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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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入长空永不还
他是我的丈夫，而她是我的爱人。这种宜人的关系其实是很容易解释的。
他和我青梅竹马长大，最后随理成章的结婚，他说他只爱我一个。可是并不表示我会爱他，我只爱她，和我在一个公司工作的她。
他有一个非常古典的名字，叫尾生，梁尾生。他通常嘲笑着说，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念之，你是否我那等待中的女子。
我则大笑而过，觉得没有什么值得来讨论的。
很多东西都不在把握之中，比如说爱情。你既无法限制自己不去爱一个人，又无法限制别人来爱你。多无奈。
我是一个懒散的人，对于很多事情得过且过。不是火烧眉毛的事情，我是不会走快一步的。
我的爱人她叫夕颜，容夕颜。第一次见面时，我直截了断的问，吸烟还是戏言。
她涨红了脸，说不出一个字。
我立刻也顿住了，说不清是不是被这欲说还休的表情打动。
后来的一次的例会上，我霸占着径自大谈特谈许志摩，最是那一低头是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然后我得意的环顾四周，看到夕颜时，才停下来。
我想我看到了什么。活脱脱的水莲花的娇羞。
被打动是那一煞间的事情。何况夕颜是我梦中一直想成为的那种女孩。而她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却想牢牢的守住她。不许任何人上前一步。
可是这种事情晚了一步。只一步，却将人扯得咫尺天涯。
我那时已经和尾生订了婚。多糟糕，很多人都以为我要和他结婚呢。我也似乎这么以为着。
大约这应该算是火烧眉毛吧。于是我摊牌，告诉尾生前因后果。于是龃龉。
他勃然大怒，念之，你到现在还弄不清你到底要什么吗。
我毫不软弱，尾生，我知道我要的是她。
争执到半夜，两个人都疲倦了。我起身给自己倒杯冷咖啡。我想起夕颜，这个时候她在睡了吧。
我知道了尾生和夕颜的区别在于，我关心与不关心。
我还是和尾生结了婚。虽然这不是我要的结果。
既然尾生执意要和我结婚，我也不能直爽的一口回绝。我身边的所有的人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结婚前一日，尾生说，念之，我希望社会对你的伤害能够减到最小。
我拍拍他的肩，我祝愿你早日婚外恋。
我想，真的，也许尾生婚外恋了，才能减少我对他的愧疚。
结婚的那天，尾生可以说是最惨淡的丈夫吧。
刚刚送走亲朋好友，我立刻叫了taxi，只奔夕颜家里。一夜与她共枕而眠，这才是我的洞房花烛。然后我神龙不见首尾，一直呆在夕颜家吃吃喝喝，直到尾生登门造访。
其中更是回绝了尾生无数的电话。
连夕颜都为他难过，念之，你把一个男子逼到此，心有何安。
我吗。我当然没有什么感觉。
尾生与夕颜的见面颇奇特。我杵在两人之间，哑然失笑，到底谁是第三者。
尾生一反常态，眼睛左右不定，神经兮兮。而夕颜也竖起了身上的寒毛，虎视耽耽。如高手过招。
前三秒钟，两人摆着脸，极严肃。然后同时一低头，我留意两人都在偷笑。笑什么，难道笑对方不过尔尔。
我知道我犯了一个错误，不应该把两个人相提并论。两人的见面对我而言，是一个无可弥补的过失。
夕颜无论如何是占着优势的。因为我爱她，她自然得了天兵神降相助，所向披靡。而尾生则如蔫了的蔬菜，窝倒在椅子上。
不过是谈论我的日常生活安排，我却感觉像政治斗争。
于是政策颁布下来，我单日住在尾生家，双日住在夕颜家，周日任我选择。
可悲。我竟为鱼肉，他人为刀俎。同时爱我的两个人，会为我设计这样的一条路走。不过我也好歹的接受了。
我一直不明白尾生这么多年竟目不斜视，深信我爱他他爱我。我婚前的举动无疑给他当头一棒，让他开始反省自己。
被迫和他住一起时，他口口声声提以前种种。
