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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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红尘（3）
（三）武林第一世家
距丁家四凤被杀转眼已两年有余，那凶手看来十分狡猾，在所有人认定他要继续大开杀戒的时候，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转眼间，又到了丁家三年一度的“凤舞剑会”，江湖中人都在等着，看丁家今年还有没有“凤舞九天”的雅兴。
有颇为准确的消息传来，今年凤舞剑会如期举行。
不少人慨叹：这才是武林第一世家的风范。
如今的凤舞阁，是由丁家大老爷把持着的。丁家长房人丁兴旺，膝下五子一女都是人中龙凤，自丁凤阁遇刺，老二凤轩，老三凤楼，老四凤何，三人接受了一应事务。五妹凤仪，四年前远嫁江南贺家，丁贺二家联手，声威之震，当真如日中天。唯有老么凤伽，却是丁家唯一不成器的人物，年年浪迹江湖，除非凤舞剑会决不回五台山。但就是这丁凤伽，三年前力挽狂澜，力战十八凤中风头最劲的丁凤箫，终于为父亲又赢得了在凤舞阁续居三年的资格。
五台山
听雪楼
丁剑天摸了摸女儿的头，道：“烟儿，你怕吗？”
丁凤烟道：“怕什么？爹？”
丁剑天道：“三天后就是你大喜的日子，你怕不怕那个人找麻烦？”
凤烟摇摇头：“爹……”
丁剑天叹道：“你不怕，爹怕！你四叔那样一身的功夫，都保不住……”
凤烟柳眉一扬，道：“爹，生死有命，烟儿是丁家的女儿，我的裁云剑也不是吃素的。我……只担心姐姐。”
丁剑天皱眉道：“霜儿？难不成嫁出去的女儿他们也不放过？”
凤烟苦笑道：“爹，我们丁家十八凤，可没把女儿算出去啊。”
门外有人敲门：“老爷，姑爷命人送来凤冠。”
丁剑天哈哈大笑：“怎么，难道我丁某人还送不起这一顶凤冠不成？”
说着，他已将锦盒接了过来。
锦盒内是顶镶金嵌玉的垂珠冠，不知用去了多少珍珠宝贝，只怕是大内的御用之物，也没有这等华贵。
凤冠端端正正的带在一个美人的头上，显得极是般配。
可惜的是那美人只有一个头。
凤烟已经花容失色，惨叫道：“姐姐啊……”
她一把捧起了丁凤霜的首级。
丁剑天吼道：“烟儿退后！”
他终究迟了一步，丁风霜的首级已经轰然炸开，丁凤烟一声“姐姐”尚未叫完，人已被炸的四分五裂。
带到丁家三个儿子赶到，丁剑天已经爬不起来。
他的长子凤鸣，次子凤翔将他扶了起来。丁剑天恨声道：“鸣儿，翔儿，此仇不报，我——”
丁剑天再没有说下去，他的脸忽然变得死黑。
黑得如同凤鸣和凤翔的手。
父子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惊愕的倒了下去。
冰凡轻抚着红尘剑，这两年来，她已经开怀了许多。
两年零七个月没有出手了，这凤舞剑会，究竟去是不去？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会等这么久，难道她不怕消磨了自己的杀气与勇气？
那一天，她从九华后山掠下，一头栽倒在溪边的石头上，当她醒来的时候，她看见了一双眼睛，满是盈盈的笑意。
那个人不像那些凤凰们，他披着件烂布衫，拖着双木屐，怀里随随便便抱了把破剑，看上去那么亲切，那么温柔，他不高贵，却有着世界上最明亮的一双眼睛。
那人对她笑笑：“你昏迷的时候还真罗嗦，喊了爹，喊了娘，还喊了胜子。”
冰凡冷冷道：“你是谁？”
那人又笑笑：“我喜欢你甜甜的喊我，不喜欢你冷冰冰的样子。我，就叫胜子，好不好？”
冰凡手中剑已握紧，她没有对不姓丁的人出手的习惯。
冰凡扭头要走，那个人一把拉住她：“你是我捡回来的，知不知道？要走，也要养好伤再走。”
那个人的手温暖而宽大，冰凡的心呼的一颤。
那人轻轻的说：“我不和你开玩笑，你的伤真的不轻。这儿有两个山洞，你一个，我一个，好不好？”
