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花天龙剑 -> 精华区 -> 烈火同人-寻梦之路(第一至七章分别在顶楼\2楼\13楼\14楼\16楼\19楼\21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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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dlipton 2006-01-20 00:05
第一章
抬头一看,天气依然是阴沉沉的。
我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准确地说是相当的讨厌它。暖洋洋的晴天让人充满活力,冷飕飕的雨天让人神清气爽,但这样不晴不雨的阴天却让人怎么都提不起精神来。我没精打采的靠在宫殿的立柱上,独自盘算着待会儿下雨之后要怎么才能从王宫尽快回到家里。
肯特和威尔真是慢啊!我有些恼火的把走廊上的一个小石子踢到了花园里,小家伙在地面上蹦跳了两下就藏进草丛里不再现身了。其实这完全怨不得肯特和威尔,我到的的确太早了,当然,比起家里那个整天顶着大肚子在屋子里不安分的走来走去、嘴巴还一刻都停不下来的修女,我宁肯窝到这里来欣赏天气,即使这种潮湿的空气让我觉得四肢无力、头晕眼花,也比在家耳朵受罪强不少。女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塞拉的体力现在是一天不如一天,肚子里的宝宝让她再也没有办法像过去在奥斯迪亚时那样到处疯跑了,但是她过剩的精力却像完全不会减少似的,甚至有变本加厉的趋势,与其在家里听她那张永远停不下来的嘴唠叨,王宫这边倒真是一个让人满意的避风港。
威尔差不多应该过来了吧,我多少有些不耐烦了。过去,不管是什么事情,威尔总是第一个到场的,按他自己的话说,“没办法啊,谁叫我平时总是慢大家一拍呢?只好早点出来了。”老实憨厚的他自从讨了老婆之后就越发变得胆小怕事了,虽然我不止一次地告诉他,论弓术他绝对不比蕾贝卡差,论剑术,就凭我和肯特教他的那几招应付起来绝对是绰绰有余了。况且,最重要的一点,自从蕾贝卡辞去在费雷家的职务之后,现在家中的财政大权俨然已经是被威尔独占,真弄不明白蕾贝卡有什么魔力,能够把一个在战场上骁勇善战的猛将变成“妻管严”。
肯特跟威尔不一样,不早不晚不偏不倚的准时到达是他的一贯作风。决不迟到一分也决不浪费一秒,还真是符合他性格的办事作风啊!豪森侯爵去世后,他也一直是跑动跑西忙这忙那,这家伙一向不是很爱惜自己的身体,忙起来就没了时间观念,家里又没有老婆照顾,会不会吃不消啊?琳迪斯小姐不止一次的提醒过他,要他注意休息,不过这些话在他听来只是督促他更加卖命工作的动力而已,哎,他到底在想什么?那种不可能的事情……
当身后的一只手突然放到塞因的肩上时,他显然是吓了一跳。不过他到底是一名优秀的骑士,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他很快就完全冷静下来,一转身做出了拔剑的姿势。“谁!”
“怎么了,塞因,你的反应也太夸张了吧。”红发的骑士走到他的跟前友好的拍了拍他的脑袋,“在想什么啊?那么出神,我跟威尔走过来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塞因长出了一口气:“不要总是在背后搞偷袭嘛,肯特、威尔。不过,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我一直待在这里盯着大门的方向,没有注意到你们进来啊!”
“你这话说的,我们都是基亚兰的近卫骑士,又不是客人,没有必要总是从大门进来吧,我可不想在外面绕个大圈,而且怎么看都快要下雨了。”肯特继续说着,“你这家伙怎么了?一向爱迟到的你今天居然到得比我和威尔都早,还一幅神经兮兮的样子,怎么,出来之前被塞拉修理了?还是在路上碰到了美女又把持不住了?”
塞因推开了肯特的手:“别逗我了,我已经不是那样的人了,你应该清楚的,肯特。”
“是吗?你说出这种正儿八经的话还真是让人不敢相信。”威尔笑了笑。
塞因把脸别到一旁:“人都是会变的,肯特不也改变很多了吗?学会怎么开老朋友的玩笑了啊!也好,我想活泼开朗的琳迪斯小姐绝对不可能喜欢上一个总是板着副臭脸的工作狂的。”塞因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恶作剧的得意的表情。
红发骑士的脸微微一红,赶紧把话题错开:“对了,琳迪斯小姐突然召见我们三个,是什么原因啊?”
威尔看了看肯特,又扭过头来望着塞因的脸,缓缓的说:“今天上午军事会议的时候,琳迪斯小姐几乎什么话都没说,当时我就觉得她心事重重的样子,豪森殿下去世已经快一个月了,难道说琳迪斯小姐她还不能够从阴影里……”
“好了,大家不要瞎猜测了。”肯特打断了威尔的发言,语气坚定地说,“既然到齐了,咱们进去吧。”
三人正准备动身,忽如其来的瓢泼大雨让他们的脚步停了下来。塞因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着,胸中的闷气仿佛一下子随着呼出的废气而排除了体外,感觉真是好多了。雨水很快顺着屋檐成股的流下来,隐约能够听到王宫的城墙外传来的嘈杂声,在大街上的行人八成是没有料到这大雨会来得如此迅速吧,一定有不少人变成落汤鸡了。雨点在王宫花园正中的池塘中激起一圈圈的涟漪,但是塞因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些美丽的景色了,因为他们必须马上去谒见他们的主人——基亚兰的公女,琳迪斯小姐。
他们进去的时候,琳迪斯就坐在正中的位子上——她现在是整个基亚兰的统治者。和上午会议的时候相比,她的相貌当然是没有任何变化,脸上的表情也是一如以往的平静,然而,当她的三个骑士见到她的时候,都大吃了一惊,居然忘记了跪下向她请安,威尔甚至失声叫了一声。
琳迪斯的表情有些窘迫,她的三位骑士的举动实在多少有些失礼。还是肯特最先反应了过来:“琳迪斯小姐,”他赶紧单膝跪下,“基亚兰骑士团团长肯特晋见。”
此时端坐在基亚兰侯宝座上的公女琳迪斯殿下,并没有穿着平时一贯的深色的贵族服装,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天蓝色的旗袍,领口和袖口都绣有代表着萨卡族人身份的花纹,一头绿色的瀑布般的长发也束起一个大大的马辫。琳迪斯显然是意识到了她的骑士们如此失态的原因,她站起身来,及时伸手示意阻止了正准备像肯特那样下跪行礼的塞因和威尔:“我已经把所有的卫兵都支开了,这里只有我们四个人,你们不必那么拘束。”她说着走了下来。
塞因和威尔自觉的让开一个位置,好让公女走到他们的中间。琳迪斯环视了他身边的三个最信赖的骑士一番,露出了真诚的笑容:“忘了我的这身装扮了吗?之前从萨卡带出来的早就在战斗中破得不成样子了,这一件是我来基亚兰之后用闲暇时间照着原来衣服的样子自己做的。女红这东西,哎,看来我没有这方面的天分,如果没有蕾贝卡帮我,恐怕一辈子都完成不了吧!威尔,今天回家之后请代我向蕾贝卡表示我最真挚的感谢。”
“能为琳迪斯小姐服务是蕾贝卡和我的光荣。”威尔毕恭毕敬的鞠躬。
“好了,”公女有些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从什么时候开始,曾经并肩奋战的伙伴们,曾经无话不说的朋友们,却变得如此疏远?肯特、塞因,还有威尔,虽然表面上我们是主仆的关系,但我希望你们明白,在我的心目中,一直把你们当成朋友。”
“琳迪斯小姐……”公女把手指放在嘴唇上,打断了肯特:“不要使用那种尊称了,直呼我‘琳’吧,至少现在没有外人在场,我希望你们能够把我当成朋友。”
“是,琳迪斯小姐,啊,不,琳。”肯特似乎还有些不适应这种转变,他的两颊变得绯红。
威尔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道:“请问,琳,今天下午您突然召见我们是因为……”他顿了一下,观察了一下公女的脸色,“是关于您继位基亚兰侯的事情吗?”
琳摇了摇头,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的三位骑士,也许她不想他们看到此时此刻她脸上的表情吧:“我换上这身衣服,你们知道是什么意思吗?这是萨卡人的衣服,没错,萨卡是我的故乡,每天晚上我都在梦里回到那生我养我的大草原上去,六年之前,为了磨砺自己,为了替父母替族人报仇,我和玛克结伴离开了自己的家乡,后来又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真是一言难尽哪!外祖父过世了,他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再也没有亲人了,我感到很累了,真的,回想起那时候离开草原的样子,和玛克有说有笑,幻想着成为大陆上最坚强的剑士和最睿智的军师,豪气冲天、壮志凌云,虽然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自己是多么无知多么幼稚,但每一天都是充实而快乐的。现在不同了,我不再年轻了,没有那种雄心壮志了,我累了,身体也是,心也是。”
“琳迪斯小姐,哦,不,是琳,请您不要这么说。”肯特赶紧劝说道。
近卫骑士团团长的话并没有对公女起到什么作用,琳缓缓的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因此,我已经想好了,我要……”
琳的话掷地有声,根本没有让骑士们反驳的余地。“你们一时之间无法接受是吧,我早就料到了。没有关系,你们先回去吧,晚上好好想想我说的。具体的安排我们明天上午再一起讨论吧。”
这有些下逐客令的味道了,骑士们不敢多言,准备退下了。这时候,公女叫住了他们中的一个:“塞因,你稍微留一下好吗?我有些事情想跟你单独谈谈。”
肯特和威尔都瞪大眼睛直洞洞的盯住塞因的脸,但当事人自己却显得很平静。“是。”绿衣的骑士回答。
肯特拍了拍塞因的肩,错身而过。他猜不出公女将他的好友单独留下来的原因,虽然他非常清楚琳对塞因是非常友善并且信赖的,但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有点七上八下的,总也放不下心。塞因他,不,感觉有点不一样,为什么呢?
当威尔从外面合上门的时候,琳也打开了话匣子:“塞因,我们之间不需要拐弯抹角的,是吧?”
“能听到您这么说我非常荣幸。”绿衣骑士欠了欠身表示谢意。
琳点了一下头:“嗯,那我直说了,塞因。我……”她深呼吸,控制了一下情绪,“塞因,我发觉你变了。”
绿衣骑士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就恢复了平常:“是的,一个人总是会变得成熟的,瓦雷斯大人常常从伊利亚写信过来督促我要做一名出色的骑士,过去的我实在是太不成熟了,给基亚兰骑士团和琳迪斯小姐丢脸了。从现在开始,我,塞因,向天起誓要做一名合格的骑士,永远效忠于基亚兰家的琳迪斯小姐,即使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琳默默地看着塞因,露出复杂的表情。
“刚才肯特和威尔在的时候,你一句话都没有说,这完全不像是你的作风啊!我所认识的塞因,不论在什么场合都总是充满活力的滔滔不绝的陈诉着他自己的看法的。对,你说的没错,人都是会变化的,我也变了,这六年来我变的也太多太多了。但是,塞因,你的变化也来得太快太突然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情。如果你有什么地方需要朋友的帮助,我想告诉你的是,趁我现在还是基亚兰的公女的时候,我能够帮助你。”
绿衣骑士单膝跪下:“感谢您的关怀,琳迪斯小姐,塞因会加倍努力回报您的恩德的。”
琳走过去把绿衣骑士扶了起来:“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吗,塞因?你向我搭讪呢!当时我还在向玛克抱怨说,基亚兰的骑士没有一个好东西。真可笑,那时候自己也是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莽撞的往前冲,哎呀,我们似乎开始跑题了。塞因,过去的你真的是很受大家的欢迎啊,总是装做一幅正人君子的模样,左顾右盼,重复着那些肉麻的情话,虽然有时候真的很想去过去揍一下那张堆满了不正经的笑容的脸,但是,一旦你不在了,大家又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又都好想念你。你总是能带给大家那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哩!”
绿衣骑士默不做声,站在他的角度听来,公女的话不太像是在称赞他。
琳看到塞因的情绪不高,意识到自己的玩笑也许是过分了,于是回到了正题:“前天塞拉和蕾贝卡来拜访过我。看得出来塞拉的身子行动起来已经非常不方便了,然而她的那张嘴依然是火力十足啊,她一点都没有变,依然是那么精力充沛、光彩照人。她一个劲的向我抱怨说,平时总是温柔的对她甜言蜜语的塞因变得越来越冷漠了,总是埋头忙着自己的事,在家里都不怎么理她。她几次三番的想要挑起家庭战争,但是塞因似乎连跟她吵架的心情都没有了,总是推说自己有事然后跑开。我多少能够理解你身为人夫的心情,塞拉的确是活泼了一些,有时候也不太考虑别人的感受,但是你不觉得现在的她非常需要丈夫的关心吗?她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从小身体就不好,在战场上往来奔波的生活让她的身体吃不消,现在生活总算安定下来了,即将初为人母的她,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是最敏感的时期,现在的她非常需要你,我不记得自己给过你什么困难的任务,如果有的话请把它交给肯特或者威尔好了,现在的你需要更多的时间去照顾自己的家庭。”
“塞因知道了,请琳迪斯小姐放心。”塞因的声音越来越小了,“我的工作并不繁忙,只是……”
“只是还有额外的任务吧!是吗?”琳摇了摇头,望着天花板慢慢的说,“关于你四个月前派遣密探前往伯尔尼的事情,你能够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已经有人跟我提起过这件事了,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对于你,塞因,我是百分之一百二十的信赖的,我只是想听听你瞒着我的理由。”
绿衣骑士脸上的肌肉不自然的抖动着,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非常清楚,瞒着主上私自采取行动在骑士团是绝对禁止的,而且这一次他还自作主张的把触角伸到了邻国伯尔尼,这是会被砍头的大罪啊!“请琳迪斯小姐恕罪!微臣只是想要处理一些家里人的事……”他马上五体投地,全身不停的战抖着,惶恐不安的等待着公女的发落。
琳一把把他拉起来,甚至俯下身去帮他拍去膝盖上的灰尘:“你干什么啊,塞因?我说了我不会为难你的,我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你应该很清楚我的个性才对。家里人的事?是塞拉的事吗?如果是的话,完全可以拜托马修去办啊!他和塞拉都是奥斯迪亚的家臣,私交也相当不错,我想赫克托耳和马修一定都乐意帮忙的。”
塞因的父母早亡,也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兄弟姐妹,所以当他提到“家里人”的时候,琳会自然而然的联想到塞因的妻子,效忠于奥斯迪亚家的修女塞拉。绿衣骑士沉默不语,只是呆呆的站在一旁,很快,琳就从他的沉默中读出了答案。
“赫克托耳曾经得意洋洋的跟我说过,像基亚兰这种乡下地方,能够成长出优秀的战士,却不能够培养出优秀的密探,因为这里出生的人太纯朴太老实,不适合干这种偷偷摸摸的工作。当时我还不服跟他大吵过一架呢!不过现在想起来他说的也有些道理。况且塞拉那种个性,即使真有什么事情也不会轻易请求别人的帮助吧!塞因,你不必瞒我,我都知道的,你派遣密探前往伯尔尼,是为了打听某一个人的行踪吧!”
塞因把头低下去,他已经不敢直视公女的脸。莫非一切都暴露了?不可能,琳迪斯小姐怎么可能会知道的?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包括自己最知心的朋友和自己的夫人,那么琳迪斯小姐怎么可能……
琳没有给他继续思考的时间。“我真的很感谢你,塞因,当然还有肯特和威尔,真的很感谢你们,为了我的事情这么操心。四个月前我也听到那些传言了,前次人龙大战中的‘神军师’玛克在伯尔尼的酒馆中出现了。我也曾一度想过要派人到伯尔尼寻找他,但是我放弃了,这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如果玛克他真的愿意回到我的身边,那么,我只需要留在基亚兰静静的等待他就可以了。如果他并没有那种意思,即使派人找到了他,他也一定不乐意回来吧!没办法,也许我跟他就是没有缘分。”琳的表情开始变得伤感。
塞因忽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定了定神。“琳迪斯小姐,请原谅我的擅自行动。”塞因平静的表示歉意。
琳慌张的抹去眼角的泪水,但是红红的眼眶已经说明了一切。“回到外祖父身边后,我一直在努力的学习着。我是基亚兰的公女,也是将来基亚兰家的继承人,我没有受过什么教育,无拘无束的在草原上长大,我不懂得怎样作为一个贵族,但是我不能够让外祖父丢脸,更不能给基亚兰家抹黑。我一直努力的向肯特学习作为一个贵族的基本素质,于是,不知不觉中。我的心性也跟着改变了,越来越世故、越来越圆滑、越来越有贵族的气质。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直来直去的萨卡人了,但是,有一样东西在我心中是永远不会改变的,那就是玛克,我的初恋,我心底最深处的依赖。我常常偷偷的幻想,如果我不是外祖父的外孙女,不是基亚兰的公女那该有多好啊!这样我和玛克就不必卷入战争的洪流之中,自由自在的在广阔的大陆上进行着我们的修行之旅,剑和智慧,指引着我们为了追求更高的境界,追求自己的幸福而前进。现在听起来,这些就像童话一样美丽,是不是,塞因?我在想,为什么那个时候我这样的恳求他他仍然头也不回的离开呢?玛克是不会接受作为基亚兰公女的琳的吧!我知道的,塞因,四年之前玛克执意离开费雷之后,你们三个曾经私下里商量,派出密探紧跟着他,想要在时机成熟的时候把他追回来。我都知道的,谢谢你们,虽然没能追回来,但你们的这份心意我很感动。玛克可是‘神军师’啊,凭借他的智慧是很难被跟踪的吧!再说,即使能把他的人追回来,他的心也早就离开了,我不希望耽误他的前程和幸福。”
塞因望着琳的泪眼,感到揪心一般的痛。没错,他居然让自己的主人流泪了,这是骑士精神中绝对不允许的。也许他心中那作为骑士的自尊给了他无比的勇气,他开口说道,掷地有声:“琳迪斯小姐,请恕微臣直言。琳迪斯小姐您在我心目中是一位非常与众不同的领主,费雷侯艾利乌德大人一直深受民众爱戴,奥斯迪亚侯赫克托耳大人是一位出色的政治家,但基亚兰公女琳迪斯小姐却是一位真正的关心民众、爱惜下属的明君,对于弱者毫不吝惜的伸出援助之手,总在别人危难的时候送去及时的帮助,无论是面对什么阶层、什么来历的人,总是用开朗的笑脸和无私的关爱面对他们。我们为自己能够服侍这样一位有德之君感到无比的幸福和光荣。”
琳淡淡的一笑,悲哀的情绪多少得到了一些缓解。“我的感觉错了吗?塞因还是跟以前一样,嘴巴像涂了蜜似的。我有自知之明,尽管肯特倾囊相授,我似乎还是不行,政治对我而言太难了,我的性格跟其他领主们也合不来,还有,我的身体里所流淌着的萨卡人的血液,虽然有艾利乌德和赫克托耳支持我,但问题不是那么简单的。与其留下来把外祖父留下的领地弄得一团糟,还不如趁现在把它交给赫克托耳,相信赫克托耳能够把幸福带给这儿的人民的,至于我自己,回到草原上是我最合适的归属吧。”
琳又谈起这件事了,塞因有些难过,他是真心希望这位主人能够留下来。“琳迪斯小姐过于低估了自己政治方面的才华,而且对于一个领主,一颗正直的心远比所谓的才华重要。我,基亚兰近卫骑士团副团长塞因,愿意竭尽所能的辅佐琳迪斯小姐您治理好这个国家。也许,光凭我自己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因此,塞因希望能够找到传说中的‘神军师’玛克大人,他一定能够帮助琳迪斯小姐带领着基亚兰走向辉煌。当玛克大人看到琳迪斯小姐已经成为这样一位贤明的领主时,一定会非常乐意为基亚兰家和琳迪斯小姐您效力的,对此我深信不疑。”
琳的微笑让塞因感到一丝安慰,这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笑容,自从豪森侯爵去世之后,这是塞因第一次在琳的眼中看到这阳光般灿烂的神采。“原来这就是你一开始的如意算盘啊!玛克他,他如果真的愿意回到基亚兰的话……如果他愿意又一次帮助我,天……我在想什么?不对,好不容易才下定了决心要回萨卡的,怎么这么轻易的就动摇了……不行,这块土地是外祖父留给我的唯一的遗产,我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把它拱手让人?外祖父,你是不是对琳感到很失望?对不起……但是,草原,我的故乡,为什么,为什么……”喃喃自语的琳再次抬起头来时,塞因发现她早已热泪盈眶。
塞因走上前去向为自己的主人做些什么,但是琳伸手阻止了他:“对不起,塞因,你能让我单独待一会儿吗?再跟你交谈下去,我想我就会……算了,塞因,抱歉请你先退下吧,明天上午我们再继续讨论就行。”
绿衣骑士行了个礼,恭谨的转身退下了。就在他将要从外边合上门时,他听到了公女的声音。“回家之后跟塞拉好好谈谈吧,并为她带去我的祝福。”
合上门之后,塞因一下子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刚才的勇气一下子不翼而飞,若不是背靠在门上,他几乎就瘫软下来。不管怎么说,琳迪斯小姐的立场已经明显软化了,这样一来,明天上午的时候和肯特还有威尔把说词套好,一唱一和,一定能够说服琳迪斯小姐留下来的。但是,这样真的好吗?琳迪斯小姐经常独自去到基亚兰附近的山顶上,朝着萨卡草原的方向眺望着,即使根本什么都看不到,她却能够从其中找到那种久违了的家乡的感觉。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正在扼杀着本来属于琳迪斯小姐的幸福呢?塞因愈发感到脚底沉重,根本直不起身来。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外面的雨声渐渐的小了,塞因拍了拍自己的头,多少振作了一些。差不多是时候回家了,他小声嘟哝着向王宫大门走去。
他的挚友、近卫骑士团的团长肯特正站在大门口等他。塞因先是一愣,但旋即笑了,这很符合团长大人的做事风格,在没有得到一个确实可行的方案之前,肯特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琳迪斯小姐跟你谈什么了?花了这么长时间?”他劈头就问。
塞因摊了摊双手:“没什么要紧的。出来的路上还耽搁了一下,我本来早就应该想到你会在这儿等我的。威尔呢?先回去了?”
“嗯,”肯特点点头表示肯定,“刚才雨这么大,他怕蕾贝卡在家里替他担心。对了,你听说了吗?蕾贝卡准备回到费雷家效力了,艾利乌德大人诚挚的邀请她担任罗伊公子的乳母。威尔说蕾贝卡经过慎重的考虑已经决定出仕了。”
塞因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蕾贝卡在结婚之前一直就是费雷家的家臣,回到艾利乌德大人身边本身也无可厚非。但这下子恐怕苦了威尔和他们的儿子沃尔特,一个是费雷家家臣,一个是基亚兰家家臣,分开似乎是不可避免的了。“反过来一想,对于畏妻如虎的威尔来说这也未必是件坏事。”塞因有些懒洋洋的回应着,“如果琳迪斯小姐真的要放弃基亚兰侯的位子的话,威尔就是自由之身了,凭他的本领,到时候在艾利乌德大人那里谋一份差事拿一份薪水不算什么问题。”
“你这是什么话啊!身为基亚兰的骑士,怎么能够眼睁睁的看着那种事情发生?你忘了我们从骑士学校毕业宣誓向基亚兰家效忠时的誓言了吗?”肯特的措辞变得严厉。
塞因别过头去,避开了肯特的锋芒:“算了吧,基亚兰侯的位子不适合琳迪斯小姐,或者说,琳迪斯小姐不适合基亚兰侯的位子。我当然是不希望琳迪斯小姐放弃整个基亚兰,但是现在这种状况,回到萨卡对她而言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对你而言,肯特,只要她卸下了基亚兰公女的光环,你也不必再背负‘主仆恋’那种沉重的负担了,不是吗?”
“你!”没想到一向沉着的肯特竟然完全被激怒,他的直拳速度并不算快,但毫无防备的塞因在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拳头之后还是向后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勉强强站稳。“抱歉,塞因,你知道我最不希望有人提起那个的。”肯特很快就冷静下来,走过去想要察看朋友的伤势。
塞因满不在乎的揉了揉被打痛的左脸颊,没好气的白了肇事者一眼,继续用着他那独特的尖刻的语气说道:“你总是这么犹犹豫豫,才会错过两段缘分!喜欢就说喜欢,干嘛总在考虑别人的目光?琳迪斯小姐的心完全系在玛克大人身上,你是没有机会的!菲奥拉每年都从伊利亚不远千里飞到你的身边来看望你,你为什么总是摆出那副臭官架子来应付她?你就真的忍心看着她继续为了你牺牲自己的青春?……好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在想:天啦,过去一向把爱情视为游戏、擅长用花言巧语玩弄女性的塞因怎么会忽然换上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一本正经的教训起我来?行了,我也不想说你了,咱们换个地方讨论一下咱们应该讨论的问题吧!……不,我家不行,塞拉一闹我的脑子就不好使了,还是去你家吧,单身男人快乐的窝啊!至于威尔,我想不用叫上他了,如果蕾贝卡真的打算出仕,想必这家伙现在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吧,那么老实的人也演不好戏的,不要打扰他好了。”
“哦,对了,塞因。”临出发之前,肯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递到塞因的手中,“从费雷那边的来信,给你的,今天下午刚刚送到。”
塞因草草翻看了一番就把信收回了怀中:“费雷近卫骑士团的副团长伊莎多拉将军来的,每半年一次的费雷和基亚兰士兵的联合操练还有两个星期就要举行了,看来又有得忙了。这一回,我要让那个酷酷的女圣骑士好好尝尝基亚兰枪法的厉害!”
“伊莎多拉?我对她的印象都有点模糊了。不过话说回来,我记得上一次联合操练的时候你明明已经赢过她了啊!”
“那时候的她产后刚刚恢复,身体虚弱,力不从心,这一次我希望能够和全力以赴的她斗一次。信上还说,费雷近卫骑士团的团长,也就是伊莎多拉将军的丈夫哈肯将军这次也要出席,摆平他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的兄弟!”塞因恶作剧般的笑着,“从你刚才那一拳的力道来看,‘士兵强化教程’的效果很不错。如果打赢了,我相信对基亚兰军的士气会是极大的鼓舞的。”
肯特不怀好意的摸了摸塞因的脸:“是吗?老实说,打赢打输什么的并不能说明什么,令人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在上次联合操练最后的比试中,基亚兰近卫骑士团副团长塞因将军在将费雷近卫骑士团副团长伊莎多拉将军挑落马下后,自己一翻身下马屁颠屁颠的跑到美女骑士面前大献殷勤,真是让双方的士兵们大开眼界啊!然后,光系魔法从天而降,将某人击飞,意料之中的结局。真不赖啊,士兵们把最热烈的掌声和最热烈的嘘声都给了你。我看这次哈肯将军亲自出马,八成就是为了教训你一顿,报上次的一箭之仇。”
塞因用他那双漂亮的棕色眼睛瞟了肯特一眼:“你还有话想说是吧!那就请继续挖苦你的好兄弟吧!”
“没什么了,”肯特脸上的笑容忽然收敛了起来,十指在胸前不安分的交叉着,“不知道为什么,想起那个时候的你,跟现在的你相比,总觉得有些不一样。”
“说起变化,这方面肯特你也不赖啊!以前那个不苟言笑的板凳脸现在哪儿去了?我看你现在开起玩笑来很有水平嘛,我都有点说不过你了。”
“以前的我虽然话不多,但是心底里还是很热血的。瓦雷斯大人不也常说吗?肯特是一个随时随地能够让自己的血液燃烧起来的男子汉……”
塞因打断了肯特:“好像是有这种说法,不过仔细想想,会把瓦雷斯大人作为自己偶像的人,即使没有得到过那样的评价,也一定会是个充满正义感的热血青年吧!”
“所以我说,这几年我的性格其实并没有什么变化。”肯特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观察朋友的神色,“改变的只是我待人接物的处事态度吧!在这种私下里的场合,面对的又是你这个一向都不正经的家伙,我想摆出那幅耍酷的官架子都不行啊!”
塞因推了肯特一把:“得了吧!照你这么说,我塞因也完全可以厚着脸皮宣布,本人内心深处一直是一个诚实善良、严肃正直的人,只是我的处事态度比较随意而已。”
“真是让人难以置信!”肯特的评价简明扼要。
塞因看起来多少有些不服,虽想争辩两句,但忍了忍还是把话咽进了肚子里。“走吧,骑士团团长大人,时候不早了,与其有功夫在这里斗嘴,还不如省点力气到你家讨论正事吧!我不想回去太晚了,不看着那个修女点,她八成又要想出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鬼点子来发泄精力了。”

