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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花天龙剑 -> 文学区 -> 杯中的子弹(张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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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小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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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中的子弹(张永)

0
世界末日了。

1
现在离深夜十二点,还有四十五分钟。
月亮慢慢步过大教堂上方。一缕银白,悄然穿过彩窗潜入教堂,碎片散落在地面,变得暗淡。本是满脸慈祥的圣母像,此刻也变得无比沧桑,温柔的笑容,仿佛带有嘲笑意味。
就连管风琴的黑白琴键也浑然一体,无法区分谁黑谁白。
月光……
在一旁的乐谱架上,放了一个鸡尾酒杯子,装了半杯马天尼。即使在黑夜里,马天尼酒依然显得晶莹透亮。
我点亮了旁边的蜡烛,想仔细观察马天尼在光芒中是如何闪烁的——
但我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重新让蜡烛回到黑暗去。
我转身离开这里。

2
父亲送了我不少生日礼物。
八岁是一本《圣经》。
九岁是一套让我长大后才穿的燕尾服。
十岁是圣母百花大教堂的管风琴。
十一岁,是父亲的法国MR73狙击左轮手枪,他的名誉、权力、财富、使命。
还有他与母亲的死。
我亲眼目睹父亲的死——他是自杀的,就在我面前。他举起MR73,背了一段但丁的诗:
我走过我们人生的一半路程,
却又步入一片幽暗的森林,
这是因为我迷失了正确的路径。
父亲朝自己的心脏开枪而不是太阳穴,他始终害怕……鲜艳的机枢教服只看到一个枪孔,除此以外没有变化……
本身就是红的,还能红吗?
自此家里只有十一岁的我、十五岁的姐姐。

3
今夜的月亮,带着淡淡的蓝。
我在考虑我该说“天上的月”还是“月上的天”。一般人会认为前者才对——然而月亮又怎么会比祂的住所还高?
哦不,月比神高——我此刻是抬着头的。
从外边看,夜里的圣母百花大教堂很骇人——代表圣洁无瑕的墙壁,在月光里变成一片惨白,精细的雕刻在月光下不但不显得华丽,反而成了一种沉重的压抑,像是千百万个人在炼狱里惨叫,但却呼不出声音。
月并不明亮,却足以让我看清黑色礼服上的红莲标志。红莲并不是单纯的花,我至今不能明白,那种扭曲的花瓣,恶魔的面孔般狰狞,有什么内在含义。只知道,看着它,我就想吐,并感到莫名的恐惧。
月光下,黄铜色的MR73如白银铸制,破旧丑陋的面目变得无比高贵,就似天使的双翅,让人觉得神圣不可侵犯。
这是父亲自杀那一天我就明白的道理。
枪不如剑,剑杀人杀多了会染上血,丑陋的面目迟早会因为那一阵阵腥臭的图穷匕见。但枪不一样,不论杀了多少人,它也不会染上一丝血腥,决不带有一点血迹,就似圣母一般永远圣洁,就算是处决一个人,也是那么优雅,就似在执行神的意旨。
然而,撒旦只会是撒旦。
我不明白,杀人的是撒旦,为何那种恶心的臭味却在神的双手上?

4
十一岁,我在父亲的路上走下了第一步。
任务完成后,我吐了很久。
回到家里,连礼服也没有脱掉,我便冲进浴室,拿起喷头,将自己连同礼服一起冲洗,希望能把自己身上的味道洗掉——然而我冲洗的时间越长,味道越是浓郁。
恶魔在我身边徘徊,使我窒息。任我怎么逃走,它总是缠绕着我,哪怕现在,它依然在我身边,与我同行。
我就这样,一整身湿漉漉地,如游魂一般在家里飘荡。沉重的步伐让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在前进,只记得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姐,我不要走这条路……
而后,姐抱着我,红了眼睛,哭了。
她亲了我一下,不是额头,也不是脸,是我的嘴唇。

5
还有二十分钟,便是午夜十二点。
神差鬼使,我又回到教堂里。点亮了之前吹灭的蜡烛,而后坐在管风琴前,双手开始在黑白舞台上来回舞动。
月光依然暗淡,圣母的依然沧桑,琴键依然难分黑白——即便我已经点亮了蜡烛。果然,身在黑暗中就别想有光,即使有,也没用。
光与暗永远不两立,就如天和地永远不靠拢一般。要不就是黑暗,要不就被完全照亮,黑暗中的一点光是没用的。就像月亮、星星,它们能照亮什么?
也许就只有让我深感恶心的红莲标志而已。
空荡荡的教堂,回荡着《月光奏鸣曲》的旋律。管风琴独有的华丽琴音,让安静的曲子变得可怖,三连音不间断的重复了又重复,在诉说什么道理。
我就是神——
我也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只要有人以金钱作为祭品供奉给我。
好笑吗?神与恶魔为伍,要利用撒旦去处决生命。
不好笑。

