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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iip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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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权保持沉默

1

  一到梅雨季节,我租住的那套二居室所在的小区就会被连绵不绝的雨水浸泡成一块汪洋中的孤岛。紧接而来的是断电断水。菜场边的变电器在雨季总是危险的象个杀手。唯一与外界能联系的是那台银灰色的电话机。电信局似乎从来储备充足。

  到了下午四点,朝北的房间已经暗淡无光的叫人想自杀。朝南的房间倒是有点光,只是充斥着初夏潮湿而闷热的气息,叫人憋屈的想发疯。在自杀和发疯两者之间,我倾向于自杀。很多年前我和同桌讨论过一百八十七种自杀的方式,并以漫画的形式一一描摹出来。集结成册。发疯?没劲。除非天生就有问题还说的过去。

  雨水依然不依不饶倔强的从天而降。实在是叫人厌烦。听着空调雨罩上滴里答拉机械的水滴声,忽然明白为什么一个男人会惧怕一个女人的眼泪。实际上是惧怕眼泪背后的力量,偏执狂式的执拗。

  眼泪要适可而止。

  后来我睡过去了。等不及天完全黑就睡了。一直以来我总是觉得疲倦。上班的时候总是想睡。并不断的遗忘一些事,最显著的是想不起来钥匙搁在什么地方。醒来的时候,房间里还有微光,看上去就象黎明即将来临。而实际上,才不过是夜里十点左右。点着蜡烛,找到《一九七三年的弹子球》,在寂静的烛光中看了下去。直到蜡烛熄灭。

  然后,摸到了床边的电话。

2

  我可以跟人说很多关于午夜电话的故事。很多年前我就想以电话为主题写个小说,基本的框架都已经想好了。一个午夜,一部电话。两个陌生人。然后是一系列莫名其妙的爱情,性欲,和凶杀。比较象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的风格。其实细想一下,哈姆雷特完全具备了现代肥皂剧所有的特点。开头都已经写好了,满满一页纸。却在对白的设计过程中丧失了兴趣和耐性。我不是个能言善道的人。大多数情况下我所擅长的只是用文字来表述,以一种被延迟了的方式。

  说到午夜电话,最先想到的两个字通常是暧昧。如同提到玛丽莲梦露就想起她那一头碎金一样的卷发,七年之痒里被吹起的长裙,而不是在此背后隐藏至深的被侮辱的纯真。关于午夜,实际上并不只是一些残破的呓语或是两条交缠的身体那么简单。关于午夜电话,也不是单单暧昧两个字就说的尽的。二000年的午夜,和一个山东人说起了欧姆定律。一个学电子专业的山东人。

  有件事奇怪就奇怪在这里。至于怎么个奇怪法,说出来很是费力。为什么可以和一个远在他乡的陌生人通过一根电话线在大半夜里就欧姆定律说个没完没了,而不能在大白天正午时分的朗朗乾坤下和一个路人就一朵云的具象做一番深入的探讨。欧姆定律并不比一朵云更具可说性。阿甘正传中的阿甘坐在站台的木椅上和过往侯车的人说他的故事。都是些陌生人。唯一的解释在于城市普遍智商都在一个弱智对陌生的认知程度之上。

  有证据显示,我介于弱智和普通人之间。

  山东人之后是一个北京人。名字很古怪,声音里透着北京胡同的市井味。大半夜的说起蓝调和灵歌。语速之缓慢叫人生出无可奈何之气。难以想象一个穿背心大裤衩的汉子摇着蒲扇京腔十足地对SIRI品头论足。挪威蓝调爵士女歌手。老让人觉得在酒吧叫了碗大碗茶的异样和不安。但大碗茶确实地道。够味。自此,由他引发我对北京男人的好感。一切三十三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能够得以沿路经过的,无不希望使其成为风景。即使只是悬在胡同口树枝桠上的一条花花裤衩,迎风招展。