这一次，冰凡没有再坚持。
那个人懒懒的笑了笑，向洞口走去，忽然回过头来：“记住，我就叫胜子。”
以后那个人就真的变成了“胜子”，他为她采药，教她煮饭，中间还去了两回城里，替她买了几身衣服。
他看着冰凡的眼光日益温柔，而冰凡的心似乎也要融化了。她的伤好的很快，很快就可以在高峰低谷之上纵横驰骋，可以在胜子羡慕的眼光种练习这红尘剑法，可以自由自在的，过没有杀戮和血腥的日子。
她也曾问过胜子的来历，胜子总是说，他是个浪子，家在他心目中早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了。
冰凡没有再问，她自己又何尝不是有很多深埋在心底的东西？她感觉得到，胜子和她一样，在小心翼翼的呵护着这份快乐，呵护着这一方世外桃源。
“我爹爹若知道我和心爱的女孩子在一起，不知道会有多吃惊。”胜子说。
“谁是你心爱的女孩子啊？”冰凡轻嗔着。
胜子看着她，捕捉着她轻扬的发丝：“她很纯洁，有着不同于凡俗的轻灵，似乎从来没有见过污浊的尘世。她很骄傲，骄傲的象手里那柄天下无敌的剑一样，似乎可以冲开所有的挫折。她很善良，很聪慧，很美…不过，她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老是不肯喊我胜哥哥，我不知道，我究竟有没有捉住她呢。”
冰凡依在他肩头，热泪盈眶的望着他：“胜哥哥，你早就捉住我了呢……”
无论前方是何等艰苦，无论前途是何等渺茫，我愿意付出一切，只要，能让我倚在你的肩头，听你喊我的名字，告诉我你对我的爱意……
一个只见过三次的胜子，却改变了她的一生。而这个胜子呢？这个有着同样黝黑的脸庞，会低声唤她“冰儿”的胜子呢？
她又是否愿意为了他而改变自己生命的轨迹？
终于有一天，冰凡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要离开这里。她还有旧帐未了，旧债未清，又如何能过这种尘外逍遥的日子？
她走进胜子的山洞，胜子靠在墙壁上，似乎在凝思着什么。
冰凡调皮的笑了笑：“胜哥哥，我——”
胜子道：“冰儿，我有话对你说。你知道凤舞九天吗？”
冰凡一愣，咬着嘴唇道：“我知道。”
胜子皱着眉头：“我想去看看——冰儿，我一定要去一次，你呢？和我同去吗？”
冰凡长舒了口气，摇头道：“不，我……可能会回一次家。”
胜子的眼中似乎有了些欣喜：“好！一个月后，我们在这里会面！”
冰凡点了点头，他们彼此对望着，眼光闪烁不定，似乎都有很多话哽咽在胸口。
胜子长身而起：“一个月后，我等你！冰儿，你说过不去的，莫要食言！”
他似乎再也不忍回头，大踏步离开了。
冰凡第二次来到了五台山下。
她的心很乱，很乱，她需要找个地方，弄清楚自己该做什么。她的对手狡猾而且有力，她只能以更冷的血，更快的剑去战斗。
而她的血，是不是已经不再冷了？
冰凡靠在一棵大树边，蓝天，白云，绿叶……一切都很美。那个口吐血泡的胜子，那个微笑的胜子一起挤进她脑子里，乱成一团。
草丛悉索一响，一直雪白的小狗钻了出来。
冰凡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她凝神看去：小狗的后面，钻出个满脸惊慌的小男孩。
小男孩冲她做了个鬼脸，在手心吐了口吐沫，三下五除二爬上了她身后的大树。
冰凡这才发现，一枝细细的树枝上，跳着一个大大的蝴蝶风筝。
一个小女孩跟着蹦蹦跳跳的跑了出来：“胜哥哥，小心。在高一点呀……”
看着这一幕，冰凡只觉得眼中有泪要流。她盯着那个小男孩，看着他爬高，爬高……抓住了风筝。
“柯拉”一声，树枝断了，小男孩直挺挺的摔了下来，小女孩没命的尖叫着。
冰凡不假思索的掠了起来，一手抱了那个小孩，一手摘下风筝，在半空中斜斜的划了半个圈子，平落在地上，当真如平沙落雁，极尽轻盈。
小男孩又惊又喜，拉着她的手道：“姊姊，你真厉害！”
冰凡刚想说些什么，只觉得手腕一麻，她暗叫了声不好，红尘剑已出手，直刺那小男孩咽喉。
树丛后有人喊了声：“冰儿住手——”
