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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花天龙剑 -> 文学区 -> [原创]羚羊与知更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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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羅格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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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羚羊与知更鸟

(一晚上记录下的很久以前的梦境...几乎是当初那个梦的原版,情节都没怎么改的.印象很深,一直很想把它写出来,可是写成了这个不伦不类的样子.
既然是梦,就别太深究了.人物,情节,都是想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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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有这样的真主存在:在他的面前我不需要脱掉鞋子,不需要屈膝吻他的手,他就能理解我的孤独。”
——奥尔罕•帕慕克《雪》



“梦里下着雪,每一片雪花都是落向世界的一道光。”
——奥尔罕•帕慕克《雪》







从伊斯坦布尔到可可西里,这之中地理位置的改变其实只需要一次取舍就能促成——是寻找已经失去的,还是去珍惜正在失去的?

三年了。这些年来,千铃在书桌前流下的泪水能够在任何一次干旱中挽留住船来船往的博斯普鲁斯海,抓下的发丝能够重新连接起淹没在黄沙中的丝绸之路,撕掉的稿纸能够铺起一座新的亚欧大桥……但是伊斯坦布尔不需要她来作出这些贡献。
三年前,有一个人突兀地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又很快突兀地消失不见。但这个过客却改变了千铃的人生。
他身上莫名的、难以理解的忧伤,让千铃无比羡慕。他的文字能够让素不相识的人感动落泪,而这后来成为了千铃的梦想。那个人在离去之前,悄悄地告诉千铃,他的忧伤虽是与生俱来,却是被一座异国城市的记忆所激发出来。
“呼愁”。他是这样形容那座城市的性格的。

千铃辞去了工作,放弃了婚姻,断绝一切后路,去了那座城市——伊斯坦布尔。她把之前的一切幸福抛下,只为了要寻找自己心中那一份能使人落泪的忧伤。
在那里,她那有着异国风格的文字,获得了读者的青睐。“以异国女孩的目光观察伊斯坦布尔”,这就是她在报纸的城市专栏里为伊斯坦布尔人所做的一切。
一份信手拈来的工作,伴随着每周丰厚的报酬,这样的幸运让千铃开始迷茫。古罗马的残垣断壁和奥斯曼岌岌可危的“雅骊”没有为她带来历史的感伤;被迫承载了两种宗教两种信念的圣索非亚大教堂没有使她心中涌起文化和民族的激荡;就连那伤痛心灵的港湾博斯普鲁斯海所能做的,也只是默默接纳她的泪花。

“这里不是我应该来的地方。”
千铃用了三年的悠闲生活来确认自己的不幸的延续。
三年前她怀着所有的期望来到这里,三年后伊斯坦布尔还是微笑着婉拒了她。

当初的男子,名字叫羚。
千铃只记得他的名字,名字也就成了寻找他的唯一线索。这个人不负责任地给她带来了长久的嫉妒与痛苦,在一生中最宝贵的日子里浪费光明,却还以为自己引导她走上了命中注定的道路……三年时光,写出了数不尽的废话般的文字,该停止了。她的人生不应该如此缺乏意义。不可原谅,绝对不能原谅。
千铃要去找到他,把他深埋在心中的忧伤统统抢过来——以此来弥补自己的空虚和落寞。
哪里最不可能,就先去哪里。因为就是这样一个跟常理格格不入的家伙。



现在千铃站在了机舱门口,仰面朝天,感受着世界屋脊的日光。在这个离太阳距离最近的城市,冰冷的忧伤会凝结得更紧,她这样告诉自己。
也许是心思早已飞到了可可西里,眼中也只见大漠里的藏羚羊群,走下阶梯时千铃一步踩滑扑到了走在前面的男青年身上。
男子很配合地没有继续向前走,也没有转过身子,好让千铃趴在自己背上,借力恢复平衡。
“不好意思,谢谢。”
尽管千铃非常确定,自己曲线玲珑的身体实际上是给男子作了一次难得的服务,还是向对方道了谢。
男子头也不回,只是点点头,表示听到了。



日光之城的地面似乎都泛着金光,千铃讨厌这种虚伪的热情。远处,同样灿烂的阳光下,却是摧毁无数生的希望的生命禁区。有不少人在那些荒漠里毫无意义地变成了枯骨,却被称为挑战生命极限的英雄。
千铃不认可这种寂寞的英雄,世人给他们英雄的头衔,不过只是同情,他们的牺牲对他人没有意义,倒是为家人徒增悲伤。