路西亚 2005-08-19 13:35
你很喜欢小红小绿嘛

todlipton 2005-08-19 18:22
第二章
从肯特家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所幸雨已经停了,夏末雨后的空气异常清新,让人心旷神怡。肯特做的晚饭实在是不合我的胃口,我暗地里揣摩,家里那个成天吵吵闹闹的修女多少还有“会做饭”这么个优点。该想的理由差不多都想出来了,该准备好的台词差不多也准备妥当了,当然这些几乎都是我一个人搅尽脑汁的成果,肯特那家伙完全帮不上忙。爱情真的是让人盲目吧!那个“随时随地能够让自己的血液燃烧起来的男子汉”一见到琳迪斯小姐就会紧张得不知所措,然后就只能板起一副老脸,装出沉着冷静、处世不惊的模样,借以掩饰心中的不安和焦虑。所以,尽管肯特想要挽留琳迪斯小姐的心情比谁都要强烈,但我不能指望明天在琳迪斯小姐面前他能够帮助我什么,一切都得靠我自己。
快到家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因为气温下降的缘故,我开始感到浑身不自在。我回来得太晚了,这显然又给了塞拉借题发挥的机会,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头也不合时宜的痛起来。“没关系,八成是和我们商量继位基亚兰侯的事宜。这种事情我不擅长,我想琳迪斯小姐顶多只是征求一下我的意见,主要的工作都会交给肯特的,所以应该花不了我多少时间,我一定会回家吃饭的。”下午出门时的这句不经意的话为我现在的尴尬境地埋下了祸根。再过一个多月,我和塞拉就可以庆祝她二十二岁的生日和我们结婚三周年纪念了。现在我还常常在一个人发呆的时候回味起当初结婚时的情景,尤其是我把和塞拉结婚的消息写信告诉在上次大战中并肩作战的朋友和伙伴们并邀请他们出席婚礼之后,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回信即使是现在回忆起来也真是让我哭笑不得。本来我和塞拉在结婚之前就已经交往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我一直自然而然的认为结婚的消息对我的那群猪朋狗友来说算不上什么爆炸性的新闻,但残酷的事实很快就证明了我的无知。最先收到的回信是费雷的伊莎多拉将军差人送来的——费雷离基亚兰还真近——大战结束之后我们私交一直不错,她说自己和丈夫哈肯将军公务缠身恐怕很难亲自来基亚兰为我们祝福,但还是送上了一大堆的祝贺词还有一笔数目不小的礼金。蕾贝卡说得对,礼仪这方面,伊莎多拉将军真是好得让人没话说。这也是所有回信中最“正经”的了,接下来的回信内容就开始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
两封来自北国伊利亚的回信几乎是同时送到的。“怎么样?通过‘士兵强化教程’得到的完美身形是不是很吸引女人的目光啊?结婚了也不要放松对自己的要求,要记得每天都严格的按照‘士兵强化教程’锻炼自己,哇哈哈哈哈……对了,记得帮我问问那个红头发的小子,他什么时候才肯来伊利亚迎娶菲奥拉啊?我可从来没有教过他‘要工作不要老婆’这种不像男人的做法的。”完全符合瓦雷斯大人的一贯作风啊!“基亚兰好远啊!我真不想来,不过姐姐一直叫嚷着要去基亚兰看望心上人,这回我就陪她一起过来吧,顺便去奥斯迪亚看看芙罗利娜,也给你和塞拉捧捧场。当然,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你一定记得帮我问问琳迪斯小姐,看看基亚兰最近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我们伊利亚佣兵团帮忙的,艾利乌德大人或者赫克托耳大人那边的也行,虽说收费比其它佣兵团要高一些,但是你知道的,伊利亚佣兵团的表现一向是物超所值的,再说大家都是老熟人了,到时候我会考虑给你们打个折扣的。”不用看寄信人的姓名也猜得出她是谁了。
巴特尔的回信八成是他口述之后让卡尔拉代笔的,谁都不可能把他那种老粗和如此娟秀的字迹联系起来。“我来不了,老婆身体不好。告诉你,娶老婆是男人的一件大事,记得好好宠爱你的老婆!当然也不要因为结了婚就放弃对人生的追求,上次我们的较量虽说是不分胜负,但终究是你略占上风,总有一天我会再来向你挑战的!”虽然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但是他和威尔真算得上是我们之中爱妻的典范啊!
接下来来自艾特鲁斯坎和奥斯迪亚的两封信就有点过分了。“你不会在开玩笑吧?那种女人可是邪神的使者啊!我是最有体会的!请你一定要深思熟虑,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头脑发热就做出那样盲目和草率的决定!”“要来要来,我一定会来的,你放心,我真的好想看看全利西亚最愚蠢的倒霉蛋长的什么样子。”哼,埃克和马修这两个家伙!怨念啊!
至于身边的那两个天天打照面的同事,口无遮拦的他们就更不像话了。威尔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眼睛瞪得足足有平时的两倍大:“你这种人居然也想结婚?你不是曾经发誓要把自己所有的爱献给全世界的所有女性吗?”肯特则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塞拉不是修女吗?你确定像她那样的神职人员可以结婚吗?”真受不了他们。
唯一让我感到欣慰的是,琳迪斯小姐不但非常支持我们的结合,还自告奋勇的担当我们的证婚人。看在她的面子上,尽管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近卫骑士团副团长,但费雷的艾利乌德大人以及塞拉的“娘家”奥斯迪亚的赫克托耳大人也都派遣了使者来参加我和塞拉的婚礼:马利纳斯先生一个劲的只顾着同琳迪斯小姐探讨费雷和基亚兰之间贸易往来的事务,而奥森将军留给我惟一的印象就是操着那一口老气横秋的声调教训我,警告我婚后不能欺负塞拉,等等。
不知不觉中已经回到家门口了,塞因心想世界上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的人,在外边天不怕地不怕,站在家门口的时候反而犹犹豫豫、心里怦怦直跳。
但塞拉似乎不愿再给他磨蹭的机会了,她的声音从屋里面传来:“亲爱的,你在外面吗?快进来吧!”
事到如今也只好硬着头皮进去了,塞因稍微定了定神,推开门回到了家中。他的妻子塞拉坐在大厅的中央,而她面前是满满一桌丰盛的晚餐。正当塞因准备开口解释他这么晚回来的原因时,他的妻子却强在他的前面开口道:“这么晚一定饿坏了吧!快坐下来吃,哦,对了,饭菜放了这么久应该都冷了,我先去厨房稍微热一下好了。”塞因有些愧疚的看着自己的妻子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的妻子也注意到了他那热切的目光,稍稍侧过头,站起身来向厨房的方向缓缓的走去。
“回家之后跟塞拉好好谈谈吧,并为她带去我的祝福。”
想起琳迪斯小姐的叮嘱,看到妻子蹒跚吃力的模样,塞因觉得心头暖暖的。“别去了,亲爱的。”他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妻子的肩,然后顺势绕到了她的面前。
“怎么了……”塞拉的话还没有说完,丈夫充满深情的双唇就封住了她的嘴。她象征性的挣扎了两下就完全的偎依到丈夫宽大健壮的胸脯中。
“突然就那么亲热,真是的!”尽管嘴上还是不依不饶,但塞拉那张像熟透了的苹果般通红的可爱脸蛋却清楚的说出了她内心的真实感受。
塞因替妻子理了理额前散乱的长发,然后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没什么,只是觉得今天的你真的好漂亮好耀眼,让我情不自禁。”
塞拉微微张开了嘴,显然丈夫的回答令她有些吃惊。“这,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哩!以前的你也常常用这样的甜言蜜语哄我,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你这么称赞我了,为什么今天……噢,我知道了!无事献殷勤,你是不是在外面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快点老实交待!”
塞因摇了摇头,把她搂在怀中:“怎么可能呢!亲爱的,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塞拉用力从丈夫的怀抱中挣脱出来:“算了吧!如果你都不算那样的人,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坏男人’这个概念了!今天为什么这么晚回来?是不是又跟别的女人出去厮混了?”
如果说刚刚的塞因面对自己的爱妻多多少少还有些感动的话,现在他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真是万古不变的真理。“真的没有,我只是到肯特家去了一趟,讨论正经事。”
“是,是吗?也对,琳迪斯小姐即将继位基亚兰侯,你们两个应该都还有很多工作吧!好了,这些事情咱们待会儿再说,现在先让我去厨房!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这么好的体力,我的肚子都要饿扁了。”塞拉一边说着一边准备把挡路的塞因推开,但是,也许是身体虚弱的原因,不论她怎么努力,体壮如牛的塞因根本纹丝不动。
“啊,难道说你一直没有吃晚饭?”
“当然啊!你没有回家,我担心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有心情吃饭?”
塞因微眯着眼睛,妻子的话显然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对不起,亲爱的。其实……”他有些吞吞吐吐,“其实我已经吃过晚饭了,在肯特家。我真的不知道你一直在家里等我……”
塞拉低下头去,语气和刚才相比也明显失去了活力:“是吗?既然不回家吃饭,你应该差个人回家跟我打声招呼的。肯特他一直是一个人生活的,做饭的手艺应该不错吧!哎,我越来越饿了,有什么话等我吃了饭再说吧!让我过去!”
塞因微笑着把她推回了座位上:“老婆大人,为了弥补我的过失,今天晚上就请允许我为你奉献充满爱心的晚餐吧!”
塞拉那张充满了迷惑和不屑的脸上分明流露出不相信的神色,但终究没有说什么。虽然塞因对厨房一向没有任何感觉,但热热饭菜这种基本的家务活还是没有问题。
“对了,琳迪斯小姐打算什么时候进行继位仪式啊?国不可一日无君,豪森侯爵去世都快一个月了,这样拖下去只会越来越麻烦,现在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对琳迪斯小姐不满的流言蜚语啊!”和往常一样,饭后夫妻俩的话题由妻子首先提出。
“我也不知道,今天琳迪斯小姐找我们三个不是因为这件事。”塞因并不想欺骗自己的妻子,但是这种非常的事件,他并不想把无关的人卷入其中。
塞拉眉毛一扬:“那到底是什么事情啊?花了这么多时间。”
塞因没有做出任何回答,对于善解人意的妻子而言,丈夫那为难的表情就是最准确的回答了。“我知道了,我不问了。再怎么说我也是奥斯迪亚的家臣,不应该多嘴过问基亚兰的内务的。”
“我明天早上还要进宫一趟,可能不会回来吃午饭,如果到时间不见我回来你就自己吃好了,不要担心我。以后不要像今天这么任性了,饿坏了我的儿子就麻烦了哦,亲爱的!”
塞拉不高兴了:“哦,原来你关心的只有我肚子里的孩子啊!我在你心目中就是可有可无的,是吧!再说了,你怎么就知道这个小家伙是男孩子?万一是个女孩呢?”
塞因马上凑到妻子跟前捏捏她的脸蛋:“嘴巴真厉害啊!我认输了。不过,我希望是个儿子呢!这样我就可以教他学剑术和枪法了。当然,如果是女儿也不错,就让她跟着你学杖和魔法好了。”
“那么遥远的事情,等孩子出生了再讨论吧!我差点忘了,今天下午有一个费雷过来的送信人来过,是你的一封信。”塞拉一边说着,一边把信从怀里取出来寄给自己的丈夫,“是罗文写给你的,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快拆开看看他说什么了吧!”
塞因把信拆开,然后用他那独有的快速阅读的绝技迅速的浏览了信的全文。“不出所料,是关于联合操练的事。”
“联合操练?就是上一次你带我去参加的那个吗?又要举行了?”
我哪里想带你去?明明是你死缠烂打硬要跟我去的!塞因在心里暗暗的骂着。塞拉平时跟军队的人打交道不多,由于工作的关系大多数时候都留在奥斯迪亚,因此,尽管她的丈夫一直是每半年举行一次的费雷和基亚兰士兵的联合操练的主要负责人,但她自己却对联合操练本身几乎一无所知。说起两国士兵联合操练这项提议的由来,费雷家的伊莎多拉将军和基亚兰的塞因将军可以称得上是它的创始人。在上次大战中,两人在私下经常进行枪法的交流,费雷地区的枪法攻击性更强,而基亚兰地区的枪法则更注重平衡性和稳定性,两位将军在不断的对决中都感到了很大的提高,并深深地感受到了交流的重要性。战争结束之后,两人就分别向费雷侯艾利乌德大人和基亚兰公女琳迪斯小姐提出了两国士兵联合操练的基本构想。虽然两位领主都有意通过这项活动增进两国一直以来的友好关系,并提高军队的战斗力,但在战争中饱受摧残的费雷和基亚兰百废待兴,都无力出资支持这样大规模的劳民伤财的军事行动。计划一拖就四年多,直到半年前,在艾利乌德大人的大力支持下在得以实现。第一次联合操练安排在两国交界处的帕斯平原进行,两国士兵分别由计划的始作俑者——伊莎多拉将军和塞因将军统帅。为期十天的联合操练效果令人满意,亲自到场督战的费雷家老臣玛库斯将军赞不绝口,“半年一联”的传统也是那个时候定下来的。在操练最后代表着国家荣誉的两军统帅的对决中,生产完第二个孩子正处于恢复期的伊莎多拉将军不敌有“青碧之枪”美誉的塞因将军。
在利西亚同盟中,同费雷相比,基亚兰是不折不扣的小国,参加联合操练的费雷士兵的数量几乎是基亚兰的三倍。但是,费雷军队的统帅却在最后最重要的比试中输给了基亚兰军队的统帅,这本身就是不小的新闻了,更何况紧接着还发生了伊莎多拉将军被对手“调戏”的事件,如果不是随军观战的塞拉怒不可遏,一记光魔法结束了这场闹剧,事情不知道要演变成什么糟糕的状况。照理来说,塞因轻浮的举动不但让自己“臭名远扬”,更是给整个基亚兰抹了黑,但出乎他本人意料的,回到家的他却得到了基亚兰上下所有男士们的一致追捧和崇拜。“既能够击败别国的勇士,又能够追求别国的美女,塞因将军真是我们基亚兰男人的典范啊!”琳迪斯小姐只是轻描淡写的提醒了他一句今后“犯傻”要注意时间和场合以外,完全没有任何责备的语句,反而很兴奋的接受了肯特的建议,为凯旋的塞因开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庆功会。回到家,一路上铁青着脸的老婆大人也轻易的放过了他,受宠若惊的塞因感觉幸福来得太突然,自己有些无法消受。
“是呀,半年一次,分别在春初和秋初。罗文说他一个星期前执行任务的时候右手被土匪打伤了,这次恐怕只能作为随军人员参加联合操练了。”塞因耐心的回答着妻子的问题。
“他怎么那么不小心哪!以他的实力应该不可能被几个毛头小贼所伤的。对了,这次联合操练还是由你带兵吗?”
塞因回忆起今天下午看到的伊莎多拉将军的来信,略加思索给出了答案:“我还没有跟琳迪斯小姐讨论过这件事,不过,这回八成应该是肯特领兵前往了。下午在宫里我还收到过伊莎多拉将军的来信,她的丈夫哈肯将军也要参加这一次的联合操练,既然对方那边有重量级人物加盟,出于礼貌,我们这边也必须有身份与之对等的人物出马才行,作为骑士团团长的肯特自然是不二的人选。”
塞拉托着腮帮子,细心的听着自己丈夫的陈述。长期在奥斯迪亚任职的她,虽然对统兵打仗之类的事情一窍不通,但政治方面多少还是有些手腕的,这也就是奥斯迪亚侯赫克托耳大人虽然早就不堪忍受她的“毒舌”,却力排众议坚持把这个吵闹的修女一直留在身边的主要原因。基亚兰在利西亚同盟中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国,所谓国小势微,不但在同盟中得不到尊重,还处处受到强大邻国的排挤。基亚兰人在其它的领地也往往被冠上“乡下人”“土包子”之类的帽子。费雷在利西亚同盟中本来就是大国,现任费雷侯艾利乌德大人因为在人龙大战中立下的不朽功绩得到了整个大陆的一致赞颂,更有“利西亚第一骑士”的美名,正因为如此,尽管只是一场名义上的“增进两国友谊”的比试,“土包子骑士”塞因的胜利却显得很有意义,尽管事后他又做出了一些失礼的举动,却仍然被基亚兰上下当成了英雄。哈肯将军这一次亲自出战,一方面是想报上一次妻子受辱的一箭之仇,另一方面更是肩负着为费雷骑士团挽回声誉的重任。塞拉暗自想,或许,对于自己的丈夫来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对了,亲爱的,这次联合操练的最后,你还要跟费雷的将军们进行比试吗?”
“当然会,伊莎多拉将军还建议说,这一次的比试要分成三个回合进行,分别是弓术、马上枪术和剑法。”塞因不假思索地说着,“在整个费雷,除开已经退休的玛库斯大人,伊莎多拉将军的马上枪术应该是无人能出其右,同样的,艾利乌德大人不可能亲自出战,因此哈肯将军也是剑法比赛的最佳人选。至于弓术比赛,蕾贝卡辞官之后还真没有听说费雷那边有谁能够替代她的位置。我不清楚伊莎多拉将军这样安排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很明显的,费雷那边的胜算是降低了啊!”
听到自己丈夫的声音逐渐低沉,塞拉连忙到了一杯水递给他。尽管只是一个细微的举动,但妻子的细心还是让塞因感动。“胜算降低了?你为什么这么认为呢,亲爱的?我觉得费雷那边作这样的安排也是一种稳妥的做法,三场比试的话,即使有一场马失前蹄,也有反败为胜的机会。老实说,上一次比试的时候如果伊莎多拉将军的身体处在最佳状态的话,你未必能够胜得如此轻松。当然我不是对你没有信心,亲爱的,不过想想这半年来伊莎多拉将军一定是在努力的练习希望报仇雪恨,而你却被骑士团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琐事纠缠,根本就没有正经的练习过……”塞拉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失落,虽然她是奥斯迪亚的家臣,照理来说这次联合操练与她关系不大,但丈夫的安危却让她感到十分紧张。
妻子的话也有道理,但塞因似乎并不是很在乎这些。“我跟伊莎多拉将军一起练枪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虽然彼此之间互有胜负,但最近一段我已经是四连胜了,对自己我心里有底;既然费雷那边把弓术也提到台面上来,看来一定是有所准备,但威尔那家伙怎么说也是‘利西亚第一神弓’啊,想不赢都难;最后的主将对决,虽然我没有见识过哈肯将军真正的实力,但肯特那小子在关键时刻一向都是最可靠的,哈肯将军又背负着想赢怕输的念头,到时候鹿死谁手真的很难说。”塞因看到自己妻子的情绪似乎不高,站起身来走到她跟前关心的抱住她,“你没事吧,累了吗?”
塞拉抬起头来:“我在想,为什么不是你去对阵哈肯将军,肯特去对付伊莎多拉将军?基亚兰这边如何排兵布阵应该是可以调整的吧!”
塞因眨了眨眼睛,如果说妻子之前询问关于联合操练的种种事宜只是出于对自己工作的关心的话,刚才的问题已经有些超出普通的关心的范围了。她应该对这些事情没什么兴趣才对啊!弄不清楚妻子的真实想法,之前还说得兴起、口无遮拦的塞因开始谨慎起来:“哈肯将军和肯特是各自骑士团的团长,压轴大戏让他们俩联袂出演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我与同为副团长的伊莎多拉将军较量不也正合适吗?况且,论剑法,肯特的确是比我强,我更擅长用枪。”
“你就这么想跟伊莎多拉将军交手吗?还是说,论魅力,我连一个比自己年长十岁的老女人都不如?连丈夫的心都拴不住?”
塞因有些急了:“什么跟什么啊?你还在为上次的事情耿耿于怀?我已经向你保证过绝对不会有下次了……诶,怎么了?”
塞拉忽然从自己的位子上站起来,走到屋子的另一端,取下了挂在墙上用来装饰的一把银剑。一脸茫然的塞因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塞拉就猛地把银质的剑身从剑鞘里抽出来,伴随着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纯白的剑身的强烈反光让她几乎整不开眼睛。
“亲爱的,你要干什么!”塞因失声叫道。
“没什么。”塞拉轻轻的把剑收了回去,然后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为什么,亲爱的,为什么你从来没有想过要把骑士团团长的宝座从肯特那里抢过来呢?只要能够亲自击败费雷近卫骑士团的团长,对你竞争团长的位置可是非常大的帮助啊!”
塞因把头扭到另一侧,避免了两人目光的直接碰撞,但他急促的呼吸声却表明他的内心非常激动。“你说了不该说的话,亲爱的,我们的交谈应该结束了。”他站起身来想要逃避。
“不,我还没说完呢!我出身在艾特鲁斯坎一个贵族的家庭,但却从来没有得到过理所应当的父爱和母爱,从小就被他们送到奥斯迪亚的修道院里,不,根本就是一个孤儿院,那里都是因为战争而无依无靠的孩子,或者是从贫困村庄卖来的孩子。食物大部分时候都紧缺,寒冬里,没有可以烧暖炉的柴宋,连件毛毯都没有,我的身体差,大家都欺负我,好不容易存钱买的蛋糕也被那些男孩们抢去。我常常深夜一个人躲在角落哭泣,我无时无刻不幻想着自己的亲身父母有一天能够来接我。即使后来我做了奥斯迪亚的家臣,但我知道,那些贵族们都是打心眼里瞧不起我,奥森将军总是那么讨厌我,不管我做的有多么努力,成绩多么出色,他总是在训斥我,当作所有人的面说我的坏话,赫克托耳大人也是,如果不是因为我是队伍里唯一的修女,我的治疗杖和光系魔法在战场能够起到不可替代的作用,我早就被他扫地出门了。我不在乎这些,我一直为自己身体里流淌着的艾特鲁斯坎贵族的血液而自豪,我告诉自己,总有一天要让这些贵族们也懂得尊称我为‘塞拉小姐’。但是,我错了,我的父母早已经忘记了我,忘记了那个被他们无情抛弃的女儿,我愤怒,我憎恨,但我并非无能为力,我要凭自己的力量去争取本就属于我的光荣。不错,我是‘势利眼’、‘毒舌妇’,那些自以为是的贵族们都对我不屑一顾,那是因为他们没有体验过贫穷的滋味,没有感受过无助的痛苦……”塞拉歇斯底里的发泄着,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不断的滑落。这是内心深处真情实感的真实流露。在自己的丈夫面前,在自己唯一的依赖面前,她终于承受不了所有的负担,感情的洪流如同决堤一般倾泻出来。
“别说了!让我静一静吧!”塞因的吼声之后,是死一般的平静。琳迪斯小姐下午的话已让他烦躁不堪,回到家妻子又不合时宜的折腾,他感到自己的脑袋都要爆炸了。
许久,也许是看到丈夫的情绪已经有所缓和,塞拉才小心翼翼的打破了两人见微妙的沉默:“亲爱的,你是我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不依靠你还能指望谁?”
她试着去抚摸丈夫的脸,但丈夫却并不领情的推开了她的手:“这些小孩子脾气的话对我说说也就罢了,如果让别人听见了会有大麻烦的。”
丈夫那张毫无表情的脸让塞拉感到天旋地转。“为什么,为什么?从前的你,总是微笑着接受我的意见的,而现在却变成这个样子?自从四个月前你派洛克和哈特去伯尔尼寻找失踪的玛克军师后,你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整天忙着工作,回家越来越少,也越来越不爱跟我说话了。你并不反对你为了琳迪斯小姐的幸福而努力,但是,难道你为了遵守骑士的精神就必须放弃自己的幸福吗?”塞拉的话是带着哭腔叫出来的。
“你太累了,亲爱的,我扶你进屋去睡觉吧!”
当丈夫伸出手想要把妻子拉起来时,塞拉缓缓地说道:“让你发生改变的,是一个叫做阿尼娅的女人吗?”她低着头静静的闭上眼睛,等待着丈夫的回答。
塞因的身体猛地一颤,不规则的呼吸声让人甚至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他如同触电般放开了妻子的手,平静的语气中也开始加入质问的口吻:“你为什么知道阿尼娅的名字?”
“某个人在睡梦中都还轻声的呼唤着这个狐狸精的名字呢!”塞拉尖刻的予以还击。
塞因从墙上取下了自己的外套,头也不回的向门口走去。“你不知道的,塞拉,不过请你不要污辱她。”拉开门,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砰!摔门而去。门外,男人,步行匆匆,消失在夜幕中;屋内,女人,瘫软在地,痛哭失声。