6
“我不要走这条路。”
这句话我说了不下百遍。
姐都只给我这么一个回答——
那是父亲留下来的使命,作为子女的我们必须继承这一切……
“他是他!我是我!”为什么作为子女就必须继承父亲的一切?为什么同样活在世上,我却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决定自己的命运?我狠狠咬着牙,抽出MR73指向姐的脑袋。
姐摇了摇头。
她说——
太迟了,枪支不会有向后发射的子弹的。

7
还差十五分钟。
我早已停下了演奏,但旋律却还隐约在回荡。
蜡烛已经熄灭了,但光仿佛还没撤退。
不然为什么装着马天尼的杯子如此面目可憎?
风,带着午夜的雾在盘旋弥漫,像轻纱一般让人看不清前方,却又像明镜一样映出我的脸——是错觉吗?为什么能从雾里看见自己?
而且……我的瞳孔是那么黯淡无光的吗?我甚至被自己所吓倒——目无表情的脸,空洞洞的双眼,配搭起来却不是一张单纯的扑克脸,而是不折不扣的死神。
上一次照镜子是什么时候……
忘了。

8
我十五岁生日那一天,姐十九岁。
那一天是我最后一次说“我不走这条路”。
姐给了我一份我终身难忘的礼物——
她的身体。
那天我还是一样,穿着黑色礼服,站在浴室里,埋下头来冲洗自己。我受不了那种来自地狱深渊的气味,受不了。
然后,我举起喷头狠狠砸在地上。
我无奈,跪下,哭了。仇恨的目光,开始责怪自己是懦夫,然后是开始针对父亲——他凭什么要我走他的路?
我哭,我抽噎,然后是断断续续的冷笑,最后连成一片疯狂的大笑、叫嚎。我握紧了拳头,大喊:“耍我吧,我知道你高高在上!你是神!你可以戏弄我们每一个人!对吗?”
或许姐已经站在浴室门口看了很久,她轻咬着下唇,说——
姐送你一份生日礼物……
而后,她褪下了衣服。

9
差十五分钟。
我从手枪里取出一颗子弹,撂倒鸡尾酒杯子里去,任清澈的马天尼浸泡着它。
世事真的很难猜测,谁会知道,这么一杯清澈可爱的马天尼,会如此辛辣?又有谁知道,这么小的一颗子弹,其实是一艘载人千万地狱的潜艇?
微笑一下,对子弹说了句:“回头见。”
整理了一下黑礼服,我便离开大教堂。
此刻的佛罗伦萨,很孤单。
雾呢?散了吗?还是根本没有?

10
人生很多无奈。
姐说。
我很认同,正如我被迫继承父亲的路。过去每一次任务回来,我都会吐,我说:“我真的不想走这条路……”
姐不语。
当然那是十五岁前的事情。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原因和动力去支撑自己继续走,我清楚、也明了,姐为我牺牲了很多,但是我继续走,就可以报答她吗?
也许是因为那时候她的一句——
“继续走下去……”
“姐?”我问。
“也许很无奈……”姐说,“我该怪谁?怪我谁都不喜欢却喜欢上自己的亲弟弟?”而后她转过头来,没有哭,却比哭的时候更能给人撕心裂肺的痛。
“母亲是我杀的……”姐说,“这样就没人知道我们是亲姐弟了。”
我倒抽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欣然接受——我告诉自己,我们连性命都不一定能保住,何必苦苦困于道德伦理之中?
一个人活在世上,或多或少都在剥削着其他人的生命,反正世界都是荒谬的,我们不过是顺从世界罢了。这不能怪罪与谁
有罪的的——
是祂!祂可以知道一切,那祂为什么不去阻止一切?
除非祂死了。
如果说,祂死了,那么,我就是新的神!