她承认的是羚的孤独。
羚不是英雄,但是他没费多大功夫就改变了千铃。
有些人对他的文字无动于衷,有些人感动落泪,这两种人的大部分在看过哭过之后就把那些文字和他本人忘记了,而他似乎并不在意。

“地上羚羊的想法,树枝上的知更鸟会了解。”羚曾经以一种满足的神情,这样对千铃说,“我跟她的生活方式不同,看到的却是同样的大地。”
千铃知道知更鸟是谁。也知道知更鸟也许能理解羚,但不能理解她。因此,在伊斯坦布尔的那些失望的日子里,她遇到过知更鸟几次,但从未向她祈求帮助。
尽管她很孤独,不知从何时起她觉得自己比当初的羚更加孤独。
羚认为知更鸟能理解他,千铃不觉有谁能理解自己。
不过,羚没有朋友,千铃则有很多。


知更鸟从未没去过伊斯坦布尔,她不想遇见羚。
千铃只是在圣索非亚大教堂顶端的新月上,连接欧亚大陆的桥上,博斯普鲁斯海的水面上,拾到过知更鸟的羽毛。她觉得知更鸟就在不远处。
实际上,那些羽毛是知更鸟一时心软时,从她的翅膀上脱落,飘洋过海来到伊斯坦布尔,想要给把自身深藏在“呼愁”迷雾中的羚以一丝希望。
但是羚也从未回到伊斯坦布尔。
去到伊斯坦布尔的只有千铃,她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否有意义,也不明白知更鸟羽毛的意义。
还好,身在西藏的,不止是千铃。

 
 
走出机场,站在路边发呆。这使千铃再次了见到那个用背扶住自己的男子。看上去他在等什么人。
这个人,看上去不过20来岁,相貌本可以给到80分,只是那一脸愁相至少得扣掉10分。千铃再怎么孤独和苦恼,在人前都会露出笑脸的。自己写出的东西都是废物,想写的东西却一点儿也写不出,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惨呢。
于是,千铃决定决定主动跟他打招呼。如果他的人生真比千铃的还惨,那么千铃至少可以听他倾诉,更重要的是,能够让她自己好受些。

“你好。”
“你好,又见面了。”
“旅游?”
“是的。”
“为什么一个人来呢?”
千铃注意到男子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她工作缠身,走不开。”
男子把左手揣到了裤袋里。

对话就这样展开,千铃几乎可以肯定,眼前的这个年轻男人跟自己一样,渴望找人倾诉,但是找不到可以倾诉的人。
千铃知道,自己的苦恼说出来只会被嘲笑。也许这个男人也是。千铃甚至猜测,他是不是在蜜月期间每晚都让妻子失望地睡去,妻子忍无可忍数落了他,于是来西藏做伤心旅行?

“你准备去哪里呢?”
“可可西里。”
男子打量了一下千铃,考虑片刻,回答道。
“巧了哦,我也是去那里的,就带上你一起去吧。”
千铃毫不迟疑地决定让这个已婚男人成为自己的保镖,而对方脸上的表情很明显地显示出他根本就没料到眼前这个穿着白色小洋装、12公分高跟鞋的小公主般的甜美女孩竟然是要去可可西里无人区。
“这……”
“别害羞,我不会诱惑你犯错误的。”
男子一脸犹豫。
千铃倒是丝毫不打算改变主意,这保镖招定了。因为她已经确认,这人比她还要痛苦。

两人并排站在路边沉默不语的时候,一辆越野吉普停在了他们面前。车门打开,驾驶座上的男人走了下来。
苍白的面孔,遮住左眼的刘海,还有略显中性的打扮。

“请问……是要去可可西里……对吗?”
开车的男子问千铃身旁的男子。
“是的,你好。”
“嗯……上车吧。”

开车的男子外表完全不像是当地人,因此被邀请上车的人有些犹豫。
对此千铃完全不感到奇怪。
“羚!”
开车的男子猛地回过头来,盯着千铃的脸。
“是你啊,千铃。”


[ 此贴被F·U·羅格納在2008-03-28 17:46重新编辑 ]