次日中午。
我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在皇宫外的大街上,头顶嗡嗡作响,眼前的景物仿佛是有生命一般在我面前不停的晃动着。在皇宫门口分手时威尔那双噙满泪水的眼睛和肯特那张充满愤怒的脸仍然像刀子一样插在我的心头,使我喘不过气来。我看到肯特和威尔为了阻止琳迪斯小姐放弃领主之位而不断的努力劝说,但是他们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清。我还注意到肯特不断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暗示我要我帮忙,但不知为什么,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昨天设计好的台词竟然完全记不起来,当我张开嘴时,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我们终究未能尽到作为基亚兰骑士的职责,不过回忆起刚才琳迪斯小姐和昨天下午判若两人的坚定态度,即使我处在最佳的状态,也很难说服琳迪斯小姐放弃回归草原的心愿吧!哎,算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无法改变什么了,我又何必一个劲的想要替自己开脱责任呢?我不过是一个连自己的家事都摆不平的傻瓜蛋罢了,塞拉,对不起……
塞因漫无目的的在基亚兰的街道上走着。不知道塞拉还在发脾气没有?现在回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给她一些时间和空间,让她自己静一静、想一想,我的出现或许只会变成又一次争吵的导火索而已。肯特家?那家伙一定正盘算着要怎么揍我一顿,我不可以在这种时候送上门去。威尔家?出来的时候就是一副要哭的样子了,把安慰他的工作留给蕾贝卡吧!
无家可归,好奇妙的感觉。生命中偶尔也有这样特殊的时刻,需要用无聊的手段来打发时间。塞因一边自我解嘲,一边继续着他漫无边际的游荡。
“嗯?”仿佛注意到了什么,绿衣骑士的的步伐突然加快了,他迅速的避开街上行人的目光,一闪身转进了一个僻静无人的小巷内。小巷的深处是一堵矮墙,塞因停下脚步,环顾四周确信无人打搅后,平静的说道:“出来吧,洛克。”
从黑暗的阴影中走出来的是一个个头不高、身材消瘦的少年。一身粗布衣服,没有穿鞋,蓬松的卷发,红色的头巾。仔细观察,还能发现他右手手背上的约五厘米长的刀伤。穿着打扮,无非是一个浪迹街头的小乞丐或者打架生事的小混混,但炯炯有神的目光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的智慧之光,却在不经意间说明了他与众不同的特殊身份。他轻巧的来到塞因身前跪下,向这位基亚兰将军表示自己的敬意:“洛克参见塞因将军。”
“起来说话吧。为什么突然从伯尔尼跑回来?”
洛克谨慎的观察四周,确信没有人偷听他们对话之后,轻声说道:“我们找到玛克大人的行踪了。玛克大人已经一连三天都在伯尔尼王都附近的一个小村庄的酒馆里出现,我安排了人继续盯着,然后就马不停蹄的回基亚兰向您报告了。”
“你确信那一定就是玛克大人?”
“确定。各国的密探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都已经疯狂的涌向伯尔尼,其中艾特鲁斯坎和伯尔尼本国的密探似乎最为活跃。”
“玛克大人一向行踪诡异,四年前我们派密探跟踪他就被他很轻易的甩掉了,伯尔尼和艾特鲁斯坎这几年也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他的努力,但一直没有任何结果。为什么这一次玛克大人会主动暴露自己的行踪呢?难道说他有自己的打算?”
“这个洛克也不清楚。但是,据我观察发现,潜伏在玛克大人身边的密探中,似乎也有来自奥斯迪亚和费雷的。如果说伯尔尼和艾特鲁斯坎还不足为虑的话,考虑到玛克大人在人龙战争中也为赫克托耳侯爵和艾利乌德侯爵效力过,如果他们先下手为强的话,情况对基亚兰相当不利。请塞因将军迅速将这个消息禀报琳迪斯公女,如果公女殿下亲自邀请,我想玛克大人一定会答应出仕的。”
塞因稍微考虑了一下:“不,现在还不到告诉琳迪斯小姐这个消息的时候。洛克,你先回去,保护好玛克大人的安全,同时要密切注意其它国家的密探的行动,你说得没错,尤其是对奥斯迪亚和费雷的,我们要特别小心。至于这边的事情,我自有安排,你不用操不必要的心。”
少年的脸上写满了迷惑和茫然,显然将军的决定令他难以理解。但是,作为一个下属,他并没有尝试着去改变将军的主意:“是,洛克这就动身。对了,将军,这里还有一封信,使刚才到您家找您时塞拉夫人要我一定亲手交给您的。”
虽说是一封信,但在塞因看来只不过是一张小纸条而已,估计是塞拉见到洛克之后才匆匆写的。“好了,洛克,你先退下吧!”塞因挥了挥手,想把少年打发走。
少年行了个礼,后退了几步,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觉察到这一点的塞因叫住了他:“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洛克?”
少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请恕洛克多言,塞拉夫人看起来玉体欠佳,洛克斗胆想请塞因将军及早回家。”
塞因“哼”了一声:“知道了,你赶紧退下吧!”
少年从视野里消失后,塞因为自己严厉的措辞感到有些后悔。不管怎么说,先看看妻子写给自己的信吧。
“亲爱的:我知道我的任性和固执又一次让你生气了,我知道也许无论我表示多少歉意你都不愿意原谅我,但是,即使只是为了我们即将出世的孩子,我还是真切的希望你能够早点回家。或许我有这些那些的缺点,但请你相信我的确是一直努力着想要做一个好妻子、好妈妈的。我做好了饭在家里等你回来,虽然你曾经说过不会回家吃午饭,但我请你一定要争取回家尝尝我的手艺,对我而言,这也许是唯一的可以让你满意的优点了。妻 塞拉”
“根本就还是个小孩子。”塞因自言自语道,一直紧绷着的脸稍微舒展开来,嘴角带着不易察觉的、甜蜜的微笑。

hpmp 2005-08-19 21:56
叙事过于繁琐,应该尽量的简洁。赛拉是修女,不可以结婚的。不过比起那些同人起来,应该表达的是自己的理想和梦想吧,现在很少能有玩家去体验游戏中细微的情感了,楼主其实是一个

阿拉卡 2005-08-19 21:59
还是赞一个,支持楼主!

One2Free 2005-08-19 23:42
似乎应该发到文学区去...
不过还是要赞的.

tae 2005-08-20 09:43
那个……人物说话方式注意下……
“你混蛋!”这种一般是台剧中的女主角喜欢说的……不太适合肯特……

夜魔天狼剑 2005-08-20 10:28
期待下文
PS:这个貌似应该发到“文学区”比较妥当吧?

阿莱克斯·李 2005-08-20 15:14
咳咳,看这密密麻麻的字`真有点不太习惯滴说。。

breen 2005-08-20 19:56
这种剧情还是可以让大部分人接受的
楼主辛苦~支持一下
军师X公女啊... ...小红果然还要再努力= =

gangpang 2005-08-21 13:23
楼主好强啊!!!!!!!!!!!!!!!!!
支持一下

todlipton 2005-08-21 15:53
下面是引用tae于2005-08-20 09:43发表的:
那个……人物说话方式注意下……
“你混蛋!”这种一般是台剧中的女主角喜欢说的……不太适合肯特……


谢谢你的建议,我也一直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妥,现在正好修改一下,过一会儿把第一章最后的一小部分补完。
从下周开始写第二章,故事的整体思路我已经构思完成了,争取找点把作品完成吧!

leoaqua 2005-08-21 22:28
支持楼主!!!!!!!!!!!!支持烈火!!!!!!!!!!!!
塞拉真的很可爱啊!!!塞因的魔防不高啊,本性不改可有的惨了.还好塞拉的治疗功夫也是A级以上,还能救一下.
不知道用的是什么光魔法呢?用E的闪光还好,万一塞拉狠劲一发,用了个A级的天使之裁,那可搞大了,呵呵
噢,对了,没有至高之光,还有S级的神罚呢.我把塞拉除HP和物理防御外都凹满了
两领的联合军演,另人联想到比武大会呢
小艾VS琳
肯特VS哈肯
塞因VS依撒德拉
丽贝卡VS威尔(这场应该不用见血,打靶子嘛)
老马VS瓦雷司
罗威,马力那司就当拉拉队把,哈哈
对了,非奥拉可以客串一下       罗威VS非奥拉
不管怎么样,期待楼主的好文!!!!!!!!!!
加油!!!!!!!!!!!!!!