11
余下十分钟。
佛罗伦萨的人没有太多夜生活,街道上除了路灯以外,就是酒吧的木刻招牌。黑暗中游荡,我仿佛就是但丁,漫步在崎岖的森林小道里。
我尝试走到一些光亮的地方去,例如走进一些全天营业的便利商店。但我没那个能耐,只要我尝试接近光,豹子、狮子与母狼就会探出它们的狰狞的脸,一步一步向我逼近,让我心惊胆寒。最终,把握逼出了光的领土内。
它警告我,我只属于黑暗。
它们分别叫“财富”,“权力”,“欲望”。
意大利的天空仿佛在嘲笑我,讥讽我的懦弱,讥刺我的无能。但丁能离开森林,为什么你不能?
错觉使我清晰地闻到硝烟的味道,弥漫着的怨恨,成了一片片叶子,把天空遮得严严实实。战争为什么而存在?是对还是错?我想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知道。
我咬牙,说——
因为我不是但丁,我们都不是……

12
我站在家的楼下,没有再移动步伐。
四分钟后就是十二点。
我把握了最后的时间去回忆一次姐为我做的所有事。以后就再也不会有关于姐的回忆了,我想逃,逃离这个城市。
“逃离这个世界……”我咬着下唇。
走吧……我摸摸枪袋里的MR73,轻声一句——也许我们都是一样的。

13
家,我最熟悉不过的地方——现在想起来,我已经很幸福了,起码我有家。
“今天不是有任务吗?”姐望着我,声音很温柔,却不难听到其中的沙哑。
我点了点头,慢慢走到姐的面前。“对不起……”
一阵拥抱,亲吻……
是我主动的,也许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或者说一定没有这样的机会。姐为我的行为感到惊讶,但也欣然接受。
直到放开手,我低声嚷嚷——
我也喜欢你……

14
灯光下,MR73变回了丑陋的黄铜色。
我使劲想要把它拔出来,它却闹别扭,直到我心里骂了一句:恶魔还装清纯!
“有个人出钱买了我们家一个人的性命。”我说。
有些事情不用说得太明白,说多了只会让自己心软。姐也明白,她“哦”一声,并没有太大的吃惊,并闭上了眼睛——走上这条路,就必定会想到有这天的到来。
我也释然,狠下劲,狠下心,举起MR73,指向姐的头颅。修长的枪身仿佛要再一次演变成翅膀——但我明白,那双翅膀不再是白色,而是红色。原先的高不可攀,也将成为不敢接近。
“对不起……”
我扣下机门。

15
姐睁开眼睛。
她没有任何伤……
这一发的子弹正在教堂里,被马天尼浸泡着——这是左轮枪的特性。
诚然,我并不知道当初我掏走的是哪一发子弹,但我有强烈的预感,它会是第一发。因为我从头到尾都不打算伤害姐。
因为售货员是我,目标是我,买家还是我。
“有人出钱买了我们家一个人的性命。”我重复了一句——我称自己为人?
呵,我疯了
随后我微笑——此刻我的笑容,会不会像一个正常人?
我希望答案是肯定的。
与子弹说了“回头见”这句话,看来成了谎言。不要紧,祂都能做错事,为什么我不可以?
姐脸色大变:“你想干什么?”
“处决一个生命……”
让我乘坐这艘载满火药的潜艇,回到我的宫殿上去吧。
撒旦只会是撒旦……对吧?
我无法说明我是如何步入其中,
我当时是那样睡眼朦胧,
竟抛弃正路,不知何去何从。

16
绕梁三日的声音。
我倒在血泊之中。
别人说,一个人离开世界时会见到自己经历过的一切——也就是真理。原来,是真的。我此刻才明白过来——
红莲是什么意思。
我,就正躺在红莲上。
MR73倒在远处,依然丑陋。它始终没有沾上一丝血迹,那么圣洁。我想用什么用点什么去形容它——教堂吧?大家都是披着神圣外衣的恶魔。
要不然我为什么会听到炼狱里的叫嚎?
姐的脸歪曲得很难看,她弯下腰捡起地上的MR73,摇着头:“这就是,重复的三连音……”
神已死,世界末日也不远了。
十二点的钟声仿佛在和我一起预言。

0
不知道,那杯马天尼会被子弹染成火药的黑,还是子弹会被马天尼漂成月光一般银亮?

[楼 主] | Posted:2006-09-24 22:16| 顶端
红雨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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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の旅人(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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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火花中很小見的短篇故事, 值得支持。
文字很簡潔, 也有意境,
這是樓主原創的嗎?

[1 楼] | Posted:2006-09-25 12:30| 顶端
兔子小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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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不是,你没看见后面有括号吗?里面是作者的名字,偶朋友~!
小孩是一人才…………呵呵,我的水平要稍低一点~~

[2 楼] | Posted:2006-09-26 19:26| 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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