[楼 主] | Posted:2008-03-28 12:03| 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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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我在西藏的日子只有一年半而已。因为没事可做,所以做了导游,跟形形色色的人一起,把青藏高原绕了一圈又一圈。”
千铃有不少问题想要问羚,而且在见面之前,原本是打算一见到就要给他好看的。可是打了无数次腹稿的质问,说出口却成了略显关心之情的“你来这儿多久了?”
“嗯,跟形形色色的人一起旅行,一定收获了不少故事啦?”
“算是吧。并没有刻意去记,但听过的故事,大多都记得。”
“还跟以前一样啊,写了不少大作了吧?”
千铃没好气地说,羚却没有急着回应。
“三年来,我没写过一篇文章。”
半晌,羚才说出这句话。

“这部车子的确是我的,但不是靠做导游或写小说赚来的。来到西藏之后,大部分时间我都往返于拉萨和可可西里。我在可可西里画画,定期会有画商在拉萨等我,收购我的画。”
“开玩笑的吧,我记得你以前画画很差劲的。”
千铃并不相信羚的话。
“是的,实际上现在也是很差劲的。线条、色彩、光影,一塌糊涂……可是,却能卖出好价钱。”
“你说认真的?”
“对。”
对了,羚的确不会在一戳即破的谎言上坚持。千铃意识到,羚说的是真的。羚真的放弃了写作,成了小有名气的画家。她感到很难接受。
“你让我放弃做导演的梦想,一头扎进文字的世界里,想要当一个剧作家……可是你却不再提笔著文?”
“是的。”
“你知道你让我失去了多少吗?”
羚不易察觉地点了一下头。
“我不知道你失去了多少东西,但是我知道你开始抛弃那些已经失去的东西了。”羚以一种千铃不能谅解的平静语调说道,“你已经去过伊斯坦布尔了吧?”
千铃的眼前又浮现出伊斯坦布尔的景色。那座城市的每一处,在她心中都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鲜明印象。现在,这些鲜活的记忆,一起涌上来,围着千铃,嘲笑她在它们身上浪费了三年的时光。
毫无意义的三年。用多少钱都买不回来的光阴。
“去过了。”

夹在两个重逢老友之间的已婚男子,只是出神的望着车窗外掠过的荒漠。他把视线收得很近。如果望向远方,他就会觉得这部车实在慢得难以忍受,虽然羚已经尽可能快了。
他在赶时间。为此他仓促决定行程,也不在乎羚这种陪游是否安全。尽可能快地感到可可西里,取得他必须要取得的东西,这就是他现在生存的全部意义。
羚和千铃的问答,莫名其妙。



中午,刚好抵达了一个可以吃饭的小地方。羚告诉两人,这顿饭不管有多么难以下咽,也得吃饱了才上路。再往前就只能啃压缩饼干了。
已婚男人很听话地吃了不少,千铃只吃了几口。并不是食物本身的问题。
“你不想吃,也没什么。”
“嗯?”
“我不会让你饿死。”
羚把钱放在小桌上,示意千铃上车。千铃没有问另一位的意见,坐到副驾驶座上。男子在跟邻桌的旅客交谈,看到两人已经上车,便走了过来。

“等等,先别走。”
羚正要发动车子,坐在后排的男子忽然叫住了他。
“你到底是要去哪儿?”
“可可西里,有问题吗?”
“别跟我瞎扯!”男子摸出在拉萨的路边摊上新买的藏刀,架在了羚的脖子上,“我问过了,这条路线的确是可以到可可西里,可是路程却是最远的!”
千铃看看男子,又看看羚,丝毫没有慌张。
羚也一样,把手从方向盘上放下来,不紧不慢地回答对方的质问:
“因为我从来没遇到过,单枪匹马就敢杀入可可西里无人区的。因此,我觉得你肯定不是一个单纯的旅行者,更不可能是单纯的藏羚羊爱好者……大家都知道,可可西里的藏羚羊已经灭绝了。一头不剩。”
“什么?”
对羚的话作出反应的却是千铃。
“没错,千铃。灭绝了,这个物种在这里消失了。国内的藏羚羊保护组织都知道,只不过不忍也不敢对外发布消息罢了。”
“那你还说大家都知道?”
“你忘了互联网吗。这种消息是锁不住的,起码在国内是锁不住的。”羚继续说着,“要不了多久,也会传到全世界去——”
“不对!还有一头,最后一头!”
男子怒吼着,打断了羚对国内互联网发表的看法。
“不,没有了,一头也没有了。”
“不!必须有!”