todlipton 2005-08-22 18:06
第三章
今天是为期一周的费雷和基亚兰军队联合操练的最后一天了。我不停的打着哈欠,从来没有感觉到,原来睡觉也是这么美好的事情。士兵们顶着秋初的炎炎烈日舞刀弄枪、挥汗如雨看起来虽然辛苦,但东跑跑西跑跑安排两军的部署、协调两军的行动显然是件更不轻松的工作。琳迪斯小姐突然决定亲自参加,的确是让两方面的准备都有些措手不及。不过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她应该不是心血来潮,在离开之前,这也算是她为基亚兰做的最后一件事吧!公女的到来显然让那群不明就里的基亚兰士兵们士气高涨,人数不足费雷军队三分之一的他们在训练场上的叫喊声甚至比对手更大。“为了琳迪斯殿下,我们绝对不能退缩!即使是人数不如他们,在气势上也一定不能输!”不知道是哪些自以为是、煽风点火的好事之徒在军队里传播这种不利于两国友好的言论。真是讽刺啊:被他们奉为明君的琳迪斯小姐不久之后就要完全抛弃他们,独自离去了。
“塞因,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回头一看,一身便装的罗文正牵着他的坐骑缓缓的走过来。他的右手臂上绑着厚厚的绷带,按照他自己的说法,这是上一次执行任务时负伤的。
“啊,精神有些萎顿,一个人过来呼吸些新鲜空气。”塞因回答说。
“最后的比试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不过去做些准备吗?”罗文走到塞因跟前。
塞因摇头:“没什么好准备的吧!临时抱佛脚也没用的。”
罗文注意到,塞因的目光似乎一直没有离开过他马背上的紧急干粮袋,于是微笑着从中取出一个苹果:“来一个吗?”
“那,我不客气了。”塞因一把接住罗文抛过来的苹果,象征性的用衣服擦了擦,就直接塞进了嘴里。
“你的嘴八成也是被老婆给宠坏了吧!……话说回来,塞拉为什么没有过来啊?真难想象一向爱往人堆子里钻的她会错过这么一个凑热闹的机会。”
“她离预产期还有不到三个月,身子像个皮球一样,怎么过来?来不了也好,现在军队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已经够让人头大的了。”
罗文笑出声来:“你呀,身在福中不知福呢!那蕾贝卡呢?伊莎多拉将军一直在说,本来想在这次联合操练结束之后和她商量一下出仕的事情的。”
“留在基亚兰照顾那个总给人添麻烦的修女啊!我们都过来了,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说什么也不让人放心。”
“是啊,连琳迪斯小姐都亲自过来了,真是出人意料。政权的交接应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还以为她一定忙得不可开交呢,没想到临走之前她还有这份闲心。”
“政权交接的事一直是奥斯迪亚那边的人在张罗,消息也一直被封锁着没有向一般市民们通知,也不知道琳迪斯小姐最后要怎么向大家开这个口。哎,算了,这也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对我而言火烧眉毛的事情,应该是去哪里寻找下一个饭碗,呵呵……”塞因苦笑着。
罗文仔细的观察着朋友的脸色:“那么,考虑过到其它国家出仕吗?”他的声音很小,显然,他不清楚自己的话会不会引起这位朋友的反感。
塞因似乎并不回避这个敏感的话题:“塞拉希望我到奥斯迪亚去,她是那儿的家臣。孩子就要出世了,无论是缺少父爱还是缺少母爱都是不行的吧!”
“说得也是啊,哈哈……”罗文的笑容有些尴尬,“小孩还是应该和父亲母亲生活在一起。”
塞因也笑了,不过看起来他的笑容也不怎么诚心:“费雷的动作真快!基亚兰还没有被吞并呢,挖墙脚的工作就已经开始了呵!树倒猢狲散,基亚兰近卫骑士团里还是有不少家伙有两把刷子,对于一向爱惜人才的艾利乌德大人来说,这可是不错的机会嘛!怎么,之前也跟肯特和威尔商量过了?”仔细想想,大概也猜得出那两个家伙今后的去向了:蕾贝卡已经答应回到费雷家,妇唱夫随,再加上小沃尔特需要照顾,“妻管严”威尔九成九也会跟去;至于我的那个死党,一向视誓言和骑士精神为生命的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为其他主人效命的。
“这个,我不知道……”罗文有些吞吞吐吐,“你知道,这些事情是哈肯将军和伊莎多拉将军亲自负责的。”
“这个世界还真是现实。”塞因无奈的耸了耸肩。罗文离去后,塞因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借以提神。对于基亚兰的旧臣们来说,在基亚兰与奥斯迪亚合并之后——这当然是官方给出的名称,实际上称为“吞并”可能更合适——继续为奥斯迪亚家效力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一方面可以保住自己的饭碗,另一方面赫克托耳大人也需要一批熟悉当地环境和人文地理的能臣来管理新到手的土地。塞因三下五除二的把罗文交给他的苹果送进了肚子,然后把剩下的核扔到了附近的草丛里。不管怎么说,先回去看看状况吧!
“呵呵,乱扔垃圾啊!被士兵们看到会笑话我们的。”肯特一边摇着头,一边来到塞因的身边,“刚才我看到你跟罗文聊了一会儿,怎么,费雷那边也对你下手了?”
塞因微微点了点头:“你呢?今后打算怎么办?”
肯特低下头沉思了一阵,看得出来他还有些犹豫。“应该是……应该会去伊利亚吧!我欠菲奥拉太多了,我想,应该是时候给我和她一个合适的归属了。另外,我也想去看望一下瓦雷斯大人,从他那里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吧!”难得肯特也有这么窘迫的样子,满脸涨得通红。对于爱情,他也终究不过是一个毫无经验的新手罢了。
“我很高兴,你终于能够冷静地看待自己的心情了,这对你们两个,尤其是菲奥拉实在是个好消息。”肯特的回答虽然在塞因的意料之中,但他还是衷心地为自己的朋友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而高兴。
肯特继续说道:“我已经给瓦雷斯大人去了一封信说明自己的打算,虽然还没有收到回信,我想瓦雷斯大人一定会支持我的决定的。”
“你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嘛,什么事情都想着要跟瓦雷斯大人商量。这种个人问题,自己的看法就足够了,别人说什么都没用的。”塞因懒懒的说着。一阵强烈的睡意困扰着他,他伸了个懒腰,感觉好了些。
“喂,你没事吧?满脸的倦容,这两天太辛苦了?”
塞因丝毫不领情:“我会这么累还不全是因为你!身为骑士团团长,整天贴在琳迪斯小姐身边,如胶似漆的,杂七杂八的正事全部是我一个人处理,天天晚上都睡不够。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马上就要分别了,抓紧最后的机会多见几次面多说几句话,但你总的考虑考虑我们这些下属们的心情吧!早知道我根本就不该来的,把烂摊子都丢给你得了。”
肯特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根:“说……说什么瞎话啊!你,你可不能把责任都推到我头上的,当时琳迪斯小姐本来让你留在基亚兰照顾塞拉,可是你自己坚持要跟来的。对了,出来的时候听说塞拉生病了,她还好吗?”
“不算什么大病,只不过两周之前,那段时间我工作一直很忙,她在家等我,连续几顿饭没有规律,把身子撑垮了。她的身体简直就像玻璃一样,一点都经不起折腾,哎……”
“她可是为了你才生病的,你更应该留下来陪她了。”肯特说。
“这个……话虽这么说,但我心里总是不踏实,也许这也是我最后一次代表基亚兰骑士团了吧,我觉得还是过来比较好。再说,家里有蕾贝卡和马修陪她,她一定不会寂寞的。”
“马修怎么会突然跑到基亚兰的啊?之前也没有接到他的通知。本来还以为他是作为奥斯迪亚的代表来和琳迪斯小姐商量正事的,不过他来之后那副闲散样子,不像有什么任务在身啊?”
“是塞拉写信叫他过来休假的,没想到他还真来了。”塞因解释道,“他们两个不是一见面就打嘴仗吗?有时候真弄不明白他们俩的关系是好还是坏。”
“说到奥斯迪亚,按计划奥森将军应该是下个星期一到基亚兰,这边的事情办完之后我们还要抓紧时间赶回去准备一下才可以。”肯特托着自己的下巴说。
塞因眨了眨眼睛:“噢?跟我谈这件事情啊!你已经不生气了?”
“生气?还有什么好生气的?这也许是天意,偏偏塞拉挑了那么个不合适的时间闹脾气。”肯特抬起头望着一望无际的蓝天,“那不是你的责任,塞因。”
塞因的目光突然变得凝重:“其实,并不完全是塞拉的原因……”他的嘴几乎没动,那声音简直就像是从他内心深处直接发出来的一样。
不过,肯特只是一副完全不相信的神色:“说什么傻话呢?难道你想说那天你是故意装哑巴的?你不可能连这么点身为骑士的自觉都没有吧!”
塞因也意识到自己失口了,赶紧更换话题:“最后的比试不是马上就要开始了吗?你这小子从基亚兰出来的时候就一直叫嚣着,说什么这是近卫骑士团能够为基亚兰和琳迪斯小姐做好的最后一件事了,对你来说这么重要,难道不应该好好准备一下吗?这么跑到这个地方来跟我鬼混?”
肯特猛然间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变得僵硬:“天!我居然只顾着跟你说话,把正事忘了!琳迪斯小姐要我过来叫你,她有话要跟你说。”
塞因哭笑不得,肯特也会犯这样的错误啊!这几天他脑袋里实在是有太多太多的想法了,处理不过来了呢!塞因无心计较更多,头也不回的向营地跑去。
琳迪斯小姐果然就在中央大帐内等他。不知道为什么,当看到眼前一身贵族服饰的琳迪斯小姐时,塞因感到尤其的安心,而当她换上萨卡人的服装时——就像那几天一样——塞因就觉得浑身不舒服。看到塞因进来的时候,琳迪斯小姐的表情有些迷惑,但终究没有提及迟到的事,塞因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禁卫骑士团塞因晋见。”他按规矩行礼。
琳把他扶起来,并示意他坐下,紧接着自己坐到塞因的身边。“称呼我琳就可以了,这里没有其他人。”
塞因猜不出公女把他叫过来的原因,于是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嗯,琳。”
“很早之前就想跟你谈谈的,但要找到你真不容易呢!又有联合操练的事,又有塞拉的事,总看见你一天到晚跑来跑去的。有时候我自己都在反思,为什么总是给你那么多那么沉重的工作。对了,塞拉的身体好些了吗?”
“谢谢您的关心,琳,为基亚兰、为您办事是我们骑士的基本职责。塞拉前一阵子生病主要是我的责任,不过我们从基亚兰出发的时候已经康复大半了,由蕾贝卡在家陪她,不用我们操心的。”前一天为了等丈夫回家没能按时吃晚饭,晚上大吵大闹一番后,第二天早上就后悔了,难过得没吃早饭,中午为了向丈夫赔罪一直在家等他又错过了午饭的时间。塞拉那单薄的身体根本就经不起这样的折腾,若不是蕾贝卡自告奋勇留下来照顾她,马修从奥斯迪亚赶过来休假,塞因恐怕无法从基亚兰脱身了。
“今天的比试结束后,你先骑马赶回家吧!军队让肯特带着就可以了。”琳微笑着,语气很平和,却带有一股让人不可抗拒的力量。
塞因连忙点点头:“是,是。”
“今天把你叫过来,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我想,应该找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好好感谢你。”
塞因望着公女的脸,确信她的话并不是在开玩笑,尽管他完全弄不明白公女的意思。
琳继续说道:“你们三个之中,就数你的口才最好,塞因。虽然你的话让人听了总觉得很舒服,但我真的有些害怕呢!我一直都很担心,我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要离开基亚兰回到草原去,说不定敌不过你那张厉害的嘴呢!那天和你们三个在一起的时候,我心里忐忑不安,我担心你的三言两语又会让我变得犹豫起来,但你居然什么都没有说,我挺吃惊的。难得还有一个人可以理解我的心情,塞因,你知道吗?我很感动,真的,你那样做或许已经违背了作为一个基亚兰骑士的精神,但在一片反对之声中,你却是唯一支持我决定的人。所以,我非常感谢你,塞因,谢谢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给我的支持和帮助,谢谢你帮我实现了我的梦想。”琳站起身来,向自己的骑士深深地鞠了一躬。
塞因慌张的跪下:“请琳迪斯小姐不要做这种让我为难的事!”他把头埋得低低的,琳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睛中闪过的那一丝灰暗的色彩。
琳又一次把自己的骑士请回到座位上:“我有一个好部下呢!”她抬着头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道。
“琳……”塞因微眯着眼睛,轻轻的感叹道。
“还有一件事,塞因,不过是件私事。”琳又把注意力放到自己的骑士身上,“唉,有些说不出口呢!”
塞因眼珠子一转:“请恕塞因冒昧,是有关玛克大人的事吗?塞因无能,现在还没有打探出任何关于军师大人的消息。”
“果然是……找不到吗?”琳的情绪有些低落,“你不必自责,塞因,我知道的,为了我你已经很努力了。”
塞因没有回答,他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琳也注意到了塞因这一表情变化:“身体不舒服吗?过一会儿和费雷军的比试就要开始了,你先下去休息一下吧!”
塞因定了定神:“是。”他行了个礼,然后转身准备走出中央大帐。
“塞因,稍微等一下。”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叫住了他。“或许是我多嘴了,但前一阵在基亚兰的街头巷尾有一些不太好的流言。我知道自从人龙战争之后你和费雷的伊莎多拉将军的交情一直都很不错,我也很赞同你平时同她多联系多交流,互相取长补短。我不知道你最近和她频繁的联系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这一回联合操练的准备工作,还是打算将来到费雷家任职?啊,我当然不是反对你去费雷为艾利乌德效力,我也一直坚信认真起来的你是一个对妻子对家庭负责任的男子汉,但塞拉是个敏感的女孩子,如果那些不负责任的流言蜚语传进了她的耳朵,恐怕并不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从琳迪斯小姐那里出来之后,塞因感到精神稍微好了一些,是时候过去看看那边的状况了。事实上,从基亚兰出来之前塞因自己也听到了关于他和伊莎多拉将军关系暧昧的流言,但他一直没有放在心上。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塞因觉得自己心安理得,根本没有必要计较那些市井小民的胡说八道。他一边安慰自我安慰着,一边径直向目的地走去。
但是,一个人的出现使得这位基亚兰将军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一身基亚兰士兵的黑色服装,右手拿着一只铁枪,个头不高但是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虽然铁质的头盔遮盖住了他的头的大部分,但是还能清楚的看清它的相貌:络腮胡子、四方脸、刚毅的眼神。塞因环顾四周,士兵们正在训练场上,营地里没有其他人打搅,于是改变方向走到那个士兵的跟前。
当塞因来到他跟前时,中年男人单膝跪地向将军行礼:“哈特拜见塞因将军。”
“你到哪里去弄了这么套士兵的装备?装得蛮像那回事的。”塞因示意他起身,“突然回来,是不是有结果了?”
中年男人点点头:“果然不出将军您的所料,军队的作战记录真的被篡改过了。那几个外地商人说的全部是实话,而且当时的确有一名流浪的军师加入到兰古雷统领的基亚兰军队之中……”他突然停住了自己的话,因为眼前的塞因将军的表情已经变得非常阴沉。
中年男人勉强的咽下口水,他侍奉这位将军已经有好几年的时间,但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可怕的样子:紧咬着嘴唇,右手握成一个拳头,全身随着急促的呼吸而微微颤抖着,从那双睿智的棕色眼睛中流露出的是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意。
“塞因将军……”中年男人已经完全慌了神。只是奉命行事的他当然完全不了解将军让他调查那种陈年往事的意义,当然,就更不可能理解现在将军在得知调查结果之后的那样强烈的反应。大气都不敢出的哈特,唯一能够做的就是静静的等待将军的回应。
所幸有人替他解围。“塞因,你在乱晃什么?比试马上就要开始了,快过来!”红发骑士在营地的另一边挥舞着手,远远的向他的朋友招呼道。
肯特的声音仿佛是一剂清醒药,将塞因从迷朦中拉了出来。他长长的出了口气,冷冷的对跪倒在自己脚边的哈特说道 :“暂时没你的事了,哈特,你先下去休息吧,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会召唤你的。”
“你怎么了?脸色比刚才更差了,阴沉沉的样子。”来到肯特身边之后,红发骑士狠狠的拍了拍塞因的背,“琳迪斯小姐说了些什么?没事吧?你别在这种时候掉链子啊!”
“我没事,快走吧!”心事重重的塞因极力想要避开朋友的目光,还好一心惦记着接下来的比试的肯特也没有继续计较什么。两个人匆忙赶到训练场的时候,威尔已经把他那把心爱的长弓取了出来,他试着用力拉了拉弦,然后象征性的活动了一下肩和肘。“感觉不错,放心吧。”面对塞因和肯特,威尔露出充满自信的微笑。
肯特上前拍着威尔的左肩:“看你的了,要旗开得胜啊!”
从基亚兰出来之前,蕾贝卡曾经对丈夫说过:“费雷那边出战的应该是马奥吧!他是一个很有才华的年轻人,我在费雷家效力的那几年,弓箭队里就属他最有天分,进步也最快。不过,老公,我不认为短短几年时间他就可以进步到能够和你一较高下的地步,你放心去比试就行了。”有了妻子的这番保证和鼓励,威尔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充满了力量。琳迪斯小姐对我有知遇之恩,现在就让我用自己的双手去报答琳迪斯小姐吧!
看到威尔干劲十足的样子,肯特稍稍安下了心。塞因迎战伊莎多拉本来就是势均力敌,自己对阵哈肯将军更是心里没底,唯一有些把握的第一场弓术的比试对于基亚兰来说当然是志在必得。“你要不要先去把铠甲换上,塞因?或者先去把马牵过来?”看到威尔斗志满满的迈进靶场,肯特转过身来对他的朋友说道。
绿衣骑士毫无反应。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目无表情地看着前方。肯特用手肘碰了碰他,他才如梦方醒般的反应过来。“啊……肯特,怎么了……对了,比试开始了吗?”
“你到底怎么了?”肯特的表情有些着急,“人不舒服吗?不要太勉强自己了,如果是在坚持不了就换人……”肯特心里很清楚,论枪法除了塞因外基亚兰骑士团里没有人有能力与费雷的伊莎多拉将军抗衡,如果中途换人的话等于是放弃了第二场比试,但是这种状态下的塞因实在是让人不放心:虽然比试使用的都是练习用的木枪,但刀剑无眼,朋友的安全远远比那些所谓的“国家荣誉”重要,琳迪斯小姐也绝对不愿意看到自己最信赖的部下在这样无关紧要的比试中受伤。
没等肯特说完塞因就有些粗鲁的打断了他:“我说了我没事!”他尽量压低着自己的声音,不希望其他人注意到他们的争执。“你说的对,我该过去换铠甲了。”塞因抛下肯特,独自快步离去。
“塞因……”望着朋友远去的背影,充满困惑的肯特。显然眼下他帮不上自己的朋友什么忙,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塞因自己走出阴影了。
即使身边没有任何人,塞因的心情仍然久久不能平静,他猛地把头扎进营地边的小河中,冰冷的河水让他一团乱麻的大脑稍微冷静了一些。然后,浑身乏力的他栽倒在小河岸边的草丛中,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想尽一切办法刺激着混乱不堪的神经。我还是一点都不成熟,明明做了那么多的心理准备,还是……他苦笑着,拒绝自己再思考这方面的内容,现在的他还有骑士的责任必须履行。
刚回到比试场附近,场地四周的基亚兰士兵忽然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更有不少好事份子在队伍中故意用铁剑撞击盾牌,发出“铛铛”的刺耳的噪音。塞因深呼吸了一下,走到肯特的身边。神采飞扬的威尔带着略有些得意忘形的笑容昂首挺胸的向他们走来,不用问,也应该轻而易举的猜到这场比试的结果了。
塞因没有加入祝贺威尔胜利的队伍,他歪着头瞟了一眼一脸茫然的矗立在靶场中央的年轻小伙子,一头鲜艳的红发如同火焰般醒目。他叫马奥是吧!跟那时候的我差不多的年纪,年少轻狂不经事的年纪……塞因的眼角忽然有些湿润。
“塞因。”背后有手抓住了他的右肩。
塞因慌张的转过身来,出现在他面前的竟然是琳迪斯小姐,他惊恐万分的想要跪下行礼,但琳迪斯小姐及时阻止了他的想法:“肯特说你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我有些担心。”
“塞因状态正佳,请琳迪斯小姐不要为我担心。”塞因低着头,不敢直视对方。
琳轻轻的别过头去:“是吗?塞因,你的铠甲,背后的带子没有系上。”
经过公女的提醒,一时手足无措的骑士窘得满脸通红,手忙脚乱的把双手伸到背后想要系上铠甲的带子。但是,穿着笨重铠甲急得满头大汗的他却怎么也摸不到身后调皮的带子,那滑稽的模样真是狼狈。
“让我来吧。”琳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来帮助他,“有什么事情让你很困扰吗,塞因?你的样子的确是有些奇怪,如果身体不舒服就不要勉强上阵了,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只要你有那份心意我就已经非常满足了,不必为我做那么多的。”
塞因沉默不语,他找不出什么合适的回答。
琳的声音舒缓但坚定:“那么,请格外小心,我期待着你的表现。”
注视着公女渐渐远去,塞因的心中如同大山压顶,堵得死死的。摸了摸身上的铠甲,再捏紧手中的木枪,塞因惊讶的发现原本熟练得不能再熟练的武器竟然像变得一个陌生人般,手中这把根本就没有什么重量的木枪竟然让即使是银枪也能挥舞自如的他感到异常沉重。混乱的思维让塞因感到天旋地转,他努力克制着自己内心不安的躁动,强打起精神走到自己的坐骑旁边。
比试场的另一头,一身银色铠甲、蓝发飘扬显得英姿飒爽的费雷近卫骑士团副团长伊莎多拉将军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她微笑着用枪头瞄了瞄塞因,既是向这位交往多年的老朋友致意,也是向这位旗鼓相当的好对手发出挑战的信号。
塞因点了点头表示回应,握好武器准备上马。可是,正当他准备起身时,扣住马镫的左脚一滑,整个身体的重心随之前倾,若不是坐骑的宽大身体及时挡住了他的去路,失去平衡的他一定能摔出个漂亮的姿势。他尴尬不已的站稳,身后传来几个基亚兰士兵的偷笑声。
站在高处看台上的琳眉毛微微一皱,但身边的肯特却没有注意到这么多,他的旗帜一挥,第二场比试开始了。
早已蓄势待发的伊莎多拉精神一振,木枪高举,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向塞因冲过来。然而,仿佛是被施加了魔咒似的,把木枪架在胸前的塞因只能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面对对手疾风一样的攻势,完全无动于衷。
“啊!”琳心头一紧,险些叫出声来。
转瞬之间伊莎多拉已经赶到塞因面前,四周的空气像是感应到了她的气势而向塞因不断紧逼,紧接着随之而来就是一上一下的两段突刺。
“噗、噗!”伴随着木枪与木枪相撞的两声低沉的撞击声,在伊莎多拉的枪就要击中塞因的前一刻,塞因作出了准确的判断,手中木枪飞舞,如同铜墙铁壁般护住了自己的周身,卸去了对手咄咄逼人的攻势。
伊莎多拉的攻势一浪高过一浪,塞因则尽是守势,节节退让。两人精妙绝伦的枪法对决让士兵们大开眼界、目瞪口呆,几乎没有人能够跟得上他们一攻一守快速跃动的节奏。
角力!在那一连串让人动作眼花缭乱速度目不暇接的攻防组合后,两人把长枪架在中央,更换为另外一种方式来决定胜负——技巧换成了力量。
两人相持了很长一段时间,在意识到通过这种斗蛮力的方法短时间内无法分出高下之后,两人暗中互相使了个眼神,接着几乎同时撤力,向相反的方向跑开,很快就拉开了一段距离。
几乎占据了百分之百主动的伊莎多拉已经气喘吁吁,汗珠沿着她的脸颊不断的滑落下来。而另一边的塞因,木枪架在胸前,还是没有任何表情。
“他准备厚积薄发、后发制人吗?”不但伊莎多拉这么想,琳、肯特、威尔还有其他的观战者们都抱有这样的怀疑。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我必须在体力耗尽之前结束它。伊莎多拉鼓起勇气,对现在的她而言,必须抓住最后的机会。
无论速度、反应、爆发力,我都处在下风,唯一可以依赖的制胜武器就是技巧。刚才如同暴风骤雨般的连续技虽然气势惊人,也能够给予对手持续的压力,但面对的是身体素质明显胜出一筹的塞因,是以防守坚固、平衡性出色而闻名的基亚兰枪法,一味加快节奏而缺少变化并不能占据上风。我必须改变战术才行,伊莎多拉告诉自己道,来吧,塞因,这一次我们好好决个胜负。
伊莎多拉纵马挺枪,又一次进攻过来,塞因似乎也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与先前的突刺不一样,这一回合伊莎多拉使用更多的是劈的技巧,塞因恍觉前方有千万枪影,弥天盖地的封住了自己的所有退路,光是抵挡就已经很吃力,根本无从反击。“啊!”塞因大喝一声,奋力架开了伊莎多拉的中段攻击,总算在对手密不透风的连续进攻中赢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但伊莎多拉毫不示弱,伴随着塞因的攻击身子自然后倾,化解了对自己身体的冲击,顺势借力木枪一竖,枪头朝下,直接用枪身向塞因的要害进逼。
伊莎多拉突然变化的进攻套路完全出乎塞因的意料,已经做好反击准备的他未曾料到对手为了争取转瞬即逝的机会而放弃调整枪的位置,直接使用非常规的攻击方式。但塞因不愧是基亚兰枪术达人,手腕一翻,木枪一横,在空中挡住了伊莎多拉漂亮的攻势。两柄木枪一横一竖,形成一个十字相持在两人之间狭小的空间中。
太精彩了,在这么短的距离内还能够看清对手的手法并迅速改变招式,伊莎多拉暗自钦佩。但现在不是因为这种事情感动的时候,伊莎多拉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左手突然撤力,她的木枪顿时失去一半支撑,顺着塞因的木枪旋转了九十度,枪头由向下顿时转为朝前,未及塞因收枪,她紧接着又右手单手尽全力向对手的身体刺去。
所有观战的士兵都瞪大了眼睛,琳和肯特的心都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上。
眼看着塞因就要被击倒,在关键时候屡有惊人之举的他却又一次证明了“青碧之枪”的神奇:他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以常人难以想象的反应速度猛地伸出左手,紧紧的抓住了伊莎多拉的木枪,又凭借着他出众的爆发力,硬生生的把对手的木枪推了回去!
完全没有防备的伊莎多拉面对强大的冲击力,摇晃了两下,几乎从马上摔下去。当她好不容易保持住平衡时,却发现塞因的木枪已经举过了头顶——这是塞因最得意的攻击招式的姿势。危险了!几年来一直和塞因不断切磋交流的伊莎多拉心里非常明白,即使是在正常的状态,她都未必能够抵挡住塞因拿手的必杀技,更何况此时此刻,她已经无力用枪保护自己。
“啊!”紧张得让人窒息的比赛让琳激动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的叫声清晰的传到了比试场上塞因的耳朵里。
霎那间,浮现在塞因脸上的是矛盾和悲伤交织的表情,他的所有动作完全停止下来,已经举过头顶的木枪,并未能化作任何凌厉的攻势。
伊莎多拉同样愣在一旁,她完全无法理解现在的局势:对手如同失去动力的机械般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全场鸦雀无声,士兵们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刚才还热闹非凡的比试场地完全沉寂下来。
然而关键的时刻绝对不允许有丝毫的犹豫,伊莎多拉首先反应了过来——对手的木枪举过头顶,现在处于完全不设防的状态,这无疑是攻击的最佳时机。
当伊莎多拉的突刺已经近在咫尺时,如梦方醒的塞因才收回木枪想要抵挡,不过,太晚了,尽管塞因的枪碰到了伊莎多拉的枪,但只是稍微改变了对手攻击的方向,伊莎多拉的枪头顺着塞因的防御,竟然向塞因的头部直冲而去!
这样实在太危险了!木枪相撞改变了方向并非伊莎多拉的本意,当她发现自己的攻击有可能让老朋友受伤时,她竭尽全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动作,然而手中的木枪却像不听话一般,借助惯性仍然飞驰而去。
塞因只是下意识的把头一歪,想要闪避这次致命的攻击。距离如此之短,速度如此之快,他根本什么都看不清,只觉得一道黑影从自己头部的左侧疾驰而过,紧接着一股钻心的疼痛,塞因闷哼一声,身子一斜,从马上摔了下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为什么我拼命睁大眼睛还是什么都看不到?视界范围内是一片茫茫的红色,那是,那是我自己的鲜血吗?我被伊莎多拉击倒了?左侧的眼眶传来阵阵烈火灼烧般的刺痛,塞因使劲想要用手去触摸自己的伤口,但是自己的手却怎么也不听使唤。力气,渐渐消失了,动弹不得,我是不是要死了?眼前的世界由一片红色渐渐的变暗,漆黑的世界笼罩在我的四周。塞因缓缓的闭上眼睛,陷入深深的睡眠中。

