍稍迟疑了一下之后便跟着树人追了过去,显然是认定自己不可能冒险留在原地不动。

  不,不对!追着树人方向而去的魔法波动只有一个,另一个显然是隐藏了起来,看来对方也预留了一手,而且敢于分开行动的举动表明了他们对于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信心。

  来自暗处的袭击更加可怕,所以塞莉茜娅与冰雪之王不得不放慢了脚步,由于已经无法感知第二个魔法波动,所以现在最可靠的预警方法就只有冰雪之王的嗅觉了。

  忽然间心悸了一下,树人的感应也消失了,看来是被察觉了。塞莉茜娅咬了咬牙,普通的龙骑士与伙伴之间的交流仪式的话,早就应该结束了,然而如果是特特与妮娅的话……

  塞莉茜娅停下了脚步,因为冰雪之王忽然衔住了她的衣襟,然后它伏下了身子,露出利齿对着面前的一棵银松低声呜咽着。

  也就是说,敌人就在那里……

※※※

  先让我们的视线回到湖边,特特与妮娅的交流已经进入尾声了,两个都是非常单纯的小家伙很容易就成为了好朋友,当然,如果以绝对年龄来算,妮娅无疑要大出许多,然而相对于自从破壳而出之后就生活在月之湖边与世隔绝的妮娅,特特在精神年龄上还算是有些优势。

  随着双方逐渐熟悉,妮娅贪玩的天性又开始显露出来,它不停地蹭着特特地脸,就像之前与塞莉茜娅在一起时一样,而特尔迪特也对这位新伙伴兴致盎然。

  突然,特特与妮娅都听到了一个声音,那是塞莉茜娅在以龙语呼唤她们,从那急切的音调中她们也听出了危机。然而就在准备出发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个困难:没有准备鞍具……


  同样的呼唤也传到了刚刚到达湖边的鲍威尔王子一行人的耳中,不过他们之中没有人能够听懂,即使是见多识广的派普也只有耸耸肩。然而也有例外存在,巴蕾莉娅不经意地转过头,发现身边的夏蕾正浑身颤抖着低下头,垂下的发丝恰好遮住了她的眼睛,使得巴蕾无法观察到她的表情。

  “夏……夏蕾小姐?”巴蕾莉娅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安。

  “来了,终于来了,我听见了召唤……”咬牙切齿的音调,与之前叙述月之湖传说时冷傲完全无法联系起来,“哦哈哈,响应汝之召唤!赐汝以永恒的安眠!”

  夏蕾猛地抬起头,脸上狰狞的表情将巴蕾莉娅吓得完全不知所措。就在她发楞的时候,夏蕾一扯缰绳,迅速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众人虽然不明就里,但是也纷纷追了过去。


  如果你的视力足够好的话,应该能够看到稍远处空中的那个黑点。随着距离拉近,这位龙骑士与她的伙伴已经清晰可见,这是一条足足比妮娅长了一倍的成年碧龙,通体翠绿色。

  “听到了么,翡翠之牙。”龙骑士轻轻地拍了拍伙伴的背脊。

  被称作翡翠之牙的碧龙一声低啸,迅速开始了降低高度,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塞莉茜娅凝神屏息,全神贯注地注视这面前这个可怕的男人,对方与冰雪之王的战斗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然而小白引以为傲的速度却完全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反而是对方诡异的魔法已经在冰雪之王的身上留下了一道伤痕。

  漆黑的猫头鹰面具,给人的第一印象就非常诡异,是个浑身都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家伙。



  虽然金蝉脱壳的战术被对方识破,然而塞莉茜娅仍然达成了部分目的,成功地分散了对方的战力,至少在目前局部上有着2对1的优势。对面的男人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打得非常谨慎,

  不过塞莉茜娅却丝毫没有攻击的意思,瓷娃娃一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这反而令对方更加不敢大意。提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突然攻击,正是这种分心,令他的行动终于出现了破绽,冰雪之王迅疾如风地从侧面猛扑而来,他虽然勉强闪了过去,然而腹部的衣服还是被扯去了一大块,露出了一条长长的伤疤。

  塞莉茜娅与冰雪之王就此错过了最后的机会,因为对方的同伴已经赶到了。亚麻色的长发挽成了发髻,不过令这份妩媚给人印象深刻的还是左眼下方的那颗哭痣。



  “辛格拉,太慢了!”

  “抱歉,主人,追击那个诱饵花了太多时间……”回答的语调异常冷漠。

  “算了,这只白毛畜生就交给你了。”


  冰雪之王抢先向新来者发动了攻击,迅疾如风的速度是它最好的武器,许多敌人都是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被咬掉了脑袋。

  然而这一次它遇到了对手,对方手中鬼魅一般的长鞭构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墙,而且,她并不是依靠不停的挥舞达到这一效果的,而是她总能以更快的动作及时地封堵住雪狼的行动路线,从而起到半渡而击的效果。

  而猫头鹰面具的男人则转而向塞莉茜娅发动了攻击,不过无论是贴近的攻击还是魔法轰击,都被一面无形的盾挡住了,正是这种近乎无敌的防御能力,才使得塞莉茜娅在长期的冒险中始终能够处于不败之地。

  突然,塞莉茜娅觉察到了异状,通过媒介进入自己体内的魔力忽然异乎寻常地增多了起来,而且这增长速度仍然在不断提升,魔力的量逐渐大到她几乎无法承受的程度。

  看着瓷娃娃一般的脸上露出的痛苦表情,面具男的嘴角浮现出奸计得售的笑意:“看来小姐也察觉到了,那么就做好准备被自己的魔力之源活活撑爆吧,你真的以为我的仆人会被一个树人拖了那么多时间么?只要在小姐的主场上布设一些特殊的魔法阵,取之不尽的魔力反而会成为更加可怕的杀手。”

  一边这么说着,他的攻击也没有停下来,这迫使塞莉茜娅不得不一再地使用盾魔法抵御,然而这种行为无异于饮鸩止渴!

  “其实,小姐不能使用任何攻击性的法术吧?这是我们教派付出了无数的牺牲者之后才得出的结论,我很佩服你每次战斗的时候都能够强装镇定地站在一旁,事实上你所能做到的也只是对敌人起到威慑的作用,而你的那只白毛宠物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冰雪之王也发觉了异状,但是它却无法赶来保护塞莉茜娅,因为辛格拉的长鞭如同鬼魅一般完全截断了它的去路,把它隔离在了外圈。


  对于塞莉茜娅痛苦的表情,面具男似乎颇为受用,在不停地加剧她的痛苦的同时,仍不忘继续用言语刺激着塞莉茜娅。

  “如果小姐会使用哪怕是最基本的魔法飞弹的话,到现在为止集聚的强大魔力也足以让它成为可怕的武器……”

  然而面具男话音未落,一道闪电便将他刚刚站立过的地面打成一片焦土!

  “塞塞,我们来迟了!现在就来救你!”

  虽然没有鞍具,不过特尔迪特还是紧紧抱着妮娅的脖子赶到了,然而只是赶路倒还好,如果要参加激烈的战斗就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特尔迪特理智地选择了落下地面,与妮娅分头进攻。

  “就是你吧!面具先生,欺负塞塞的人我绝不饶恕!”

  挡在塞莉茜娅身前,龙骑士见习生特尔迪特发出了自己第一次的战斗宣言,哦,对了,自从她与妮娅结为伙伴的那一刻起,她应该已经拥有了正式的龙骑士的资格了。刚才的雷击魔法,就是空中的妮娅所施放的。

  “哼,捣乱的小猫咪,小心被手里的玩具细身剑伤到手。”面具男虽然口头上仍然这么说着,但是行动上已经立刻处于下风,因为他发现眼前的这位少女虽然力量不足,但是剑术基础却非常扎实,而自己原本就不是擅长格斗,特尔迪特的攻击至少缠得他除了防御无暇顾及其他。

  然而更大得危机却是来自空中飞翔着的碧龙,完成了交流仪式之后,龙骑士与伙伴会在一定程度上做到心意相通,而显然特尔迪特与妮娅在短短时间内已经突破了某种极限。从空中的妮娅毫不犹豫地雷击就能够初见端倪了,这对组合之间的默契已经像是一对多年的知心朋友了。

  终于,在勉强闪过了妮娅的一次俯冲之后,特尔迪特的直刺再也无法闪躲,情急之下,面具男不得不举起左手硬挡了这一击!

  第一次攻击成功的喜悦降低了特尔迪特的注意力,而且她还犯下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基于过去与师兄弟们练习时的习惯,她没有全力刺出这一剑!原本腕力就很薄弱的她的手下留情立刻就产生后果了,本来这一击足以刺穿对方的手臂从而严重削弱他使用魔法的能力,然而现在仅仅是留下了一个不深的伤口。

  “呃啊——小猫咪做的不错,不过这也是你的极限了!命运女神啊,请眷顾您的信徒!”

  男人用自己的血在面具涂出了一个诡异的符号,配合着一段奇怪的咒文,他全身开始产生异变,从他体内长出了许多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突起,这些突起的边缘锋利无比,不仅可以作为武器同时也是一件可靠的盔甲。

  由于衣服被突起撑裂,同时他腹部一道长得可怕的伤痕也显露了出来,几乎斜着划过整个腹部。

  “小猫咪,能逼着我索弗克莱斯大人使用神赐之力,你已经做得不错了,心满意足地去地狱报道吧!”

  特尔迪特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种警告已经从妮娅那边传来,同时她自己也已经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然而反应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特特小心!”一直靠在树上喘息的塞莉茜娅猛地扑了上来,并且再次使用了盾魔法,这才挡住了从特尔迪特背后袭来两支骨矛。然而这也使得塞莉茜娅体内所聚集的魔力彻底超越了她所能承受的极限,塞莉茜娅开始痛苦地蜷成一团不停抽搐。

  “哦?看来仪式的第一部分完成了。很好,辛格拉,快点收拾掉那只白毛的畜生,准备进行下一步!”

  “塞塞!醒一醒,不要吓我啊!”特尔迪特拼命地摇着已经失去意识了的塞莉茜娅,但是却没有丝毫的反应,连呼吸都已经渐渐虚弱了下去。

  “小猫咪,如果乖乖地离开,我会考虑放你一条生路的。”然而在他身边逐渐成形的三根骨矛却丝毫没有相应的诚意。

  抹了抹眼泪,特尔迪特霍地站了起来,之前的犹豫与软弱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悲伤的坚强。意识到自己犯下大错的特尔迪特已经有了必死的觉悟,而空中的妮娅也感受到了她的决心,激昂的啸声告诉特特它会与她共同进退。

  “眼神认真起来了嘛,很好。那么就陪着你的同伴一起去死吧!”索弗克莱斯毫不犹豫地发动了魔法。瞬间,12根骨矛从4个不同的方向向特尔迪特袭来。

  按照索弗克莱斯的计算,即使眼前这位少女能够勉强躲过自己的交叉攻击,也必然难以逃过自己下一轮的打击,然而他却忽略了一件事,特尔迪特此时完全没有考虑如何闪避攻击,她所想的只是如何有效地对敌人造成伤害!

  正是由于计算上的差池,索弗克莱斯更多的骨矛是射向特尔迪特可能闪避的路线上,因此在她现在攻击的线路上反而只有很少的骨矛,妮娅为特尔迪特的必死攻击提供了掩护,从天而降的雷击与风刃将袭来的骨矛一一击落。

  成功了!索弗克莱斯完全被这意料之外的攻击打乱了阵脚,不得不再次举起自己的手臂抵挡!特尔迪特用足了自己全身的力量在这一击上,这一次她绝对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同一时刻,辛格拉与雪狼之间的战斗也出现了转折,华丽的鞭舞对于体力的消耗也是显而易见的,原本密不透风的墙也开始出现了裂纹,冰雪之王利用这一瞬间的机会,在辛格拉的腿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爪印,暂时剥夺了她的反击能力,之后没有作任何逗留,立刻转身冲向正在与特尔迪特激战中的索弗克莱斯!


  “不……不可能……”在那一瞬间,特尔迪特第一次感受到了绝望的滋味,按照她的想法,这一击至少能够暂时使对手丧失行动能力,然后自己放弃已经插入对方手臂中的细身剑,转而拔出匕首作致命一击,即使对方还能够勉强躲过,那么正在俯冲而来的妮娅也能够给他最后一击。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细身剑竟然在索弗克莱斯的手臂上碰了个粉碎!仿佛是水晶撞上了铁壁一般。抬头望着索弗克莱斯向上微微翘起的得意的嘴角,特尔迪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无助,她甚至连抽出匕首的勇气都没有了,只能傻傻地看着索弗克莱斯狞笑着举起了右臂,那带着金属光泽的突起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这时候,即使是正飞奔而来的冰雪之王也无法及时救援了,特尔迪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哎呀呀,让我看看,是先削掉左手还是小巧的耳朵呢?”

  索弗克莱斯此时犹如一只在猎物面前舔着牙齿的豺狼。


  然而一阵划破长空的呼啸声令索弗克莱斯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他连忙向侧面闪躲,几乎是同时,一把银色的斧枪深深地插在他刚刚站立的地方。他猛地转过身,看见一身黑色皮甲的夏蕾正翻身下马,拔出深深插入地面的斧枪。

  “这是我的猎物。”冷冰冰的声音仿佛只是在作一次并不必要的确认。

  计算了一下目前的状况,索弗克莱斯明智地选择了退让,这个小小的龙骑士原本就是计算之外的阻碍,而眼前的这个女人显然会更加危险,只要能够完成仪式,那么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止自己了吧?

  特尔迪特这才从刚刚的恐惧感中恢复了过来,看着不远处的冰雪之王为了保护塞莉茜娅正在拼命抵挡着索弗克莱斯与辛格拉两人的围攻,她连忙扔下了手中的断剑,拔出匕首想加入战斗,却被一柄横在面前的斧枪阻住了去路。

  特尔迪特这才注意到身边的这位女性,由于刚刚是她救了自己一命,所以特特潜意识里已经对她产生了同伴的意识,然而不看则矣,当自己的目光刚刚聚焦在她的脸上时,特尔迪特立刻被一种远胜于之前的恐惧感所笼罩。充满魔性的紫色双瞳中熊熊燃烧的满是仇恨的火焰,那表情甚至令特尔迪特也认定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还是妮娅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叼着她的衣带这才避开了夏蕾的“安宁之刻”,银色的斧枪此刻闪耀着令人不安的寒光。

  “为什么要阻止我!塞塞已经快要死了啊!”特尔迪特的喊声里已经有了哭腔。

  然而这丝毫不会动摇狼王的铁石心肠,安宁之刻暴风骤雨般地攻了过来。


  鲍威尔等人此时也已经赶到,巴蕾莉娅立刻认出了稍远处生死不明的塞莉茜娅:“姐姐你看,就是那个女孩子三年前在奥尔加村的战斗中救了你……不好,那两个人看来是要对她不利,我们快去救她!”

  姐妹俩一夹马腹,坐骑立刻会意地加速冲了出去。前达兰骑士团队长纳斯克也跟了上去。

  鲍威尔对于三年前的那件事并不知情,所以他首先注意到的是正在与特尔迪特激战的夏蕾,或许激战这个词一点也不准确,这根本就是一边倒的蹂躏,毫无战斗意志的特尔迪特如果不是依靠空中妮娅的牵制,单凭她手中的匕首根本就是没有丝毫的招架之力。


  “我们根本没有战斗的必要啊!如果是特特的错,那么至少请告诉我啊!”

  夏蕾忽然注意到空中的妮娅背上并没有鞍具,或许面前这位少女并不是一位龙骑士而只是凑巧与这只龙在一起?

  “不!特特是龙王陛下的骑士!”少女的回答却是斩钉截铁。

  “那么就没有错了,龙骑士与包庇他们的龙类统统该死!”安宁之刻上传达而来的力量更加沉重了……


  “嗤嗤,怎么今天尽是些小猫咪来阻碍我,好吧,就用你们的鲜血来为这伟大的仪式增添些色彩吧!”索弗克莱斯刚刚命中了冰雪之王一发骨矛,就陷入了福莱诺雅姐妹俩的夹攻,然而他丝毫没有落入下风,浑身上下的那些诡异的突起所提供的保护远远超出了姐妹俩的想象,佩剑斩上去也只是冒出些许火星便没了下文。

  不过姐妹俩这些年跟随兰德尔小姐学习魔法的努力也并非白费,面对着威力巨大的火球与冰箭,索弗克莱斯不得不摆出防御的姿态。还有纳斯克的巨剑斩击也是索弗克莱斯不敢硬接的,即使不会造成创伤恐怕内伤是免不了的。

  由于冰雪之王中了一发骨矛,已经是奄奄一息,所以没有对手的辛格拉此时正悄悄地在塞莉茜娅身边绘制着一张复杂的魔法阵,这一情况很快被特尔迪特注意到了,她顾不上自己所面临的险境,向着福莱诺雅姐妹俩喊道:“快阻止她,保护塞塞!”

  然而这一分神所造成破绽是不会被狼王小姐错过的,她踏前一步猛地磕飞了特尔迪特手中的匕首,反手又用斧枪的柄狠狠地砸在她的胸口,这一击夏蕾丝毫没有留情,特尔迪特被打得飞出去十几步远,而且再也没有力量站起身来。

  妮娅拼命地俯冲下来想要保护特尔迪特,然而夏蕾只是嘴角边露出了一丝残忍的微笑,狠狠地向空中掷出了斧枪,妮娅躲闪不及,左翼已经被安宁之刻所贯穿,失去了平衡的它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妮……妮娅……”特尔迪特挣扎着向着自己的伙伴爬去,就在她用尽全力伸出手想要抚摸妮娅的伤口时,刚刚拔起了“安宁之刻”的夏蕾一脚重重地踏了下来,特特的手被深深地踩进了泥土里,不仅如此,夏蕾还用力转了转脚跟。五指连心,在这般的剧痛之下特尔迪特忍不住发出了凄惨的哀号。

  鲍威尔终于无法保持沉默了,虽然耳闻过这位狼王小姐对于敌人是多么的残酷无情,然而无论怎么看眼前这位少女都不像是应该遭到这样待遇的人。

  “夏蕾小姐!不要再欺负她了,她还只是个孩子!”

  夏蕾没有回答。

  “瓦莱里公爵殿下!”

  “不许命令我!在复仇这件事上,没有让步的余地!”忽然,夏蕾的声音又变得温柔得令人不寒而栗,“好吧……还是给你一个痛快好了,毕竟你也只是个不幸的孩子……”

  高高举起的“安宁之刻”,闪着寒光的斧刃。

  鲍威尔即使想要救援也是肯定来不及了……

  特尔迪特痛苦的哀号丝毫没有唤起夏蕾的怜悯,眼看着高高举起的安宁之刻,特尔迪特知道这次自己是在劫难逃了,可是她真的不甘心,刚刚认识了关心自己的塞塞,刚刚与妮娅成为了伙伴,刚刚成为了正式的龙骑士……然而在自己刚刚站在幸福的顶点之上的时候,就莫名其妙地坠入了不幸的深渊。塞莉茜娅现在生死未卜,妮娅也伤重不起,而自己恐怕立刻便会命丧黄泉……

  究竟自己是做错了什么!先是莫名其妙的面具先生,而后连刚刚救过自己的人也翻脸要杀自己,难道命运就是如此残酷么?

  而且,最让自己不甘心的,是还没有向碧龙王陛下道歉。对于自己的负气出走,特尔迪特早已追悔莫及,其实前辈们喊自己“万年见习生”的时候更多的是一种溺爱的情绪,自己明明是知道的……

  “龙王陛下,还有各位前辈们,请原谅特特的幼稚吧……”

  紧紧闭上眼睛,特尔迪特这么祷告着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另外一边,纳斯克转而开始攻击辛格拉,强壮的体格完全可以硬扛住对手的鞭子,而他势大力沉的斩击却是辛格拉无法忽视的,恐怕只要一击就足以将她劈成两半。于是辛格拉采取了游斗的战术,以灵活的移动保持着与对面这个铁塔一般的壮汉的距离。可是,腿上的伤口影响了她的移动能力,所以很快便险象环生,数次几乎是擦着剑锋躲过了致命一击,如果形势不发生任何改变的话,辛格拉的落败也只是时间问题。

  而福莱诺雅姐妹俩仍然合力攻击索弗克莱斯,少了纳斯克的牵制,索弗克莱斯显得有些游刃有余,虽然看上去有些手忙脚乱,但是福莱诺雅姐妹也无法对他造成有效的伤害。

  不过形势还是对索弗克莱斯不利,毕竟对方还有几个人没有投入战斗,显然是还没有搞清眼前的情况,但是一旦他们加入战团,那么自己与辛格拉就不妙了。

  其实索弗克莱斯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多带些人手,但是其余部下的存在很容易被那位精明的神秘少女察觉,万一打草惊蛇导致她提前逃走就会失去借她之手打开月之湖的结界这样大好的机会了。再说如果只有她一个人的话,自己与辛格拉是稳操胜券的。

  可恨就可恨在突然出现了这么多搅局的人,索弗克莱斯几乎要把自己的牙齿咬碎了。


  “堂堂的狼王殿下只会欺负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么?”

  夏蕾猛地抬起头,上空的翠绿色身影立刻占据了她的视野,二倍于妮娅的体形,翠绿的鳞片,还有龙骑士所背负的那把巨镰,这些都在提醒着夏蕾对方的身份。

  “既然龙王陛下这么急着出来送死,那么就遂了你的心愿吧!”

  夏蕾一脚将伤痕累累的特尔迪特踢出了几步,摆出了迎战的姿势。

  碧龙王艾蕾海姆迅速地扫视了一下眼前的状况,特尔迪特虽然是伤痕累累,不过看起来至少还没有生命危险,这让她松了口气;面前的这位狼王小姐自己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然而至今自己也还未查明对方对于龙骑士的这种仇恨是从何而来,虽然自己曾经告诫过所有部下遇到这位危险的小姐一定要避免冲突,不过显然现在的形势也只能一战,否则特尔迪特就危险了。

  森林里的战斗,完全无法让翡翠之牙发挥俯冲的战斗力,所以艾蕾海姆选择了降下地面步行进行战斗。眼角的余光扫过不远处的鲍威尔王子,龙王决定还是尽量避免战斗,因为她从稍远处的索弗克莱斯身上感觉到了真正的威胁。

  “里柯尔的瓦莱里公爵谋杀碧龙王,这可是重罪呢。”

  这是说给鲍威尔听的,而王子也听出了龙王的弦外之音,刚刚想出言阻止夏蕾,狼王小姐却已经抢着回答了。

  “只要杀光在场的所有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那阴狠的语气令人不寒而栗,连艾蕾海姆也暂时怔住了,夏蕾没有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挺起安宁之刻抢先发动了攻击!