冰凡的剑停在那小男孩的咽喉前，她太熟悉那声音了，是胜子！唯一知道她那段往事的胜子。
小男孩挺胸道：“我叫丁云平，我爹就是丁凤鸣。臭女人你杀了我吧，我们丁家子弟是不怕死的。”
冰凡冷笑：“好光明正大的丁家人，哼！你以为我不敢？”
但不知为什么，她的剑当真便送不出去。
胜子急道：“放了他，我给你解药。”
冰凡恨道：“我凭什么信你？丁家人杀一个少一个，这，不是你设计的？”
她手上的麻早就变成了痛，若非内力充沛，只怕早已倒下。
胜子低头道：“不错，是我。我让你不要来的。”
他走到了冰凡的面前，冰凡转手将剑尖指向了他。
胜子低声道：“冰儿你杀了我，你杀了我，我们都解脱了。”
他脸上的肌肉颤抖着，似乎在做一个很艰难的决定。
冰凡从小到大受伤之多，实在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她竭力压住毒性，但入骨的剧痛依然在她四下关节游走。
胜子伸出手，极温柔的拉住她的手，口中喃喃：“冰儿，对不起！”
那是何等熟悉的温柔，何等熟悉的体贴？
冰凡的剑，无论如何也刺不下去，红尘剑已经一寸寸自他面前移开。冰凡已经满眼泪水：“我不怪你，你给我解药啊。”
胜子咬了咬牙，左手依旧温柔的握着她，右手出手如电，结结实实的一掌打在冰凡胸口。冰凡如断了线的风筝直飞了出去，红尘剑已留在胜子手中。
胜子这一掌，已封住了她胸口七处大穴，冰凡倒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口中的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和终于落下的泪水混在一处，将她的乌发和身下的草地染的鲜红。
“为什么？”冰凡哑然。
胜子低下头，不语。
冰凡叱道：“说——为什么？”
一条人影从天而降，正是“剑帝”。丁剑帝抬手给了她一记耳光，一字字道：“贱丫头，记住他姓丁。他不是什么胜子，他叫丁凤伽，是死在你剑下那些人的兄弟。”
丁凤伽已不敢再看她，抬头道：“四叔，我们，带她回去吧……”
丁剑地点了点头，拍了拍手，四面涌上几个家丁，手持条极细的银链，将冰凡双臂反剪了起来。
冰凡任他们摆布，一双眼睛只死死的盯着丁凤伽。
丁凤伽一双拳头握的极紧，半响才道：“四叔，这玄冥练，是不是忒毒了点？”
丁剑地怒道：“若非要带她回去审问，我现在就活刮了她！伽儿你莫要多嘴，一路上看紧她。”
丁凤伽低头走了过去，对冰凡道：“你……莫要挣，这玄冥练奇寒入骨，愈挣愈紧，会废了你的。”
冰凡冷笑道：“承蒙关照。拜丁公子一掌所赐，我一时半会还走不了。”
丁剑地道：“放心，不会让你走的。”
他挥了挥手，后面有人赶出了辆车来。几个人将冰凡吊在车顶的横杆上，又在她身上缚了面旗子，上书五个鲜红的大字：
血祭凤舞阁
丁剑地道：“伽儿，这功劳是你的，你去赶车！”
丁凤伽垂手道：“是！”
他走到座上，没有人看见，两滴泪滚了下来，渗进嘴里，那滋味，咸极了，苦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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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 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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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2003-01-19 16: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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