这里是哪里啊?眼皮要灌了铅一般沉重,我什么都看不见。但到传说中人死了变成恶鬼就是这样的感觉吗?身体还是像块木头一样完全不听使唤,触感也渐渐消失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浑身麻木的我却能够清晰地感受道有一双手温柔的握住我的左手,轻轻的抚摸着。陌生而熟悉的感觉啊!难道说,阿尼娅,你从天堂来接我了吗?我到底还是死了啊,真没想到原来自己会以这么一种狼狈的姿态告别人生。哎,现在不是感叹人生的时候,周围弥漫的黑暗中似乎出现了一些闪烁的光点,渐渐的这些光点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然后完全连成一片,好了,分别了这么多年,让我睁开眼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吧!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塞因吃力得睁开双眼,眼前却是伊莎多拉那写满了忧虑和惊喜的美丽的脸庞。
“伊莎多拉?”塞因话音未落,从头部左侧传来的一阵剧痛几乎又让他失去知觉。
伊莎多拉爱怜的抚摸着他的头:“你伤得很重,虽然司祭已经用回复魔法对你进行了治疗,但现在你还非常虚弱,不要勉强说话了。”
塞因微微点了点头,他稍微撑起身子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似乎是中央大帐,也就是琳迪斯小姐的房间。威尔和罗文听到了自己和伊莎多拉的交谈也立刻围到了他的床边,他们看起来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我,被伊莎多拉击倒了……”他喃喃的自言自语道。
“抱歉,塞因,”伊莎多拉的表情充满了歉意和愧疚,“我下手太没轻没重了。”
塞因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他仰望着天花板,表情复杂,忽然间,他的左手挣脱了伊莎多拉的手,移动到自己的伤口处。当触摸到自己左眼处包扎的厚厚的绷带时,他竟然“嘿嘿”的傻笑起来:“难怪从刚才起看东西的感觉就这么奇怪,我的左眼完蛋了吗?”
塞因这样的举动让伊莎多拉的罪恶感更加重了几分:“并没有直接刺中眼睛,不过受伤的部位离眼睛很接近,医生说,恐怕今后会影响到视力……”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许她根本不应该把这种坏消息告诉当事人。
“无所谓,没丢掉小命已经是运气了,我是个不称职的骑士。”塞因似乎很看得开,“起码还有一只眼睛能看见,不算失明,呵呵……”他越这么说,伊莎多拉就越难过。看到她沉默不语,塞因想到要转换一个话题。“肯特那小子呢?我还以为在这种生死关头他一定会陪伴在我的身边呢!真是不够朋友!”
威尔看着塞因的脸,小心翼翼的回答道:“他和琳迪斯小姐刚刚才离开,毕竟还有一场比试。医生说你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他们得到医生的一再保证后才离开的。”
“是吗?”塞因扭过头来看着伊莎多拉,“你丈夫的比试,不去看看吗?”
伊莎多拉摇头:“说什么傻话呢?现在更需要照顾的人是你吧!”
塞因仿佛从伊莎多拉的脸上读出了什么东西:“威尔、罗文,你们还是快去比试场那边替肯特和哈肯将军加油助威吧!这边有伊莎多拉陪我就可以了,我有些话想单独和她谈谈。”他的脸上带着一贯的微笑。
威尔和罗文互相看了看,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遵从了塞因的意愿。“你的枪法进步很多啊!这半年以来我一直都是很认真的练习的,但还是完全不是你的对手呢!看来要恢复到年轻时的巅峰状态,对我而言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当中央大帐内只剩下两人时,伊莎多拉感叹道。
塞因也笑着回答:“说什么啊?不是很漂亮的把我击败了吗?跟上次比试时的结果完全相反呢!”
回想起比试时的情景,伊莎多拉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如果不是塞因莫名其妙的发呆,胜负结果很可能要逆转。“别提半年前的那档子事了,回去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哈肯都没给我好脸色看。”
“怎么了?那样的表情。”
“没什么,只是在想,以前单独相处的时候你不总是要先调侃我两句才肯罢休吗?今天突然变得这么安静真是让我有些不适应。”
“我有这么邪恶吗?”塞因叹了口气,“连你都这么说。”
伊莎多拉连忙解释:“噢,我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这次半年多没见,觉得你跟以前相比变化好大。回想起半年前我们比试时的事,再看看现在的你,觉得一下子成熟多了。”
“成熟是好事情吧!仿佛大家谈论我的时候,都不可避免地要提起半年之前联合操练的事情,虽说的确是我不对,但也不必这么耿耿于怀吧!”
“好了好了,你不高兴的话我们就谈点其它的。”伊莎多拉想了想说,“上次你拜托我调查的事,差不多算有结果了。”
塞因的表情变得严肃:“洗耳恭听。”
“听了你的话之后,我左思右想还是回忆不起来有这么回事,只好去调查费雷的军事记录,希望从中能找到答案……”
塞因打断了她的话:“七年之前,那时候你应该已经在费雷骑士团里效力了吧!”
伊莎多拉肯定了塞因的推测:“是的,不过那时候还是艾丽诺娅夫人身边的近卫骑士,对外作战一般是轮不到我上阵的。”
塞因表示歉意:“那,请继续吧!”
伊莎多拉娓娓道来:“查起来比我原来预料的要花时间,但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被我找到了。七年之前,基亚兰侯弟兰古雷派遣使者来到费雷,说基亚兰境内有一股强盗势力在遭到基亚兰军队攻击后被打散,其中一部分残部正向费雷的方向逃窜,希望费雷方面能够派遣军队将这一部分强盗阻截在基亚兰和费雷边境。当时的费雷侯艾尔巴特大人也有自己的打算,一方面强盗集团进入国境会对边境百姓的生活安全造成巨大的威胁,另一方面如果基亚兰军队紧追不舍深入费雷领土,事情会变得更难处理,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艾尔巴特大人答应了基亚兰方面的请求。当时带队的是玛库斯将军,费雷方面约出动了一百人的兵力。”
“这么说当时费雷军也参战了?”
伊莎多拉摆了摆手:“没有。在同基亚兰军队完成了对敌人的合围之后,费雷这边只有弓箭部队象征性的作了几轮牵制性射击,吓退企图向费雷方向突围的少数敌人,其它时候都是作壁上观,完成作战任务的是基亚兰的军队。设身处地的想,当时的状况下费雷军队也不应该出手与基亚兰军队抢功劳吧!”
“说得也是。”塞因点着头。
“正因为费雷军队没有正式参战,所以军队记录里关于这次战斗的记录很少。不过记录里有提到,敌人之中有不少妇女和儿童,作战人员的战斗力也很差,不像是基亚兰所说的一伙凶暴的歹徒。不过玛库斯将军还专门在后面加了批注,说同这样的敌人交战,占据人数上的绝对优势的基亚兰军队仍然很难获得优势,证明基亚兰军队的素质实在不足以同训练有素的费雷军队相提并论。”
“真是刻薄的评价。”塞因不满的嘟哝着。
“差不多也就这些了,我想。老实说,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对这件事情感兴趣?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而且,直接调查基亚兰那边的资料应该能知道得更详细吧!何必拐弯抹角的让我帮忙?”
塞因的回答吞吞吐吐:“嗯,突然翻到了这段历史,有些感兴趣,随便查查看。”
“真的?”塞因的回答明显只是敷衍,但他这么做应该有自己的原因吧!伊莎多拉认为自己没有必要在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上深究。他们又聊了些其它琐事,大多数是轻松的话题,看到塞因的情绪有所好转,不知不觉间伊莎多拉自己的心情也平静了许多。
“说起罗文的伤,那是我的失职,我太低估那群土匪的战斗力了。我们损失了两个优秀的年轻人,还有不少人都挂了彩。哈肯知道战斗结果后很生气,原本以为他会大发雷霆训斥骑士团一顿,没想到他却一声不吭的从伊利亚花了5000G请来了法瑞娜代替我的位置。我很清楚他这么做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让我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不用去同那群亡命之徒战斗。但这么做未免也太不给我面子了,事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活像我很无能似的。我们俩为了这件事打了两个多星期的冷战,最近才和好如初的。”
“法瑞娜?啊,仔细想想也是很久没有见过她了。虽然平时有些书信往来,但自从我和塞拉的婚礼之后就一直没有见面的机会。”
“呵呵,战斗结束之后她还得意洋洋的跟我说,既能挣钱又能顺路探望一下老朋友们,这一趟来的真值。”
“可她根本没有来基亚兰呢!难道说已经把我和塞拉全忘了?真是无情无义的家伙啊!”
“不是这样的。就在她动身准备前往奥斯迪亚的前夜,一个紫色头发、十多岁的小女孩找到了她,说一名伯尔尼的贵族遇到了麻烦,急需她这样出色的佣兵帮助。来人什么都没多说就一下子开出了20000G的巨额酬金,看来伯尔尼那边尽是有钱的主啊!这样的价钱对法瑞娜来说简直是无法拒绝的诱惑,她当夜就匆匆赶到伯尔尼去了。”
“对于金钱一点免疫能力都没有,这倒真符合她的个性。”塞因话音刚落,帐外忽然传来士兵们巨大的欢呼声。他和伊莎多拉相视一笑。“肯特那小子在关键时候绝对不会失手的。”“我对自己的丈夫可是最有信心的。”两人又一次针锋相对。
胜负的消息随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威尔一起飞进了中央大帐:“时限到了,不分高下。”
塞因和伊莎多拉的笑容,如此真实,如此灿烂。

todlipton 2005-08-24 00:26
第四章
凛冽的寒风吹过,我下意识的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半个月前还在感叹夏天的余威,如今已经嗅到些冬天的味道了。
不过基亚兰城街道上的热闹景象却丝毫没有受到天气的影响,富有基亚兰特色的有节奏的叫卖声伴随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一如既往的生气勃勃的景象,置身其中,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充满了活力。一个卖花的小女孩拉住我的手不放,拗不过她只好乖乖的给钱走人——我还真是无能。不过,花真的很漂亮,虽然都是很平常的品种,搭配起来却给人一种高贵典雅的感觉,看得出来是用心的作品,带给塞拉做小礼物也不错吧。
公女离去,国家败亡,看到眼前一片和平安详的情景怎么也联想不到三天之前这个国家曾经经历了那样惊天动地的变化。完全出乎我意料的,基亚兰的市民们面对这场政权的变更完全无动于衷,除了少数受过琳迪斯小姐恩惠的社会下层的贫苦百姓自发组织了一次挽留公女的游行外,大多数市民得到这个消息时都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对他们而言,基亚兰家和奥斯迪亚家除了族徽的形状和旗帜的颜色外,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领主由一位青春靓丽的姑娘换成了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壮汉或许会让某些有特殊爱好的男人失望,但只要能够像往常一样赚钱过日子,他们并不排斥这样的变革,政治,对他们来说太遥远了。
这对奥森将军来说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之前一直担心有人趁这场动乱混水摸鱼,发生暴乱,事实证明他实在是杞人忧天。原属于基亚兰的旧有官员们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政权的交接经过一系列有条不紊的准备后也平稳的完成了,让人不得不佩服赫克托耳大人在政治方面的才干和魄力。算了,反正这些都与我无关了,爱怎么就怎么吧!
塞因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离午饭还早,顺利完成老婆大人交待的买菜任务后,还有很多闲散时间供他挥霍。没有工作,无拘无束,真是久违的感觉了。步调轻快的塞因一边打发着上午的空闲时光,一边陶醉在无边无际的幻想中。市场口那个耍猴人的滑稽表演让塞因流连忘返,驻足观看了好些时候。刚走了一段,冤家路窄,又撞见了之前扭着他衣角不放、死缠硬磨终于让他就范的那个卖花的小女孩。塞因刚想上前打个招呼,小女孩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转身向巷道深处跑去。塞因目送着远去的她,发自内心的微笑着,但是,当他的视线顺着小女孩的跑动路线平移到街道转角处的那个角落时,他脸上的微笑凝固了。
会蜷缩在那种阴暗角落的家伙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一个鹰勾鼻子、满脸皱纹的老巫婆,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灰不溜秋的长袍,带着一顶好几个破洞、烂得不成样子的尖顶帽,成天玩弄着一个根本就值不了几个钱的玻璃球,装作一副神秘的模样,一想起她那令人作呕的声调和丑陋不堪的臭脸,塞因就忍不住自己想要揍她一顿的冲动。不务正业、骗钱骗财、胡说八道、误人误事,大多数市民都对她恨之入骨,可偏偏有些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子弟却总被她那点根本就不入流的骗术和天花乱坠的口才所蒙蔽,将她的满口胡诌奉为神旨。如果不是那些财迷心窍的白痴们护着她,塞因早就把她轰出基亚兰城了。不过这一次,此时此刻,让塞因吃惊的并不是这个胆大包天的老骗子,而是坐在她面前,专心的听着她的话并不时点着头的青年。
尽管背对着他,尽管没有穿平时不离身的那件红色铠甲,但无法遮挡的红发和腰间黑色的长剑却足以说明他的身份。塞因面带愠色,一声不响的缓缓来到他的身后。本来他很想听听一向冷静的朋友究竟被怎样的花言巧语所迷惑,但当他听完那个老混账的第一句话之后,就完全克制不住自己了。
“那个女人向北去了啊!嗯,还好,东边似乎有什么不幸的事情在等着她,如果她一直向北走可保平安,切记不能向东啊,切记!这可是神的旨意……”
“胡说八道!”她的话音未落,塞因飞起一脚将她和肯特之间的长桌踢飞,接着又一脚结结实实的踹在老巫婆的右肩上,连人带椅子飞出好几米远。“哎哟!”随着她的惨叫声,眼看着这一切呆若木鸡的肯特才回过神来。
“塞因,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肯特大声的问道。
塞因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抢了我的台词!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咱们的事待会儿再说,先让我收拾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老太婆,居然敢诅咒我的主人,真是不想活了。”
躺在地上的巫婆同样用恶狠狠的目光回击着骑士:“你这个粗鲁的恶魔,一定会受到神的惩罚的!”
塞因“刷”的一声拔出佩剑,然后用剑头拍了拍巫婆的脸,刚才还在喋喋不休的巫婆顿时吓得没了魂,一个劲的哆嗦。“告诉你,老太婆,我老婆的工作就是和神打交道。与其为我担心,还不如担心自己的脑袋比较实际。”
“你玩够了吧!”眼看四周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似乎已经有人认出了他们的身份,心虚的肯特再也坐不住了,他一把拉住塞因的衣服,生拉硬拽总算把肇事者拉了出来。两个人推开包围,急匆匆的逃离了事发地点。
来到城北的酒馆坐稳后,肯特才稍稍安下心。回过头来,塞因依然是撅着嘴一脸不满的看着他。“你听我解释,塞因……”
塞因粗鲁的打断了朋友的话:“琳迪斯小姐的离去让你失去正确的判断能力了吗?如果你真的担心她的安危就应该跟着她一起走!用你自己的双手去保护她!而不是在这里把希望都寄托在那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上。我能够体会你现在的心情,不过,作为朋友,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奉劝你一句:你和菲奥拉的幸福就在不远的将来,请不要毁了它。”
“塞因,我……”
塞因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愿意听任何解释。“那个老太婆不是什么好东西,今后别去找她了。至于琳迪斯小姐那边,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哈特跟过去了,他一定能够护送琳迪斯小姐安全抵达萨卡的。”
肯特瞪大了双眼:“琳迪斯小姐不是坚决要求我们,绝对不允许我们跟着她吗?”
塞因耸了耸肩:“琳迪斯小姐只是说,不允许我们三个跟着她,可没有说不允许我们派其他人跟着她啊?别这么死板,偶尔也要学会钻钻空子才行,我的兄弟。”
“哈特,他的确是个优秀的密探,”肯特得知这个消息后却完全没有任何高兴的神色,“但武艺只是平平吧!”
塞因很快就明白了朋友的意思:“我们是不是操太多不必要的心了?琳迪斯小姐的剑法即使放眼整个大陆也是鲜有敌手,这次还带着精灵剑‘索尔•卡缇’,保护自己根本不成问题。我让哈特送她一程,也不过是求个心理安慰罢了。”
“你说得也对,看来我多虑了。”听完塞因的解释,肯特紧绷着的脸舒展开来。
“不管怎么说,”塞因有意顿了一下,调整了说话的语气,“是时候忘记这段感情了吧!菲奥拉还在伊利亚等你,如果还抱着那样的想法,对她来说是不公平的。就让琳迪斯小姐作为朋友永远保留在记忆里吧!”
肯特挠了挠头,被平时嬉皮笑脸的塞因这样正儿八经的教训还真是让人不习惯。“打算什么时候出发?”看出朋友的难堪,塞因及时变换话题替他解围。
“过两天吧。我要先去一趟费雷,正好跟威尔他们同路。”
“去费雷干什么?又不顺路。”
肯特想了想说:“两天前收到菲奥拉的信,说法瑞娜接受费雷的哈肯将军的邀请去那边参加军事行动。虽然具体的事情她并不是很清楚,但法瑞娜离开伊利亚差不多快两个月了,连一封信也没有寄回家过,这不是她的作风,因此她这个做姐姐的拜托我到费雷去打听打听她的消息。”
塞因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就算去了费雷也打听不到她的消息的。伊莎多拉跟我提起过,法瑞娜结束费雷那边的任务后,就赶到伯尔尼那边淘金去了……啊,不,我是说费雷的伊莎多拉将军,上次联合操练时偶然间听他说起过。”
肯特盯着朋友的眼睛,仿佛要从那里读出些什么东西。塞因感到有些不舒服,轻轻的别过脸去。“你们俩的关系还真的是……虽然直呼名字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但从外人的角度来看,恐怕不那么简单,你这家伙对待感情的态度又一向不是那么让人放心,还是注意一下好。塞拉八成也知道的,唉,考虑一下她的感受吧!……好了,不说了,免得你说我故意报复你。法瑞娜真的到伯尔尼去了?你确定?”
“应该是的,伊莎多拉将军亲口告诉我的。”
肯特喝了一杯酒,长出了一口气:“我在伯尔尼那边没什么朋友,人生地不熟,看来只好放弃寻找她的计划了,直接北上吧。”
“别担心,法瑞娜又不是小孩子,会照顾好自己的。”塞因安慰道。
肯特把背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光说我的事了,你呢?还没有打算清楚?”
塞因点点头:“还有些犹豫,最近也没有时间和心情静下心来考虑这档子事。本来打算等孩子出生、塞拉养好身体之后就搬家去奥斯迪亚,至于是否出仕到时候再视情况而定。不过半个月前,伊莎多拉将军辞掉了费雷近卫骑士团副团长的职务,不久之后费雷侯艾利乌德大人又亲自来信希望我填补伊莎多拉将军留下的空缺。我对那个位子本身并没有什么兴趣,但艾利乌德大人亲自邀请实在是令人难以拒绝的诱惑。”
“伊莎多拉将军辞职的事我也有耳闻,这简直是故意在给你留位置嘛!”
塞因低着头喝着闷酒,并没有马上对朋友的评论做出回应。“我想不是的,伊莎多拉将军是主动辞职的,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很难胜任那个位子了。”深思熟虑之后的回答,“听说艾利乌德大人有意安排一个宫中的差事给她,希望她继续为费雷家贡献力量,不过被她婉言谢绝的样子。”
“这样啊,你了解得还真清楚!”
肯特的话中带有明显的潜台词:“你和伊莎多拉将军的关系还真不错啊!”塞因无心计较:“塞拉的预产期还有一个半月,我请她到时候过来帮忙。生孩子这种事情,她的经验比较丰富,我这么个大男人是什么都干不了的。”
肯特叹了口气,继续说:“岁月流逝,连你都快当爸爸了,呵呵。”
“你不服啊?那就需要你和菲奥拉好好努力啰!”塞因也不自觉地开起了玩笑,“说心底话我还是很希望塞拉替我生个男孩子呢!不过……”突如其来的某个事件打断了塞因的话:一个皮肤白净的少年站到了他和肯特的桌边。
塞因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未等他开口,少年就抢先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威尔将军和蕾贝卡夫人到家里做客来了,塞拉夫人请您赶快回家。”
塞因扭过头来看了看肯特的反应,肯特点着头回答:“走吧,我跟你一起回去,好久没有去看望塞拉了。洛克,你先退下吧。”