  金属的撞击所产生的火花与响声的合奏宣告着战斗开始,狼王没有丝毫的犹豫,一上手便是凶狠致命的三段斩击,不过龙王非常从容地接了下来,名为“灵魂收割者”的巨镰在空中肆意地划出危险的轨迹。


  相比之下,夏蕾的攻击方式更加灵活而凶猛,安宁之刻作为一把斧枪无论是劈、刺、扫都可以胜任,而且夏蕾的招式也与她本人的强势非常相似,如同水银泻地一般令人难以招架,根本不会给对手以任何喘息之机。

  而艾蕾海姆则完全不同,她的战斗首先是建立在密不透风的防守之上,而灵魂收割者则每每从对手意想不到的方向上发起致命的一击,概括地说,应该就是绵里藏针的感觉。

  所以仅从表面看起来,夏蕾牢牢掌握了主动权,攻击基本上都是由她率先发起的,而且此刻的夏蕾在仇恨的驱使下已经成为了一部单纯的杀戮机器,如何确实地将安宁之刻送入对方体内是她眼下所考虑的唯一问题。

  艾蕾海姆却无法像夏蕾这样专注,她不得不小心戒备着其他里柯尔人突然发难——到目前为止,鲍威尔王子还有他的护卫们都还没有投入战斗,人数上的优势已经足以成为决定性的因素。艾蕾海姆的目的是要救出特尔迪特,这是王者的责任,所以她要考虑的因素比夏蕾要多得多。

  所以翡翠之牙没有直接参加与夏蕾的战斗,不仅仅是因为森林中的战斗不利于碧龙,而更多的是作为一种威慑,任何人都无法忽视从空中突然降下的雷电与风刃。

  不过在夏蕾眼中,龙王的这些表现简直就是缺乏战斗意志,毫无生死相搏的觉悟,这种感觉令她更加愤怒,仿佛被对方无视了一般,是以攻击的速度又逐渐增加了。

  “这就是碧龙王的实力么?太令我失望了!”

  夏蕾大吼一声,高高跃起,借助下落之势大力地刺了下来。

  艾蕾海姆很自然地抬起头观察夏蕾的落点,然而她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犯下了致命的错误,下午的骄阳是非常刺眼的,即使是一瞬间的失明也会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

  幸运的是战斗是在森林里进行,只有几缕稀疏的阳光勉强穿过了浓密的树叶,所以并没有给龙王带来很大的麻烦,暗叫了一声惭愧,艾蕾海姆全力挥出了灵魂收割者……


  金属猛烈撞击的声音折磨着每一个人的耳膜,艾蕾娅与巴蕾莉娅也正不断地在索弗克莱斯身上弄出同样的噪音。虽然这并不能真的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是索弗克莱斯却无法保持镇定了,不仅是一群不知所谓的里柯尔人,现在连碧龙王都亲自出场了!难道这些人的目标都与自己一样是那位迷之少女么?

  这样的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有,索弗克莱斯于是下定了决心冒险一搏了。连续两个大范围的炎爆魔法将福莱诺雅姐妹俩逼退出十几步远——在这种距离上使用理所当然地也波及到了他自己,但是这同样为他争取到了时间,索弗克莱斯迅速又放出了两个骨牢魔法暂时困住了艾蕾娅与巴蕾莉娅,然后他利用这个时间完成了辛格拉之前画在塞莉茜娅周围的魔法阵。

  “Arise!Princess of Doom!”索弗克莱斯大吼着将双手撑在地上,画在地上的线条开始闪现出血红色的光芒,这光芒越来越盛,逼得众人不得不将视线撇开,而在索弗克莱斯的狞笑声中,塞莉茜娅的身体渐渐地飘了起来……


  然而狼王与龙王的战斗却丝毫没有受到打扰,不,应该说是夏蕾丝毫没有分神,目光永远只是聚焦在艾蕾海姆锁骨上方五公分的位置,她在渴望喷涌而出的鲜血,只有血才能填满心中强烈的空虚感,她幻想着下一秒就能站在血雨里放声大笑。

  更何况,那是龙骑士的血,仅仅是这个名词就可以刺激得夏蕾浑身发抖,不要误会,那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兴奋到了极点。狼王虽然嗜血,不过在战斗中还是非常冷静的,只有在面对龙骑士的时候,她才会陷入这种无可救药的兴奋中无法自拔,那种将对方彻底肢解的强烈冲动是理智所根本无法压制的。

  终于,夏蕾不懈的努力终于收到了回报,在勉强挡下了一记横扫之后,龙王终于没有能够避开紧跟而来的突刺,安宁之刻狠狠地扎在了艾蕾海姆的左臂之上。

  得手了!夏蕾的嘴角露出了满足的笑容,这一下造成的伤害即使再坚强的人也会暂时失去反击能力,接下来是加把力量卸了龙王的左臂,还是干脆瞄准龙王的心脏送出最后一击呢?

  然而期待中的那种金属切开血肉的质感并没有从枪柄上传递过来,反倒是金属撞击时发出的刺耳噪声先传入耳中。夏蕾定睛看去,艾蕾海姆左臂的衣袖经受不住这样的撞击,化为碎片纷纷散落,露出一截黑色的、闪耀着金属光芒的义肢。

  安宁之刻是经过魔法强化过的优秀兵器,普通点的金属很容易就会被截成两断,但是龙王的义肢上此时却找不到任何的撞击痕迹,显然这金属本身一定有古怪。

  “下一击一定要把你连同那奇怪的义肢一起砍成两段!”

  虽然这出乎意料的情况让狼王的攻势稍稍受挫,但是夏蕾的战意却反而更加强烈了。


  巴蕾莉娅终于摆脱了骨牢的束缚,向着高高举起双手口中念念有词的索弗克莱斯拼命冲了过来,虽然不知道他在耍什么花样,但是巴蕾已经已经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比妹妹稍慢一些击碎了骨牢的艾蕾娅也带着同样的想法冲向了索弗克莱斯。

  另一边,辛格拉抓住机会,长鞭绕上了纳斯克的脚踝,全力的一扯终于令对手失去了重心摔倒在地,不过辛格拉放弃了这继续攻击的大好机会,转而开始掩护索弗克莱斯,因为她很清楚,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下,己方唯一的生存机会就在于现在索弗克莱斯是否能够完成仪式……

  “听从我的召唤,从无尽的梦魇中苏醒,用约定中的毁灭来执行女神的意志吧!”

  在索弗克莱斯的吼声中,已经漂浮在空中的塞莉茜娅忽然睁开了眼睛!然而那异色的双瞳中此刻却毫无光彩,空洞地扫视着这个世界,瓷娃娃般的脸上仿佛挂满严霜。

  “啊哈哈哈哈,无知的凡人,在末日公主的面前好好体会自己的渺小吧,杀光他们,我的公主!”

  在索弗克莱斯的狂笑声中,塞莉茜娅的目光聚焦在了福莱诺雅姐妹俩的身上,艾蕾娅和巴蕾莉娅立刻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不需要任何交流,俩人本能地同时开始布设风盾魔法。

  随着樱桃小嘴的喃喃低语,一个小小的光球就在塞莉茜娅面前形成,纤细的小手轻轻一挥,光球以惊人的速度向着艾蕾娅和巴蕾莉娅激射而出。

  小小的光球中所蕴涵的能量却是惊人的,打在姐妹俩构筑的风盾上所产生的爆炸威力甚至将两人弹飞出去十几步,如果没有风盾吸收了直接的冲击的话,恐怕此刻两人早已粉身碎骨了。

  而地面上留下的大坑似乎也在无声地证明着刚才的爆炸究竟有多大的威力。

  “哈哈哈,看到了没有,地狱之门已经为你们打开了!”看着福莱诺雅姐妹俩万分艰难地才撑起了身子,索弗克莱斯的得意也到达了极点。

  爆炸所引起的巨大震动也让不远处的特尔迪特清醒了过来,她刚刚睁开眼睛就看见了漂浮在空中的塞莉茜娅。

  “塞……塞塞……”特尔迪特艰难地向空中伸出了手。

  “碍事的小鬼还没有放弃么?好吧,就让你来见证一下末日公主的恐怖吧!”索弗克莱斯的嘴角弯出了一个残忍的弧度。

  又一个光球在塞莉茜娅身前成形,然而特尔迪特无力的呼喊声却唤起了她尚存的意识,光球始终没有发射出去,很快,连索弗克莱斯也发觉不对劲了,连绵不断的魔力正源源不断地汇入光球之中,然而由于塞莉茜娅的意识在拼命反抗,光球一直没有被发射出去。照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超过魔力的临界点,那时所产生的剧烈爆炸恐怕能够再造出一个月之湖来!

  “开什么玩笑……讨厌的小鬼去死吧!”索弗克莱斯自己冲向了特尔迪特,他要在局势发展到无法控制之前消除这个干扰的因素。

  然而他失望地发现鲍威尔与护卫们已经挡在了特尔迪特身前,派普的弩弓已经瞄准了自己,泰戈尔也已经握紧大剑摆出了战斗的姿势,而一个来自鲍威尔的火球已经向自己高速飞来。辛格拉也再次被纳斯克所阻挡,无法援助自己。

  索弗克莱斯迅速作出了正确的判断:“辛格拉,撤退!”

  然而危机并没有因为罪魁祸首的离去而有丝毫的缓解,小小的光球中所汇集的能量几乎已经达到了临界点,接下来的大爆炸恐怕即使是已经跑远了的索弗克莱斯也无法躲过了。

  不过由于索弗克莱斯与辛格拉的离去,一直束缚着塞莉茜娅的魔法阵逐渐黯淡了下来,原先的光彩也回到她异色的双瞳之中,望着特尔迪特关切的表情,塞莉茜娅露出了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然后,她缓缓捧起身前的光球,一口吞了下去!

  “不要啊!塞塞——”在特尔迪特的哀求声中,强烈的光线瞬间占据了所有人的视野,即使是夏蕾也无法继续自己的攻势了。

  预想中的全灭结局并没有出现,正当众人一边庆幸一边睁开眼睛适应光线的变化时,另一种异样的白色又占据了人们逐渐清晰起来的视野。

  当视线完全恢复了之后,巴蕾莉娅的嘴已经张成了一个完整的O形,当然,表情比她更加夸张的人比比皆是,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前骑士团队长纳斯克手中的大剑也哐得一声落在了地上。

  请不要奇怪,任何人在龙类面前露出惊讶的表情都不是值得羞耻的事情,特别是当你面对着一只原本应该已经灭绝几百年的冰龙的时候……

  犹如冰雕般通体晶莹,天鹅一般优雅无比的细长脖颈,慵懒地缓缓伸开的双翼……这简直是会令艺术家们为之发狂的杰作!不愧是代表着爱与美的海之女神艾蜜的子民。

  然而,冰龙应该早在几百年前的命运之战中便已经灭绝了,那么眼前的景象又该如何解释?

  还是特尔迪特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塞塞!你是塞塞吧!”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的确刚才那个吞下光球的少女已经不见了,但是眼前这冰龙真的就是她么?

  冰龙缓缓睁开了双眼,异色的双瞳打消了所有的怀疑。然而冰龙的表情充满了痛苦,她开始剧烈摇晃着身体,仿佛在努力克制着什么,拥有几百道年轮的参天古树被冰龙的尾巴轻易地扫成两段。

  “快阻止她!否则一旦失控,周边的城市都会被她毁灭的!”声音的主人依靠飞行魔法高速来到了众人身边,这不是上次也露过面的教廷巡行使泰尔波特么?

  “多余的话待会再说!龙王陛下请您先拖住她的行动,巴蕾莉娅小姐,把块宝石拿出来吧,现在可能是用得着的时候了。”

  泰尔波特的语调丝毫不容得反驳,翡翠之牙早已降落了下来,载上艾蕾海姆飞了起来。急于阻止冰龙的她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夏蕾的异状。狼王瞪大的眼睛从惊讶到迷茫又到兴奋,这些都是在极短时间内完成的,然后她悄然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翡翠之牙向着冰龙开始倾泻雷电与狂风的洗礼,碧龙王的实力是不容置疑的,冰龙发出了怒吼左翼扇出,立刻是无数的冰箭飞出与碧龙王的魔法相抗衡。

  “大家快逃!如果不想死在这里的话!”泰尔波特一边对着众人大喊,一边开始支撑起大型魔法护盾。

  “怎么办?”泰戈尔望了望派普。

  “逃呗,在龙这种生物的面前你除了碍事还能有什么用?”派普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可是鲍威尔王子过去帮着支撑魔法护盾了……”

  “啊——”派普不甘心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这个不知所谓的小王子到底在想什么啊!他真的以为凭一己之力就能拯救所有人么。迟早他会为这份多余的仁慈付出代价的!”

  泰戈尔笑了笑:“不正是对他的期待才让我们都决心效忠他么?”

  “算了,偶尔我也得对得起这份佣金……”派普一边叹了口气,一边开始给弩弓上弦。


  空中的艾蕾海姆正在暗暗心惊,在传说的年代里,碧龙与冰龙同为四大龙族,实力方面从来都是不分仲伯的,但是现在身为碧龙王的翡翠之牙竟然被眼前这只冰龙打得几无招架之力,魔力上的那种压倒性的优势使得翡翠之牙不得不利用高速的飞行来拖延时间。要知道,自从与翡翠之牙建立伙伴关系以来,艾蕾海姆还从未见到它这么狼狈过。

  当然,刚才由于与夏蕾的激战,艾蕾海姆并不知道塞莉茜娅吞下的那个光球包含的强大魔力几乎可以再现当年月之湖形成的那一幕!而且她们所面对的,原本就不是一条普通的冰龙……

  在体内失控的魔力还有来自天上地下不断的骚扰的刺激下,冰龙越发狂暴起来,原本那种优雅的气质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月之森遭到了浩劫,大批的树木被齐根扫断或是劈成两半,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冰龙是不会使用火系的魔法,否则恐怕月之森就将不复存在了。

  在苦苦支撑的同时,泰尔波特开始向福莱诺雅姐妹俩传授一个特殊的咒文,其实他自己也不肯定这个咒文是否能发挥作用,然而能够多一份希望总是好的。几天前,塞莉茜娅忽然设法摆脱了泰尔波特的跟踪,在月之森中消失了踪影,等泰尔波特再次追踪到她的存在时,情况已经变成现在这样无法收拾了。


  碧龙王的速度终于还是无法抵消魔力方面的差距,在这支冰箭躲无可躲的情况下,翡翠之牙不得不全力张开了风盾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击,强大地冲击力将它狠狠得弹了出去,尽管已经在拼命地维持平衡,翡翠之牙和艾蕾海姆还是重重摔在了地上。

  扫除了来自空中的威胁之后,冰龙完全无视于地面上射来的绵软无力箭支以及隔靴搔痒一般的魔法,缓缓地张开了双翼……

  “坏了!一定要阻止住她!一旦让她飞临城市之后一切都会无法挽回了!”泰尔波特绝望地喊道。

  然而此时,福莱诺雅姐妹俩连这个咒文的一半都还没有掌握……


  不屈的碧绿双翼再一次翱翔在晴空下,虽然艾蕾海姆与翡翠之牙身上也已经是伤痕累累,但是她们还是顽强地继续战斗,只要能够拖延冰龙起飞的时间就还有希望,龙王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两位小姐请静下心来!”泰尔波特尽可能地使自己的语调显得镇定平和,“如果你们真的在为那些拼命争取时间的人们担心,那么就排除干扰,聚精会神地记忆我所说的咒文,因为这才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希望。”

  巡行使的话多少起了作用,艾蕾娅和巴蕾莉娅也尽力压抑着心中的不安,努力记忆泰尔波特所传授的咒文,虽然她们对于这个咒文的作用还一无所知。

  天空中的龙王也已经到了极限,狂暴的冰龙仿佛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魔力一般,艾蕾海姆与翡翠之牙只觉得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虽然仍然咬牙在坚持着,但是她们已经抱有必死的觉悟了。终于,体力不支的翡翠之牙没有能够闪开,被冰龙右翼击中扇飞了出去。

  虽然冰龙仍然是非常痛苦的样子,不停摆动的脑袋也似乎在进行着挣扎,但是她的双翼又一次展开,终于还是腾空而起!

  就在此时,伴随着巨大的吼声,一个红色的身影进入了人们的视野,当理智告诉自己,这是一条赤龙的时候,似乎大家也是处惊不乱了,今天一连串的诡异事件早已让人们的承受力一再超出底线,恐怕这时再出现黄金龙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了。

  然而这并不是说赤龙的出现是正常现象,事实上,赤龙族早在命运之战开始之前就已经在大陆上绝迹了,甚至比冰龙还要早上百年……

  空中两条龙之间的激战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毕竟这种仿佛是跨越了时空的场面应该是属于更为久远的神话时代,无数的冰箭与火球撞击所产生的美丽礼花在空中绽放,而两条龙之间的直接冲撞更是激烈无比,以至于没有人能够注意到赤龙的双瞳并不是传说中的金色而是我们所熟悉的一种带有魔性的深紫色……

  时间仿佛一下子变得非常慷慨,赤龙与冰龙之间势均力敌的战斗简直像是永远无法分出胜负一般,使得福莱诺雅姐妹俩获得了充分的时间来掌握咒文。

  “好了,巴蕾莉娅小姐,拿出那颗宝石,开始咏唱刚刚教给你们的咒文吧。”泰尔波特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其实他也并不像表面看上去得那么镇定。

  巴蕾莉娅当然知道“那颗宝石”指得就是几年前在奥尔加村的时候,那位神秘少女送给自己的乳白色宝石,其中所蕴含的魔力一定就是这次的关键了。

  “仁慈的大地女神,歌颂您那超越永恒的安宁……”

  随着姐妹俩的咏唱,乳白色的宝石里开始闪现出七彩的光芒,一道光幕以宝石为中心开始向四周扩散,被笼罩其中的人们立刻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平和,仿佛连心灵都被洗涤过一样。

  光幕不断扩散,终于连空中激战的冰龙和赤龙也被卷了进来,战斗立刻停止了,赤龙挣扎着向远处飞去,不过没有飞出多远,就忽然消失在空中,巴蕾莉娅似乎看见有个小小的黑影坠了下来,不过她也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而冰龙的狂暴气息也消失了,应有的优雅瞬间又回到了她身上。缓缓降落地面之后,冰龙收拢了翅膀,浑身开始发出淡淡的光芒,整个轮廓开始开始变得透明,最终仿佛被微风吹散了一般消失了,而塞莉茜娅也出现在了冰龙最后所在的地面上。众人立刻围了上去,然而刚才还一直奄奄一息的特尔迪特抢先一步挡在了前面。

  “特特,你这是做什么!”艾蕾海姆的语气里关心远远大过责怪。

  然而特尔迪特丝毫没有收起手中匕首的意思,脸上的表情愈发严肃:“龙……龙王陛下,特特很笨,所以无法分辨到底还有谁想要继续加害塞塞……但是既然特特已经是塞塞的骑士了,所以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再继续接近的!”

  “傻瓜!你看你连站立的力气都快没了。”艾蕾海姆看得出特尔迪特完全是在硬撑,膝盖也在颤抖。不过她明白这个外表弱小的女孩子有着一颗异常坚强的心,某种意义上,艾蕾海姆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好吧……我们不会再过来了,不过特特啊,你真的已经决定了?要知道龙骑士的誓言是非常珍贵的。”

  “是的,特特已经决定了!”回答斩钉截铁。

  “那么……”艾蕾海姆的声音开始有些哽咽,“好好保重自己,你已经是一名合格的龙骑士了。”

  “谢……谢谢龙王陛下。”泪水早已挂在特尔迪特的双颊之上。在得到了艾蕾海姆的承诺之后,她安心的晕了过去。

  艾蕾海姆转过身,对着众人说到:“如各位所见,虽然她还只是个很不成熟的孩子,但是我为她感到骄傲,我有义务守住她的誓言。”

  言下之意就是下了逐客令,不让任何人打扰到特尔迪特和塞莉茜娅。不过即使龙王没有摆出这样的姿态,鲍威尔也已经决定带队离开,刚才惨烈的战斗已经让里柯尔人对于这个弱小但是坚强无比的少女心怀敬意。

  然而,不识时务的人还是有的……

  “那只龙是我的猎物,不管谁要阻挡的话就先成为‘安宁之刻’的祭品吧。”夏蕾拄着安宁之刻出现在众人身后,她的状态看上去并不好,不仅身上增添了多处伤口,甚至脸上也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但是她仍然发出了战斗的宣言。

※※※

  离开了月之森,宽敞的大道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巴蕾莉娅转过头对艾蕾娅说到:“能活着真好,刚才在龙的面前时我几乎都已经绝望了呢,姐姐。”

  “两位小姐刚才做得已经很不错了,事实上能够在龙的面前站直身子并且还敢于用魔法进行对抗,这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勇气了,如果我没有看错,直到现在这位先生的牙齿还在持续地进行着内战。”

  接过话头的人是泰尔波特,而他手指的方向则是派普。

  “我这是在嚼口香糖!”抗议的声音似乎并不怎么洪亮。

  “哦,原来口香糖需要嘴巴用这么高的频率来嚼。”泰戈尔捅了捅自己的同伴。然后派普软弱无力的抗议就被淹没在一片哄笑声中了。

  巴蕾莉娅又看了看正伏在艾蕾娅鞍前的夏蕾,之前在森林里,狼王与龙王最后的决斗简直有些可笑,两个都已经筋疲力尽的人如同醉汉一般步履不稳,绵软无力挥出的安宁之刻恐怕连巴蕾莉娅都有把握轻松接下来,况且夏蕾不时还需要拄着安宁之刻才能站稳。

  狼王与龙王之间的打斗没有持续几个回合,不用拄着灵魂收割者就能站稳的龙王还是具有优势的,在挥开了夏蕾的一记直刺之后,龙王反手用灵魂收割者的柄扫中了夏蕾的腹部,狼王终于坚持不住昏了过去——不过考虑到龙王此时的身体状况,或许夏蕾是因为筋疲力尽晕倒的也未可知

  “姐姐啊,如果刚才夏蕾姐姐打败了龙王,她是不是真的会把我们全部杀掉?”巴蕾莉娅一边问一边打了个冷战。

  艾蕾娅也踌躇着回答不上来,事实上她也很不愿意再想起这个可怕的话题。

  不过派普接过了话头:“巴蕾莉娅小姐是错怪狼王了,其实她的那句话应该是说给龙王听的,虽然不知道理由,不过看得出瓦莱里公爵完全是生死相搏的架势,如果她死在龙王手上,这句话就成了一句空话,而如果她成功击杀了龙王,那么她是否杀光所有人也就不重要了吧?你会主动去告诉别人,里柯尔的瓦莱里公爵杀死了碧龙王……呃,殿下,请不要这样瞪我……”

  派普的话嘎然而止,因为刚刚醒了过来的夏蕾正狠狠地瞪着他。

  “如果你再敢嚼舌头的话……”

  在狼王的威势下,派普除了点头如捣蒜还能做什么呢?