念之，你是否记得以前你最喜欢的一句诗，烟入长空永不还，也教离人独自伤。
我打一个哈欠，记得。那个时候你最喜欢嘲笑我矫情。
和他在一起很累。我不断的放着音乐，开着电视，打开收音机。只不过是想要有点声音，免得彼此无话题而尴尬。我也很感动，尾生竟然点点滴滴都记得。
任何一个点点滴滴都记得的男人都是好男人，却不是我要的。
在他家里，我必须整夜整夜的看着VCD，希望睡得比他晚，起来的比他早。
和夕颜的相处也没有以前那么愉快了。我仿佛成了一个战利品，夕颜时不时把我拉住来炫耀一番，在les吧里，在她的姐妹前。
我想不通，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我可以说成是一个失败者。因为我处理不好我目前的生活。任何一个处理不好的人都是一个失败者。我的工作也出现了危机，我睡眠不足，神情恍惚。
甚至后来我的上司隐晦的问是否需要找个医生。
我立刻知晓了，他以为我在吸毒。
在异样的眼光里，我主动递了辞职书。一言不发的离开公司。
夕颜却因此和我吵架，我们以后的生活怎么办。念之，你应该为你所做的儿戏负责。
我愕然的看着横眉冷对的夕颜，她和以前已经不同。是什么使她从一个婉娩的女子变成一个叨叨的妇人。也许是生活，也许是我。
而从头至尾，尾生并没有说一句话。我突然发觉原来最了解我的人还是尾生，爱着我的梁尾生。我有瞬间的后悔，后悔我的抉择。
如果我不是遇到夕颜，我也许就可以和尾生自以为是的幸福的活着，供一栋房子，生一个孩子，赡养双方的父母。
目前所有的，都是我一手造成的。而我，我却发现我无力承受。
我不动声色的买了机票，办了边防证。想着去一个全然陌生的城市或者会好一点。我想在深圳重新开始，然后在长久的思量后，某一天，决定谁该来深圳。
没有想过要给谁一个电话。尾生和夕颜，在我心里上平平齐的。我没有想过要袒护着谁。我需要时间，我需要好好的想一想。
在深圳的生活过的忙碌。人本身就需要一些忙碌的东西，才可以遗忘很多事情。
这是一个陌生而干净的城市，行色匆匆的人中不会有人叫出我的名字。
然后那天，我见到了另外的一个女孩。苏临江。见面时，她直接的告诉我，我是p。她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在她面前，我仿佛是一个暮年的老人，提不起任何的精神。
后来的例会上，我看着她口角生花的微笑，侃侃而谈网络作家。我看到了我的影子。
我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了。我快迷失自己了。
我的生日很快就来了。有人说生日时如果自己一个过，是最孤独的。我看法亦然。
我突然思念起尾生和夕颜。一年前的生日是和夕颜一起度过的。两年前的生日是和尾生一起度过的。他们都是我爱的人。
我又做错了。我不该来深圳，然后再牵缠别人。很多事情，一开始就错了。
我决定回家，回到那个城市里。
在离境大厅里，我想起那个时候我来深圳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可以从中选择一个人的。而今，我并没有决定好。
结果并非按照人预想所为。
我没有想到会见到尾生，他手挽着一个穿红衣的女子一同站在虹桥机场。那颜色真是艳丽啊，花了人的眼睛。
尾生见到我时，并非不吃惊，但是他很快就调整了表情，念之，我来介绍，这是千寻。
那女子对我温颜一笑。我也回之一笑。
念之，我和千寻一起去深圳一次。回来后，我们请你吃饭。
我注意到他说的是我们。我的笑挂不住了。怎么世事变化如此之快，让人猝不及防。尾生，又怎么可以越过我这桥去踏他人路。
也没有见到夕颜，这是意料中的事。我呆在她曾经在的房间里，追寻她的气息。人去楼空，怎么不叫离人独自伤呢。
那时的见面，夕颜低下头，表情娇憨。那时的生日，她奋力把蛋糕扔我到脸上，然后抱住腿笑着缩成一团。那时的吵架，她杏眼圆瞪，念之，我们以后的生活怎么办。
在恍惚中，手机响。我按了接听键，临江的声音传过来，念之，你跑到哪里去了。
我假笑起来，乖啊，我明天给你一个惊喜。笑在脸上是苦的。原来，笑容和眼泪都可以让人苦苦生痛的。