送走三位朋友的时候,我鼻子一酸,差点流出眼泪来——是啊,今日一别,再见不知道会是哪年哪月的事了。
老实说,我对基亚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即使是结婚之后,我大部分的时间都还是待在奥斯迪亚,换句话说,我早已经习惯了和丈夫分居两地的生活。因此,当基亚兰的旗帜从王城顶端缓缓降下的时候,仿佛置身事外的我并没有感觉到特别的难过或者悲哀的情感,至少不像丈夫那样反应强烈。对琳迪斯小姐也是一样,尽管她待我一直非常好,从来不摆架子,尤其是在我和塞因结婚之后,她和蕾贝卡几乎就是家里最常见的客人。但面对她时,我的内心深处始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排斥感,也许就是因为她的身份,她是贵族,仅此而已。虽然我渴望贵族的生活,但对贵族本身却完全没有好感,奥森大人的严厉和不近人情,赫克托耳大人的粗鲁和自以为是,都不是什么好印象。
丈夫坚持送三位朋友一程,也跟着出去了。站在门口的塞拉忽然感到一丝寒意,匆匆掩上房门,回到屋内。“塞拉夫人,请让洛克扶您回房间吧!”一直侍立在她身后的少年见她转过身来,上前一步说道。
我看起来就这么弱不禁风吗?塞拉的嘴角不满的抖动了一下,但终究没有责备眼前这位忠心耿耿的仆人:“没关系,我自己走进去就可以了。”
但事实很快惩罚了她的逞能:刚刚迈出第一步的她突然眼前一黑,脚底一软失去平衡,若不是洛克及时伸手支撑住她的身体,她差点就摔倒了。“塞拉夫人,请您不要勉强自己,请让洛克扶您进去躺下吧!”少年的声音中带有明显的哭腔,声调也升高了好几度。
受了不小惊吓的塞拉这一回乖乖接受了少年的建议。重新躺在床上的她,回想起刚才的糗事,无可奈何的苦笑着:我的身体,已经虚弱到连正常走路都无法坚持的地步了吗?
少年似乎从主人迷乱的眼神中读出了她的想法,轻轻的把脸别到一边。上个月在基亚兰和费雷边境进行的两国士兵的联合操练,最后的比试中,代表基亚兰出战的塞因将军不幸被代表费雷出战的伊莎多拉将军击倒,头部受伤。消息传回基亚兰,对于正在养病的塞拉夫人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心急如焚的她不顾蕾贝卡夫人的一再劝阻,固执己见连夜驱车赶到前线。丈夫伤势严重,自己大病未愈再加上连夜赶路的辛劳,几重重担之下,塞拉夫人刚刚有所起色的身体活活被压垮了。“那个任性的家伙,这回把自己和大家都整惨了!”洛克亲眼看见一脸愠色的塞因将军在抛下这么一句话之后转过身去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威尔将军和蕾贝卡夫人请来了不少医生和魔法师,但药和治疗魔法的效果都不明显。“没有办法,只好先这样让她调养着,希望她能够自己恢复过来吧!”蕾贝卡夫人同塞因将军谈起塞拉夫人的病情时的表情让周围所有的人都感到心痛。
塞拉的情绪非常低落,洛克更加不敢造次,两人陷入尴尬的沉默之中。与塞拉一样,在上次比试中受伤的塞因的情况也不乐观。塞拉曾经亲眼看到自己的丈夫想要拿起桌上的一个杯子,却连续两次伸手抓空的情景:他的距离感开始逐渐丧失,这说明他的左眼已经渐渐的失去了功能。倔强的塞因当然不可能在家人和朋友面前承认这一点,这更让妻子忧心忡忡。好几次她都从恶梦中惊醒,摸摸自己的身体发现已是大汗淋漓,只有赶紧握紧身边熟睡着的丈夫的手才能稍稍安心。
“洛克,将军他回来了吗?”明知故问,或许这只是她用来掩饰心中不安的躁动的方式。
少年走到她的身前,毕恭毕敬的回答道:“还没有,塞拉夫人。需要洛克出去寻找塞因将军吗?”
“哦,那不必了。”塞拉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对了,洛克,你知道这段时间哈特到哪儿去了吗?”
少年面露难色:“洛克实在是不清楚。似乎塞因将军有任务交给他去完成吧!”
“任务?”塞拉“哼”了一声,“什么任务?国家都没了。”她低下头陷入沉思。
“那个,塞拉夫人,上午陪塞因将军和肯特将军回家的时候,塞因将军提到最近城北开张了一家不错的餐馆,他兴致勃勃的提议说下次要全家人一起过去打牙祭呢!”少年忽然提起,脸上满是兴奋的神色。
塞拉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他,仿佛根本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还有,还有,塞拉夫人,您快看!”少年兴冲冲的指着床头摆放着的作为装饰的花瓶,“那些鲜花是今天上午塞因将军专门买给您的呢!”
塞拉的目光并没有随着少年手指的方向移动,而是直洞洞的落在少年身上:“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洛克?不用拐弯抹角的。”
被揭穿了把戏的少年惊慌的跪下:“请塞拉夫人赎罪!洛克只是希望塞拉夫人能够露出笑脸,所以才故意说这些话想要让您高兴的。”
塞拉摇了摇头:“你起来吧,洛克。你做得没错,我不怪你。”
少年的身体一动不动,头似乎比刚才埋得更低了。“自从奥斯迪亚的马修大人半个月前来过之后,塞拉夫人就几乎没有笑过。洛克希望塞拉夫人尽快振作起来。”
塞拉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大脑压抑无比,少年不经意的话深深的刺痛了她。“你先退下,洛克!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她板起脸,很不客气的命令道。
女主人似乎生气了,少年更是吓得不知所措,但男主人的出现正好化解了空气中弥漫着的紧张气氛。“洛克,你就先下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有我来照顾就好了。”不知不觉间,归来的塞因出现在房门口。
“干嘛和他发脾气?他还只是个孩子。”等少年退下后,塞因径直坐到床边,握住妻子的手,“不过他说得对,你确实是好久都没有笑过了。”
妻子把头扭到另一侧,回避了丈夫关切的目光:“成天拖着一副要死不活的身子,你让我怎么笑得出来?”
丈夫微笑着伸出手去,抚摸着妻子的秀发:“别耍小孩子脾气了,之前你板着脸恶狠狠的那副模样把威尔和蕾贝卡都吓坏了,刚才他们还问我是不是和你吵架了呢。”
“哦,对不起。”妻子的态度似乎有些软化了。
“怎么了?那么不开心?”丈夫摸着妻子的脸,轻轻的把她的脸扳过来面对着自己,“来,笑一个,我的大美人!”
“呵呵……”妻子非常勉强地笑了几声,那笑容简直比哭还要难看。
丈夫皱着眉头,一下子站起来。“亲爱的,”他故意背对着妻子,不想让她看见此时此刻自己的表情,“你在怀念奥斯迪亚的生活吗?”
妻子听得非常清楚,但她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好像要为自己的问题加上补充说明似的,丈夫继续问道:“半个月前马修来过之后,你就一直这个样子。你们到底说了些什么需要背着我?我想不通。所以我猜,你是不是开始怀念奥斯迪亚的生活了?如果是那样的话,不用着急,等孩子一出生,你的身体允许之后,我们马上搬家,这一次全家都搬到奥斯迪亚去,怎么样?”他转过身来看着妻子,等待着她的答案。
妻子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不是说要护送琳迪斯小姐回萨卡吗?她已经动身一天半了,你还不出发跟上去吗?”
丈夫眨了眨眼睛,虽然不理解妻子的用意,但还是解答了她的问题:“琳迪斯小姐是徒步,而我骑马,很快就能赶上的,况且跟得太紧也容易被她发现。我安排了人紧紧看住她,应该不会跟丢的。”
“难怪这段时间没有见到哈特。”妻子挠了挠后脑勺,“虽然我希望你能一直留在我的身边,但我知道你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这一次我不会拦你。不过,临走之前,我有个小小的要求,我希望你能答应我。”
“你说吧,亲爱的。”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无论怎样,我要你一定平平安安的回到家里,回到我的身边;我希望孩子出生的那一刻,你能够陪伴在我们母子的身旁;我希望孩子睁开眼睛迎接世界的那一刻,能够同时看到父亲和母亲的笑脸。”一字一句,发自内心最深处的期望。泪水,顺着塞拉清秀的面庞,滑落到床上,滑落到塞因的心里。
塞因低下头,温柔的吻着妻子的前额;塞拉探出身,紧紧的拥抱着丈夫。
“嗯,说好了哟!”
次日上午,基亚兰城北门。
塞因做了个手势,洛克知趣的离开了。
“亲爱的,你不应该勉强出来送我的。”支走灯泡后,丈夫对自己的妻子说。
“嗯。”妻子摇头,“做妻子的送丈夫出门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到这里差不多也该分手了,一路小心!”
一个简单的拥抱过后,丈夫把手放在妻子的肩上:“你自己更要小心身体,这次出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的健康了。伊莎多拉将军过几天就会到基亚兰来陪你,要听她的话乖乖的,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妻子淡淡的一笑:“你这么担心我的身体,究竟是比较担心我,还是我肚子里的孩子啊?”
丈夫眼睛一转:“当然是亲爱的你啦!孩子可以一个接一个的生,但老婆可不能一个接一个的娶啊!”
“你把我当生孩子的机器啊!”妻子轻轻的推了丈夫一把,“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联合操练之后,你好像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那么温柔、那么善解人意,总是说些笑话哄我开心。之前冷战的时候,你都不怎么愿意跟我说话,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能变回原来那样真的是太好了,亲爱的。”
“傻瓜,有这么好的老婆哪个男人舍得放手啊?”不得不承认,哄女孩子这方面塞因是天生的高手。
塞拉脸红了,对她而言这已经是好陌生的感觉。“时候不早了,你快出发吧!”她伸出手去帮丈夫整理了一下领口,“记住我们之间的约定哦!有些事情我无法帮助你,身为妻子我感到很遗憾,所以,无论发生什么,请你一定要回到我的身边。”
塞因的表情变得严肃,郑重其事的保证道:“即使天垮下来了,我也一定会飞一般的赶到你的身边保护你的。”
塞拉闭上眼睛,很陶醉的样子:“谢谢你,亲爱的。”
塞因翻身上马,做了个胜利的姿势,很快就在塞拉的视野中消失了。“塞拉夫人,我们应该回去了,外面这么冷,对您的身体不好。”洛克回到了主人的身边。
“再让我看一会儿。”塞拉目不转睛的望着远方,“洛克,你说,将军他会回来吗?”
“当然会回来了。”洛克轻快的回答着,“这儿可是塞因将军的家啊!他一定会回来的。”
塞拉的脸上浮现出真诚的微笑:“是啊!一定会回来的。……来,洛克,扶我回去吧!”
“是!”洛克答应道,搀住塞拉的手臂,缓缓向家的方向走去……
“即使天垮下来了,我也一定会飞一般的赶到你的身边保护你的。”
“无论发生什么,请你一定要回到我的身边。”
“嗯,说好了哟!”

躺在床上的我处于一种非常奇妙的半昏睡状态:我的意识非常清醒,思维甚至比正常时更为敏锐,但整个身体却像一块木头似的,完全不听自己使唤,感觉器官也完全处于停止运行的状态,接收不到任何外来的信息。但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迅速为我动弹不得的身体注入了活力,我一翻身爬了起来。
原来是旅店的老板上楼来提醒住客们晚饭的时间到了。我谢了他两句,就匆匆顺着楼梯到了楼下。出乎意料的是,琳迪斯殿下也在用餐——她的座位正对着楼梯——她听见我的脚步声,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用她那漂亮的绿眼睛看了我一眼,所幸她根本就不认识我,在她的眼中我不过就是个衣着寒酸、生活邋遢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年男人。我刻意保持着平静的神态与她擦身而过,以免引起她的注意,然后为自己挑了个好位置:她背对着我,这样我能够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她却注意不到我的存在。
不一会儿,到楼下来用餐的住客越来越多,看来位于利西亚和伯尔尼边境的这家小旅店的确是人气旺盛、名不虚传。房间的价格并不高,还提供免费的早餐,午饭和晚饭的价格也相当实惠,对往来于利西亚和伯尔尼的旅客们来说,在这儿歇歇脚是个理想的选择。老板是一个上了年纪但身子骨特别硬朗的老先生,漫长的岁月给他带来的不止是花白的胡须和满脸的皱纹,还有几十年来游历整个大陆保留下的人生经历和丰富知识。健谈的老者总是操着他那独特的地方口音向每一个住客们绘声绘色的描述着自己年轻时候的冒险故事,这也吸引了不少慕名而来的年轻人。一开始我很不能理解琳迪斯殿下选择这里落脚的原因,像她这样的大人物,在这种时候应该选择一些比较偏僻安静的住所,以免被人认出来而暴露行踪。但一转念想想她此行的真正目的,人多的地方自然才是消息多的地方,也就不足为奇了。
当然,热闹也不尽是件好事,纷繁的人流中自然也少不了那种下三烂的混蛋角色。两个打扮猥琐、举止轻佻的小伙子不怀好意的向琳迪斯殿下搭讪,正当我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时,琳迪斯殿下干脆的把精灵剑“索尔•卡缇”摆到了桌面上,两个小流氓自讨没趣,粗口了两句,就骂骂咧咧灰溜溜的走开了。虽然没有闹出什么更大的风波,但似乎破坏了琳迪斯殿下用餐的好心情,桌上剩下的饭菜还不少。既然目标已经离开,我自然也没有理由在这儿多磨蹭时间,胡乱吃了一些安慰了肚子,抓紧时间回房间休息吧,明天早上又得赶路。
抱着这样的打算,哈特站起身来,却不小心碰倒了一柄斜靠在墙边的银枪。他赶忙俯下身把银枪扶回原位,并很快注意到了它的主人——坐在与他背对背的位子上,一身浅棕色的长袍把头部和身体都裹得严严实实,乍一看根本分不清他是男是女。在哈特看来,这身神秘的装扮,似乎更符合魔法师或者预言家的传统形象。不过,能使用银质武器,想必此人也不是泛泛之辈。正在专心吃饭的对方显然也听到了银枪落地的撞击声,稍稍把头扭过来,哈特看不见他的相貌,只能够观察到他额前垂摆下来的深蓝色的刘海。“对不起,”这种时候哈特只能乖乖道歉,“我太不小心了。”
“没关系。”对方的回答气若游丝,小到几乎听不见。若不是她正在进餐,哈特一定会怀疑她是不是饿坏了肚子。不过,比起那个,这时候让哈特更感兴趣的是:对方是位女性。
带着银枪旅行的女人,从上到下把自己伪装起来不让别人窥视她真正的面容,怎么看都不会是简单人物。哈特趁机以他作为密探练就的敏锐观察力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番,虽然对方的装束刻意想要向外人隐瞒关于自己的一切信息,但哈特还是机敏的把握住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细节:她手腕上的一个微小的饰物,足以说明她的身份。
デルフィの守り。在这片大陆上会使用那种东西的人,只有伯尔尼的飞龙骑士和伊利亚的天马骑士。在利西亚和伯尔尼边境出现飞龙骑士,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蒙住脸潜入利西亚领土,显然是有些背景和来头。事不关己,有重要任务在身的哈特并没有深究,表示歉意的欠了欠身,就向楼上走去。
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有一位不速之客站在窗台边等他了。算一算,确实是应该收到回信的时候了。他把信鸽抱起来,动作熟练的从它的腿上取下了纸条。潦草的字迹与塞因将军平时的生活作风倒是颇为吻合:“我已从基亚兰出发,一切按计划进行中。”
按“计划”进行中?哈特的眉头微微一皱。一周之前,当塞因将军找到他并向他布置现在的任务时,虽然没有心理准备,哈特并不是很惊讶:萨卡草原路途遥远,派人护送琳迪斯殿下一程也是理所应当。但当塞因将军谈起自己的安排和计划时,哈特已经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震惊和迷惑。“我估计,琳迪斯小姐大概会先向北走几天,离开基亚兰的领土后就会向东进发,跟着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被她发现,当然更不能跟丢了。”哈特隐约记得自己当时还争辩了两句:“塞因将军,请恕哈特多嘴,琳迪斯殿下不是要回萨卡吗?向东走虽不是南辕北辙,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到达目的地啊!”事实很快就证明了塞因将军准确的预见性。从基亚兰出来之后的前两天,琳迪斯殿下一直向北前进着,但速度非常慢,行动也十分谨慎,仿佛一直在暗中观察是否有人跟在她的后面。不过看来耍花样并不是公女殿下的强项,她那些拙劣的招数还不至于让我上当。第三天开始,也许是确认没有人跟踪后,琳迪斯殿下开始放心的向东走,而且前进的速度越来越快,今天才是第五天晚上,已经到达利西亚的边境,照这样的速度,再过两天就能进入邻国伯尔尼的领地了。
哈特仍然对出发前一天晚上与塞因将军交谈的情景记忆犹新,那天他的脑子不知道是那根弦出了毛病,明明看出塞因将军的心情不好,他还出言顶撞了这位正是满肚子火气无处发泄的将军,结果自然是很悲惨了。虽然塞因将军很快就醒悟过来,当夜就亲自赶到哈特的家向他道歉,但哈特很清楚,自己轻率的发言的确是对得起塞因将军的那记重拳,对于公女琳迪斯殿下,哈特的内心也充满了愧疚和歉意。
帕斯平原上的联合操练结束后已经过了五个星期,塞因将军的伤势恢复得很快,年轻的身体就是不一样,虽然他一直坚持着希望能够尽快回到工作岗位,但琳迪斯殿下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驳回了他的请求——一方面,刚刚伤愈的身体需要更多的休息和保养;另一方面,病倒的塞拉夫人最需要丈夫陪伴。卸下了工作的重担,塞因将军又变得活跃了起来。前一阵子基亚兰有人风传,说塞因将军和塞拉夫人遭遇婚姻危机,我虽然一直在外面执行任务,回到基亚兰城的时间不多,少数几次看到塞因将军和塞拉夫人在一起,确实是气氛沉闷,尤其是塞因将军,言语很少,表情严肃,完全没有以前油嘴滑舌、卿卿我我的样子。虽然年轻人闹闹别扭吵吵架什么的是家常便饭,但心底还是不免非常担心。不过从帕斯平原回家之后,没有工作在身、一身轻松的塞因将军又马上变回了老样子,看来之前被市井小民传得沸沸扬扬的所谓的“家庭矛盾”“婚姻危机”不过是因为塞因将军工作太忙、小两口交流不够引起的小小误会而已。塞因将军的好心情也让我们这些下属日子好过了不少,因为跟丢了玛克大人而灰头土脸返回基亚兰的洛克本来一直担心会受到严厉惩罚——这其实不能怪他,几乎是一夜之间,留在伯尔尼寻找玛克大人下落的各国密探们都失去了他的踪影,玛克大人就像突然出现时那样,又突然无声无息的消失在空气里——但塞因将军得知这个坏消息之后,虽然一脸不快,却什么都没有多说,还给了小家伙三天假期:“休息一下吧,在伯尔尼辛苦你了。回来之后,要好好照顾塞拉夫人。”当我完成调查工作复命时,未等我提及塞因将军就爽快的给了假期:“干得不错。这几天就不用来我家了,待在家里陪陪老婆孩子吧!我知道你也很担心塞拉的状况,但对男人来说,老婆孩子可是最重要的哦!把照顾塞拉的工作丢给她丈夫好了,现在什么都别多想,快回家去吧!”
不过事情却不那么简单:病体沉重的塞拉夫人不但在身体上,似乎精神上也受到了很大打击,低落的情绪很快就感染了塞因将军和洛克他们。三个星期前马修大人的不请自来更是带来了坏消息,虽然他和塞拉夫人的交谈回避了其他所有人,但塞拉夫人一落千丈的精神状态和无法掩饰的满脸愁容说明奥斯迪亚那边也一定有什么变故发生。我尾随琳迪斯殿下从基亚兰离开时,尽管塞因将军一直非常努力想让夫人重新绽开笑容,却没有收到预想之中的效果。虽然这不是我应该插手的问题,我心底多少还是有些不踏实,真希望塞拉夫人的心情能够随着身体状况的逐渐好转重新开朗起来。
正是处于这样一种微妙的状态中,塞因将军的心态才显得多少有些操之过急。出发前一天晚上我到塞因将军的家听取他的布置,当他推测琳迪斯殿下会改变路线,到伯尔尼寻找玛克大人下落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头脑突然发热,不合时宜的插了一句:“难道说琳迪斯殿下弃基亚兰而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为了一个男人就抛弃外祖父的领地和爱戴她的人民,实在是自私任性的行为……”塞因将军的拳头很快让我尝到了苦头。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轻薄言论,面对的又是对琳迪斯殿下一向尊敬有加的塞因将军,能保住脑袋已经是万幸了。虽然塞因将军很快就为自己的莽撞举动向我道歉,但我恨不得用线把自己的嘴缝上,再也不敢多嘴了。
哈特的头开始痛起来,像他那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是无法考虑太多问题的,他三下五除二的完成了给塞因将军的报告,并把它牢牢的绑在信鸽的腿上——确实没什么可报告的,情况的发展完全在塞因将军的预料之中,仿佛整个故事正在按照他写的剧本上演一样。
第二天出发的时候,哈特注意到,琳迪斯殿下换上了一套伯尔尼的传统服装。看来她准备得蛮充分的嘛,哈特暗想。虽然塞因将军铁拳的味道不好尝,但哈特心底还是很难认可琳迪斯殿下放弃领主之位的轻率决定。在哈特看来,琳迪斯殿下的未来与基亚兰的未来之间并没有任何矛盾。对在一年之内经过了两次严酷的战争洗礼的基亚兰来说,和平稳定的政治环境太重要了。在琳迪斯殿下五年来的不懈努力下,逆境中的基亚兰已经恢复了元气,并逐步回归到平稳发展的正轨上来,在这样的关键时刻,自然更不能失去琳迪斯殿下这位精神领袖和国家支柱,在战争中伤痕累累的经济和民心也难以承受突如其来的政治变革。基亚兰的人民并不排斥玛克大人成为这片土地新的主人,相反,他们非常乐意接受这段天造地设的美丽姻缘:人龙战争的故事已经让神机妙算的玛克大人成为家喻户晓的传奇,“神军师”的称号更是人们对这位创造奇迹改变历史的英雄充满敬仰之情的完美注脚。基亚兰在“神军师”和琳迪斯殿下的共同治理下,一定可以变成大家心目中的理想国度吧!一个半月前,洛克在伯尔尼就已经打探出了玛克大人的下落,塞因将军也一定把这个消息转达给琳迪斯殿下了,那时她只需要亲自到伯尔尼一趟,说服玛克大人出仕基亚兰并不是不可能的任务,对于琳迪斯殿下自己、对于基亚兰,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那时的琳迪斯殿下,为什么要选择逃避、放弃千载难逢的机会?而现在,她背着所有人暗自来到伯尔尼打探寻找玛克大人的行踪,又是为什么呢?
如同一粒石子闯入平静的湖面,哈特的心情难以平复,琳迪斯殿下充满期待和自信的步伐也让追赶的他感到吃力。塞拉夫人判若他人的失常表现,塞因将军让人琢磨不透的计划和布置,琳迪斯殿下前后矛盾的神秘举动,玛克大人的突然出现和消失,短短一个月内实在是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哈特完全整理不出头绪来。他一边同琳迪斯殿下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一边漫无边际的幻想着借以打发无聊的时光。直到某种大胆的想法闯入他的脑海,他才慌张的把注意力转移出来:
难道说,一切事情的背后,还有大家不为所知的幕后的真相吗?