  巴蕾莉娅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不过究竟夏蕾小姐你为什么如此仇恨龙骑士呢?”

  “不该知道的事情还是不知道的为好。”夏蕾一脸寒冰的表情令巴蕾莉娅不由自主往后缩了缩。一边说着,夏蕾忽然猛地抽出了艾蕾娅的佩剑干净利落地割断了自己那标志性的细长马尾,“这一次是我输了,不过下一次被割断的一定是龙王的咽喉!”

  “刚才巡行使大人交给我们的魔法究竟是什么?”艾蕾娅开始向泰尔波特询问起来。

  “一种能让人宁神静气的辅助魔法而已,”泰尔波特脸上露出一种与他原本的憨厚气质完全不相符的笑容:“按照官方论调,我所知道的就这么多了。不过请放心,教廷绝对没有歹意。”

  艾蕾娅仍然对巡行使大人不依不饶,她压低声音问到:“看来巡行使大人上一次还是对我们有所隐瞒了,至少你应该已经知道了那个女孩子的真相以及那可怕的力量,还有这块宝石究竟是什么来头。”

  “呵,小姐的眼光很犀利,好吧,我承认,那位小姐很有可能就是古代典籍里所描述的龙族巫女,她们本身是人类,通过与龙族缔结契约而获得了强大的力量——相信你也应该注意到了那位小姐帽子上坠着的那颗苍青色的宝石了吧,如果我没有推测错,那就是龙石!龙族巫女力量的来源……”

  这个时候,月之森里,特尔迪特也终于醒了过来,一睁眼,她看见的是仍然守在自己身边的龙王。在投去了感激的一瞥之后,特特连忙起身查看塞莉茜娅的伤势。瓷娃娃一般的脸上此刻白的像一张纸,特尔迪特轻轻地扶起了她,颤抖的左手缓缓地伸向塞莉茜娅的鼻端……

  “虽然龙石具有能够自动医治巫女所受到的创伤的神奇力量……”

  毫无动静,恐惧感在特尔迪特的心底无限放大,她徒劳无功地摇晃着塞莉茜娅的身体。不过有一个细节特尔迪特并没有注意到,一直坠在塞莉茜娅帽子上的那颗苍青色的宝石已经不见了,如果你的眼神足够好的话,在周围的草丛中或许能够找到其四散的碎片……

  “然而一旦龙石因为过度使用而破碎,巫女的寿命也就走到了尽头……”

  “塞塞你不要死啊——”

默默地别过脸去的艾蕾海姆……

※※※

  离开森林之后的这一路上,巴蕾莉娅始终觉得心里有什么事情非常在意,在抱头苦想了许久之后,她突然想到是什么了。

  “姐姐啊,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个女孩子与三年前相比,无论是容貌还是体型都完全没有变化么!”

  艾蕾娅愣了一下,然后眼睛瞪得大大的,她也意识到了这之中所包含的不同寻常的信息。

  “喂,巡行使大人,你是不是还隐瞒了什么?”艾蕾娅立刻就想到了可能可以获得答案的渠道。

  “即使我说自己不知道你也不会相信吧,”泰尔波特苦笑了一下,“然而事实的确如此,否则你认为我冒着风险一直跟踪她是为什么?要知道那位小姐的宠物可不是一只温顺的小狗。”

  “诶,对了,后来好像就再没有看见那只雪狼了。”巴蕾莉娅忽然想了起来。

  “谁知道呢,”泰尔波特耸耸肩,“不过那位小姐此时可能已经死了,因为离开前我注意到她的龙石已经碎了。”

  “什么!那个叫特尔迪特的龙骑士最后拼命的守护又是为了什么啊……”巴蕾莉娅捂住了嘴。

  “现实有的时候就是这么残酷,如果两位小姐像我一样长时间扑在调查古代遗留下来的秘密,也会有相同的体会……抱歉,我好像说的太多了。”

  “这些也是巡行使大人官方论调的一部分么?”艾蕾娅的话里明显带着讥讽。

  泰尔波特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已经一整天过去了,特尔迪特除了为妮娅和雪狼包扎了一下伤口之外,一直都没有离开塞莉茜娅的身边,她还在等待奇迹的出现。艾蕾海姆觉得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打算强行把她带走,但却被翡翠之牙拦住了,龙王伙伴俩压低了音调激烈争执了许久,最终以艾蕾海姆妥协作为结束。向着特尔迪特投以怜惜的一瞥之后,艾蕾海姆坐在翡翠之牙的背上腾空而起,向着西方飞去。

  只有凭借自己的意志走出悲伤才是真正的成长。

  这是翡翠之牙所坚持的,也是艾蕾海姆无法反驳的。


  里柯尔使团里的气氛始终是相当热闹,前有大言不惭的派普,后有与之斗嘴不停的泰戈尔,还有狼王小姐恰到好处的吐槽。

  不过艾蕾娅显然并不喜欢这种闹哄哄的气氛,无可奈何地看了一眼正听得津津有味的巴蕾莉娅,她转向了同样心不在焉的鲍威尔。

  “王子殿下,是什么原因使得您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出使的命令呢?如果您不愿意的话,我想至少应该有机会通过皇后向陛下表达一下。”

  “艾蕾娅小姐啊,该怎么说呢……”鲍威尔搔搔头,“因为我不想令父王还有母后失望,我有义务履行王储的义务。”

  “哦?”艾蕾娅的声音里显然包涵着更多的疑问。

  “因为我有必须守护的人,艾蕾娅小姐也应该知道,母后是诺森的公主,两国之间阴晴不定的关系始终是高悬在我们头上的双刃剑。其实我本人对于政治并不是很有兴趣,有的时候甚至会向往能够平凡地度过人生,然而我并非孑然一身,除了母后,还有玛尤也需要我来保护。”

  “玛尤公主?”虽然没有见到过,不过艾蕾娅还是听说过这位小公主的,比自己要小上几岁,是国王的掌中明珠,非常活泼可爱,这几年的新年阅兵式,国王都是带着她一起出席的。相信不用几年,就会成为上流社会的一颗新星吧。

  “嗯,虽然玛尤是个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的孩子,但是仍然有些人不怀好意,权力的争夺真是一个可怕的漩涡,我无法批评母后对于权势的热衷,然而我却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无辜的玛尤也被卷入其中。”鲍威尔的话里带着强烈的无力感。

  “更何况,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玛尤将来很可能也会被嫁到国外去,到时候,如果作为兄长的我没法成为她坚强的后盾,恐怕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我理解了……请殿下放心,今天的谈话我会保守秘密的。”艾蕾娅对于王子殿下的信任还是非常感激的。

  “所以,新年舞会的时候,看见彦公主被你们一再挡在外面,我就不禁想象着几年后,玛尤可能也会是同样的表情……”

  “原来殿下已经看出来了呀。”艾蕾娅吐了吐舌头。

  “如果连这点敏感都没有的话,我这个王储也只能说是不够格,”鲍威尔苦笑了一下,“是母后授意你们这么做的吧。”

  艾蕾娅点点头。

  “果然是这样……”

  “那个……难道王子殿下您对玛格丽特公主有好感?”

  “首先我必须承认玛格丽特公主是一位非常有魅力的女性,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我必然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母后的意思很明显,她希望我未来的妻子能够帮助我顺利继承王位,而玛格丽特公主即使嫁给了我,恐怕也只是令两国暂时摆脱战争的阴影而已。”

  “殿下对于自己的处境有着非常清醒的认识啊。”

  “如果连自己都无法保护,又怎么能够保护玛尤呢?”鲍威尔仍然是充满了无奈的语气。


  其实,特尔迪特也知道自己这样做是毫无意义的,然而潜意识里却总有一个声音不断在告诫自己要等待。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声音让特特觉得非常值得信赖,所以仿佛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不愿放弃。

  又是一夜过去了,妮娅和雪狼都已经可以起身稍稍活动一下了,当然,妮娅仍然不能起飞,而雪狼也是一瘸一拐的。但是冰雪之王坚持着挪到了塞莉茜娅身边,俯下头伸出舌头舔了舔塞莉茜娅的脸颊。

  “呜,雪狼先生,你也和特特一样难过么……”特尔迪特伸出手想摸摸冰雪之王的脑袋,然而她的手伸到一半就停住了,因为雪狼转过头来,嗷呜一口就把特尔迪特小半的手臂给含在嘴里。

  “呀呀呀呀!雪狼先生不要咬我,上次拉你尾巴的事情我不是已经道过歉了!”特尔迪特委屈地说到,可是冰雪之王丝毫不为所动,没有松口。

  “呜,特特知道错了,刚才我只是看你也很悲伤,所以想安慰安慰你嘛,并不是故意要摸你的头……”

  冰雪之王终于松开了口,特尔迪特连忙抽出手来看,还好除了几个不深的牙印之外,没有别的伤口,雪狼得势不饶人地又冲着她嗥了几声。

  “你们两个!能不能安静点。”

  熟悉的龙语又响在耳旁,特尔迪特难以置信地转过身,看见塞莉茜娅正站在自己身后……

  “塞塞……”特尔迪特连忙低头确认了对方的脚下有着长长的影子,“你真的活过来了!”

  塞莉茜娅从雪狼脖子下挂着的包裹里取出了一颗硕大的祖母绿,安在帽子上原本挂着那颗苍青色宝石的坠饰上。然后盯着满脸欣喜的特尔迪特看了半天,冒出了一句令她目瞪口呆的问话:

  “你是谁?”


                                    【第二章•完】


[ 此贴被书虫甲在2007-02-03 03:16重新编辑 ]


黒白(こくびゃく) に磨かれた光がこの身貫いて
目を閉じる間もここには無い
傷ついた君はまだ 青い空 探していたね
崩れゆく未来 一片の夢を拾い上げ
[1 楼] | Posted:2006-04-03 12:23| 顶端
书虫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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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距东森特尔斯同盟首府卡亚拉塔城不远的一处小镇上,老板索罗经营着一间名叫“待宰的羔羊”的小酒馆。与所有的同行一样,待宰的羔羊集中了喧嚣、阴暗、肮脏和异味这些不可或缺的元素,而且永远门庭若市。

  当然,邻居们是不敢抱怨的,即使只是一间开在地下室里的小酒馆,却连本地的驻军都不敢靠近,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因为待宰的羔羊仿佛是一颗香饵,情报贩子,佣兵,杀手还有各国的密探都会不由自主地聚集在这里,这些成分异常复杂的人,如果要说有什么共同点,那就是人人都带着危险的气息。

  相比之下,本地的佣兵工会反而是门可罗雀,反正挂在墙上的那块破黑板从来也没有写满过委托,委托的级别也从未超过“普通”的级别。

【注:相信大家也已经厌烦了千篇一律的D、C、B、A、S,所以本文中的委托评价标准将是“入门”、“普通”、“精英”、“史诗”、“神话”。】

  说起来也是,“邻村走失耕牛一头,委托金10铜币。”“镇长悬赏捉拿近期时常出没的小偷,已经失窃的物品如下:茶杯、衣物……”

  总而言之,这些怎么看都是日常事务的委托,是不可能吸引到待宰的羔羊里那些“精英”级别的佣兵与冒险者们的。


  “老板,一杯朗姆酒加冰。”一个冷冷的声音伴随着响指响起。

  索罗没有抬头,一杯加冰的朗姆酒已经准确地沿着吧台滑到了客人手中。

  拿起杯子的这只手非常得白皙,这引起了索罗的兴趣,抬起头,果然如他所料,尖尖的长耳朵、纤细而修长的身姿——毫无疑问属于妖精族。

  液体沿着喉咙滑下的咕咚咕咚声。索罗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个动作大大破坏了妖精应有的优雅形象,反而更像是酒馆里到处坐满的那些粗野的大汉。

  “呦,真是个野性的妞呢,我喜欢!”坐在附近的一个壮汉忽然站了起来。

  俗到不能再俗的桥段,连索罗都不由得摇了摇头,难道没有看到同时进门的还有另一个人么?虽然刻意压低了风帽,然而眼光犀利的酒馆老板还是注意到了他鲜红色的双瞳,那种血一般妖异的红色,不会错的,一定是蛮族。

  虽然妖精与蛮族之间的关系非常糟糕,自古以来也总是纷争不断,然而在冒险者的队伍中偶尔还是能够出现和平相处的例子的,妖精的睿智,蛮族的强悍,充分合作之下所发挥的威力可不是1+1=2这么简单。

  出言不逊的家伙见对方没有反应,更加放肆起来,一边说着不堪入耳的粗话,一边把手伸向了妖精那尖尖的长耳朵。

  索罗摊手,就不能来点新的花样么?如果是搭讪的话只能给零分哦,而且这个屡教不改的家伙除了一身横肉,还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优点,哪一次不是被其他女子的同伴给打得满地找牙……

  就在索罗还在感叹店里的桌椅又要倒霉了的时候,那只意图不轨的手被人拦在了半路,然后这出言不逊的胖子就被人一把甩了起来,划过一条不算优美的弧线之后,狠狠地砸在了吧台上。

  这样的场面早已屡见不鲜,索罗面无表情地继续擦着酒杯,反正这个笨蛋的主人之后会赔偿损失的,在待宰的羔羊还没有人敢于真来砸场子。

  不过撇了一眼之后索罗稍许有些诧异了,因为并非如他所料想的那样,是妖精的蛮族同伴把这个家伙给甩了过来,反而是妖精自己甩了甩手腕,露出了一个不屑的表情。

  看来今天店里真是来了个了不得的人呢。索罗调了一杯血腥玛丽滑了过去:“这杯我请了,小姐好身手。”

  毫不做作的微笑,然后又是仰头一饮而尽。

  真是个有趣的妖精,这般豪爽的作风,反而更像是蛮族呢。那么另一位蛮族同伴呢,索罗不由得开始期待起来。

  胖子终于回过神来,开始吵吵嚷嚷起来,虽然通常情况下索罗会扔一个酒杯过去堵住他的嘴,但是这一次抱着看戏的心态,酒馆老板继续擦拭着他的酒杯。

  很快就又有几个胖子的同伴围了上来,再怎么看脸上都写着不友好,然而妖精却毫不在意,举起手中已经见底的酒杯说到:“再来一杯。”

  索罗叹了口气,这情形,不是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就是有恃无恐了,无论哪种情况店里都要添几套新的桌椅了。酒馆老板已经注意到了妖精背后的用布包裹着的长长的物品,应该是长枪一类的武器,这种长兵器如果在店里大打出手……

  意想中的打斗并没有出现,那位蛮族同伴拦在了这群人的面前,只听得丁零当啷的一阵响声,一堆匕首短剑落在了地上,那群肇事者立刻就认出了这些都是自己的武器……


  当这群人悻悻而去之后,酒馆里立刻又恢复了喧嚣,仿佛刚才的骚动并没有发生一般,从这一点我们也可以看出,类似的情况对于待宰的羔羊里的客人们来说,已经是屡见不鲜甚至习以为常了。

  “米休,如果你还是这样到处惹事的话,总有一天我会取消合作关系的,即使这是我们大长老亲自委托的事情。”

  “好像我并没有拜托你来收拾局面吧?”

  “……如果我不先出手的话,恐怕现在这些人都得被抬着出门了吧?我实在很好奇你们的大长老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使命交给你的。”

  “缺根筋的妖精,你想说的是这个是吧?”

  同伴摊手,然后扭过头对索罗说到:“一杯啤酒,谢谢。”

  “倒是你啊,珐尔,一个地道的蛮族居然只喝啤酒这样的软饮料,是不是太没有气魄了。”被称作米休的妖精浅浅地品了一口杯中的血腥玛丽,被酒的颜色染得猩红的嘴唇与白皙的脸颊倒是相得益彰。

  “过多的酒精会影响我的思维,特别是在还有你这么样一个需要担心的同伴的情况下。”

  “好吧,让我们为了‘像妖精的蛮族’与‘像蛮族的妖精’来干一杯,嘻嘻。”米休对于同伴的嘲弄丝毫不以为意,反而笑嘻嘻地举起了酒杯。

  除了叹气与碰杯之外,珐尔还有什么选择呢?


  米休忽然眨了眨左眼,珐尔会意地通过吧台后面酒柜上的玻璃观察到了刚刚在自己背后坐下的一个年轻的女孩,不时向瞥来的目光很可疑,而且当发现米休正有意无意地观察她时又非常业余地迅速转过头去——简直就是在说“不好意思,我在监视你”。

  珐尔是个谨慎的人,所以他一边挪了挪身体,挡住对方的视线,一边在吧台上悄悄画了个问号,征求米休的意见。然而令他郁闷不已的是,米休立刻画了一个惊叹号作为回答……

  看来她又打算用暴力解决问题了,珐尔不禁抱住了头,在这个妖精的字典里,难道真的没有“低调”这个词么?如果什么事情都可以正大光明地解决的话自己也就不用这么困扰了吧。想到这里,珐尔忽然理解了妖精大长老将委托交给自己的时候那副如释重负的神情了,那可不仅仅是出于对自己的信任,反而更像是因为可以将这样一个大麻烦打发掉!

  “我究竟是不是该毁约来得比较好呢……”在珐尔的心里并不是没有这样的想法。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自怨自艾,却发现米休起身后并没有向可疑分子走去。

  难道自己是错怪了她,虽然这一路上米休没有少惹麻烦,不过每当关键时刻她也总是一个可靠的同伴。是啊,再怎么粗神经,她总还是一个妖精。

  这样的想法并没有在珐尔脑子里停留多久,因为米休大大方方地走到吧台角落,用粉笔在一块小黑板上写下了“XYZ”三个字母——字写得倒是非常清秀,无愧于妖精应有的优雅。然而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这三个字母仿佛是有魔力一般,凡是抬头注意到的酒客的视线全部定格,他们还迫不及待地与身边的同伴窃窃私语,于是更多的视线转向了这里,到最后,差不多整个酒馆里的人全部都向米休在行注目礼……

  “前言全部收回,”珐尔懊恼的捂着自己的额头,“我一定要毁约啊啊。”


  就在珐尔紧张地观察着周围情况,考虑如何能够全身而退的时候,一杯啤酒沿着吧台滑到了他面前,珐尔抬起头,看见酒馆老板歪着头眨了下眼,示意他喝下去。

  端起杯子,珐尔忽然注意到是只玻璃杯,而非常见的木制啤酒杯,看来一定有什么玄虚。米休刚刚使用联络方法是没有问题的,所以现在“他们”一定已经开始注意到自己了,即使酒馆老板怀有恶意,也很难想象他敢于动“他们”的委托人的主意。

  考虑好这些,珐尔仰头一饮而尽——如果让米休看见,一定会说“原来你还是有一点蛮族的豪气的嘛”——放下杯子的时候,透过透明的杯底,珐尔发现了粘在反面的一张小纸片,上面写着“请上楼,301房间”。

  珐尔装作意犹未尽地磨挲着酒杯的样子,悄悄地用尾指把纸片勾了下来,然后突然起身,拉上还没缓过神来的米休就上了楼梯。酒客中虽然有好几个人反射性地站起了身,但是稍一想想周围还有更多和自己怀着相同目的危险人物,又都统统坐了下去。

  只有一个人例外,就是后来坐在珐尔身旁的那位年轻女子,似乎是注意到了珐尔的小动作,她起身走到那块小黑板前,拿起老板用来记帐的粉笔,也写下了“XYZ”三个字母……


  待宰的羔羊是开在地下室的,一楼是饭店,而楼上就全是旅店了。按照纸片的指示,珐尔拉着米休直接上了三楼。301房间倒是老老实实地就在它该在的地方,原本珐尔还以为可能是楼道里的某个阴暗角落里的一扇暗门……

  一位自称希尔德罗克的人接待了他们。

  “你们是带着妖精大长老的委托而来的吧?”

  “咦,为什么你会知道?”米休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引了起来,“如果只是因为我是妖精的话是没有说服力的哦。”

  “因为你用来写字的那支粉笔,上面携带有特殊的魔法标记,原本就是我们专门提供给妖精大长老的。”

  “原来如此……我也还在奇怪,这样一个普通的符号,如何用作联络暗号的。”

  “我们佣兵团并不是随随便便就会提供这种粉笔的,因为当年妖精族曾经帮过我们一个大忙,所以团长才会允诺无论是怎样的委托,我们都会接受。”

  “很好,”珐尔插了进来,“那么你们是答应接受了?”

  “原则上是,然而必须先得到团长的认可。”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团长?”

  “请在这里等待几日,团长目前正亲自出任务中。”

  米休猛地一拍桌子:“没有时间了!如果不尽快找到加奈的话……”

  珐尔挥手制止了米休下面的话:“对不起,详细的情况我们只能与贵团团长相谈,但是请注意,时间是这次委托里最重要的因素。”

  希尔德罗克摊手:“然而我只是负责情报工作,没有团长的命令,我无权调动团员,即使我知道团长肯定会下达行动的命令。”

  “现在你得到我的命令了。”豪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大家的视线自然也转了过去。

  嘴角自信的笑意,坚定而富有穿透力的眼神,必不可少的伤疤。站在门口的是一位黑色风衣的大叔。

  “团长!”

  “委托提前完成,看来我回来的正是时候,妖精大长老的委托,无论是什么,弗雷登佣兵团都将全力完成!”