她半推半就的讲完电话。关下手机那一刻，我听到自己长长缓慢的呼吸。
和房东道声别，我下楼，走在清冷的街道上。我记起，那个时候，我还和尾生在一起，我说烟入长空永不还，也教离人独自伤。
尾生嘲笑说我矫情。
这个城市是那么的大，又是那么的空洞，诺大的城市里没有我立足的地方。
我转身去了习惯的网吧里，打开封尘已久的信箱。几乎记不得密码和帐号了，我连续试了几个，才通过。
一封一封未打开的信整齐在我的眼前。有夕颜的，她把她走后的日记都发给我。
念之，我知道我错了。我不应骂你的。
念之，你快回来，都是我不好。
念之，你到哪去了。多少该给我一个电话啊。
念之，我想你。
念之，你消失在人海中。你不要我了吗。
念之，我一直在打你的手机。被通知过空号。
念之，如果是我事前对不起你，那么现在也是你对不起我了。
念之，勿怪我。
念之，再见。
还有一封陌生的信件，我点击，却是尾生的。我没想过尾生会利用E-mail。他是一个古典的人，应该只肯利用白纸黑字。
念之，我在你消失后的第七天给你写信。你不说一声就离开，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也不想知道。你需要时间来重新省视。我也一样。
于是我换一个角度来看我周围的人。我注意到一个女孩。她没有你漂亮，我却知道她是适合我的。我和她都是成年人了，所以不需要爱情。我和她吃饭，约会，看电影。只是没有爱情。
在某些时候我在想，这是不是你要的呢。那时，你笑着劝我提早婚外恋。我也做到了。你是我心上的一根刺。依然。始终。永远。
离婚协议书我已经办好，你只需要签字即可。
最后，我只是想说，念之，为什么你总是任性的像个孩子，弄不清楚什么是你需要的，什么是你不需要的。
尾生。
看毕，泪水滚下来。某些事情原来不需要我自己来做主的，旁人已经统统安排好了。烟入长空永不还，做错一件事万劫不复。
掏出纸巾来擦拭眼泪，一张回程机票掉了下来。而那个城市，有我要的一切啊。有了临江，就有了一切。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我到底这一生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
我喜欢夕颜，我爱夕颜。难道夕颜不是我所需要的。我不尾生，难道尾生不是我不需要的。为什么尾生质问我，我要的不是需要的。
我想没有人会给我一个答案的。很多很多东西，都是以一个谜团的姿态出现。正如生命，也只是一个寂寞的姿势。
我不再想着去寻找一个结果，我把它搁在心里。很久很久以后，时间会帮我把它埋葬。
我还是有所成长。经历了诸多事端，人总是会不自觉的长大。
我也不能说我知道还是那个气定神闲的女子。有所不同了。
下飞机时，我买了一束绿色的郁金香。临江她古怪的喜欢这种罕见的花卉。她说，绿色的郁金香是有毒的。虽然它有毒，可是还是很多人一如既往的喜欢着。
饮鸩止渴。如果能解渴，那么真的是毒水，也不怕。
我会和尾生离婚，我会向临江求婚。我会过的幸福。我会决定我所能决定的一切。
烟入长空永不还，我已经不能走回头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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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 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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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2003-09-22 11: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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