离开基亚兰,已经十二天了,即使从踏入伯尔尼的领土开始算起,也已经过了五天了。
这是我第二次来到这个邻国的土地上,故地重游,一样的景物,心境却完全不同了。或许是由于环境改变了,目及之处,已不再有疮痍的焦土和苍茫的狼烟;或许是由于伙伴改变了,严肃正直的肯特、嬉皮笑脸的塞因、谨言慎行的威尔、天真纯洁的芙罗利娜,只有“索尔•卡缇”这位无声的朋友仍然伴随在我的左右;或许是由于我自己改变了,赫克托耳已经成为利西亚同盟的领袖,艾利乌德已经成为费雷的侯爵,而我,抛弃了外祖父留下的土地,重新变回了一名流浪的剑客。
一望无际的平原,孤独的我伫立在这广大的空间中。前人踩出的土路蜿蜒着消失在天地交界的水平线上,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仿佛向旅客们述说着这片古老土地的传奇。正午的骄阳向大地疯狂辐射着它伟大的能量,从地底升腾而起的热气笼罩着全身,让人很不舒服。不仅是身体,连平静的心情也跟着浮躁起来。我试着抹去额头上的汗珠,极目远眺,刺眼的阳光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腰间的精灵剑这时也由值得信赖的同伴变成了沉重的负担,或许,我根本就不需要它,就像当初我不由分说的把它的姐妹“玛妮•卡缇”硬塞到玛克手中时一样。算了,没有理由把自己的不安和彷徨全部归咎于伯尔尼善变的天气,我很清楚,玛克的若即若离才是我内心深处急躁和困惑的根源。打听玛克的去向并不像想象之中的那样困难,几乎每个歇脚的地方都能够或多或少的听到关于他的传说和流言,但之中却没有一条是值得期待的线索。受到这样或那样的消息的指引,我几乎每天都在更换前进的目标。一次次的希望变成一次次的失望,精疲力竭的我仍然不知道他身在何处;一次次的失望变成一次次的希望,就在我几乎绝望想要放弃的时候,却总有意外的收获让我燃起新一轮的斗志。回顾走过的日子,一路下来,冥冥之中如同宿命的安排,引导着我不断进取而来到这里。有时候我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迷茫之中的我仿佛是被人指引着一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寻找着远方那一丝细微的光亮。
休息的时间结束了,琳揉了揉自己的小腿,扶着身后的大树缓缓站起来。虽然双腿已经开始排斥继续赶路的鲁莽举动,但如果不抓紧时间,今晚恐怕就要露宿荒郊了。跨上包裹,拿起神剑,琳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蛋,精神为之一振。四周的空气也因为旅者轻灵的步调而活跃起来,小鸟的歌唱声也为孤身一人的琳带来了鼓励和勇气,西沉的太阳和渐渐消去的暑气让琳的心情好转了不少。抬头望去,一直灰茫茫的不见一点蓝色的天空也显得不那么压抑了,琳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着,疲劳和困倦也随之一扫而空。
然而,这样和谐欢快的气氛,很快就被突如其来的恶魔们所打破了。
一、二、三……琳一边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一边默数着匪徒的数目。一共十七个,手持钢斧、面目狰狞的巨汉。琳轻轻的闭上眼睛,深呼吸一下,抽出精灵剑“索尔•卡缇”摆好迎战的姿势。
“我警告你们,再靠近一步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琳瞪圆了双眼,把精灵剑横在胸前,气势惊人。
“@#¥%!*^……”从那群疯狂的巨汉们嘴里吐出的,是琳完全不能理解的奇怪语言。
琳把包裹扔在地上,减轻自己的负担,保证自己能够以最佳的状态出击。“看来是没办法谈判了,上吧!”她淡淡地笑了笑,虽然她无论如何都不希望回忆起过去战场上血流成河、尸横遍地的悲惨景象,但现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容不得她有半点犹豫和不忍。
最靠近她的匪徒怪叫着向她冲过来,手中的钢斧仿佛有千钧重量,挥动时虎虎生风,但琳没有被对手的气势吓倒,而是冷静的避开了所有的攻势,并抓住对方攻击之后的破绽准确的把精灵剑推入了他的胸膛。巨汉的惨叫划破了寂静,琳拔出沾满鲜血的剑身做好了下一轮防御的准备。
仿佛是受到失去同伴的刺激,匪徒们完全失去了理性。完全没有战术的一味进攻,大开大合的攻击招式虽然威力强劲,却不能伤害躲闪灵活的琳分毫,而琳的每一次出剑,都能够给予对手致命的打击。不消一会儿,又干掉了四个。
“好不容易才让人帮我弄了一套的,这下麻烦了。”看着自己身上这套已经染满鲜红的伯尔尼服装,琳苦笑着。
精灵剑的寒光,如同满天花舞,舞蹈般在空气中挥动着,不过,恐怕没有人愿意欣赏这种死亡的美丽。匪徒们像不知死活一般,面对琳出神入化的精妙剑法没有丝毫退缩之意;毫无畏惧的琳更是充满斗志,辗转腾挪、剑起剑落,如同风一般,让敌人根本无从招架。
可是,伴随着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和呼吸,胜利的天平开始逐渐倾斜了。
“铛!”利斧的劈击受到精灵剑的阻挡而被弹开,琳感到虎口一阵麻痹,剑差点失手,失去了追击的机会。可另一侧的匪徒并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强有力的横砍几乎就要命中,千钧一发之时,反应神速的琳低下头躲闪。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钢斧擦着她的头皮拂过,若是再慢半拍,她的脑袋就搬家了。躲过一劫的琳顺势一个侧滚翻,逃出了危险区域。
心脏狂跳不止,琳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慌乱和恐惧——即使是在兵荒马乱、危机四伏的战场上,那时的她不需要害怕这种情感,因为随时随地,忠诚的肯特和塞因都陪伴在她身边奋不顾身的守护着她,因为无论如何,她最爱的人都在站在自己的身后贡献着他的全部智慧和勇气。而这一次,没有人支持身处危难的她,她只有一个人。
当她注意到眼前晃动着的自己的长发时,她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发带在刚才的躲避中被砍断了,飘扬的长发变成了阻挡视线的危险工具,体力的消耗也快到达极限,情况对自己越发不利。
匪徒们又一次攻击过来,突前的一个仿佛是不把眼前的小姑娘放在眼里,在琳看来他的姿势满是空当。轻巧的闪过他的三板斧之后,琳瞅准时机大喝一声、使尽全身力量把精灵剑砍进了他的腰部。又消灭了一个敌人,琳却没有丝毫喜悦之情,一个更大的危机接踵而至:也许是用力过猛,精灵剑深深的嵌入对手的身体,不论琳如何努力都纹丝不动。
剑拔不出来!琳从来没有感受过死亡如此接近的感觉,失去精灵剑的她就是完全任人宰割的羔羊,面对这群穷凶极恶的饿狼,她该如何应付?就在她的身旁,一个杀红了眼的匪徒举起了他的钢斧。
“啊!”无处可躲的琳吓得闭上眼睛,然而预料之中的致命攻击却迟迟没有落到自己头上,琳缓缓睁开双眼,迸涌而出的一股热血溅得她满脸都是。
一个穿着黑色披风的中年男人,神兵天降般出现在战场上,右手紧握的匕首,霎那间割断了那个匪徒的喉管。他伸手示意琳赶快把精灵剑拔出来,自己则勇敢的站在敌人与琳之间。
“你是……”琳拔出精灵剑迅速来到中年男人的身边,两人背靠着背,四周则是歹徒们的重重包围,他们如何才能突破这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呢?
“琳迪斯殿下!请您专心应敌,我会助您一臂之力!”中年男人大声回答着。
“你,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琳大吃一惊,精神高度集中的她无力想象这位神秘来客的身份。但这种时候,多一个朋友而不是多一个敌人,真是太好了。
哈特无法回答,即使不是身处这样的危急时刻,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公女殿下的这个问题,于是他选择了沉默。当务之急,是如何带着公女殿下摆脱现在的窘境,刚才的一击是因为突然袭击才如此轻易的得手,现在敌明我也明,战斗会更加艰苦。
多了哈特的援助,琳的压力减轻了一些,但人数不断减少的匪徒却显得更加疯狂。武艺平平的哈特不断遇到危机,让琳也不得不抽出部分精力帮他应付。两人合力打倒眼前的敌人后,匪徒的数目已经减少到六人了。
一直在旁边观战的那个衣着最干净的匪徒终于按捺不住出手了,看起来他应该是这伙地寇的首领,手中的银斧也比其他人的钢斧更具杀伤力。刚交手了两招,琳就明显感受到了对手与众不同的强大实力。速战速决未必能占得上风,反而容易因攻击不利而露出破绽;耐心周旋是妥当的战法,但琳已透支的体力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哈特的实力根本无法与他单独对抗。格挡了几下,对手压倒性的恐怖力量让琳的右手支撑不住,不停的颤抖,只能后退几步,保持距离换取喘息之机。
对手看破了琳的缓兵之策,并没有停止攻击的节奏。琳的剑法逐渐迷乱,身旁杂兵的骚扰更是让她力不从心。深陷包围的哈特光是自保已经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实在无暇抽身相助。不断的挥剑令琳的右手超出了可以承受的极限,她那痛苦的表情说明控制右手的动作已经变得越来越困难。尽可能闪避而不是格挡,是不得以而为之的战术,但移动速度越来越慢的她,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都无法支撑这场一边倒的战斗了。
眼看着对手的利斧劈来,琳刚想跃起躲避,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完全不听使唤。利斧切开的气流仿佛要将琳贯穿,万般无奈之中,琳只能勉强抬起精灵剑抵挡,随着惊天动地的碰撞,“咣当”,强大的冲击令“索尔•卡缇”跌落在地!
琳的脑中一片空白,身体的所有机能顿时完全停止。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那一瞬间,琳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紧接着,一股脑涌入她脑海的,竟然只有一个人的名字:
玛克!玛克!玛克!玛克!玛克!玛克!玛克!……
玛克,你在哪里?泪水夺眶而出,生死一线之间,琳深藏于心底的所有情感得以真实的流露。当她的眼前恢复光明时,看到的却是这一辈子永远不愿再看到的一幕。
银斧,高悬头顶,如同下山猛虎,不可阻挡的向她劈来。
“啊!”琳唯一能做的,就是下意识的伸出左手想要抵挡,以血肉之躯抵挡利器的攻击。
真奇怪,一点都感受不到痛楚,眼睁睁看着喷涌而出的自己的鲜血,琳竟然无动于衷,仿佛伤口并不属于自己。她踉踉跄跄的退后了几步,最后,她倒下了。