羚不再跟男子争论,也不顾架在脖子上锋利的藏刀,发动了车子。
“你不——”
“你不想引起别人的主意吧,我们不如往前开一段再谈。”
“你搞不清自己的处境吗!”
男子的声音越来越大,已经开始歇斯底里了。
“你冷静些,”千铃抬起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住刀刃,“现在能带你去可可西里的人也只有他而已。他是拿着你唯一的筹码跟你赌,你怎么赌都是输。所以乖乖听话吧。”
男子也意识到千铃说的是事实,于是放下了刀子。
“我可以开车了吧。在我下一次停车之前,我给你足够的时间去接受我刚才说的事实,你好好考虑。”



一大段沉默无语的路程。
千铃完全不担心羚会把车开向何方。后座上的男子愣愣地盯着斜下方,一言不发。
  忽然,他抬起头,使劲在驾驶座椅背上拍了一下。
“停车。”

“想通了?”
羚踩下刹车,眼睛仍望着前方。
“我必须尽快去可可西里,找到藏羚羊。必须要找到!我知道还有一头活着的藏羚羊!”
“真的没有了,全部都被杀死,做成‘沙图什’了。”
“不对,”男子摇摇头,“我知道,至少在三天前,还有一头活着的藏羚羊。没有被人为保护,也没有被猎杀,就是活着,像一头纯粹的藏羚羊那样,在可可西里生存着!我要的就是它!”
“三天前?”
“对。”男子用力点点头,“有一位经常前往可可西里描绘藏羚羊的画家,三天前画了一张画,叫做《可可西里最后一片雪花》,是一幅年轻藏羚羊的黑白素描。”
“哦……”
“他说,画完之后,他就离开了它。我在互联网上看到的,我相信这位画家的话,因此才不远千里来到西藏。”
一小段短暂的沉默。
“那么,我得告诉你,那个画家画完了他的最后一幅藏羚羊作品,的确放走了他的模特。”羚的声音变得很轻,“但是,那只羚羊跑出十来米后,被一颗子弹击中了右眼,当场倒毙。”
“不……”
“偷猎者当着画家的面,把可可西里最后一只藏羚羊扛在肩上,扬长而去。而画家无动于衷。当晚,他在网络发布他最后一张画、也是第一张决不出售的画时,他忽然觉得陷入无法抑制的悲伤,以致于没把最后一只藏羚羊的故事写完——而且他本就不算再写故事了。”
羚说到这里,转头看向千铃,两人的目光正好相接。
“信不信,由不得你。因为见证藏羚羊灭绝的人此刻就在你面前。犯罪者不会承认自己的罪行,但是旁观者会向他人描述一切——就好像他们的袖手旁观并无罪过似的。”
“不,这说明不了什么,这只是你的臆断!”
“你已经说了太多的‘不’,还是现实点吧。”羚的声音始终很平静,有一种劝导的意味,“我有藏羚羊彻底消亡的证据。”
“什么证据?”
“当天晚上,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
“不可能……”

“世间一切生命都如雪花一般,以绝对独一无二的形态降于大地。它们纷纷落下,同一处的雪花聚集起来成为积雪。天空告别阴霾,阳光重现的时刻,积雪消融,雪花融汇成同一条水流,浸入土地,等待蒸发,成为许多年后另一场大雪的成分。雪花有很多种类,只要某一种类的雪花不要同时全部融化,造物者便能依照模板造出新的个体。如果,某一种类的雪花全部融化掉,造物者便再也不可能回忆起这个系列原先应该是怎样的。”
“那一天,最后能代表藏羚羊这个系列的那片雪花,融化了。造物者为这个族群感到遗憾,当晚他紧闭所有的眼睛,不愿再看着这个残忍的世界。”
男子不再说“不”了。

“每一种物种在消亡时,星空都会漆黑一片吗?”
千铃问道。
“不,藏羚羊是特别的。”男子在羚之前回答了了千铃的问题,“藏羚羊有着世间最强的对生存的渴望——”
“这样说是不公平的。”羚打断了男子的话,“求生意志,所以生命都是同样强烈的。造物者的悲伤,是因为他明白,藏羚羊的消亡是没有意义的。它们被枪杀,只是因为它们的毛皮太美,能够做成价值连城的‘沙图什’。而这些羊毛披肩,并不是人类生活的必需品。人类为了奢侈,牺牲了一个本应对它们意义非凡的族群。”
“意义非凡?”
“藏羚羊的血肉能够治愈人类所遭受的最可怕的疾病。”
男子这样说,千铃便想起来了。藏羚羊的血肉,能够消除人心中的“怜悯”,并以“自私”取代。千铃从来没有听说过,会有人真的因为心中有割舍不掉的“怜悯”而让自身生命垂危。但同时她也知道,那是绝症。