※※※

  同一时刻,摇曳的油灯勉强给密室带来了光明,然而这远远不足以将整间密室照亮,借助着这微弱的光线,我们能够看清弗理曼男爵正单膝跪在一个纤细的身影前,由于背光的缘故,我们无法分别黑影的身份,只有一头长发隐约可见。

  “拉克西丝殿下,您受苦了。”

  “比起这个来,弗理曼,你更应该关心一下那两个逃走的刺客吧?”

  “属下惭愧,至今尚未将他们抓获。”

  “虽然你抓住时机将里柯尔使团的那个女孩子卷入谋杀阴谋的举动非常值得赞赏,然而如果没有抓到她,你的努力将毫无意义。”

  “属下明白。”

  “我还要提醒你,这样的机会恐怕不会再有第二次了,里柯尔人很可能已经在着手搜索他们了,一旦被抢先找到,很可能会自行灭口,不留证据。”

  “这……您是说里柯尔人会不惜杀死自己人?”

  “连你都能够做到的程度,他们没有理由做不到,别忘了,狼王也在里柯尔使团里,对于她来说,杀一个自己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属下这就去增加搜索的力度!另外加强对里柯尔使团的监视。”

  “弗理曼,要记住,这种程度,对于我来说更加不是问题哦,如果你办砸了这件事的话……”

  “属下明白。”弗理曼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愿女神的荣光照耀于你。”


  当弗理曼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远端后,另一个黑影从密室的角落里走了出来,也在被称为“拉克西丝”的人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辛格拉,你的到来令我很不解呢。是姐姐那边有什么话让你带到么?”

  “不,殿下,属下是来向您宣誓效忠的。”

  “呵,辛格拉,我可不记得阿特洛彼丝姐姐的直属部下有义务向我效忠。”

  “……殿下应该很清楚。”

  “我不知道你与索弗克莱斯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但这没有关系,女神教派的唯一宗旨就是追求强大的力量,至于为什么需要这力量我们并不关心,所以我也不会追问你的理由。嗯,暂时你还是必须继续担任索弗克莱斯的助手,不过我会随时与你联络的,只要你能够完成我所托付的任务,你会获得你梦寐以求的力量的。”

  辛格拉吻了一下拉克西丝的手背以示服从。

  “现在我就有一件任务要委托你,之前你们的末日公主仪式失败了,是么?”

  “是的,我的殿下。那个女孩吞下了魔光弹,在强烈的魔力刺激下甚至打开了龙族巫女最后的禁制,变身为冰龙。”

  “呼呼呼,冰龙族的巫女,真是太可惜了呢,一定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嗯,后来冰龙巫女耗尽了龙石的魔力而死,我亲眼看见龙石碎裂。”

  “没有关系,我已经确定了一个新的末日公主的适格者,并且已经派人去搜索了。你所要做的,就是抢在索弗克莱斯之前把她找到,并且依靠这份功绩获得阿特洛彼丝姐姐的赏识,进而取代索弗克莱斯成为仪式运作者。我派去的那个部下会全力协助你的。”

  “新的适格者!难道殿下找到其他龙族巫女了?”

  “不,末日公主的适格者并非必须是龙族巫女才行,或许,这位新适格者的潜质会更好呢,呼呼呼。”

※※※

  距待宰的羔羊所在的小镇不远,有一片榆树林,通往南方的道路刚好穿过这里,因为是重要的通道,所以商人和行人的数量是不少的。

  然而再怎么说,像我们眼前这样的一位少女独自走在林道上的情况,还是不太常见的,虽然也有着草帽、披风这些旅行必备品,然而那双漂亮的尖头皮鞋却暴露了她终究还是外行的事实。显然是因为穿皮鞋走长路的缘故,她走路的姿势有些一瘸一拐的感觉,相信脚底已经磨出水泡了吧。

  抹了抹额上的细密汗珠,少女抬起头望了望天空中的骄阳。

  “蕾娅大人,请指引我前进的方向。”

  少女低声念了一段祷文,又从背包里取出了一只水晶瓶,当瓶中的液体离开瓶口之后,并没有在重力的作用下落向地面,反而悬浮在空中,初时还是在作无规则的运动,渐渐地凝成一个词:

  卡亚拉塔

  “蕾娅大人真是的,为什么每天都要让我换一个目的地啊……”少女懊恼地抱住了头,“刚开始是达兰堡,前些天变成博拉福,今天又成了卡亚拉塔。不知道明天又会是哪里呢?呜,蕾娅大人不会是在捉弄我吧……”

※※※

  “那么,”弗雷登问道,“妖精大长老的委托就是要让我们在最短时间内找到画像上的这位小姐咯?”

  “是的,另外,这也是我们蛮族大长老的请求。”珐尔加重了语调。

  “能够让妖精与蛮族都这么关心的小姐……能够告诉我原因么?当然,如果不方便也没关系。”

  米休看了珐尔一眼,在得到同伴的点头之后,她开口了。

  “大长老特别关照过必须将事实告知团长您,因为他相信您听过之后就会更清楚这个委托的重要性。”

  “请说吧。”

  “加奈小姐是圣者蕾娅的继承人。”米休抛出了一颗重磅炸弹。圣者蕾娅的传承是整个妖精族最为神秘的传说,她具有不灭的灵魂,每一代的继承人都会得到她的智慧,然而蕾娅不会干涉继承人的人格独立,她更像是一位导师,辅佐自己的继承人成为整个妖精族的领袖。

  “然而这位小姐却在履行传承仪式之前出走了?”弗雷登露出了沉思的表情,“这的确是严重的状况……”

  “是的,虽然加奈的魔法天赋高得令人难以想象,然而真正掌握这种力量还需要经过艰苦的训练,所以现在的加奈最多也只相当于一个比较出色的水系魔法师。现在的加奈,只能通过某种并不可靠的媒介得到圣者的指引,除此之外,她就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然而……”弗雷登皱了皱眉毛。

  “为什么蛮族会如此关心加奈是吧?”珐尔接过话头,“因为,这位可敬的小姐,作出了一个非常令人震惊的决定……”


  正如我们都知道的那样,蛮族与妖精是世仇,然而由于两族的主要聚居地都在大陆的南方,妖精族的圣地甚至位于蛮族领地的正中央,这又使得矛盾处于一种完全不可调和的境地之中。

  即使忽略那延续自上古时代的仇恨,两个种族之间完全南辕北辙的习俗与传统也无时无刻不在加剧着矛盾。

  也有人为了两族之间的和平共处而努力,虽然这种努力在强烈的民族主义面前时常碰得头破血流,然而却总是在顽强的前进着。

  我们的圣者蕾娅继承人——加奈小姐,自从明白了自己的使命之后,小小的脑袋里就始终想着如何为了两族的友好做点事情,然而她所选择的努力方法却完全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

  蛮族有一把世世代代相传的魔剑,“卡斯特利尔”,传说是神话时代由火神亲自锻造的,剑刃本身就是由火焰所凝成,是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然而这把剑却在20年前失落了,至今蛮族对于此事还是三缄其口。


  “加奈小姐于是打算一个人去找回‘卡斯特利尔’?”弗雷登也想到了这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珐尔阴沉着脸,点了点头:“如果妖精的圣者继承人为了寻回蛮族神器而受到任何伤害的话,恐怕我族永远都无法在妖精的面前抬起头来,一想到这么柔弱的女孩子居然为了两族的和平而自愿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实在是令人惭愧。”

※※※

  揉了揉早已酸涨的小腿,加奈无奈地看着眼前仿佛会绵延至天边的道路,在目力所及之处,到处都是无穷无尽的树木。

  正当加奈还在沮丧的时候,迎面来了一位旅人,相仿的年纪,相仿的身高,是位少年。虽然用“可爱”来形容男孩子是件失礼的事情,不过加奈也想不出其他更确切的形容词来。

  经过加奈身边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微笑着问道:“请问,小姐您是要去卡亚拉塔么?”

  阳光灿烂的微笑,眼睛也几乎眯成一条线。

  加奈点了点头。

  “那么请千万小心哦,刚才我在路上注意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大叔呢。”说罢,少年欠了欠身,继续前进了。

  真是个亲切的人。加奈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迈开了脚步。没走出几步,耳边便传来了马蹄声……


  雷斯达•古尔达斯正在赶路,刚刚接受了任务在周边地区调查一位少女的行踪,他的第一选择就是前往尼斯河边的港口,毕竟在这种交通要道会更容易发现线索。

  有着“死神”称号的雷斯达原本是团里战斗团队的一员——请不要误会,这个称号并非是形容他本人的战斗力有多么强悍,而是因为他所在的小组每次战斗都会出现极大的伤亡,简直就像是与死神相伴一般,所以在更换过几次所属的小组之后,雷斯达自己主动提出要求转隶情报部——在基本以个人行动为主的情报部,就不会给队友带来不幸了吧?


  远远地望见了骑马的人,加奈下意识地将风帽拉起,不知为什么,她对于刚才那个少年的话非常在意。

  雷斯达因为急着赶路所以并没有特别留意,然而擦肩而过之后没几步,他忽然想起了团长的特别交代过那位少女目前是孤身一人,而正常情况下,会单身走在月之森里的少女更是稀有。所以刚刚经过的那个女孩子是自己所找的人的可能性非常大!

  “喂,你是什么人?要去什么地方?”雷斯达拨转马头,对着加奈喊道。

  雷斯达的好意反而加重了加奈的怀疑,完全没有经过思考,加奈加快了脚步,也没有做任何回答。

  “喂,你!”雷斯达又喊了一句,那粗重的嗓门仿佛也在印证加奈的恐惧,少女不顾一切地跑了起来!

  即使对方不是自己正在寻找的对象,雷斯达觉得也不能视而不见,没落的骑士世家出生的他还是保留着骑士应有的美德,所以他一夹马腹,纵马追了过来。

  四条腿的优势立刻便显现了出来,没几步,雷斯达便已经拦在了加奈的前面。


  “对不起,这位先生,”正当雷斯达准备讯问的时候,之前的少年也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我姐姐刚才是迷路了,请您相信,我们决不是什么可疑的人,她只是比较怕生而已。”

  遇到了救命稻草,加奈当然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看着少年纯洁无垢的灿烂笑容,雷斯达打消了最后一丝疑虑:“是这样啊,刚才是我多心了,打扰了。”


  听着逐渐远去的马蹄声,少年转过身对着加奈说到:“看来在到达卡亚拉塔之前,还得麻烦小姐与在下同行了。”

  看起来完全无害的笑容,令加奈觉得难以拒绝,而且刚才发生的一幕也使她在潜意识中对这位少年产生了同伴意识。

  “可以请教小姐的芳名么?”

  “加奈。那么你呢?”

  “叫我小兰就可以了。”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小兰脸上的笑容似乎又多了一些成分。


  雷斯达继续向着尼斯河边的码头赶路,然而心里总觉得对什么事非常在意,虽然他努力告诉自己要将精力集中在眼前的任务上,但那种“错过什么重要情况”的感觉却越来越浓。

  “风帽的形状,帽子下面一定藏着一对妖精的长耳朵!所以他们肯定不是姐弟!”终于,雷斯达明白了过来,他也立刻调转马头追了回去。


  与之前完全不同,非常急促的马蹄声传入了加奈与小兰的耳中,远远望去,高速向这边飞奔而来的骑马者正是刚才离去的那位可疑的大叔。

  “加奈小姐,看来这次他是来者不善,请你把披风借给我,然后自己躲进那边的树丛里去。”

  “那么你呢?”这个时候的加奈已经完全没有了主意。

  “就交给我好了。”小兰脸上还是那份令人安心的微笑。


  雷斯达赶到的时候,看见的是“拉起风帽的少女”倒在路上,出于关心的本能,他下马想要扶起对方,就在这时,一把匕首忽然从藏在披风下的手中露了出来……

  “死吧死吧死吧!”在加奈看不见的角度上,小兰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残忍的表情,手中的匕首深深地扎入了雷斯达的左胸,用力地旋转着……

  可怜的雷斯达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他只能向着加奈的方向伸出沾满自己鲜血的手,当颤抖停止的时候,他的眼神也凝滞在这个方向上。

  “不……不用杀死他吧。”加奈捂着嘴,声音发颤。

  “如果不这样做的话,这个时候被杀的可就是我们了。”小兰转回头来,阳光的笑容又挂在他脸上。

  “可是……可是他似乎并没有伤害我的意思啊……”

  “快点,我的小姐,我们还是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很可能附近还有他的同伙。”小兰向瘫坐在地上的加奈伸出了手。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加奈既没有拉住他的手站起来,也没有继续瘫坐在地上,而是飞快地起身跑到雷斯达的身边施以治疗魔法。

  “难道你还想救他?”小兰的脸上多少露出了一丝诧异。

  加奈没有理睬他,仍然自顾自继续着努力。

  “真是位有趣的小姐,这倒令我也开始期待起来了呢……”小兰喃喃自语到。

※※※

  雷斯达的死讯很快传回了佣兵团,悲伤之余,情报部也迅速增加了周边地区的搜索力度。雷斯达的死并不是没有意义,那种准确地一击毙命,绝非普通的强盗之流所为,而且从马蹄印等情况判断,雷斯达曾经在月之森中来回数次奔驰,这只能说明他必然是发现了什么有价值的情况,甚至可能已经发现了目标本人。

  听到这个消息,米休与珐尔也坐不住了,虽然对于这次任务的危险性他们也有心理准备,但是这么快就出现牺牲者的事实却大大震惊了他们。看来他们各自的大长老交代任务时那种凝重的神情绝非杞人忧天,米休与珐尔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了,这一次的事件,恐怕绝非寻人这么简单。

  两人的强烈要求下,弗雷登团长允许他们加入了其中一支搜索队伍。毕竟这种情况下如果还躲在安全之处袖手旁观的话是与他们的原则相悖的。

  不过如果米休和珐尔知道,当他们一行人形色匆匆地离开小镇时遇到的那两个孩子中有一个就是加奈,不知道他们会是怎样的表情。


  当小兰催促加奈把风帽的帽沿拉低的时候,少女迟疑了一下这才照办,小兰非常清晰地感觉到,自从那个人死后,加奈对于自己的戒心逐渐浓重了起来。

  等带着兵器的那一行人匆匆经过之后,加奈突然停止了前进。小兰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刚才过去的人中……有一个是来找我的……”

  “你认识?”

  “嗯,米休姐姐她是……”刚说了几个字,加奈忽然警觉地闭上了口,她已经暗暗决定了,不在这个少年面前吐露任何信息。

  小兰耸耸肩:“我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令你难以释怀,所以我也不准备作更多的解释了,既然现在你已经安全了,小姐,我们就此道别吧。”

  言罢,他欠身鞠了一躬。

  “等……等等,”面对小兰这样的表现,加奈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那个,至少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要帮助我……”

  “彼此之间还是保留些秘密比较好哦,”还是那阳光灿烂的笑脸,“说不定下次相遇的时候会有意外的惊喜呢。”


  加奈没有继续追问,毕竟是自己隐瞒在前,望着小兰渐渐远去的背影,她忽然被一种强烈的无力感所笼罩,虽然之前的确对他产生了怀疑,但是同时自己又不自觉地信任着这个少年,尤其是现在自己又是一个人的时候,这种感觉尤为明显。

  敲敲自己的小脑壳,加奈以自己的方式给自己打气,现在可没有时间在这里感慨,自己还要继续寻找蛮族的魔剑卡斯特利尔。

  在街角的小巷里,加奈再次取出那瓶神奇的水,开始向圣者蕾娅寻求指引。


  已经跑出小镇一里多的米休感受到了一种熟悉而强烈的魔法波动,作为血统纯正的侍奉海神的神官后裔,她立刻反应了过来:“是加奈!她正在呼唤圣者,方向在……”

  对于魔法波动的感知突然嘎然而止……


  打断加奈施法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可疑的家伙,尤其是那个男人,脸上长长的伤疤在加奈的眼中根本就是“坏人”的代名词。两个人注意到自己之后就径直走了过来,那个男人还咧嘴笑笑,似乎是在示意加奈不要害怕,但是这在加奈眼中,简直就是狰狞到了极点!

  所以加奈慌乱中,向着反方向拼命跑去……

  巷口那边的路边似乎聚集了不少人,加奈无暇去注意这些,她只想着如何摆脱身后的那两个可疑家伙——自从月之森里发生的事件之后,加奈的疑心也比往常大大增加了。

  所以加奈直接冲上了大道,却突然发现自己刚好拦在一辆马车的去路上,车夫反应过来想要拉缰绳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呀——”加奈在惊恐之下,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当加奈终于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时,第一件事是确认自己还完好无损,然后才将视线投向了马车,一根尚在震颤不止的长枪深深地末入地面,刚好穿过两匹马之间的轭具,从而迅速制止了马车的前进。

  究竟是什么人能够办到这种程度?就在惊魂不定的加奈刚刚意识到这个问题时,一声悠长的龙吟回答了她的疑问,一个巨大的黑影也正掠过加奈的头顶。

  其实加奈没有注意到的事情还很多,首先这辆四匹马拉的华丽马车就绝非普通人能够使用的,再加上马车前后壮观的护卫队伍,如果仔细观察,甚至能发现,这些骑士们的衣甲式样都是属于奥兰王国羽林军的。

  如果你有关心时事新闻的习惯,应该已经留意到了关于“奥兰王国二公主辛德蕾菈•易•安菲妮殿下近日将访问我国”这样的消息,对,加奈所闯入的,正是公主殿下的车仗……

  护卫的骑士们恍然大悟般立刻将公主的车驾围了起来,一部分人则将加奈围了起来,如果这位少女有行刺公主的企图,刚才她完全有成功的机会!这是严重的失职,当然比起自责来,这些精英中的精英自然明白亡羊补牢的道理,所以他们立刻将加奈与公主的车仗隔离开来,先消除任何的不安定因素,然后再来处理这位肇事者。

  护送车队的东森特尔斯联盟的士兵也连忙拉起人墙,拉住围观的群众,在这个微妙的时间上,东森特尔斯的国民普遍对时常抱有吞并之心的奥兰王国观感不好,如果处理不当引起更大的事端,那无疑是给当前已经风雨飘摇的形势雪上加霜。

  然而,层层迭迭的士兵给加奈带来的心里压力也是无与伦比的,她下意识地迅速念完咒文,一道冰箭向着一位想要拉她起来的骑士飞去!由于距离非常之近,对方根本无法闪开,冰箭深深扎入左臂。

  这下,加奈已经无法摆脱“行刺者”的嫌疑了,护卫骑士们纷纷摆出应战的姿态,情急之下的加奈也已经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各种加护的法术统统叠加在自己身上。

  “住手!”一个冷冷声音响起,如果能将其中的寒冰融化的话,倒不失为一个清脆甜美的嗓音。

  骑士们立刻服从了,并自觉地将包围圈打开了一个缺口。即使没有看见骑士们恭敬的表情,仅仅从来者的气质与服装上,也能够明白她便是这支车队的护送对象——奥兰王国第二公主。

  黑色的长发在风中自然地飘起,一袭同样颜色的哥特式长裙,映衬出的是娴静气质,秀发上绑着的深紫色缎带蝴蝶结又增添了些许活泼。纤秀的五官,与姐姐彦公主几乎是一模一样,不过绝对不会有人因此而分不清这对姐妹,因为易公主深紫色的双瞳中那种锐气与姐姐的内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当然,加奈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只是本能地觉得这位大姐姐比起周围那些凶神恶煞的骑士先生们来要让人安心的多。

  同时,空中的那位龙骑士也降了下来,掠过马车时他伸手拔出了刚刚深深扎入地面的长枪,丝毫没有吃力的样子,然后碧龙稳稳地落在了护卫骑士们的包围圈边上。

  “易公主受惊了吧?”龙骑士在龙背上欠了欠身,然而即使是加奈也能感觉到,与其说这是在安慰,倒不如说是在调侃。

  “一只迷路的羔羊而已,害得我还稍微期待了一下。”

  (你在期待什么呀……)加奈开始冒冷汗了。

  “小丫头,抬起头来。”辛德蕾菈的语气中有着令人难以反抗的威严,尤其对于加奈这样的惊弓之鸟来说,所以她顺从地抬起了头。

  “咦?居然还是个妖精嘛,还真是意外的收获哦。”

  “咳咳,易公主,请注意,这里毕竟还是在我东森特尔斯境内。”龙骑士压低了语气,“无论您是想找个新玩具还是什么别的,还是应该先交给我们审问一下。”

  “嗯……”辛德蕾菈非常不情愿地瞥了一眼加奈,那种恋恋不舍的眼神令加奈不由得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感谢。”龙骑士欠了欠身,随即招呼部下来将加奈带走。


  “等一下!”尖利的喊声来自稍远处正奔驰而来的马队中。见对方来势汹汹,护卫骑士们都暗暗提高了戒备。

  转眼之间,马队已经到了眼前,这正是米休、珐尔所在的负责搜索加奈的队伍。

  “很抱歉,但是这孩子绝对不能让你们带走!”米休强硬无比的措辞令珐尔只能捂住了脸——这个笨蛋妖精只会火上浇油么。

  “米休姐姐!”加奈仿佛是溺水者抓住了浮木一般,拼命地招手。

  辛德蕾菈扬了扬眉毛:“原来还有同伙么?”