3

  每个人的声音都有他们独特之处。即便是隔着端口驳接的线路,也还是可以区分出来。哪怕是两个极为相似的声音到头来总是可以从细微之处分辨出来。象是从一种溶液里萃取分离出不同的溶质。口音,语气,声调,措辞,以及音质。无一不是性能良好的溶剂。将一种声音从模糊中溶解,并释放在横无边际的夜色中。那些声音,无论是低语,或者是叹息,皆如荧光般幽明之光浮游在手指尖能触碰到的上端五公分之处。其微凉其温暖其诡异其离奇,始终游离在真实之外。

  有个浙江人的声音听上去只联想到四个字:温香软玉。更直观的让人想起才上桌的甜汤圆,圆润而滑腻。说起自家养的猫咪时,起初还以为他是在说一个女人。用她而非用它,从声音里能感觉的出。她懒的啊....浙江人停顿了片刻。寻找一个准确的措辞来形容,到底还是没形容出来。她懒的啊,你是没见过比她还懒的。一天到晚就是在瞌睡。我回来了她也做没听到。我白疼她的来!

  汤圆吃多了,是不是会变的和汤圆一样?这是我一直以来悬而未决的疑惑。饮食习惯说不定是一块粗糙的打磨石。细致而有耐性的将一副副清澄的不带性别差异的嗓子,打磨成各式各样。小麦大麦,或者说高粱玉米,以及别的什么,铁观音,卡布其诺,奶酪,等等等等。就象小时学地理课的时候,每上到一个有关某个地区的章节时,总是按惯例做如下介绍:四川简称川或蜀。本省粮食总产量为全国第一。以稻米为主。

  我知道四川人好吃辣椒,还有宜宾有个很出名的酒厂。我问四川人是不是真的象小说里那样满口格老子的。那头,掌不住的笑开来。很是豪爽,有些江湖气在里头。再后来,白天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两样了。不晓得哪里走了味。也许酒精隔了夜也是会变质。

  第一次听到和另一个声音完全相仿的声音时,会在静静的夜里吓到。一只手握着话筒,另一只手就拍着胸口。感觉就象是迈克尔J福克斯的回到未来世界那样,在一个空间中看到不同时空的同一个人的两个人。要不停的从理论和实践上去证实,所见非虚。两者就在恍惚之际,重叠。H和S。从S那里可以找到H的一点踪迹。通常在先期,总会以为由S处总归是可以抵达H的世界。但是很快的就会发现那不过是歧路的一个发源点。《列子》中杨子的邻居少了一头羊尚且率其党并请杨子之竖追之,只为多歧路。我人单势孤的,要想找到H的世界,大约要做完所有的白日梦才得成。

  有一点倒是一致的很。都是说普通话。尽管有的普通话实在是潦草的难以辨认。

4

  我得承认这是一种病态。正常人眼里的病态。不算很恶劣,至少没有因此让谁家的玻璃窗破裂粉碎,也没因此影响到全球经济的进展。不过是季节交替时习惯性的会咳嗽,喉咙发痒那样,由不得的。

  《一九七三年的弹子球》中关于电话铃声的那段描写看了不下五六遍。上班的时候,总是会找到那一页重温一遍。如果说了不起的盖茨比让我心生沮丧,对写一本言情小说丧失了最初的动力,则村上春树有关一九七三年的弹子球,以及青春的不可追的怅然若失,其中种种看似毫无关联实则宿命般因果承接,在很大程度上令我为之释怀。

  电话就在彼处,午夜恰在此处。我在其间。如此而已。不过顺手。

  大多数的时间里,我不是在睡就是在发呆。有人来,我宁愿选择沉默。那些认识的和不认识的,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在他们身上装上一个按扭。当我想找人说说话的时候,就按一下按扭。当我想藏起来的时候,就拔去插销。就象这些过去的和即将来的午夜里的电话,我挑一个号,一下一下按了。听筒贴在耳边。等到机械的嘟音换做各式各样的声音,我说喂~~~~~~~。

5

  你有权保持沉默。你现在所说的只会成为我生命里某个片段的见证。证明我的午夜不总是有梦。

[楼 主] | Posted:2003-07-01 20:35| 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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