“只有知更鸟会患上这种病。一丁点儿怜悯就能让它们送命。它们注定是不合群的物种。我们都需要知更鸟。它们是目光敏锐的精灵,只需与我们对视一眼,便能理解我们心中所想,这使我们心中的孤独在刹那间消逝无踪;但是,不能向这种鸟儿要求太多,它们必须与我们保持距离,以维持头脑的清醒……如果依赖知更鸟,最终总有一方会心碎神伤。”
羚缓缓说道,
“我只见过一位像知更鸟的人。我曾经很依赖她,她也曾迁就过我很多次。但最后我还是越过了她怜悯的底线……你要救的人,也是知更鸟一般的人吗?”
男子注视着羚的眼睛,回答道:
“是的,是我的妻子。”

[1 楼] | Posted:2008-03-28 12:04| 顶端
ROB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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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楼] | Posted:2008-03-28 12:06| 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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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一行三人终于抵达了过夜的地点——古格王国遗址。羚告诉千铃和寻找藏羚羊的男子,他每次路过这里都会在遗址中过夜,感受真正的西藏的夜晚和黎明。
千铃没有异议,而一心要去可可西里找藏羚羊的男子也意外地答应了。看来他已经相信了羚的话。
“明天一早就送我回拉萨吧。我想尽快回家,陪她最后一段日子。”
这是男子惟一的要求,羚即刻就答应了。

三人在遗迹所在的土山上找到一个小山洞,坐在洞口,看着斜阳西沉。
路上紧张的气氛已经烟消云散,于是千铃开始问羚一些一路上都想问的问题。她首先想知道的是,羚为什么会在一年半之前就来到了西藏。
“三年前你说过,要出国留学。正常的话,半年前才毕业吧。为什么一年多前怎么到了西藏?”

“这个吗,有几方面的原因。
最初让我开始对留学生活产生动摇的,就是求婚失败。对,再离开家乡之前,我向知更鸟求婚,她生气地拒绝了我。也许她的底线就是成为我的一个倾诉对象,而不希望我奢求更多。在这层意义上,我让她失望了。相对的,她的拒绝也让我感到失望。当然责任并不在她。
当时,这件事表面上看来反而坚定了我出国留学的决心。前往学校之前,我以她为模特做了一个小小的人物模型,决定用这个小模型来排遣未来的寂寞。
到那边之后,我才发觉我根本就没有时间觉得寂寞。课程太紧了。一个月过去,好容易盼到了一个能够安心休息的周末,我一觉睡醒,想找放在书桌上的她的模型说说话。模型不见了,被偷走了。
我尽力回忆着,想要推测出是谁在什么时候偷了我的心灵寄托。可是完全没有印象。似乎我在入住寝室,把那个模型摆在桌上之后,就忙得再也没注意到它。也许刚摆上几分钟就被人拿走了,而我完全不会察觉到。
很可笑吧。你应该还记得,出国前的一两年里,我的家庭发生了许多变故,加上对爱情的迷茫,对学业的不自信,对未来生活的不确定,让我不止一次萌生了死的想法。也许正因为我开始认真考虑我为什么要活着,才有了那些为数不多的,被你觉得改变了你的文字的产生。
我跟她说,我总是在考虑很多不着边际的问题,而这种胡思乱想是我唯一的乐趣。但是短暂的愉悦之后,又是长时间的空虚。我不知道我所考虑的这些有没有意义,或者说,我思考行为的本身又没有意义。
她对我说,那是因为我并不真正懂得生活,等到为衣食住行操心的时候,就不会想这么多没用的事情了的。或者,成为哲学家。我觉得我的那些想法,是我惟一能骄傲地当作自己的特别之处的东西。尽管有些不甘心,考虑到她以往对我的评价的一针见血,我还是想要相信她。
相信她的判断,不意味着我能够肯定那种不胡思乱想的生活。求婚失败了,我做了这样的决定: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不再胡思乱想了,就一枪把自己崩掉。
结果这一个月的留学生活,让我还没进入为生存打拼的阶段,就已经印证了知更鸟的判断。
死吗?我没能做到。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竟然过了一个没有意义的人生。于是我想了另一条履行誓言的途径——去青藏高原的生命禁区。
我退了学,来到西藏,去往可可西里。我开始寻找藏羚羊,用画笔记录它们的生存。寻找藏羚羊是履行誓言的进一步方式。环境恶劣,还得背对偷猎者的黑枪。但我不曾担心,不曾害怕。
跟我所希望的相反,因为我近距离接触藏羚羊,从各个侧面记录藏羚羊的生存现状,那些画技拙劣的作品竟然卖得了十分不错的价钱。
这之后的一年,我的生活就是寻羊、画羊、卖画、思考。我选了一种死的方式,达成了我不必去死的条件。
我经常想念知更鸟,每次想写点什么东西,就难以控制地在纸上重复书写她的名字。我没办法再写作了,只能画画。一开始,一动画笔就想要画她。在开始卖画后,我的画笔就变得异常理性和世故。这样也好,至少我把知更鸟和人民币给分开了。
这样的生活最大的不足之处就是,没有人能听我倾诉了。我想了很多,却只能包在心里。我想念知更鸟。我说什么她都会听着的知更鸟。我开始邀请陌生旅客跟我一起旅行,向他们倾诉,也听他们倾诉。这也让我在这里小有名气。当然,结识的旅伴越多,就越想念知更鸟。谁都不如她。得不到的始终是最好的。”