  “米休!住手,你这样会把佣兵团置于一个很不利的位置上的!”珐尔很清楚自己同伴接下来会采取什么行动,但是他的阻止似乎还是晚了一点……

  “我不管那么多!加奈就在那里!”一边这么吼着,米休取下了背后的兵刃,用力一抖,随着原本缠在上面的布条纷纷飘落,这件兵器终于显出了真面目。

  或许用“艺术品”来形容米休手中的长枪,会更加合适一点。齐眉高的枪身完全以秘银铸造,细细的枪身上布满了奇异的花纹,千万不要认为只是为了美观,稍微有些魔法基础的人应该都能感受到其中所蕴藏的魔力,原本秘银就是种非常适合于附魔的金属。

  与做工精美的枪身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只能用浑然天成来形容的枪尖,绝非以金属铸造而成,那份晶莹剔透反而更像是一块天然水晶,从尖顶处开始向后延伸成不规则的锯齿形,如果不是水晶的高雅与枪身的华丽作为缓冲,仅仅是这枪尖诡异的造型的话,我打赌你会联想到断头台上悬着的卷了口的刀头……

  这反差巨大的两部分组合在一起,反而产生了一种意外的协调感。当然,对于信奉“兵器就是实用第一”的我们来说,妖精族的这种独特的审美观只能说更像是一种恶趣味。

  “天枪索鲁基亚!”易公主的声音里充斥着显而易见的兴奋与跃跃欲试。一旁的龙骑士听在耳中只能暗暗地叹了口气,闪身拦在了易公主前面。

  “向在下的客人亮出兵刃这种事情,在下只能理解为挑战了。”彬彬有礼的话,却抢先封住了辛德蕾菈出手的可能性,虽然他很清楚易公主的实力未必在自己之下,然而类似“来访的别国公主当街与人斗殴”这样乱七八糟的事端才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

  “等等!”珐尔觉得自己不能再保持沉默了,否则事态很可能会无法收拾,“请相信我们并没有恶意,我们只是想带回这个无辜的孩子而已。”

  “萨基思师兄,东森特尔斯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么!”辛德蕾菈也明显地加重了语气,这下,这场战斗是无法避免了。

  龙骑士萨基思叹了口气,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师妹的性格,遇到挑战她一定会加倍奉还,刚才的话挤得自己一点徊转的余地也没有。

  吩咐了部下不得出手之后,萨基思也挺起自己的长枪,摆出了迎战的架势。

  “很好!先打倒了你再是那位小姐!”这是米休自信满满的开场白,随之而来便是疾风骤雨般的攻势。

  与萨基思所预想的相同,性急如火的妖精小姐一出手就是直刺连横扫的抢攻,攻势如同行云流水般流畅。可惜的是萨基思完全不按她的节奏还击,尽可能地闪躲米休的攻击,偶尔才刺出几枪还击,然而他每一次的还击都能恰到好处地打断米休的节奏,令得她难以维持攻势。

  一来二去,米休开始急躁了起来,类似萨基思这样的打法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虽然有着妖精族里数一数二的枪术,但是米休的实战经验还是无法与萨基思相比。淡淡的红晕开始爬上白皙的脸庞,米休不自觉地加快了出招的速度,期望能够以更快的速度彻底压倒对方的抵抗。

  作为对手的萨基思表面上是在悠闲地进行着战斗,暗地里他丝毫也没有轻视这位妖精,刚刚的几轮交手之后,他已经很清楚地看出对方属于那种一旦打疯了就没人能够拦得住的类型,如果让妖精小姐越打越顺手的话,自己恐怕还真未必抵挡得住。所以比起针尖对麦芒般打得火星四溅的战术,冷处理可能会更加合适一些,打乱她的节奏,等待她自乱阵脚的那一刻。

  因此,当米休开始加快速度的时候,萨基思的防守压力反倒显著降低了,过快的速度不仅对攻击效果毫无助益,反而使得米休自己的动作无法到位,每每出招的力道还未用足,已经不得不转入下一招。


  珐尔也看出了米休的症结所在,虽然对于这位性急的同伴无可奈何,但是毕竟是同舟共济的同伴,然而他刚准备出声提醒的时候,却被另一个声音抢在前面给打断了,正是奥兰王国的公主殿下。

  “师兄,十招之内如果你再拿不下她,可不要怪我出手了!”

  萨基思轻轻叹了口气,手中长枪挥舞的速度开始显著增加,权衡了一下,比起让易公主亲自下场,还是自己迅速打倒对面这位难缠的妖精比较好,无论是作为国家的迎宾官员还是出于武人的自豪。

  然而这种打法却正中米休下怀,原本她就喜欢这样针锋相对的战斗,刚才萨基思的打法令她不爽已久了。

  战至兴起,米休膝盖微弯,高高跃起,虽然两人之间的距离尚远,但是萨基思却感受到了威胁,身体也本能地向侧面躲闪,一道寒风便擦身而过。虽然没有被伤到身体,但是萨基思也发现自己手中的长枪枪尖已经被冰块所包裹!

  这等于废了萨基思的武器,裹上了冰块的长枪不仅失去了杀伤力,重量也会变得不顺手起来,米休没有给他作出反应的时间,闪身又贴了上来……


  珐尔趁着人们的注意力都被战斗吸引住的时候,悄悄地向加奈的方向挪动,很显然无论米休是否能够战胜面前的龙骑士,对方是不会轻易放了加奈的,很可能最终自己也不得不选择武力抢夺。


  萨基思丝毫也没有躲闪的意思,挺着长枪硬生生地接下了米休直刺而来的枪,果然如他所料想的那般,米休抓住一切机会让两人的枪尖相碰。

  “不可能!”在连续数次撞击之后,米休稍稍停顿了攻势,难以致信地顶着萨基思手中的长枪,“普通的长枪,被天枪的寒冰包裹之后,金属会迅速劣化,不可能还经得住这么猛烈的撞击……”

  然而萨基思的长枪不仅完好无损,而且因为强烈的撞击,上面包裹的寒冰已经纷纷剥落。

  “小姐啊,龙骑士会选择‘普通的’的长枪作为自己的武器么……”连萨基思都忍不住吐槽了。

  萨基思还记着易公主给他的十招之限,完全没有理由放过这样的机会,一气呵成的刺、挑、扫之后,他的枪尖已经指在了米休的咽喉之上。

  “胜负已分,”萨基思反而是苦笑了一下,丝毫没有得胜的喜悦感,“小姐还想再战么?”

  “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一定带走她。”米休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的犹豫。


  就在这个时候,围在易公主车驾外圈的骑士们忽然觉得眼前一花,已经有个人影冲进了包围圈,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那人已经冲到了车驾边。

  珐尔等的就是这个时刻,他早已看出米休不是龙骑士的对手,然而一旦自己去帮手,很可能会引起对方的围攻,这更加没有胜算,所以他选择了胁持对方的护卫对象。他也已经估计到了对方会剑术的可能性,毕竟刚才的对话里隐隐得已经可以听得出来,不过珐尔还是认为一位公主的剑术不可能高到哪里去,刚才那位龙骑士不就一直在避免她出战么?只要自己出手足够快,一定能够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将她擒住。

  很可惜,珐尔的思路这一次也犯了错误,其实他应该能够想到的,龙骑士努力避免公主出战的原因与自己一直设法约束米休的理由是一样的……

  所以剑光理所当然地拦在了珐尔面前,而且是两柄。一黑一白,两柄剑都比常见的长剑要短一些,黑色的稍长,剑身也稍宽,白色的剑柄部分有特殊的前翻加强,很适合战斗中缴械。

  珐尔是听说过这对剑的,“往昔的回忆”、“约定的守护”,这可是碧龙王的宝物之一啊,现在却出现在这位奥兰公主的手里,从刚才一瞬间的交手看来,这位公主的身手恐怕未必在那位龙骑士之下,外圈的骑士们已经如梦初醒地围了上来,看来这次自己也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了。

  “一起行动的时间长了,连我也开始变得粗神经起来了?”珐尔自言自语地自嘲道,同时他非常配合地扔下了匕首,举起了双手。

  “很好,很明智。”萨基思下令道,“把他们三人都拿下,到了卡亚拉塔之后交给大法官阁下惩处。”

  “等一下。”说话的人是辛德蕾菈,萨基思投去了不解的目光。

  “这个孩子我留下了。”辛德蕾菈手指向的方向正是瑟瑟发抖的加奈……

※※※

  令珐尔尚能感觉到一丝宽慰的是弗雷登团长非常明智地及时与自己撇清了关系,虽然肯定瞒不过奥兰公主一行人,但是很显然那位龙骑士并不想节外生枝,尤其是面对着在国际上都很有声望的弗雷登佣兵团的时候。

  不过令他多少有点讶异的是,米休居然对此丝毫没有吵吵嚷嚷,要知道以这位大小姐的火爆脾气,发现弗雷登袖手旁观应该第一时间就发作了,珐尔原本还在担心会因此使得弗雷登佣兵团的立场急剧恶化,那样的话即使弗雷登团长想搭救他们也是难上加难。

  虽然被带往地牢的一路上双眼都是被黑布蒙住,不过珐尔很清楚地听见许多马车前进的声音始终在自己的周围,也就是说自己一直是被押在护送奥兰公主的车队中,而在下车前,整个车队都停止了前进——不可能说为了押解他们这两位临时犯人就让公主的整个车队都停下,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车队也刚好到达了目的地,那就是卡亚拉塔大公府。

  说不定自己所处的这处地牢就位于大公府地下,在过去的十几年的佣兵生涯中,珐尔曾经听说过卡亚拉塔大公府地下这座专门关押“敏感犯人”的地牢。

  还有一件事也令珐尔很在意,既然是关押所谓敏感犯人其实就是政治犯的地方,怎么可能出现这种把5个犯人关在同一间的情况,严密隔离应该是关押政治犯的常识。况且周围4张临时搭起的床也显示出这件囚室原本是设计为单人“服务”的。

  再联想起刚才被押解进入地牢后,狱卒们似乎忙碌了一阵子才腾出两张空床位的情况,珐尔得出的结论就是地牢目前已经人满为患,而政治犯的数量直线上升的事实往往是与政局动荡甚至改朝换代联系在一起的……

  珐尔又转头看了看委顿在角落里的米休,整个人无精打采的样子,珐尔叹了口气:希望今天的教训能够让这个令人头疼的妖精变得稳重一点。未来究竟会怎样呢?希望弗雷登团长能够尽早想方设法搭救他们俩。


  珐尔的判断非常准确,大公府的确就在他们的正上方,不过他所不知道的是,就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事件的幕后主使者也正在秘密商议着。

  “拉克西丝殿下,不好了!萨基思突然改变了计划,亲自护送辛德蕾菈公主回京,他们已经到达了大公府。会不会是他察觉到了什么……”

  “呼呼呼,看你慌张成这个样子,萨基思作为戍边大将,如果胆敢带大军入城就是忤逆,所以他一定只有少数的随身护卫。”

  “是的,殿下您料事如神,萨基思只带了一个连队不足百人,反而是辛德蕾菈公主身边有五十多名奥兰王国的羽林军骑士。”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已经无法回头了,你有什么应对措施?”

  “我们是不是私下与辛德蕾菈公主交涉一下,她是奥兰人,应该会站在我们这一边。然后利用她牵制萨基思。”

  “不行!”

  冷冰冰的回答声令弗理曼不禁缩了缩脖子,无论何时,站在拉克西丝面前,就会感觉到发自心底的恐惧,明明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却有着令人无法违背的威势。

  “辛德蕾菈公主不是计划的知情者,这孩子的性格又很刚烈,你这样做只会适得其反。老实说,我也很奇怪为什么阿特洛彼丝姐姐没有对她的出使表示异议。”

  “那我们该怎么办,以萨基思的影响力,很快就能得知真相。”

  “到了这一步,也只能行险了,弗理曼,你听着……”


  同一时间,辛德蕾菈礼节性地与卡亚拉塔大公会面过后,回到自己的客房休息,一进门,她满意地看见加奈已经乖乖地换上了大公府式样的女佣服。带着压抑不住的紧张,加奈恭恭敬敬地低头:“公主殿下请吩咐。”

  熟悉辛德蕾菈的人都知道,她的兴趣是收集洋装,不过与众不同的是,易公主喜欢让各种各样的模特试穿,并且乐此不疲。而我们娇小玲珑、楚楚可怜的加奈小姐正是被她一眼相中了……

  所以接下来一直到晚餐前的这段时间里,加奈充分体会到了这位公主的可怕,自己就像个洋娃娃般被她试这试那,除了这件贵宾客房的衣橱里原本就有的几件洋装外,易公主甚至还从行礼里翻出了许多衣服来……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餐时间,加奈终于可以松口气了,看看镜子里被绑成华丽的大粽子一般的自己,她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赶紧卸下这套华丽但是受罪的行头,换上了女佣服。

  不过加奈完全没有怨恨易公主的感觉,作为孤儿长大的她,其实很希望能有这样一个姐姐,可以帮自己梳妆打扮,从三岁被认定为蕾娅传承者之后,加奈就被接到水之大神殿里生活,虽然那里的人都很尊重自己,唯独却缺乏了那份亲情。

  看着边哼歌边梳理着自己头发的易公主,加奈的眼眶红了数次。


  晚餐,加奈只能与大公府的佣人们在一起。就在她费力地啃着黑面包的时候,忽然有人在自己耳边压低了声音说到:“我们又见面了,加•奈•姐•姐。”

  阳光的笑脸,几乎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食指放在嘴上作出了“嘘”的动作。

  “一会人少的时候我会再来找你的。”留下这句话,小兰离开了一脸惊愕的加奈。

※※※

  辛德蕾菈的这顿晚饭吃得非常不好,倒不是大公府的厨师手艺不精,完全是被刚刚得到的消息扰得心神不宁。

  实际上,辛德蕾菈这次到访的另一个重要目的是迎接里柯尔使团一起返回奥兰,然而由于连日的阴雨导致她比计划迟到了数日,原本还担心会因此错过里柯尔使团,可是到达卡亚拉塔之后才了解到因为涉嫌刺杀大公未遂,整个里柯尔使团仍然处于被软禁的状态。

  当然,我们也能够猜到,消息是弗理曼有意散播出去的,目的就是利用艾莉儿在领民心中的地位挑起对里柯尔王国的反感。

  不过对于辛德蕾菈公主来说,这些阴谋诡计或者民族情绪统统都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唯一的重点就是奥兰王国的客人被扣留了,对此她决不能视而不见。因此,一回到客房,辛德蕾菈立刻向陪同自己的萨基思发作了起来。

  “师兄!这是什么意思!擅自扣留我国的客人,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国将视为挑衅行为!”

  “嘛……公主殿下请冷静一下,我也是和你一起到达这里的,事实上我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你不清楚,自然有清楚的人,立刻带我去见你们大公!”

  萨基思摊手:“很遗憾,刚刚接到指令,由于大公府内可能仍然有乱党潜伏,所以我受命亲自保护公主安全。”

  “也就是说打算连我一起软禁起来?!”

  萨基思苦笑了一声:“小师妹,有的时候,你能不能学着把一些大家心照不宣的内容给藏在心里,挑明了说对大家都不利呐。”

  “决不!身为奥兰王族,我决不会接受任何威胁!”出鞘的黑白双剑代表着辛德蕾菈的决心。

  “那也只能说抱歉了。”萨基思也缓缓抽出了随身的佩剑,“我也有义务执行命令。”


  尽管厚实的房门有着良好的隔音效果,屋里激烈打斗的声音仍然无法掩盖,然而守在门口的无论是奥兰羽林军骑士还是萨基思的卫队却都丝毫没有动作的意思,他们只是忠实地履行着他们的职责,阻止无关的人靠近。


  另一边,小兰也如约找到了加奈。

  “加奈姐姐,其实前些天我没有对你说实话。”

  加奈疑惑地看着小兰,虽然猜想得到会是这样,然而她没有想到对方会主动坦白。

  “所以当时你会怀疑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允许我继续保守秘密了,因为如果接下来得不到你完全的信任的话,我们无法把你救出去。”

  “你们?”

  “是的,加奈姐姐,其实我隶属于神殿的裁判所,作为证据……”

  话音未落,在加奈充满惊讶的目光注视中,一对羽翼从小兰的背后缓慢而坚决地伸展开来!

  代表着自由的羽翼,那是无限神眷的象征,属于青空却也同时背负着原罪的不祥种族。

  曾经被称为“天使”的翼人族,如今在人们的心中却与恶魔无异,在绝大多数的国家里,伤害翼人甚至不会被定为犯罪。所以现在大陆上残存的极少数翼人基本上都生活在风之大神殿的庇护下,其中的精英分子会加入神殿的裁判所,在神话时代里,那里是臭名昭著的特务机关,然而现在,裁判所的活动只是通过与各国官方或者非官方的合作,勉强维护着四大神殿方面早已摇摇欲坠的权威罢了

  通常隶属于裁判所的翼人神官决不会轻易暴露身份,毕竟那等于同时放弃了自己最基本的人身安全,然而小兰毫无顾忌得将自己的羽翼展现出来,如果只是说为了获得加奈的信任的话,那么他所承担的风险无异于自杀,只要加奈大叫一声,他几乎就是死定了——补充一句,在卡亚拉塔大公领的法典里,不仅伤害翼人是无罪的,能够杀死翼人甚至还能得到不菲的奖励!

  在小兰仍然充满阳光的笑脸之后,后背上早已满是冷汗。这是他计划中风险最大的一步,不过只要能够获得加奈的信任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小兰已经考虑好了加奈可能表现出的各种反应,并且一一准备好了应对方案。

  (可敬的小姐,你是失声大叫还是仓惶逃跑又或者冷静地接受眼前的事实?且让我来看一看吧。)

  然而加奈的行动却偏离了小兰的所有设想,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之后,她一声不响地向小兰走了过来,踏着毫不犹豫的步调。

  难道想凭着她的力量来打倒自己?这么想着的小兰并没任何好笑的感觉,反而有种淡淡的悲哀,在之前短短一天多的相处中,加奈已经不知不觉地在小兰心中占有了一席之地,开朗、善良、乐观……这些特质在他看来是如此得耀眼而遥不可及,其实,那句“加奈姐姐”有多少是发自肺腑他心中是明白的。

  然而即使是这样的加奈,一旦得知了自己的身份之后,立刻毫不犹豫地对自己表示出了厌恶,看来自己真的是魔鬼的孩子,永远不会有人来疼……

  “赶快披上这个,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期待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尽管小兰已经下定决心不会还手。相反,加奈拿过一旁衣架上的外套将小兰裹了起来。

  小兰的脑中一片空白。

  “其实如果你一开始就说实话,我也不会怀疑你的。”现在反而是加奈在安慰着小兰。

  半晌,刚刚回过神来的小兰掀开衣角,像个傻瓜一样说到:“我是翼人。”

  “我知道。”

  “而且……”

  “是黑羽。”

  “对,黑羽!即使在翼人中都是最令人憎恨的群体,为什么你还能这样坦然地面对?”

  “为什么要相互憎恨呢?”

  回答与少女的双瞳同样清澈无暇。


  这个时候,易公主房间里的打斗声已经停止了。只要扫视一下房间里的惨状你就能想象到之前的打斗是多么激烈,裂开了的真皮沙发,划破了的油画,满地的陶瓷碎片……

  至于胜负,也是一目了然,虽然两人都是气喘吁吁,不过比起狼狈地仰面躺在沙发上的萨基思,还能保持着站姿,一脚踏在对方胸口上的辛德蕾菈显然更具备被称为胜利者的资格。

  “真是遗憾,师兄,好像是我赢了。”平淡的语气里与四周一片狼藉的景象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嘛,好像的确是这样,几个月不见,你的进步还真是大呢。”萨基思的声音里也丝毫感觉不到身为败者的自觉。反而有种调侃的味道。

  “多余的话就不要说了,你究竟想怎样?”就像我们说过的那样,如果能够把其中寒冰一般的部分融化掉,这声音绝对称得上清脆甜美。

  “既然输了,那就完全任凭公主殿下您处置咯。”轻佻的回答怎么听都不像是出自一个手握重兵的将军之口。

  “师兄……”易公主的太阳穴明显地跳了一下,踏在萨基思身上的脚跟也加大了力量转了几圈。

  因为有之前与米休的战斗作为参考,我们可以很容易地来说明问题,面对着使用着“往昔的回忆”“约定的守护”这对黑白双剑的辛德蕾菈,萨基思却只是毫不负责地拿出了一柄只适合在庆典上使用的礼仪佩剑……

  所以在好强的易公主眼中,这就是完全无视自己的表现,对于这位从来不知道严肃与认真为何物的师兄,辛德蕾菈在尊重之余早已是恨得牙痒痒了,是以出手丝毫没有留情——当然她也知道,即使如此,自己仍然没有完胜的把握。

  事实也的确如此,萨基思在并不落下风的情况下坚持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终于在一次无法避免的剑刃直接相碰之后,礼仪佩剑不负众望地断裂了,而萨基思勉强躲过了跟进的下一记直劈之后,被辛德蕾菈飞起一脚踢倒在沙发上。

  萨基思没有继续开口,易公主也赌气不说话,两个人用目光对峙了好一会,忽然萨基思的嘴角挂上了一丝诡异的微笑,而易公主也恍然大悟般地立刻把踏在他身上的脚收了回去。

  的确,高开叉的长裙虽然能够兼顾活动方便与落落大方,不过缺点也是相当明显的。

  “说过很多次了吧,穿裙子的时候不要作出幅度这么大的动作……哇啊!”

※※※

  没多久,一条爆炸性的消息就传到了弗理曼男爵那里:萨基思受命软禁辛德蕾菈公主,却不慎被公主所擒,现在公主扣住萨基思,要挟弗理曼释放里柯尔使团。

  原本以大公的名义命令萨基思去看守易公主就是为了同时切断这两人与外界的交流机会。

  身为前任大公养子的萨基思,在军队中拥有无法忽视的声望,很可能会成为己方计划的阻碍。

  而无论从什么角度考虑,让易公主远离即将到来的正式政变都是非常必要,特别是她的人身安全必须保证。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适得其反,不仅目的没有达成,而且自己还陷入了被动。弗理曼已经隐隐约约感受到了笼罩在自己头上的不祥气氛。


  不过弗理曼知道自己没有悲天悯人的闲功夫,计划的失败意味着拉克西丝的愤怒,而那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事情。对于这位女主人的恐怖弗理曼有着深刻的体会。

  弗理曼再次确认了一遍自己的计划,到目前为止虽然出现了一些意外,所幸的是核心部分尚未受到威胁,易公主那边必须设法拖延,刚好萨基思也因此彻底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未尝不是因祸得福,城中的要害地点已经安排了心腹随时可以接管,而且自己的王牌,用来要挟提斯塔曼特——那位隐隐有外藩势力领袖人望的人物——的人质此刻还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是的,万无一失的保卫措施,提斯塔曼特即使调动大军来攻,也不可能将他妹妹安全救得回去,一想到这里,弗理曼不由得一阵得意。

  “还在对你的人质保卫措施洋洋自得么?”

  冷冷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弗理曼不由得大吃一惊,不过他立刻反应了过来,战战兢兢地跪了下去。

  “看来你还是执迷不悟呀,我是不是真的应该考虑换一个代理人了?”

  并不严厉的语气却包含着弗理曼无法承受的压力,背后的冷汗也止不住地冒了出来。

  “属下愚昧,请殿下训示……”

  “还好勤奋好学是你的优点。你只想到了提斯塔曼特在救米莉亚这件事情上会投鼠忌器,然而你有没有想过,其他潜伏着的反对势力难道会像那个好哥哥一样么?如果米莉亚被确定死亡之后,提斯塔曼特的态度会怎样?