“看来在过去几年都我比你幸福得多:我娶到了我的知更鸟。”
男子说。
“我则是另一种方式的不幸。”
千铃说。
“我的知更鸟要离开了,没有人能比她更好了。”
男子又说。
“我相信。有知更鸟常伴身边,没有再比这更好的了。”羚深表赞同,“我很羡慕你。”
男子摇摇头,掏出皮夹,翻看来,看着卡在里面的相片。千铃凑过去,看了看。羚向男子伸出了手,男子很干脆地把皮夹递到他手上。
羚看了相片一眼,怔住了。

“你怎么了?”
“啊。”羚回过神来,“没什么。”
“那就好。”
羚合上皮夹,递还给男子。沉吟了一阵。
“你的知更鸟……她幸福吗?”
“嗯?”
“我的意思是……她经常像这样笑吗?”
“嗯,总是笑。”
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站起身来。
“我下去走走。”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夜空已有繁星闪烁。男子在羚回忆往事的时候已经取出了应急灯。现在他打开灯,并劝羚别再走出山洞到下面的荒漠中去。羚笑笑,说这一带每一粒沙子都认识自己,不会有任何问题。



羚是几步跳下小山坡的。差点摔倒,他不在乎。羚只想暂时远离那个男子,那个娶到他没娶到的知更鸟的男子。
原来他的知更鸟得了知更鸟们的绝症。
藏羚羊的确是没有了,但并非连生机也没有了。

“喂,你还好么?”
上方响起千铃的声音。
羚抬起头,借着一丝星光,看见千铃也在黑暗中摸索着要下来。他起身托住千铃的双腿,顺势把她抱了下来。
“还好。”

“千铃,你还记得我以前给你讲的香蕉鱼的故事吗?”
“那个固执地认为世界上有香蕉鱼,在跟一位声称同样看见香蕉鱼小女孩玩耍之后,心满意足地举枪自杀的男人的故事?”
“对,你还记得啊。”
“是的。当时觉得很晦涩,现在似乎有一点共鸣了。在伊斯坦布尔的三年时间中,我也多么想有一个可以跟我谈论‘呼愁’的人啊。”
“对不起。”
“你这句‘对不起’,一点都不冤枉,你知道么?”
“嗯,我知道。”羚摸摸千铃的头,“我现在又有一个故事想要讲给你听,你听吗?”
“说吧。”

“有一个女孩子,她整天都在担心自己的生命是否有意义。
后来,问题演变成,人是否一定要为人,或只能为人呢?为什么不能成为小动物,比如,小熊猫呢?
于是她每天去动物园看小熊猫。时间久了,大家都说她的举止变得跟小熊猫一样可爱。
可是女孩并不开心。她觉得自己一点儿都不像小熊猫,尽管实际上她已经是最像小熊猫的女孩了。
  有一天,女孩跟往常一样,去动物园看小熊猫。她被特别许可,可以进去抱抱小熊猫。她抱着小熊猫,简直不愿意放开。她非常认真地感受着小熊猫毛皮的触感,体温,还有气味。
这样一来,她似乎已经了解了小熊猫的一切。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完全不了解小熊猫。
直到有一天,她意外地注意到,动物园的一只小熊猫不再像往日一样活泼。她怀抱一种不好的预感看着它。
那只小熊猫竟然真的在她面前,慢慢咽了气。
在那一瞬间,女孩子明白,自己已经跟小熊猫没有区别了。人之所以成为人,是因为我们天生知道有关人类的一切——从生存,到死亡。如果我们知道别的某种物种的一切,也就不用再局限在人的躯壳里了。当然了,这很不容易,要看天分和机缘,可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女孩子变成了小熊猫。”