  能够得到今天的地位,弗理曼也绝非等闲,立刻便想通了这层关键所在。

  “萨基思只会将失去妹妹的愤怒投射在我的身上……”

  “呼呼呼,你终于也想通了呢,不过太慢了,我已经派人前往河边废塔那里以你的名义通知你的那些守卫们提高警惕,一旦出现危机绝不死守,抓住一切机会带着人质逃走。话说回来,在这件事情上我还真得对你刮目相看了,居然能说服那群神殿的翼人神官们帮助你。”

  “我只是许以事成之后,将神殿方面重新定为我国的官方信仰,并且全力支持他们的传教工作。”

  “你并不真的打算这么做吧,呼呼呼。”

  “那当然,他们的利用价值也就是到此为止了,只有乌玫女神才是我等所信奉的真神……不过殿下,这个时候您离开了‘那里’,会不会引起怀疑?”

  “用不着你担心,我这就回去,那阴暗潮湿的地方可不怎么舒服,所以尽快完成你的计划!”

※※※

  卡亚拉塔城外有一条小河,是尼斯河的支流之一。河边有一座废塔,相传是神话时代的遗迹,当然时至今日,它也只是作为类似“路标”一类的存在了。

  不过当西斯•顿•巴希达与他的4名神官同伴到来之后,这一切便改变了。

  作为神殿裁判所最年轻的行动组长,巴希达一直希望能够做出得到高层认可的成绩来,以回击那些怀疑自己能力的混蛋。所以他无法拒绝弗理曼开出的价码——能够让神殿的信仰重新回到圣都的土地上,这将是何等荣耀的成就!

  转过头看了看正蜷成一团,缩在角落里安详睡着的那名少女,巴希达感到一阵抱歉,不过至少在催眠魔法的作用下,不要让她清醒地经历这一段不愉快的经历吧。

  对于自己的行为,巴希达内心里其实也是深深不屑,像这种欺凌弱小的行为是不符合高贵的翼人神官的原则的。但是想到事成之后的收获,他又不得不将自己的原则降低了一些……

  “组长,弗理曼那个老鬼会不会事后反复无常?我觉得他不是值得信赖的人。”

  对于部下的疑惑,巴希达早已考虑过,等到卡亚拉塔城内的政变结束,自己立刻带着人质离开,在弗理曼兑现承诺之前绝不交出人质,这样弗理曼的把柄就始终在自己手上。

  所以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保护好人质的安全,并且始终确保人质都处在自己的控制之下。

  幸好在这座废塔里,巴希达与部下们有了一些意外的发现:原来这里曾经是神话时代圣都十六座防御魔塔中的一座,经过他们的修复,部分隐藏着的自动防御魔法已经恢复了运作,要知道这些魔塔在命运之战中历经无数次攻击仍然完好如初,最终还是被叛徒从内部破坏的。

  有了这样强大的额外支援,再加上自己部下的这支裁判所行动组,巴希达有信心打退任何进攻。私下里,他觉得刚才男爵派来提醒自己小心的人完全是多余的。

  就在不久前,自己刚刚击退了一名敢于孤身闯关的女子,她一路闯到了第四层这才被魔法陷阱击伤,己方所有的翼人神官一拥而上最终将其逼退。

  不过千万不要因此而小觑了废塔里的防御措施,因为那绝对不是什么“普通”女子,巴希达非常肯定,她是费斯教第七带刀祭祀,西达•布鲁史塔德!

  开什么玩笑,那个可怕的女人,正常情况下即使自己5个人一起上都绝对不是对手,然而靠着魔塔的防御魔法却轻易地将其击退,这也使得巴希达的信心大为增加。

  “究竟鹿死谁手,就让我在这里好好看着吧。”望着塔外平静的风景,巴希达也不由得心情大好起来,可惜他没有发现,黑暗中有一双深邃的眼睛正从塔顶望着自己,在那身影的背后,隐约有着一个与巴希达身后相同的轮廓,只不过,是黑色,与黑夜同样的颜色……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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黒白(こくびゃく) に磨かれた光がこの身貫いて
目を閉じる間もここには無い
傷ついた君はまだ 青い空 探していたね
崩れゆく未来 一片の夢を拾い上げ
[2 楼] | Posted:2006-06-22 12:38| 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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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注:本章内容与第三章在时间上平行,请注意情节的交叉对照。】

  东森特尔斯同盟,位于尼斯河与奥兰河之间,两河流域肥沃的土壤孕育了悠久而辉煌的文明,从残存的古代典籍中我们可以知道,在久远的神话时代,这里是众神统治的中心,斑驳的城墙、庄严的神殿、雄伟的雕塑,无不昭示着这片土地的积淀与传承。

  然而古代的荣光与现状的艰难却形成了鲜明对比,“神圣帝国”这一称谓再也无人提及。命运之战结束后的“黑暗时代”里。两河流域迅速形成了数十个小国,相互征伐不止——或许这就是文明古国的悲哀?

  同一时期,大陆各地都有无数的小势力兴起,不过统一毕竟是不可逆的潮流,经过百余年的乱世,几个大国已经逐渐形成,唯有两河流域依然我行我素,诸侯国之间虽谈不上相安无事,却始终没有大规模的兼并战争发生。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各诸侯国完全没有感受到压力,事实上东边的里柯尔王国,西边的奥兰王国,无不对于这片肥沃的土地虎视眈眈。而近几十年来,北方新近崛起的印格王国的侵袭也令两河流域的诸侯国不堪其扰。终于,在唇亡齿寒这一铁律的推动下,诸侯国之间签订了条约,正式组成了“东森特尔斯同盟”。

  其中势力最大的卡亚拉塔大公被推举为同盟盟主,巧合的是,卡亚拉塔城正好也是神话时代中,诸神统治下的“圣都”。然而现实是残酷的,为抵御外敌而成立的同盟注定要在风雨中飘渺。


  望着路的尽头渐渐清晰起来的里柯尔王国鸢尾花王旗,提斯塔曼特收回了自己的思绪,一想到这鸢尾花王旗所代表的那种强大——那种同盟永远也无法达到的程度,提斯塔曼特的心情就不由得灰暗不已。作为同盟西部重镇克什坦的领主,每当自己小心翼翼地调配预算,维持住一支勉强称得上强大的武装力量以维持与邻国奥兰的平衡时,这种失落的心情总是尤为明显。

  渐渐的,已经能够辨认出走在队伍前列的鲍威尔王子了,提斯塔曼特收拾心情,摆出应有的微笑迎了上去……


  作为东森特尔斯同盟方面的迎接代表,提斯塔曼特其实已经在这里的驿站等待了一整天,当然,原本这个月里他就安排了前往同盟首都的行程,负责迎接也只是顺路的事情。

  提斯塔曼特是个非常讲究效率的人,很快两支队伍便开始一起向北前进,鲍威尔的坐骑走在队伍前列,他正与年轻的侯爵交谈着。

  队伍中间的巴蕾莉娅很快就注意到一位与众不同的少女。费斯教圣职者的打扮,水蓝色长发与金色的瞳孔,给人以非常安心的感觉,不过意外的是,她的腰间配有一柄长剑,剑鞘上镌刻着象征神圣的刻纹。

  为什么费斯教的神职人员会携带武器?正当巴蕾莉娅转向教廷巡行使,打算询问的时候,泰尔波特却先喊了出来:“西达。”

  那少女转过头来,立刻惊喜地叫了出来:“泰尔波特大人!”

  “是熟人么?”艾蕾娅也注意到了那佩剑的圣职者。

  “泰尔波特大人,没想到您也在这里呢。”被称作西达的少女已经让自己的坐骑靠了过来。

  “呵,早就听说你在克什坦暂住了,本来打算在卡亚拉塔拜会过神官长之后就去克什坦看看你,现在可以省下这段路了。”

  “随时都欢迎大人来克什坦玩,西达知道您老其实是想来旅游而已,嘻嘻。”

  “鬼丫头,还是这么敏锐。不过老实说,你这么快就结束了自己的修行之旅还真是令我有些惊讶。”

  “其实,西达的修行之旅并没有结束,只是换了一种形式重新开始。”

  “已经找到了你一直憧憬的理想乡?”

  “不,”西达咬了咬嘴唇,“我决定不再寻找,而是要靠自己的力量来创造。”

  “哦?这样看来,这位克什坦侯爵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居然能够得到你的辅佐,”泰尔波特将目光投向队伍前列的提斯塔曼特,“他开出了什么条件?我很感兴趣。”

  “没有任何条件,提斯塔曼特大人只是输了一个赌约,然而却赢得了我的信任。在他的治理下,克什坦的未来令我非常期待。”


  “泰尔波特大人啊,是不是应该帮我们介绍一下这位小姐呢?”

  “呵,把你们俩给忘了呢,来,西达,这两位是达兰公爵小姐,艾蕾娅和巴蕾莉娅。这位呢,则是由教皇猊下亲自任命的第七带刀祭司,西达·布鲁史塔德。”

  “第七带刀祭司!”巴蕾莉娅的嘴张成了一个O形,虽然对方携带有教廷式样的长剑,但是如此之年轻的脸庞却无论如何让人难以置信。

  所谓“带刀祭司”,请不要理解为“携带武器的神职人员”,带刀祭司都是由教皇亲自任命,拥有极高的权力,通常情况下,各地的教会组织只有在教士们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才可以武装起来抵抗。而带刀祭司拥有类似“宣战”的权力,只要他认定有潜在的威胁,便可以发动当地的教会力量予以先发制人的攻击,而其权威仅次于教皇亲自下达圣战令。

  至于“第七”,也请千万不要理解为某种排名,而是代表西达是自教廷设立带刀祭司这一职务近百年来,第七位被授予的费斯教神职人员。

  “……其实原本教皇猊下是非常希望培养西达进入红衣主教团的,甚至将来继承教皇之位。只不过这个丫头却沉迷于那并不存在的理想乡,一直在各地做修行之旅。”

  一边听着泰尔波特的介绍,巴蕾莉娅的脸上已经明明白白地写上了“崇拜”二字。

  “只巡行而从来不办事的巡行使大人其实不也是和西达是一类人么?”第七带刀祭司一脸狡黠的神情。

  “那个……祭司大人……”在得知了对方的身份之后,巴蕾莉娅也开始吞吞吐吐起来。

  “请不要用这样拘束的称呼,叫我西达吧,现在的我也只是克什坦地区的一名本堂神父而已。”

  “唔,西达小姐,请问你刚才提到的那个赌约是?”

  “前因就略过了,当时的赌约是比试剑术,如果我输了,就放弃理想乡的理想,而如果我赢了,提斯塔曼特大人就出资建一座孤儿院。”

  “那么结果呢?”

  西达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泰尔波特耸耸肩:“其实比较公平的赌法应该是侯爵能否接下你的三招才对。”

  ……


  两天后,队伍终于到达了卡亚拉塔城下,这座曾经的“圣都”如今早已失去了往日那种“万国来朝”的荣耀,只有位于城市正中的“神木”仍然在见证着这片土地的兴衰。

【注:神木是传说中由大地女神所亲手种下的,能够通往诸神所居住的神界。当然传说只能是传说,在我们眼中,神木也只是高得有些离谱罢了。】

  正式的接见被安排在卡亚拉塔城的市政厅,盛装的卡亚拉塔大公艾莉儿坐在玉座上,身后站着的是她的叔父弗理曼男爵。

  表面看起来,一切都依足了礼仪,进行地也非常顺利。然而晚间在大公府邸的客房休息的时候,里柯尔人们立刻聚集在一起开始商议起来。

  “不正常……”狼王小姐沉吟着,“根据之前我们所知的情况,现任的卡亚拉塔大公艾莉儿虽然年幼,但是继承爵位大半年来的表现一直是可圈可点,出席公众场合也一直表现得大方得体。可是今天我们所见到的,却是一个畏首畏尾甚至有些不知所措的小丫头,这绝对有可疑。”

  “而且,我注意到一直陪同我们的提斯塔曼特当时也露出了少许惊讶的表情,不过他很快就将这情绪压了下去。”艾蕾娅托着自己下巴说到。

  “看来,卡亚拉塔城里一定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但只要不影响到我们履行自己的出使使命,诸君必须避免卷入东森特尔斯联盟的内务。”鲍威尔作出最后的判断。

※※※

  而此时在大公府邸的墙外,一身黑色夜行装束的男子抬头望了望高高的围墙,用自信的语气自言自语到:“潜入,开始!”

  异常熟练的攀爬动作以及齐备的攀登工具,男子表现得像是专业的江洋大盗,不过如果你这么理解就完全错误了,至少他本人称自己为“潜入战专家”。

  当然,如果没有几把刷子,企图闯入大公府邸无异于自杀,普通的手段可以说是无法通过一道道关卡的,然而男子却很有一些特殊的技巧,很显然是利用了魔法的辅助,至少那种模仿蜘蛛一般从天花板上不声不响地爬过的能力就不是普通人能够掌握的……

  而且黄昏时分开始落下的暴雨也给他的行动提供了便利,彻底掩盖了最后一丝响动,因此男子非常顺利地来到了大公的房间窗外。此时,弗理曼男爵正在房内与大公谈话。

  “艾莉儿,今天你表现得好像很紧张。”

  “对……对不起……今天都是艾莉儿不好。”卡亚拉塔大公怯生生地怀抱着玩具熊。

  “哦?真的有在反省么?”

  泪汪汪的大眼睛。

  “嗯,那很好,不过鉴于你毕竟还是犯了错误,所以呢……”弗理曼扬了扬手中的一缕粉红色的长发。

  艾莉儿的表情一下子变了,音调变得尖利无比:“叔父!你把茵姐姐怎么了!都是艾莉儿不好,要罚就罚我好了,不要伤害她!”

  说到最后,卡亚拉塔大公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放心吧,茵塔希缇小姐也是我亲爱的侄女,我怎么会对她不利呢?只要你乖乖地听话……”

  “艾莉儿一定听话,一定……”拼命点头的艾莉儿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弗理曼大笑着扬长而去。


  门刚一关上,艾莉儿立刻扑在床上放声哭了出来,强烈的无助感对于一位16岁的少女来说原本就是难以承受的负担,再加上对于亲人的担心,更加令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终于,哭得累了,艾莉儿起身,看见自己的熊宝宝仿佛在关心地看着自己,于是她举起它原地转了一圈。然而就是这么一转,她发现床边霍然多了一个人!这个人一身湿淋淋的黑色夜行服,非常强壮的样子,腰间别着一柄短剑……最关键的是,他摆出的自以为和蔼可亲的笑容,在艾莉儿看来,是那样的可怕,脸上那道长长的伤疤也因此更加狰狞。

  你可以想象一位16岁少女突然看到自己的房间里多出这样一个人会有什么反应,是的,我们的卡亚拉塔大公用上了自己全部的肺活量发出了尖叫!

※※※

  这迷宫般的走廊中,艾蕾娅已经来回走了有将近半小时了,之所以她仍然拒绝承认自己是迷路了,仅仅是因为她明明是来找迷路的巴蕾莉娅,怎么能够连自己也找不到路了呢?

  “没事造这么大的房子干什么嘛……”艾蕾娅忍不住低声抱怨了起来。突然间,她听到了尖叫的声音,而且应该是一个女孩子,完全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她开始向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突然间,拐角处一个黑影冲了出来,两人重重地撞在了一起,就在艾蕾娅揉揉酸痛的肩膀想要站起来的时候,从另一侧的拐角处出现了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领头的人正是弗理曼男爵。虽然白天接见的时候艾蕾娅一直在开小差,但是还是能认得出来。

  刚想出声询问,弗理曼忽然一怔,显然是认出了自己,然而这惊讶的感觉稍纵即逝。男爵举起了左手,又狠狠地挥了下来,冷酷的声音分明在说:“放箭!”

  “住手!您这是做什么?!”艾蕾娅在惊呼之余,凭着公爵夫人教导出来的身手躲过第一波攻击后赶紧退到敌人的攻击范围之外。

  “想不到那么可爱的小姐居然以刺客为业。”弗理曼男爵的嘴边弯起一道残忍的弧度。

  “刺客?!”艾蕾娅下意识的回头望了刚才撞到的黑影一眼。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还想抵赖是没有意义的。”弗理曼不给艾蕾娅继续话题的机会,再次向士兵下达了命令,“都给我抓起来!”

  不得已,艾蕾娅解下腰间的细剑来抵挡对手的攻击。

  “请等一下!”用带鞘的剑身压制住卫兵的武器,艾蕾娅仍然以为有什么地方搞错了,“男爵大人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我怎么可能……”

  “狡辩无用!”弗理曼一声断喝,“一个活的都不要留下,统统杀无赦!”

  “开什么玩笑……”

  事已至此,艾蕾娅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自己放下武器以后还能确保平安了。出鞘的细剑不再只是防守,一招招攻向敌人的空隙。

  另一边,陌生男子也遭到了卫兵的围攻。虽然他也有防身的匕首,但毕竟他的主要战斗手段还是魔法,所以很快被逼得步步后退,眼见已经快退到墙边——已经是退无可退了,不过由于这几步的后退,卫兵的队形也被拉长了,并且与男子之间也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

  而这也正是男子所期待的,嘴角难以察觉地动了动之后,一个卷轴在他藏在披风后面的左手里化为灰烬。

  “油腻!”

  “哇!臭小子!”

  失去平衡的卫兵东倒西歪横了一地,四肢乱舞呈狗爬状。前面的人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后面不明情况的同伴又已经冲来过来……于是七八个穿着盔甲的人玩起了叠罗汉。

  男子踩着卫兵们横七竖八伸在外面的手脚跳过了油腻术作用的区域,就听到了“啊!”的一声尖叫。原来是同样独自对付一群卫兵的艾蕾娅已经渐渐的落了下风,注意力稍稍有所松懈,利剑便划过了艾蕾娅的右肩,留下一道血痕。细剑的防守霎时出现了破绽。

  敌人那里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每一个人的攻击目标都是艾蕾娅的致命之处。

  男子犹豫了一下,从之前卫兵赶到的速度之快中,他已经察觉到了一些微妙的东西,对方一定预先知晓了自己会到来,继续留在陷阱中无疑是无谋的表现,但是这个女孩子显然又是受了自己连累。

  “这种时候会冲过去的一定是傻瓜,我是专家,绝对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男子一边这么喃喃自语着,一边扭过头准备离去。

  “呀!”艾蕾娅后退着,忽然踩到了那片油腻术作用的区域,一下子滑到在地,细身剑也落在了地上。

  “日灼!”男子终于还是没有坚持住专家应有的操守,他回身又扔出了一个卷轴,立刻,一个小太阳般的光球在艾蕾娅头顶炸开,强烈的光芒照得所有人都暂时失明了。

  当然,早早遮住了眼睛的男子不在此列,他抢上几步,一把拉起了艾蕾娅就走。

  艾蕾娅虽然是处于光球正下方,但是四射的强光同样令她的视觉暂时停止了工作,在黑暗中,她只觉得被人拖着向前走,虽然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但是显然比留在原地引颈待戮要强。

  既然已经被当作刺客了,索性就扮演到底吧。艾蕾娅的心中也不是没有这样自暴自弃的想法。


  “请问……这里是这么了?”好不容易找到了路的巴蕾莉娅恰好在在这个时候经过事发地点,她看见的是弗理曼男爵和一大群卫兵像瞎子一样到处摸索着。

  这时弗理曼的视力已经恢复了一些,模模糊糊中他看见“艾蕾娅”还站在面前,立刻挥起手中的长剑斩来!

  “男爵大人!你在做什么!我是里柯尔使团的巴蕾莉娅。”还好巴蕾莉亚早就提防着对方手里兵刃,所以能够即时躲过。

  这时候弗理曼的视觉也已经基本恢复了,这才看清眼前的女孩是黑发而且还穿着睡衣,显然并非之前自己围捕的对象。

  正在弗理曼踌躇着该怎样处理的时候,巴蕾莉娅的一个不明智的举动却给你他以提示:当她注意到还留在地上的细身剑时,惊呼了一句,“呀,这不是姐姐的剑么!男爵大人,我姐姐她怎么了?”

  那把细身剑,护手部分上刻有达兰公爵家的白蔷薇纹章……

  “很遗憾,小姑娘,你姐姐勾结刺客企图行刺大公殿下,这就是铁证!所以你也有重大嫌疑,为了保证大公的安全,我不得不暂时拘留你。”弗理曼一边弯腰捡起了艾蕾娅留下的细身剑,一边示意左右将巴蕾莉娅拿下。

  “什么……”巴蕾莉娅睁大了眼睛。她无法接受“姐姐是刺客”这样的状况,因而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就在卫兵就要抓住她手臂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从后面冲了上来,将巴蕾莉娅护在身后。

  “男爵阁下,这是什么意思?即使您有权力怀疑,但是巴蕾莉娅目前仍然具有外交豁免权,除非你能拿出决定性的证据表明巴蕾莉娅本人参与了这场刺杀,否则我不得不将你的指控视为诽谤!”

  瓦莱里公爵夏蕾一出场便迅速用话震住了对方,原本出于防范的目的,里柯尔使团里保持着两个人全副武装地守夜,这个时段刚好轮到夏蕾与巴蕾莉娅,艾蕾娅主动替妹妹守夜。这就是为什么出来寻找妹妹的艾蕾娅会携带着佩剑。

  夏蕾暗暗责怪自己粗心,刚才艾蕾娅出门的时候应该让她留下佩剑的,这样就不会留下这致命的证据了。

  不过看男爵刚才企图拘捕巴蕾莉娅,很显然是打算屈打成招,即使艾蕾娅没带佩剑,恐怕也还是逃不过栽赃——夏蕾的第六感早就告诉自己,弗理曼男爵对于己方的到来不怀好意。

  所以现在,先把已经愣住了的巴蕾莉娅救下来,艾蕾娅的事情只能慢慢追究了,好在现在仍然能听到外面卫兵此起彼伏的喊声,显然艾蕾娅暂时还是安全的。

  打定了主意的夏蕾,拍了拍自己的腰间,示意没有携带任何武器,然后盯着弗理曼男爵说到:“男爵大人,如果没有其它事情的话,我想带着巴蕾莉娅回房间休息了,这把佩剑的事我会禀报鲍威尔王子,请相信殿下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说罢,狼王小姐丝毫不理会弗理曼的回答,拉着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巴蕾莉娅迅速离开了。


  “追!快追!一定要把那两个刺客都给我捉住……无论死活!”弗理曼跺着脚向手下咆哮,刚刚被瓦莱里公爵的一顿抢白令他大感挫折,是以语气也凶狠了许多。


  黑暗中,男子拉着艾蕾娅沿着围墙片刻不停的飞奔。

  “喂!”被动的被拖着奔跑的艾蕾娅上气不接下气,“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塞尔。”回答得简明扼要。

  “停下!你要带我去哪儿……呜……”肩上的创口传来一阵刺痛,艾蕾娅的脚步慢了下来。

  “在这里!”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前方也隐约可以望见火光。

  “啧,看来要先找个地方躲躲。”

  塞尔从怀中掏出卷轴:“日灼!”