“哦哦……”
千铃记住了这个比香蕉鱼的故事还要奇怪的故事。
“我是相信有香蕉鱼的,也相信女孩子可以变成小熊猫。你呢?”
“我也是,两样都相信。”
千铃不假思索地回答。
羚很开心地笑了,然后弯腰脱下千铃脚上的高跟鞋,吻了她的脚趾。
“你做什么?”
“别见怪。”



第二天清早,千铃睡醒,看见身边有一张纸条:
“在女孩子说自己看见香蕉鱼之后,故事的主人公俯身吻了她的脚。”
 
而娶到知更鸟的男子,醒来之后发现原本应该睡在同一个山洞里的羚不见了。他立即站起来,两步跨到洞口,望向古城遗迹前的茫茫荒漠。
荒漠中有一只动物——无疑是一头藏羚羊。
男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下意识地在山洞里四下搜索,很快在羚睡觉的位置找到一把手枪。他根本没去考虑为什么会有手枪,现在他的眼中只有藏羚羊了。
他想着生命垂危的妻子,捡起上好膛的手枪,冲了出去。

千铃隐约明白羚的字条是什么意思。
她拉开旅行箱,翻出一包东西。
那是她在伊斯坦布尔收集到的知更鸟羽毛。
她要提醒羚,知更鸟患病也许不是没有原因的。
千铃攥紧了那包羽毛,跑出山洞,在被阳光晃花眼睛的同时听到了一声枪响,响声在空旷的荒漠中被扩大了。
知更鸟的羽毛从千铃手上散落开来,漫天飞舞。
 
荒漠上的那一头羚羊,右眼中枪。
没有作任何挣扎和思考,它如释重负地倒向大地。

[3 楼] | Posted:2008-03-28 12:13| 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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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第一段时还有点清醒...
中途看了三话脑残星休息,大约凌晨4点到6点写了第二段.
然后接着把脑残星看完,大概是8点,那时候的状态属于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 此贴被F·U·羅格納在2008-03-28 12:25重新编辑 ]

[4 楼] | Posted:2008-03-28 12:15| 顶端
悠久の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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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很唯美,但是越到后面越不知道你在写啥··特别是最后一段…………

我发烧时候看来不适合看意识流的文字……



[5 楼] | Posted:2008-03-30 18:40| 顶端
luc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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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引用ROBIN于2008-03-28 12:06发表的:
_   _



自己在觉得没人听自己倾诉前,有没有想过自己是否去听过别人的倾诉呢?哪怕它的倾诉和你完全无关,丝毫引不起你感情的共鸣,甚至还让你觉得侮辱了你的智商和情商呢,羚羊?.

[6 楼] | Posted:2008-04-05 01:43| 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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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结婚吧
[7 楼] | Posted:2008-04-05 18:02| 顶端
ch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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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太过明目张胆
[8 楼] | Posted:2008-04-06 16:46| 顶端
日向大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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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个老电影   <杀死一只知更鸟> 偶知道没联系但就是突然想到
[9 楼] | Posted:2008-04-06 18:07| 顶端
machine★pi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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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这三篇文,想说些甚么。但发现,甚么也表达不出。

就这样吧   羚羊   某方面来说...我很羡慕你


[ 此贴被machine★pig在2008-04-09 22:52重新编辑 ]


体はHGで出来ている,
血潮はエロで,心は18禁。
幾たびの同人を書いて埋めなし,
ただ一度の完成もなく、
ただ一度の未完もなし,
HG達人はここに独り。
型月の丘で同人を書く,
ならば、我が生涯に 意味は不要ず,
この体は、
無限の坑で出来ていた。
[10 楼] | Posted:2008-04-09 22:41| 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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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引用ROBIN于2008-03-28 12:06发表的:
_   _


我果然是一個遲鈍的人...現在才明白當中的含意。

[11 楼] | Posted:2008-04-09 23:14| 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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