  白光迅速的在黑夜中扩散,覆盖了两个逃犯的身影。

  “看、看不见了!怎么回事?!”


  火光映出纷乱的人影,士兵搜查着每一个可能藏匿的角落。

  墙角里,塞尔又丢下一张卷轴,口中喃喃念诵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感觉这个陌生的男人不会对自己不利后,艾蕾娅大着胆子发问了。

  “可以隐藏我们的结界。只要不走出这里,没有人能发现我们。”塞尔始终是那张扑克脸。解释完毕,他突然伸手抓住艾蕾娅的衣领!

  “呀啊啊啊啊——”

  伴随着尖叫的还有一记相当清脆而短促的不明声响。

  “喏,”半边脸上带着五指印的塞尔递给艾蕾娅一瓶药,“你自己包扎吧。”

  “……”艾蕾娅接过药瓶,目光始终盯着塞尔。

  塞尔很自觉的背过身去:“结束了说一声。”

  药粉洒在渗血的伤口处,凉凉的。艾蕾娅感觉轻松了许多:“你来这里的目的,可以问问吗?”

  “……”

  “不能说么?难道真的是刺杀卡亚拉塔大公殿下?”

  “我不是刺客!我是潜·入·专·家!”塞尔难得的一激动,转过脸来吼道。

  “转过去啦!”这次是药瓶投掷攻击。

  ……

  “总之,”塞尔黑着眼眶解释道,“我的目的不是刺杀大公殿下。”

  “不是刺杀……那就是保护了?”对弗理曼男爵耿耿于怀的艾蕾娅思维跳跃的有些过快了,然而这一次却是歪打正着:塞尔不顾再一次流鼻血的危险,扭头瞪视着她——其实也就一秒左右而已,飞来的碎砖不偏不倚,挡住了他全部的视线。

  “反正和你无关,”塞尔捂着脸,含糊不清地说道,“等一会儿,我把你送出大公府,你爱去哪儿去哪儿,不要再妨碍我的工作了。”

  “真失礼诶,把纯洁无辜的我莫名其妙卷进这场骚乱的人不就是你吗?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又想弃我于不顾?”艾蕾娅利索的结束了包扎,从地上跳了起来。

  “你的存在对我完成任务没有任何帮助。”塞尔冷冷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然而在艾蕾娅的气势面前还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没有帮助么?哼哼,那倒也未必哦。”收起了威逼的眼神,改作神秘状的艾蕾娅反而令塞尔对自身的安全更加担心了,“不管你的任务是什么,关于大公府的情报是必不可少的,而我呢,正好有这方面的消息。而且我的同伴还在大公府里,必要的时候也可以请求他们的帮助。”

  塞尔一言不发的望着她。

  “我提供给你我所知道的一切,而你要保证我的安全,这样的交易对你没有不利吧。”艾蕾娅被对方看得有些紧张。所谓的“大公府的情报”究竟有多少是派的上用场的,连她自己心里都没底。

  “只有这么多么?”塞尔终于结束了沉默。

  “……当然,如果能够顺便报复一下弗理曼这个混蛋,我会很高兴的。”艾蕾娅咬牙切齿地说到,这一点倒是轻易获得了塞尔的认可。


  站在高高的围墙下,艾蕾娅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铁丝网和那些显而易见的探测魔法光线,露出了无助的神情,好不容易潜伏着到了这里,难道要前功尽弃了?转过身却看见塞尔已经跃跃欲试。

  “放弃吧,普通人怎么可能从这里过去?”

  “普通人?”塞尔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情,他掏出了一个卷轴,默念了一个词,在卷轴化为灰烬的同时,探测魔法的波动也消失了,塞尔回过脸来,“我不是普通人,是专家!”

  剩下的铁丝网就非常简单了,而潜入专家身上是不会缺工具的,唯一困扰艾蕾娅的问题是,塞尔身上的卷轴仿佛是永远也用不光一样,而且每时每刻总是能拿出合适的来……

※※※

  同一时刻,在大公府邸内休息的提斯塔曼特也陷入了不安之中。那个粉红色长发、原本应该站在大公玉座背后的身影为何不见踪影?艾莉儿的心神不宁显然与此有关……

  除此之外,令提斯塔曼特担心的事情其实还有很多,半个多月前,自己的妹妹米莉亚在出游的途中遭到绑架,下手的人非常狠毒,米莉亚的所有的护卫与同伴全部遭到格杀,无人幸免。

  第二天,自己就接到了一封来自弗理曼男爵的密信……

  拳头重重地锤在墙壁上,提斯塔曼特头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无力。多年来苦心坚持着自己的正义,态度不偏不倚地站在盟主与其他诸侯之间,努力维持着同盟的稳定。因为对于北临印格王国、西靠奥兰王国的克什坦侯爵领来说,身后能够有一个团结的同盟作为后盾比什么都重要。

  克什坦,自从神话时代起就是兵家必争之地,虽然这里一没有丰富的资源,二没有繁荣的商业,但是却一直拥有很高的行政级别,这里的人民最好的谋生手段就是加入各种各样的佣兵团——即使你不加入佣兵,很快也会被军队强征入伍——长期以来克什坦“十年九荒”的传统恐怕是人祸远多于天灾。

  从小在兵荒马乱中长大的提斯塔曼特对于这一切自然有着深切的体会,因此他也发誓要改变这一现状。首先就是与同盟各国的谈判,在付出了相当的代价之后,克什坦侯爵领获准将其军事力量增加到整个同盟总数的1/3强!如果无法得到同盟中其他诸侯领的默契,如此强大的军队对于邻居们来说其本身就是严重的威胁。更不用说目前用于维持这支军队的钱粮有相当部分都是由同盟各领分摊的。

  当然,对于这些付钱的诸侯领来说,这其实还是一笔合算的买卖,因为供养一支军队远远不是开出军饷这么简单,军械的采购保养、训练、军纪的维持、协调驻军与当地居民的关系……这些对于各诸侯领来说都是非常麻烦的事情。

  更何况各领自行训练出的军队在战时能否有效的形成统一的战斗力也需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与其这样,不如将主要的野战部队统一起来交给克什坦领来节制,各领只保留必须的卫戍部队。

  这都是提斯塔曼特说服各领的理由,而相对的,他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首先,克什坦领的军队总人数的30%从其他各领招募,并且高级将领总数的60%由来自其他领的军官们担任。其次,克什坦领的粮食管理工作交给相邻的几个领管理,原则上克什坦本地的存粮不超过其1个月所需的数量。最后,在获得大公的正式命令之前,克什坦的部队不得离开其领地。

  在此之后,提斯塔曼特开始在领地内实行自己的新政策,除了修缮战略要地的防御设施之外,他还将部队成建制地轮流租借给各大佣兵团,以期让部队在实战中获得锻炼——当然,一些必要的条件还是得事先立下的,比如:租借的部队不得参与他国的内战以避免政治纠纷、不得从事精英级别以上的委托以避免过多的伤亡、租借的部队采用自愿制度并且只吸收克什坦本地的军人。

  当然还有一条潜规则,那就是各大佣兵团不得在克什坦本地直接招收成员。过去那些自行加入佣兵团的新人往往因为缺乏经验、缺乏相互照应而伤亡很大,而且佣兵团对于新人的薪酬也故意压得很低。提斯塔曼特的新政策可以说是比较圆满地解决了这一社会的顽疾。

  随着领内防务形势的好转,提斯塔曼特鼓励工商业的努力也收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各种军需物资的供应就像是蜜糖一样吸引着商人们争相追逐,在此带动下,克什坦领的发展态势可谓蒸蒸日上。


  可是就在这关键时期,弗理曼男爵的来信却彻底破坏了提斯塔曼特的努力,他以米莉亚的生命要挟提斯塔曼特,企图在接下来的政变中得到他的支持,提斯塔曼特很清楚一旦弗理曼的阴谋得逞,整个东森特尔斯同盟将会陷入动荡中,眼下这好不容易保持住的和平态势将不复存在。但是,他却无法反抗弗理曼的要挟……

  就在刚才,西达从外面回来了,左肩上的伤口触目惊心。即使痛得说不出话来,她还是一脸歉意。

  不,应该感到抱歉的人是自己,那伤痕足以证明西达是多么努力了,如果自己可以铁石心肠地拒绝弗理曼的要求,西达也不必这么拼命了,可是一想到米莉亚……

  就这样,提斯塔曼特在思前想后中迎来了新的一天的黎明。

※※※

  “接下来要怎么办呢?挨家挨户的打听消息么?”沐浴在清早的晨曦中,安全地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艾蕾娅反而有了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去民家打听?太天真了。”塞尔自负的双手一摊,“小姐,你认为从普通的居民那里能得到多少有价值的情报呢?而且,这里可是卡亚拉塔城,东森特尔斯同盟的中心,各地的谍报人员都想从这里搞到有利于自己主子的东西。胡乱行动只会带来麻烦。”

  “各地的谍报人员……你是说,这城里有很多像你一样的家伙吗?”艾蕾娅对塞尔的说法深表怀疑。

  “家伙……”塞尔的眉毛抽动着,他决定不和这位大小姐计较,“你看,那边卖水果的老婆婆,根据我专家的判断,十有八九是奥兰的内线。”

  艾蕾娅的视线刚刚找到那位敬业的老“线人”,塞尔的话题对象又变了:“还有在那边挑选瓷器的情侣,那种眼神,那种行为举止,必是印格的细作了。”

  “而刚刚从我们眼前经过的卖艺人说不定就是艾塞比的密探啊。嗯,我的眼光不会有错的。”

  “……那么路中央的那条狗呢,难道是传说中的间谍犬么?”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塞尔非常严肃地说着。

  “真的假的啊……”艾蕾娅按着自己的额头,无力感迅速增加。

  “总之,要想得到我们需要的情报又不被怀疑,外行人的办法是不行的。”塞尔有些神经质地不断扫视着周围的可疑情况,然而,做出这种动作的人才是最可疑的吧……

  完全无视于艾蕾娅额头上逐渐多起来的青筋,塞尔仍然继续这种缺乏常识的行为,终于被忍无可忍的艾蕾娅顺手抓过一把纸扇,当头敲了下去。

【请不要询问纸扇的来源……OTL】

  “痛!”塞尔被打得一个踉跄。

  艾蕾娅完全不理会塞尔的抗议,拎住他的衣领就拖着往街角的方向去了。


  “好了,就是这里。”一直像死鱼一样被艾蕾娅拖着的塞尔仿佛是突然清醒过来一样。

  艾蕾娅疑惑地看着面前的这座小酒馆,在大清早就开始了营业,让人觉得说不出得诡异,而且与偏僻的地理位置相矛盾的是,店里的生意似乎意外得红火。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简单明了地丢下这句话,塞尔转身进入了酒馆,完全无视于艾蕾娅的反应。

  原本想跟着进去,然而听到里面的嘈杂,艾蕾娅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待在门外好了,除了噪音,还有浓重的酒气也不断从入口处弥漫出来,这令从小在一尘不染的公爵府里长大的艾蕾娅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就这样等了一会,之前亡命逃亡时的紧张心情也逐渐平静了下来,艾蕾娅开始认真地考虑起自己的处境起来。首先自己被卷入了一场阴谋,帮助自己逃亡的这个自称塞尔的男人似乎也是受害者之一,虽然这是他自己的说法。其次可以明确,弗理曼男爵对于使团不怀好意,而且由于自己的缘故,很可能王子一行人此刻已经陷入了危机。

  尽管心急如焚,不过现在贸然潜回大公府却是下下策,不仅于事无补,万一被捕反而会成为对方倒打一耙的证据。那么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路就只有两条,一是找个地方躲起来,静观其变,不过很显然逃跑不符合艾蕾娅的性格,那么只有和那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合作,或许还能调查到什么真相,可以帮助使团摆脱困境。

  然而说到塞尔,艾蕾娅就立刻被一种强烈的无力感所笼罩,这个不知所云的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虽然似乎有点缺乏常识,但是却又身手不凡,的确是个可靠的伙伴,可是自己能够信任他么?

  对了,这酒馆,这么多反常的情况集中在一起,肯定是佣兵和情报贩子集中的地方,塞尔肯定一开始就打算来这里了,自己不妨也进去,说不定能够了解到些什么。归根到底,艾蕾娅非常讨厌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刚刚捏着鼻子推开了门,立刻就是一只酒杯蹭着艾蕾娅的头皮飞了出去,眼前看到的是一个胖子被人重重地甩在吧台上,酒馆里的气氛也随之沸腾了,那种乱哄哄的气势甚至打消了艾蕾娅想要寻找肇事者的冲动。

  当注意到刚才将胖子甩飞起来的人居然是一个体形柔弱的妖精之后,艾蕾娅的兴趣完全被调动了起来,她悄悄地在妖精身边坐下,叫了一杯清淡的果酒然后支起耳朵偷听妖精和她的蛮族同伴的对话。

  大长老、委托,这些关键词更坚定了艾蕾娅继续窃听的意志,然而那妖精却突然起身,用粉笔在吧台里记帐的小黑板上写了几个字母,立刻整个酒馆仿佛是被飓风掠过一般变得鸦鹊无声,很快,妖精和蛮族被人恭恭敬敬地请上了楼。

  看来这“XYZ”三个字母一定就是暗号了!身为行动派的艾蕾娅没有多思考,拿起老板用来记帐的粉笔,也在小黑板上写下了这三个字母……


  被酒馆老板亲自领到地下室里的时候艾蕾娅心中还是相当得意的,果然看到机会就要抓住才行呢。等一下,塞尔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哦,是你啊,等一下,我把索罗拜托的事情完成了就告诉你我刚刚了解到的情况。”塞尔头也不会地继续挥舞着大铲子。

  “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刚才索罗通知我说店里有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在黑板上乱写暗号,让我在这里把她解决掉,嗯?对了,索罗刚刚不是和你一起下来的么,怎么那个女人还没到?”

  “……你打算怎么处理她?”

  “喏,”塞尔擦擦额头上的汗,对着地上的一大滩不明物体努努嘴,“找个油桶,把那人连同水泥一起灌进去,然后沉到东京湾里就万事大吉了。”

  青筋、纸扇,还有大吼:“不要尽说些我听不懂的名词!”


  当然,情况还是很容易澄清的,在得到了目前急需的情报之后,两人离开了“待宰的羔羊”。不过艾蕾娅还是觉得自己的双腿发软,要知道刚才自己差点就被这个混蛋给活埋了……想到这里,艾蕾娅不由得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身旁的塞尔。

  然而被人记恨的家伙却丝毫没有自觉的样子,还是那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过在艾蕾娅眼中,这就是严重欠揍的表情,于是她没有好气地问道:“说吧,下一步我们怎么办,你刚才了解到多少情报了。”

  “对策还没有考虑好,情报现在就可以和你共享一下。卡亚拉塔大公身边似乎发生了一场秘密政变,原本辅佐大公的茵塔希缇公爵小姐遭囚禁,目前形势被大公的叔叔弗理曼男爵所控制。另外里柯尔使团目前已经处于被软禁的状态下。”

  “巴蕾……”艾蕾娅咬了咬嘴唇,“这个弗理曼男爵过去我们也有所关注,是亲奥兰派,如果局势被他控制的话,下一步一定会强行将行刺大公的罪名落在里柯尔使团身上,继而挑起国内对里柯尔的反对情绪,以便将东森特尔斯同盟绑在奥兰王国的战车上……”

  艾蕾娅忽然停下了自己的分析,因为他发现塞尔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

  “啊,对了,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机会自我介绍一下,艾蕾娅·福莱诺雅,里柯尔使团成员。”

  “塞尔,弗雷登佣兵团‘黑牙的白狼’小组的成员,”塞尔顿了顿,补充道,“目前没有任务在身。”

  “那么你为什么会潜入大公府?”这句补充说明反而引来了艾蕾娅的疑问。

  “我受好友的委托去看望他的妹妹,很抱歉把你给卷了进来。”

  “虽然你的确是导火索,不过即使没有你,弗理曼也会想方设法来陷害我们的,所以你大可不必要自责。”毕竟在玛丽夫人门下这么多年,艾蕾娅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塞尔看望的对象此时反而并不重要了……不对,如果只是普通侍女的话,他又何必秘密潜入大公府,而且还是那么容易令人误会的装束,这里一定有问题。

  虽然说艾蕾娅善于分析问题,不过她还没有学会掩饰自己的想法,所以她心里所想的东西,完完全全地反应在了脸上。这自然没有逃过塞尔的眼睛,他撇开视线思考了一下,这才转回头,盯着艾蕾娅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好吧,我会解答你的疑惑,相对的,你也要发誓对此保密,这也是为了我们今后的合作。”

  在得到了艾蕾娅肯定的答复之后,塞尔开始将前因后果统统说了出来。其实塞尔的这位朋友不是别人,正是卡亚拉塔大公的兄长,原本应该继承卡亚拉塔大公之位的威利斯·菲利亚斯。目前他正隐姓埋名在弗雷登佣兵团内,虽然他发誓要与过去的生活一刀两断,但是对于尚且年幼的妹妹总还是放心不下,最近又听闻卡亚拉塔发生了变故,于是威利斯拜托塞尔潜入大公府看望艾莉儿,之后的事情就像大家所知道的那样了。

  “哈哈哈——”艾蕾娅笑得就差满地打滚了,“竟然把自己要保护的对象给吓坏了,你太逗了。”

  “我已经尽最大努力摆出亲切的表情了……”塞尔一边说着,一边复制了当时的表情,艾蕾娅看在眼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心一直冲到脑门。

  不用说小孩子了,如果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换了谁都会被这充满杀气的表情给吓一跳吧?

  然而固执的塞尔却丝毫也不思悔改:“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于是下面的一幕大家可能多少都会觉得有些熟悉:小巷子里咧嘴笑的伤疤男,然后是受了惊吓夺路而逃的少女冲进了奥兰公主的车仗……


  “……”

  “……”

  “你闯祸了……”

  “好像是……”

  “现在该怎么办?”

  “从专家的角度来说,现在应该迅速离开现场……当然,站在道义的立场上,我们有必要为此负责。”

  以塞尔“专家级”的敏锐,不可能没有感受到艾蕾娅刚才那一瞬间的杀气。


  既然已经决定了行动方针,两人即刻开始为再次潜入大公府做起了准备,如果说之前刚刚逃出来的时候立刻返回是有勇无谋的话,那么现在再无行动那就是见死不救了,这是艾蕾娅所无法接受的。

  因为塞尔这次完全是私自行动,所以无法得到佣兵团官方的任何后援,不过索罗和希尔德罗克还是尽其所能在他们的能力范围之内向塞尔提供了大量的援助,除了情报和魔法卷轴之外,甚至还有一张大公府的建筑构造图!

  更何况巴蕾莉娅还在那里,因为自己的缘故,她很可能会成为替罪羊,艾蕾娅很清楚在关键时刻妹妹肯定会主动要求顶罪。

※※※

  一整天,提斯塔曼特都是在忐忑不安中渡过的,西达在本地的费斯教教会里接受治疗,教廷巡行使泰尔贝特向自己保证西达的伤势没有大碍。下午弗理曼又亲自与自己见了一面,除了安抚之外,更多的还是在向自己施压——西达失败的营救行动又给弗理曼增加了更多的筹码。

  提斯塔曼特已经彻底失去了自由,套间外的卫兵非常温和地将他软禁了起来,一整天来他无法获得任何信息,也无法得知西达目前的伤势。


  卡亚拉塔城的这个夜注定没有安宁,驿站外乱哄哄的声音不断传进来,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情了。而在提斯塔曼特的房间里,一位特殊的客人同样令他心绪不宁。

  “呐,我说老友,你还没有下定决心么?”懒洋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其中所包含的那份轻松是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拥有的。

  提斯踏曼特回过头来,盯着声音的主人,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吧,我知道你还是会用借口搪塞,但是现在的形势已经不容许我们再玩这种文字游戏了,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米莉亚现在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你面前,你能不能旗帜鲜明地站在大公这一边。”

  “你……你全都知道了?”提斯踏曼特像是被老师说破了心事的小学生一般手足无措

  “嘛,以你的那份热血,怎可能轮到我来领头起事?还是说什么时候我们的立场颠倒了?”

  提斯踏曼特激动地迈上一步:“米莉亚现在在哪里?她有没有受到伤害?”

  “……听着,老友,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可能非常不愿意听,但是请你安静地听完。”

  “……”

  “我的人已经出发去救米莉亚了……”

  “你!”提斯踏曼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欣喜的表情,反而一把拎起了对方地衣领,“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会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如果能够救出米莉亚,自然我毫无疑问地会站在大公这一边,而如果救出失败,米莉亚必死无疑,连西达出手最终都无功而返的事情……你看准了我最终还是会站在大公这一边!”

  回应他的是决然的反问:“你就那么反感站在大公这边么?!”

  “不……你明明全都知道的,但是,但是我不能连米莉亚这最后一个家人也失去啊!”吼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提斯踏曼特的嗓子嘶哑了……

  “很遗憾我选择了这么做,如果米莉亚有什么意外,我会自裁向你谢罪——虽然并不能弥补任何事情——但在此之前,我不能死,就算是需要将灵魂奉献给魔鬼,我也没有选择!”

  盯着他的是提斯踏曼特布满血丝与恨意的眼睛。当然被提斯踏曼特盯着的同样是坚定无比的眼神。

  “我无法期待你的原谅,老友……你就当作没有我这个朋友吧,但只有这一次……”

  “不——”仿佛将心中所有的不甘都压缩在这一个字里了,提斯踏曼特的声音听起来沙哑得仿佛是经过烟熏火燎一般,“我能理解……老友,我能理解,因为你也有不能失去的家人……”


  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里,不安定的气氛弥漫在卡亚拉塔城中,纠结在一起的各种势力都开始了各自的行动,如果诸神没有抛弃我们而去的话,是不是也会为这曾经繁荣祥和的“圣都”如今的阴云暗涌而感到悲哀呢?


  “无论什么情况下,加奈姐姐,请你一定要相信,现在的我所考虑的只有怎样将你安全地救出去,知道你身份的人肯定还存在,他们一定会不惜代价要将你抓走,我需要你完全的信任。”

  这么说着的时候,小兰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严肃神色。加奈稍许迟疑了一下,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小兰取下了披着的衣服,身后的羽翼已经消失不见了,能够自由控制羽翼的显现是黑羽翼人不同于其他翼人的能力,在神话时代,黑羽们就是依靠这项能力混入人类联盟卧底。不过并不是所有黑羽都能自如控制这项能力的,能够在越短的时间内将双翼收入体内就说明其受过的训练越严格,像小兰这样在十多分钟内收回双翼已经非常不易了。

  “今晚千万不要睡着,大公府里会有大事发生,那时候我会再来接你的,一起逃离这里。”小兰最后这么说到。

※※※

  在这个山雨欲来的夜晚,无法入眠的人还有许多,比如神殿裁判所的巴希达就是其中之一。

  可能是对昨晚第七带刀祭司的来袭仍然心有余悸,巴希达一整天几乎是神经质般地不断巡视着周围。一种强烈的感觉紧紧抓着他:有人始终在暗处注视着自己!

  但是没有任何证据可以为他的感觉提供支撑,而且在部下面前,也不能露出胆怯的样子,所以巴希达不得不强打精神,努力监视着魔塔四周的动静。


  巴希达的感觉其实是正确的,的确有一个身影一直躲藏在魔塔顶部的阴影之中,但是整整一天的时间,黑影没有任何行动,是在等待时机,还是仅仅因为单纯地在享受着这种从暗处监视着别人地感觉?


  忽然,魔塔的预警魔法提醒巴希达远处有人正在接近,随着距离的接近,已经可以用肉眼分别得出来着的身影,从轮廓以及走路的动作来分辨,似乎来者穿着轻型板甲。

  又是近战系的闯入者么?巴希达暗暗松了口气,无论多么强悍的实力,缺乏了魔法的辅助就想要攻克这里简直是异想天开。

  然而来人仿佛是看穿了巴希达的心思一般,在魔塔的防御圈外停下了脚步,缓缓抽出了佩剑——完全漆黑的剑身,即使今夜的月光是如此皎洁,仍然只能勾勒出剑身的轮廓,一点反光也没有——重重地插入大地之中,随后低下头,双手在空中结成巴希达闻所未闻的手印形状。

  巴希达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即使不考虑他翼人神官的身份,风中异常的魔法波动恐怕连普通人都能察觉得到,流动非常缓慢的空气仿佛是变得粘稠了一般。笼罩着魔塔的魔力是如此巨大以至于足以塔里的许多魔法陷阱因为无法与之共存而纷纷爆裂损毁。

  给部下下令撤离的同时,巴希达抱起了还在魔法影响下熟睡着的米莉亚——他的未来恐怕还有生命都与这位少女的安全是直接挂钩的——展开双翼从魔塔的窗口一跃而出。

  洁白的羽翼翱翔在明月下的夜空中,这样的景象有多久没有出现在圣都的天空中了呢?因为仇恨,许多东西早已永远地改变了。

  在最后一名部下正准备展翅离开魔塔的时候,异变发生了,原本晴朗的夜空中忽然划过了五彩的极光,之后,整座魔塔崩溃了,魔塔及周围空间里的物质在瞬间被粉碎了,化作尘埃纷纷扬扬落向地面。

  那位没来得及脱离的翼人神官甚至声音都没有发出便化为了尘埃的组成部分。

  根本不给翼人神官们以喘息的时间,地面上的板甲魔法师又开始行动了,他拔出已经插入地面的佩剑向着空中挥出,一道肉眼难以辨别的剑气呼啸而至。又一名翼人神官惨叫着坠向地面,落地的声音却有两声——可怜的翼人神官在空中便已经被剑气腰斩!

  慌忙提升飞行高度之后,巴希达转头扫视了一下剩下两名部下的情况,然而这一瞥又令他大吃一惊——为什么空中的身影多了一个!

  巴希达的神经再一次紧张了起来,目前的形势下,他又不敢贸然用魔法照明,只得凭着双眼分辨,几乎在同一时刻,多出来那个身影加速冲向一名翼人神官,此时被害者的注意力还集中在地面的威胁上,而且来袭的速度又是如此之快,以至于匕首刺穿了他的左胸之后仍然浑然不觉——不多时,沉闷的落地声再次传来。

  不过袭击者也因此暴露了自己的存在,与巴希达等人截然不同的漆黑的羽翼,在月光下肆无忌惮地展现着黑羽的冷酷。

  巴希达最后的那位部下怒吼着向着黑羽翼人冲了过去,两人瞬间战作一团。巴希达一咬牙,转过身准备向南逃去——伤亡既然已经付出了,如果还不能保证这个少女的安全,那才是真的满盘皆输。

  不过就在这时,巴希达的眼角余光瞥见地面上的恐怖分子又有了新的动作,他连忙大声提醒部下提高警惕。

  但是比他的声音来得更快的是一枚高速袭来的漆黑色的魔法弹,黑羽翼人对此似乎早有准备,闪身躲了过去,不过他对面的翼人神官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被魔法弹直接击中的他,最初并没有什么异常,然而几秒钟之后,翼人神官的身体忽然开始肿胀,之后在空中剧烈的爆裂开来,血肉炸弹在月光下绽放的这样一幕显得是如此诡异……

  一团软软的东西粘在了巴希达身上,不看则已,当他定睛看清之后几乎吐了出来——因为,那是一团尚在微微颤动的内脏!


  “哎呀呀,克罗索大人,如果连内鲁卡鲁一起杀掉的话,阿特洛彼丝大人可不会高兴的哦。”空中的黑羽翼人面对着地面上那位几乎去了自己性命的魔法师却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

  地面上的魔法师没有回答。

  不过黑羽翼人也完全没有期待回答,他反身便向巴希达追来。抱着一个人的巴希达在速度上落了完全的下风,他暗暗默念咒文,准备着在近距离上用风刃魔法拼死一搏。

  背上忽然一阵剧痛传来,黑羽翼人抢在巴希达动手之前掷出了匕首,准确地击中了他的翼根,在巴希达坠向地面后,黑羽翼人也跟着他一起落在地上,仿佛是为了确认战果一般。

  “很抱歉,虽然本来我没有必要出手,不过既然克罗索大人来了,就不能让她的猎物逃掉。”

  “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失去平衡坠地的巴希达此时多处骨折连站起来的可能性都没有。

  “喔,宗教裁判所的神官大人为何不先担心一下自己的处境呢?”

  “你们不要企图从我这里发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黑羽翼人叹了口气:“看来你真的是完全不了解自己的立场,对我来说你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而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们却被克罗索大人盯上了,做好准备吧,对于企图逃走的猎物,克罗索大人一向是不会吝啬最残忍的处决手段的。当然,如果没有能够拦下你来的话,恐怕我就得自己来凑数了。”

  巴希达在茫然中仿佛明白了多么恐怖的未来在等待着自己,求生的意志驱使着他开始拼命地向前爬行。

  “喔哦,似乎我说的太多了呢,好吧,大人马上就到了,请允许我先告退了。以你现在半死不活的状态,是很难让克罗索大人觉得尽兴的,我可不想成为下一个牺牲者呢。”

  优雅地躬身行礼之后,内鲁卡鲁展开黑色的羽翼,向着卡亚拉塔城的方向飞去。

  而不远处,带着死亡气息的那个身影正缓缓走近惊恐万状的巴希达……

※※※

  河边发生的这场小小的骚动与此刻卡亚拉塔城内的情形比起来,又显得是微不足道了,整座圣都此时沉浸在血与火之中。受形势所迫,弗理曼男爵提前发动了政变,大批私兵向城内的要害部门、军械库等处发动了攻击,然而他们遭到了正规军的迎头痛击,听命于萨基思的精锐部队轻易地击溃了这帮乌合之众,而城内大批原本打算望风而动的官员与入京诸侯们见到克什坦侯爵坚决地站在萨基思这边之后,也纷纷摆正了自己地立场。

  萨基思亲自率领一小队骑士直闯大公府,虽然之前已经派了部下混入府中保护大公的安全,但是如果没有接应,谁也不敢预料已经疯狂了的弗理曼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有了天枪索鲁基亚的帮助,原本枪法已臻化境的萨基思更加无人能敌。虽然弗理曼在大公府里也留下了重兵防守,然而萨基思还是硬生生地杀出了一条血路来。

  不过事情的发展还是多少有些出乎萨基思的预料,当他来到大公卧房门前时,发现守在这里居然是里柯尔使团的成员。杀红了眼的狼王不打二话,安宁之刻向着萨基思狠狠劈来。好在鲍威尔王子还能够保持着冷静,及时制止住了这场厮杀,否则以夏蕾当时狂暴的状态,必然又是两败俱伤的结局。当然我们也很清楚,真正引起狼王杀意的,其实是萨基思的龙骑士身份。


  原来政变发生后,已经潜入大公府负责保护大公的那批萨基思的部下与弗理曼男爵的手下遭遇,战斗是如此激烈以至于目前软禁着里柯尔使团的别馆也遭到了波及,终于鲍威尔等人还是无奈地被卷入了进去。且不论狼王能否容忍这种侵犯,究竟弗理曼是否有意安排手下借机向使团下手尚未可知。

  既然已经卷入,那么还不如抛开顾虑,采取能够获得最大利益的对策,以现状而言最好的选择莫过于参与保护卡亚拉塔大公。于是由狼王小姐亲自开道,鲍威尔王子率领使团里的精锐力量突入大公府的主馆,原本交战的双方对此都是措手不及,就是利用这段时间,里柯尔人迅速控制住了大公卧室周边的通道。

  安抚大公的责任自然就落在了巴蕾莉娅的肩上,虽然狼王小姐也是女性,但是让杀气腾腾、浑身浴血的夏蕾去做的话恐怕只能获得反效果。

※※※

  大公府里一片兵荒马乱中,有两个小家伙却悄悄开始了他们的胜利大逃亡。

  临出门之前,加奈回头又扫视了一遍房间,虽然只是待了小半天,不过还是留下了许多回忆,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像辛德蕾菈公主那样用心地打扮过自己。想起那种温馨的感觉,加奈不禁有了一丝浅浅的留恋。

  不过还有更重要的使命在等待着自己,加奈拍了拍脑袋,魔剑卡斯特利尔还没有找到呢。

  小兰显然对于大公府已经作了详细的侦察,每当遇到路口的时候,他总是能毫不犹豫地作出正确的选择。没多久,他们就从后门溜出了迷宫般的主馆。在东面的墙角,是大公府的粮库,在那里有一扇无人看守的小门可以通向围墙之外。

  大公府内的几派势力之间的交战虽然如火如荼,然而似乎都不约而同地忽略了这一入口,所以一路上小兰带着加奈有惊无险地抵达了粮库。

  “好了,只要出了这扇门,我们就安全了,彻底自由了。”一边擦着额上的冷汗,小兰打开了库门的锁。

  毫无征兆得,长鞭忽然从黑暗中袭来,猛地缠住了加奈的右脚,电光火石之间,加奈已经被拖了过去!

  “是谁!”小兰反射性地拔出了随身的匕首。向着长鞭挥来的方向警戒。

  诡异的长鞭忽然从完全相反的方向挥来,狠狠地抽在了小兰的背上,他一个踉跄倒向了地面。

  “呼呼呼,真是难看呢,杰斯提斯,原来你也会有关心则乱的一天呢。”声音的主人有恃无恐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屋外漏入的月光恰到好处地照亮了她的脸。

  “拉克西丝殿下!”小兰惊呼到。

  “呼呼,杰斯提斯啊,你做的很好,这样媒介我们就到手了。”

  小兰的表情阴晴不定,他看见辛格拉也正从黑暗中走出,手中的长鞭将加奈缠得结结实实无法动弹。

  辛格拉,这个女人为什么也在这里,自己完全不是她的对手,双方的实力对比高下立判。小兰几乎把自己的牙都咬碎了,连自己都不清楚究竟什么时候下定了决心背叛教派要将加奈救出去的,身为首领的拉克西丝又是怎么知道的,还是说自己在不经意间露出了马脚?

  “呼呼呼,你好像很困惑的样子嘛,不要忘了,我可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哦,你在想些什么,怎可能逃过我的眼睛呢?”

  拉克西丝挑了挑自己的长发,又继续说到:“嗤嗤,就是这个女孩子么?果然是我见犹怜呐,不过……”

  话锋一转,慵懒的语调瞬间变得杀气十足:“背叛教派的下场,你也应该是知道的吧?”


  小兰的双腿不由自主地开始了颤抖,背叛教派的惩罚有很可怕,他很清楚,但是拉克西丝的语气中显然给自己留下了台阶。同样的行为,完全可以解释为自己正准备把加奈带往教派的秘密集会所,虽然自己的心思肯定是瞒不过对方的,但是能够避免惩罚已经足够了。

  就在小兰心底中刚刚出现了一丝动摇的时候,被辛格拉制住的加奈忽然不顾一切地喊了起来:“不要管我,小兰你快逃!你已经为我做了够多了,快逃,我等着你再回来救我!”

  一边喊着,加奈还用上浑身的力气向着辛格拉又撞又踢,企图干扰她的注意力。

  但这些注定了只是徒劳,辛格拉只是抖了抖手腕就轻易地将加奈提了起来,就像提起一只猫咪一般。虽然她还是像往常那样一言不发,但是锐利的目光无疑是在提醒着加奈要弄清自己的立场。

  拉克西丝咯咯地笑了起来,伸手挑起了加奈的下巴,又用她那独特的慵懒的声音说到:“小姐啊,虽然不知道你的同伴是怎样获得了你的信任,不过我必须非常遗憾地告诉你,他是个骗子,一个从小就为了成为骗子而受到严格训练的家伙,对于他来说,欺骗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你甚至无法分辨他说的哪些话是假的,哪些才是真的。”

  加奈勇敢地与她对视,虽然此时光是压制心底的恐惧已经非常辛苦了,但是加奈仍然记着之前小兰说过的话,无论如何,她已经决定给予他完全的信任。


  此时的小兰,没有逃跑也没有回答,他的头深深地低了下去,所以无法看见他此刻的表情。

  对比着加奈那份没有条件的信任,小兰觉得自己心中长久以来高高筑起的堡垒倒塌了,一直以来藏在他永远充满阳光微笑的面具背后的是深深的自卑,以及由自卑所衍生的脆弱的自豪。作为从事着即是在女神教派里也属于最肮脏的任务的他,见到最多的就是人心的阴暗,然而从中他能够得到一种莫名的满足感,同时也可以获得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与动力。

  然而这种模式,在加奈面前撞了个粉身碎骨,自己所有的伪装在她的热情善良面前仿佛是暴露在烈日下的冰山般纷纷融化……

  握着匕首的手忽然攥得紧紧得,小兰闪电般地冲向了拉克西丝!

  低估了拉克西丝对于自己的了解是最大的失误,不过相对的,自己也知道一项足以扭转形势的秘密。是的,据小兰所知,拉克西丝本人并不擅长任何战斗技能,他现在就是赌的是自己可以一招制住她,再要挟辛格拉放走加奈。


  辛格拉却丝毫没有出手援护的意思,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小兰冲向拉克西丝,然后看着拉克西丝的嘴角难以察觉地动了动,从地下立刻钻出了无数的绿色的藤蔓,紧紧缠住了小兰的双腿。失去重心的小兰重重地摔倒,立刻就被更多的藤蔓捆成了粽子。

  看着一脸揶揄的辛格拉,小兰忽然醒悟到,拉克西丝一直在刻意掩饰自己同时是一位附魔师的事实,在这粮库中最不缺少的就是植物种子,只要施加一点魔力,就会变成非常有效的武器。

  “呼呼呼,辛格拉,借你的鞭子一用,我要亲自惩罚一下不听话的小孩子。”

  “放过他!你们……”

  加奈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辛格拉手刀斩在后颈,晕了过去,之后,辛格拉松开了原本捆住加奈的鞭子,交给了拉克西丝。

  “呼呼,感觉是回到了当年训练你的时候呢,那时候我就能感受到你藏在心底的桀骜不驯,不过既然那时候我能够驯服你,现在也还是一样!”

  迎面回来的鞭子在小兰脸上留下了一道骇人的血痕,拉克西丝丝毫没有留情,而小兰也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当然,即使他想,恐怕将他捆得严严实实的藤蔓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十几鞭子下来,小兰浑身上下已经是伤痕累累了,辛格拉的鞭子可绝对不是普普通通的一根绳子这么简单,金属的骨架包裹着皮革,通体上下布满细密的倒刺,抽一下就会生生扯下一大片血肉下来!

  拉克西丝暂时停下了鞭打,对于并不擅长战斗的她来说,挥动辛格拉这根沉重的鞭子是一件相当辛苦的事情。而且她还要看一下小兰现在的表情,是不是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已经处于眼神涣散的麻木状态。

  她失望了,小兰的双瞳还是充满恨意地盯着自己,这种不屈不挠的眼神在自己的记忆中是史无前例的。无名火起,拉克西丝又扬起了手中的长鞭……


  然而小兰也有了动作,原本在藤蔓的捆绑下他应该是不可能脱身的,但是黑羽翼人天生的迅捷施法能力显现了出来,即使没有完整的手印与引物,仅仅是默念咒文,数道风刃仍然从小兰周围激射而出。

  当然,迅捷施法的能力也不是毫无限制的,从几道风刃的速度就可以看得出来法术等级相当低。拉克西丝尽管不擅长战斗,但是躲避还是绰绰有余的。退一步来说,风刃法术的威力受距离影响极大,离开好几步的拉克西丝即使被这种低级的风刃命中,也不可能受到什么致命的伤害。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风刃的攻击对象却并不是拉克西丝,反而是小兰自己!

  呲呲呲三声,捆住小兰的藤蔓被割断了,几乎贴在身上射出的风刃,等级再低也拥有足够的威力了,甚至连他自己的身上也因此多了三道深深的血痕。

  匕首还握在小兰手中,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紧紧握着它,即使被藤蔓捆住的时候也丝毫没有松开。看起来这一切都是他计算好了的,看准辛格拉放松警惕、拉克西丝体力下降的时机全力一搏!

  即使辛格拉能够反应过来也无济于事,因为她的长鞭此时还在拉克西丝手中,而后者又无法有效地发挥这武器的威力。

  先解决拉克西丝,然后是相对棘手的辛格拉,失去武器的她也不再是不可战胜的!

  虽然小兰自己也已经是伤痕累累,但是他与拉克西丝短短几步的距离也根本不会构成阻碍。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碍他实践向加奈许下的诺言了!

  匕首穿过人体的声音从粮仓里响起,又立刻淹没在了大公府里的杀声四起中……

※※※

  “呼……狼王小姐,请不要用那么热情的目光注视着我,龙王陛下早就警告过我们不能纠缠您。如果刚才我有任何唐突的举动请您接受我的歉意。我当然知道您的芳心不是那么容易征服的,所以这一次我立刻就会离开,不会留在这里碍眼,不过请您千万要把把成功的机会帮我保留着哦……”

  如果去掉其中的一些特定称谓,相信谁都会认为这就是典型的花花公子言行。甚至连使团里公认最擅此道的派普也忍不住暗暗地啐了一口。

  不过,萨基思的最后一句话才是他真正想要表达的:

  “……当然,如果您与仁慈的王子殿下可以将可爱的大公殿下还给我们的话,那就是皆大欢喜了。”

  鲍威尔稍许有些犹豫,虽然知道面前的这位龙骑士是大公的哥哥,而且始终是大公坚定的支持者,但是此时的形势却不由得他多一个心眼,因为整个使团的安危完全寄托在大公的安全上,在兵荒马乱中任何意外都是可能出现的。

  对于里柯尔王子的迟疑,萨基思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相反,他一脸坏笑地向着鲍威尔说到:“嘛,站在男人的立场上,我完全可以理解殿下打算金屋藏娇的心情,活泼可爱的小大公可是我们全体卡亚拉塔人的自豪,如果殿下您真的一见钟情的话,稍后等局势稳定以后可以正式提出求婚,我可以向您保证艾莉儿日后一定会出落成出众的美人,只要您能够耐心地等上几年。如果您还有所犹豫的话,我以大公兄长的身份保证会帮您赶走其他的竞争者。这桩能够给两国带来和平友好的婚姻,如果再有浪漫的爱情作为点缀的话,一定会成为一段佳话的,请您相信。”

  脸上早已涨成猪肝色的鲍威尔哪里还有理由阻止萨基思带走艾莉儿,事实上连派普都已经偷偷在小本子上记录下刚才这段精彩的发言准备日后作为参考了。

※※※

  血,弥漫在粮库的地面上,一些断落在地上的藤蔓甚至被染成鲜红色。

  拉克西丝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虽然脸上还留有余悸。

  小兰就倒在她脚下,整个人扑到在地上,已经失去神采的双瞳中写满了不甘,显然已经没有呼吸了。一柄匕首从左背深深地没入小兰体内——显然这就是局势逆转的理由所在。

  惊魂稍定的拉克西丝迅速恢复了镇定,她望着粮库房梁上的阴暗处冷冷地说到:“内鲁卡鲁,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躲在那里了。”

  “我回来之后一直紧紧跟随着两位大人。”

  “哼,你的偷窥癖还是那么严重。”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能够理解为密探的职业操守。”被讥讽的人却仍然笑嘻嘻地自嘲。

  “卡亚拉塔的事情马上就会告一段落了,你和辛格拉一起把末日公主适格者带回奥兰,向阿特洛彼丝姐姐报告这里发生的一切。我也该回‘那里’去了,还有最后一场大团圆的戏等着我去演呢。”

  ……


  夜空在火光的照耀下也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红色,天空忽然飘起了细雨,是否也在为喋血的圣都在哭泣呢?




                  【第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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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贴被恶梦女神在2007-02-15 16:21重新编辑 ]



[3 楼] | Posted:2006-07-19 18:29| 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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