静静躺在床中央的女人,清秀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但眉宇间流露出的勃勃英气却并没有丝毫减弱,仿佛一尊雕塑,让人难以接近。我闭上眼睛,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对一名佣兵而言,多愁善感不是好习惯,我也不应该在执行雇主的任务时过多的夹杂自己的感情。哈特先生仍然一动不动的跪倒在琳迪斯小姐的床前,差不多已经一天一夜了,不吃不喝不睡,要不了多久他自己也会倒下的。尽管我和艾莉丝好几次劝他休息,他完全听不进去,执意守护在主人的身旁。他这又何苦呢?悲剧已经发生了,时间不能倒流,他又何必折磨自己的身体来换取心理上的平衡呢?况且,发生这一切的责任根本不在他,他是那么英勇无畏的战斗着——尽管那根本不是他的擅长——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应该是那群无恶不作的恶棍,应该是姗姗来迟的我……
眼角有些湿润,我的理智告诉我应该立即停止这样的想法。本来想再劝劝哈特先生两句,但想想他一定不会接受,于是放弃了这样的打算。推开房门回到大厅的时候,其他人都在。
身着绿袍的青年注意到了天马骑士的到来,俯下身拍了拍身旁的紫发小女孩的肩:“艾莉丝,真是麻烦你了,你先过去吧!”
紫发小女孩点了点头就跑开了。绿袍青年示意天马骑士坐下,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那个叫艾莉丝的女孩子,”看到对方的眼神有些犹疑不定,天马骑士首先打破了沉默,“我看,她的身份似乎不简单呢!就这样让她留在身边合适吗?”
绿袍青年点了点头,嘴角边挂有标志性的自信的微笑:“她是伯尔尼派来的密探,我早就知道了,她自己也没打算瞒我。她是真心愿意帮助我,所以我才让她留在身边帮忙的。光靠我一个人,什么都干不了……”
天马骑士把头扭向一边,呼吸声变得沉重:“那个,我……”她有些吞吞吐吐,“非常抱歉,玛克大人,我没能为您守护好琳迪斯小姐……”
玛克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轻轻的摇着头:“这或许是天意,人力不可改变,你也不必向我道歉。还有,法瑞娜,今后别再叫我‘大人’了,我已经不再是军师了,总有人那么称呼我让我觉得别扭。”
法瑞娜冷静的拒绝了雇主的建议:“不可以的,再怎么说我也是您花钱雇来的佣兵,对雇主保持尊称是作为佣兵的基本原则之一。”
看到法瑞娜如此坚持,玛克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当初我要是主动些,自己去基亚兰找她,也就不会落到今天这种境地了。”
法瑞娜无言以对。
“啊,我想起来了。”看到法瑞娜情绪低落,玛克提高了自己的音量。变故之后,他一直竭力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出乐观的心态,实际上,他内心的悲伤和悔恨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强烈,他只能够靠这样的欺骗来掩饰自己心灵深处的痛苦和无助。“我付给你的定金是5000G吧,这儿是剩下的15000G,你拿去吧!”他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递到法瑞娜的面前。
法瑞娜看了看玛克的眼睛,并没有伸手去接:“我不能接受。引导并护送琳迪斯小姐的任务,我没能完成。”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对于一向心高气傲的“强腕”而言,承认失败比在战斗中受伤或者死亡更加难受。
玛克看出了她的难堪,但还是不由分说的把金币扔到了法瑞娜的怀里:“拿着吧,留在我身边也没用。离开费雷的时候,艾利乌德给了我好多,我东晃晃西蹓蹓,磨蹭了几年,发现这玩意儿对我来说根本就用不着。之前听小道消息说肯特放弃了赫克托耳的高薪聘请,赶往伊利亚去了,这些钱就当作我送给你姐姐菲奥拉的礼金吧!”
法瑞娜把头压得低低的,没有回答,算是默认接受了。
“就是嘛,这才像我所认识的法瑞娜的风格。”玛克还不忘调侃两句。
“别开我的玩笑了,玛克大人,求您了。”法瑞娜抬起头来回答说,“我已经成熟许多了,战争的岁月,已经是好遥远好陌生的回忆。这几年,通过芙罗利娜,伊利亚佣兵团得到了奥斯迪亚的不少资助。虽说身为团长的姐姐一直保持着很高的觉悟,坚持认为佣兵团应该保持相对的独立性,如果一味依赖奥斯迪亚的援助,长此以往立场会变得模糊。但您也知道的,和平时期,佣兵是个不受欢迎的职业,能干的活儿越来越少,僧多粥少,佣兵团已经流失了不少人才。几乎是一个人撑起佣兵团旗帜的姐姐一筹莫展,再加上感情的不顺利,她真的已经是心力交瘁了。对我而言,对伊利亚佣兵团而言,这笔钱实在是太重要了,所以,所以……”激动之处,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玛克大人,这些钱将来我一定会还给您的,但现在,请您无论如何让我再任性一次吧!”
玛克的内心同样是汹涌澎湃,无论是多么冷血的动物,听到法瑞娜发自肺腑的感言也一定会被打动的。但是,你不能从他的脸上读出任何关于他心理活动的暗示,他总是习惯性的笑着,对每一个人都笑着。渐渐的,玛克觉得自己的感觉麻木了。这是战争留下的后遗症,因为,战场上的他是指挥家,是军队的大脑,无论什么处境、不论什么情况,他都必须保持绝对冷静的判断力,他不能被任何感情所左右,他不能考虑任何跟战斗无关的事。更重要的是,他的任何想法,都不可以通过言行或举止传递给他的部下和士兵们,他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正在害怕,他不能让他们感受到自己心中的恐惧,因为他是军队的精神支柱,是军队勇气的来源,是绝对不可以动摇的基石。
“我明白了,法瑞娜。我会为你、菲奥拉还有伊利亚佣兵团祝福的。这笔钱,就当作是我对佣兵团的小小投资好了,我相信会有不错的回报。”
“谢谢您,玛克大人!下次需要帮忙的时候,希望您仍然对伊利亚佣兵团和我充满信心,那时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跟那时候一模一样,你还真像个精明的生意人……还有件事,”玛克忽然又想起来,“关于塞因,他……”
玛克话音未落,法瑞娜抢先答道:“塞因跟在哈特先生的后面,骑马的话大概半天的路程。哈特先生已经飞鸽传书把坏消息告诉他了,想必他正快马加鞭向这儿赶来吧。”
玛克的表情忽然变得严峻,这是非常少见的。他静静的站起身,焦虑的在大厅内来回踱步,十个手指神经质的交叉在胸前。法瑞娜看着他的脸,同样露出忧虑的神情。“玛克大人,您在担心不知道该怎么向塞因说明状况吗?”
“该来的总会来,我躲不开。”玛克停下脚步,一板一眼的说着,“有件事与你和琳无关,我必须有个了断。啊,这回,我不希望你介入进来。”
法瑞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看表情,玛克似乎轻松了一些,他继续在大厅内漫无目的的游荡着发泄过剩的精力,直到他把目光落在房间角落处,那柄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的银枪。他径直走到它跟前,把它举起来,饶有兴致的舞动了几下。“我对武术,一窍不通。”他回过头说道,“我知道自己没有这种天赋,所以很羡慕你们,危急时刻,拥有保护自己的力量。话说回来,你的武艺又有不少提高呢,很轻松就击退了那些亡命之徒,作为佣兵,一定是随时随地都在严格的磨砺自己吧!换作琳就……这几年她一定是忙于政务,忽视了自己的老本行。”大陆上最强的军师和最强的剑士,琳,你是否还记得当初我们俩的约定呢?
鼻子一酸,玛克差点流出泪来,他不自然的别过身去避开法瑞娜的目光。“那些强盗好像不是本地人,也没见过什么世面,看到玛菲的时候就吓得站都站不稳了。如果不是这样,我未必能够轻松取胜,而且,我赶到之前,琳迪斯小姐和哈特先生已经击败了绝大多数敌人……”法瑞娜很清楚琳迪斯小姐在玛克大人心目中的地位,所以尽量在为她的失败开脱责任。
“你知道吗,法瑞娜?我也有一把武器哦。”玛克的语调很轻快,但听起来却让人感到无比压抑,“是精灵剑‘玛妮•卡缇’。四年前我离开费雷时琳坚持要送给我防身的,说来惭愧,五年来我曾经不止一次的尝试着想把它从剑鞘里拔出来,但从来没有成功过,看来这把充满灵性的剑不愿意承认我是他的主人呢!”玛克从腰间取下了自己的剑,自上而下打量着,无可奈何的笑容。对他而言,四年来,这把精灵剑的意义不是一把武器,而是一种羁绊。
法瑞娜没有作声,但她能够理解承载在这把剑上的,两个人之间无尽的思念。
玛克把“玛妮•卡缇”轻轻的搂在怀里,闭上眼睛,陷入沉思。“玛克大人,您为什么不进屋去看看她呢?”法瑞娜看到这样的情景,忍不住问道。
“看到她的样子,徒增伤悲而已。”
“可我觉得,当琳迪斯小姐睁开双眼的时候,一定最希望看到您的面容吧!如果说已经迟到了四年,那么现在补偿还不算晚。”
是啊,花了这么多时间,作了这么多安排,难道不就是为了能够再一次握住她的手吗?现在她就在身边,为什么还要选择逃避呢?难道你还要像四年前一样,拱手让出自己的幸福和未来吗?
玛克犹豫着,他已经不像四年前那样青涩,是可以决定自己将来、对自己的人生负责的时候了。
正当他把手放在房门上准备推开时,大厅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玛克和法瑞娜对视了一眼,把手收了回来,神情异常凝重。“请进吧!”
得到允许之后,门被推开了。走在前面的是艾莉丝,她的身后,是一个身着劲装、身材魁梧的男人。左脸颊处的伤痕并不能破坏精致的五官带来的整体和谐和美感,炯炯有神的棕色眼眸挥洒着自信和坚强,蓝色的头带更为他增添了几分英气和活力。
“玛克先生,”艾莉斯的话铿锵有力,“遵照您的吩咐,我把塞因先生带来了。”

帝国の月长石 2005-08-24 00:56
文学区的帖,不过写的很好哦~顶

todlipton 2005-08-26 11:08
第五章
激烈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一个星期。战争的残酷和严峻远远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想象,村子里能够使用武器的人越来越少,战况比事前最悲观的估计还要糟糕许多。
巴图索叔叔坐在一块石头上,正耐心的擦拭着自己的铁剑,经历了无数次生死搏斗,剑身已经布满了细小的伤痕。看到我的到来,他很高兴的招呼着。和昨天相比,他似乎又苍老了许多:两鬓变得斑白,满脸胡渣,眼窝深深的凹陷下去,失去神采的眼珠中布满血丝。我知道,为了防范敌人夜间的偷袭,村子里的大人们都是好几天没合过眼睛了。
“叔叔,您回去休息一下吧!这儿交给我值班就好了。”绿头发棕眼睛的少女压抑着焦虑的情绪,尽量保持着平和的口气。
巴图索伸出他那宽大的手掌爱怜的拍了拍少女的脑门:“傻孩子,你巴图索叔叔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击倒的,呵呵呵。”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不见血色的嘴唇上因为干渴而裂开许多口子。敌人包围了村子,并封锁了通往村东小河的道路——那儿是村子最重要的水源——光靠井水和雨水根本无法满足全村人的需要的,在这种非常状况下,只能优先照顾妇孺和老人。
继续劝说也只是做无用功而已,少女把手中的铁枪放在地上,坐到了巴图索身边。“在想什么呢?害怕了吗?”看到她捧着脑袋在一边发呆,巴图索笑着问。
害怕?当然会害怕!刀光剑影,血流成河,尸体堆积如山,凄凌的惨叫声不绝于耳,熟悉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在血泊之中……我头脑中战争的样子根本就不是这样。小时候的我最喜欢靠在哥哥的肩头,津津有味的听他滔滔不绝的讲述战争的故事、骑士的传说,或许是因为他那绘声绘色的描述给我留下了错误的印象,或许是因为我本身就是个爱把世上的一切都幻想成美好事物的幼稚的小女孩。当死神的手腕紧紧的扼住你的咽喉时,再坚强的勇士也会感到恐惧和绝望。“怎么会呢!我一向都是斗志满满的!”我一脸正经的撩起袖子摆出一个展示上臂肌肉的姿势。我必须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我不想让一向对我要求严格的巴图索叔叔失望。
“唉!”巴图索叹了口气,“这个世界真是太残酷了,为什么像你这样的小女孩也必须拿起武器为了生存而战斗?”他顺手把一颗小石子扔了出去,落地时发出“啪”的响声。
少女故意撅起嘴,不满的说:“我已经十八岁了,叔叔,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是是是!” 巴图索哈哈大笑,“人小鬼大,跟你哥哥一模一样呢!”
少女满脸不服气,还想顶撞两句,但村东传来的急促的号角声极度刺激着他们脆弱的神经。巴图索一猫腰从石头上跳起来,狠狠地吐了一口水:“不要命的又来送死了,拿起你的枪,我们快过去!”
未等少女反应过来,他已经提着剑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少女急忙俯下身拾起铁枪,跟着他向村东方向跑去。这样小规模的骚扰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战斗一如既往的惨烈,在丢下二十几具尸体后,敌人怪叫着撤退了。他们同样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八个年轻人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安葬完同伴之后,我竟然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也许我的泪水早就流干了,也许对于这样的牺牲我已经习以为常,同伴的鲜血已经无法刺激我麻木的大脑。葬礼之后,我径直走到巴图索叔叔的身边,此时此刻他还像往常一样,摆弄着他最心爱的铁剑。
“你有话要说,是吧,乖孩子?”他的语气冷冰冰的,眼神却未从铁剑身上移开半寸。
他实在是太了解我了,因此能够轻而易举的从我的脸上读出我内心的活动。从小看着我们长大,在他眼里,哥哥和我就像他自己的孩子一样。一直犹豫不决的我,在他坚决的充满洞察力的眼神下被拨去了所有的伪装,想要隐瞒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叔叔,我们向侯爵投降吧,不可能打赢的,这样下去大家都会死的。光靠我的力量无法说服村长和长老们,如果是巴图索叔叔的话,或许……”
少女没敢把话说完。虽然他已经大概猜到她的想法,但他那瞪大的眼珠和微微张大的嘴证明了他的吃惊,他或许不敢相信一个只有十八岁的小女孩能够有勇气说出这样叛逆的话。他的脸涨得红通通,呼吸的节奏也有些紊乱,看得出他的内心也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他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战士,应该比村子里任何人都更能看清这场战争的形势。
然而他的回答让少女非常失望:“傻孩子,不准在别人面前再提起这件事了,你自己也最好赶紧把这种愚蠢的想法彻底忘掉。”严厉的措辞几乎不给她任何辩驳的机会。
“即使叔叔不认同,即使只有我一个人,我也要把这个想法告诉村长和长老们。”少女不知道从哪里涌起这么多的勇气,丝毫不退让,“我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村里人白白送死了。大家变回以前的日子多好,虽然很辛苦,但至少能够自由自在的活着啊!”
“离弦之箭,怎能回头哦!”巴图索背对着她,声音有些哽咽,“即使投降又怎样?那些狗娘养的贵族们是不可能放过我们这些‘刁民’的!到时候大家还是死路一条。”
“没有试试怎么知道呢?”少女还是不甘心,“至少我们可以和他们谈判啊!仗打了那么久,死了那么多人,他们也一定不想再打下去了。”
少女怀着期待的心情直直的看着他。可是,转过身来的巴图索叔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空洞得可怕。“不准你去找村长。傻孩子,上次的事情已经让村长很不高兴了,这回……我不想你受到伤害。”如果说之前他那激昂的声调反而刺激了我,现在换成平静的语气却三下五除二的解除了我的武装。
上次的事情,指的是两天前。村里人都知道哥哥就在基亚兰城里担任骑士,武艺高超,于是村长和长老们想要我突围出去到基亚兰城找到他,说服他回村里助我们一臂之力,即使没办法说服他回来,也希望能够通过他得到一些基亚兰军队的情报。我干脆的拒绝让他们的下巴都掉到了地板上,如果不是巴图索叔叔护着我,让我藏在他的身后,看那气势村长一定会当场给我一巴掌。现在的村子就是一个吞噬人命的黑洞,我怎么可能连累心爱的哥哥也加入到这场毫无胜算的战争中来?再说,身为基亚兰骑士的哥哥,夹在他的主人和他的亲人之间,我不忍心看到他两头为难的样子。
少女低下头,无言以对。“那个叫兰古雷的混球,干正事没什么本事,干起仗来还真有两把刷子!”巴图索“哼”了一声,“我们太低估他了。”他的语气中满是愤怒和无奈。揭竿而起的那一天,村子里几乎所有人都没把只会吃喝嫖赌、毫无战斗力的基亚兰贵族和军队放在眼里。战争初期,每每接仗那些作风腐败、生活糜烂的老爷兵们都是一触即溃,惨不忍睹,当时长老们还乐观的估计虽然心狠手辣但却是蠢猪一头的侯弟兰古雷很快就会派使者来求和,甚至煞有其事的开始讨论减轻赋税、免除兵役等一系列谈和条件。没想到几天之后基亚兰军队却像完全换了人,虽然单兵作战的能力没有任何提高,但整体行动的布置和安排却面目一新,战略准备井井有条,战术指挥灵活多变,优秀的战术素养弥补了单兵能力的不足,我们的形势顿时急转直下。敌人的指挥官似乎也很清楚我们的弱点,先包围了村子,切断了水源,然后纠集了庞大的军队实行车轮作战,不分白天黑夜不定时的骚扰性攻击——就像刚才那样——疲惫我们的身体和精神,打击我们的士气。虽然村里人个个都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心理准备,战场上视死如归,但即使是铁人也无法一直支撑这样持续不断的高强度的对抗,大多数战斗人员睡眠严重不足,身心疲劳不堪。我的军事知识是从巴图索叔叔和哥哥那儿学习的,勉强算得上一知半解,即使是我这样的外行人也能看出大家已经快到能够承受的极限了,情况的恶化一定已经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如果村子被攻破了,”沉默了一阵子,巴图索叔叔的声音忽然在少女耳边响起,“你就趁乱逃走吧!逃到基亚兰城去,你哥哥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那样我也就放心了。”
少女站起身来,手中紧握住哥哥离开村子前买给她做礼物的铁枪:“我不会弃大家不顾的。如果那就是我的命运,我会勇敢接受的!”
离开巴图索的身边,少女挑了个安静的位置坐了下来。刚才那些虚假的勇气迅速背叛了她,死亡逼近的恐惧再次笼罩着全身,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还那么年轻,未来还有好多路要走,我真的不想死啊!我不禁跪下向神祈祷,希望这场该死的战争早点结束,大家都能够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唉,这会不会仅仅是我不切实际的奢望呢?哥哥,你会不会遵照我们的约定,在危急的时刻出现,拯救我,拯救大家呢?
“即使天垮下来了,我也一定会飞一般的赶到你的身边保护你的。”
两天之后,在基亚兰军队潮水般的攻击下,村子被突破了。巴图索叔叔带领我们,掩护着村长和长老们,掩护着村里的妇女、儿童和老人,缓缓的向费雷的方向转移。“如果逃到费雷的领地,基亚兰军队就不敢深入了。”巴图索叔叔的拳头狠狠地砸在平摊在地上的那张破烂的地图上,“我信不过那些贵族们,不过听说费雷的艾尔巴特侯爵是个不错的人,咱们赌赌运气吧!”没有人提出异议,无家可归的大家也拿不出更好的主意,于是踏上了前往邻国的道路。
这是一次危险的赌博,谁也不知道费雷那边有什么样的未来等待着大家。不幸的是,这次危险的赌博,他们押错了地方。当他们来到两国交界的帕斯平原,准备穿越国境线时,疯狗般穷追不舍的基亚兰军队赶上了他们。杀红了眼的士兵们化身为恶魔,无论是妇女还是老人,不分青红皂白一律疯狂的屠戮,小小的平原霎那间变成人间炼狱。鲜血染红了大地,悲号掩没了夕阳,屠杀吞噬了人性。
“大家快往费雷的方向跑!”人群之中,巴图索尽全力高声喊道。
绿头发的少女刺倒了眼前的一个敌人,迅速抱起身后一直哭个不停的小男孩——他刚刚失去了自己的母亲——头也不回的向费雷的方向跑去,仿佛那近在咫尺的另一端就是天堂一般。
然而,那里等待他们的不是天堂,而是另一个地狱。一阵铺天盖地的弓箭射击阻挡了他们前进的道路,紧接着,一个紫色头发、身着红色重铠的圣骑士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立马横枪,怒瞪双眼,充满个性的山羊胡为他增添了不少英武之气。“胆敢擅自踏入费雷领地者,格杀勿论!”
“他身后的旗帜,那是费雷的标志。”巴图索眯着眼睛,完全不能理解眼前状况的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费雷的军队会出现在这里?”仍有几个村民想要冒死突破费雷军队的封锁,但是弓箭部队的齐射很快让他们打消了这种愚蠢的念头。
绿头发的少女不停的喘着粗气,她大声的呼喊着:“叔叔,我们该怎么办?”
最后一丝逃生的希望破灭了,巴图索面如死灰。他奋力砍杀着,汗水和血水混杂在一起,让他变成恐怖的死神。基亚兰士兵被他的威势所震慑,不由得后退了几步,他这才顺利的来到少女的身边。
“孩子,快逃吧!”他的体力也已到达极限,伤口的剧痛让他的脸扭曲成骇人的模样,“至少,在下地狱之前,我要把你掩护出去。听叔叔的话,突围之后不要回头,不要关心这边的战况,一个劲往基亚兰城的方向跑就是了。快跑,叔叔替你挡住他们,快走啊!还愣在这儿干什么?”他咆哮着推了少女一把。
少女把怀中的小男孩放下来,亲切的拍了拍他的脸蛋:“抱歉,阿尼娅姐姐没办法保护你了。”哥哥送我的铁枪已经在战斗中折断了,现在,我只剩下这把护身的短刀了。少女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畏惧,反而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巴图索叔叔,我终究还是让您失望了,真对不起。如果您能活着逃出去,见到我哥哥的时候一定要埋怨他两句,他没有尽到做哥哥的责任,也没能履行与阿尼娅的约定。他真是个不称职的哥哥和男人呢!”
巴图索来不及阻止,少女就抽出腰间的短刀冲了出去。她甩动的长发如同一道绿色的旋风,消失在战场的鲜红之中。

太阳快要下山了,城外的草原上洒满了落日的余辉。屹立在矮坡上的巨石为它身后投下一道又浓又长的黑影,在这片明亮之中多少显得有些不和谐。我无所事事的欣赏着这夕阳映照下的美景,感叹着造物主的博大和神奇——和约定的时间相比,我来得确实是早了些,因此需要些额外的手段来消磨时间。后背上的伤痕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仿佛是在埋怨我不该如此轻易的将它忘却。不过,伤痛的摧残,我并不觉得难受,反而是一身轻松和平静,长期以来禁锢在我内心深处的沉重枷锁,那七年间总在夜深人静之时折磨我脆弱神经的梦魇,随着那个人的到来,很快就要有个了断了。
“琳迪斯小姐已经可以自己用餐了,虽然暂时还没法下床活动。”塞因选择的开场白让玛克多少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眼前这位飘然而至的骑士会以“你好”“夕阳真美”之类的客套话拉开故事的序幕的。
“到底是从小锻炼的身体,恢复速度真是快啊!”
骑士走到玛克身前十米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两个人保持着这种若即若离的微妙的距离。“您不去看看她吗,玛克大人?”他的表情很空洞,那勉强的笑容一看就知道是拼命伪装的结果。
他的话中似乎还有潜台词:如果现在不去,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是这个意思吗?玛克根据骑士的表情揣测着对方的想法。锋利的银剑隐藏在骑士腰间乌黑的剑鞘中,只有剑柄顶端镶嵌的宝石的闪闪光亮,不时向周围的人警示着它的存在和威严。玛克的眉头微微一皱:他似乎是有备而来啊!“不用了,我们之间不是还有很多话要说吗?”
“是啊!”骑士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常态,“几年不见了,玛克大人,基亚兰的大家都很想念您呢,大家都有一肚子话想跟您说。”
玛克眨了眨眼睛,尽可能用平和的语气回答着:“也许吧,尤其是塞因,你一定有很多话想当面跟我说吧!我猜想那一定是很重要的话,否则花这么多力气布置这么多安排就没有意义了,是吧?”
骑士嘴角浮现的微笑有些僵硬,玛克能够看出他内心躁动不安的情绪。“似乎,您还是跟五年前一样神机妙算、无所不知呢!本来还想跟您兜兜圈子的,看来是玩不转了。”他咳嗽了两声,缓解了自己紧张的情绪。
玛克点点头:“把最信赖的部下当成渔线,把最尊敬的主人当成诱饵,想必你打算钓的,一定是一条肥硕的大鱼吧!”保持这样的节奏,就一定能够听到它的真心话吧!玛克静静的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骑士窘得满脸通红,脸部的肌肉也显得有些扭曲。细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不停的渗出,眼神游移不定。“我的小把戏,逃不过您的法眼呐!”他喃喃的说着,语气很急促,“您似乎已经知道我的事情了,是吗,玛克大人?”
“不。”玛克没有继续向对方施加压力,而是保持着一贯的没有任何抑扬顿挫、平仄仄的语调,“关于阿尼娅小姐的事情,我几乎是一无所知,所以我才约你出来,希望能够满足自己那小小的好奇心。”
出人意料的,当玛克说出“阿尼娅”这个名字后,骑士脸上的困惑和犹豫一下子消失了。也许是心中不再包藏任何秘密,他不必再承担任何负担。从他坚决的眼神中,玛克读出的是率直和坦然——这是我希望看到的,两个人能够将心比心,毫无保留的、真诚的对话。
“七年之前,您就知道那个名字了,是吗?”骑士的声音愈发低沉,但话语中的重量却在不断加强。
玛克轻轻的摇头:“不,甚至,我对她完全没有印象,在那样的兵荒马乱中。如果不是你之前的行动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想,我永远不会知道她的存在。”他也许不会相信,或者不愿意相信我的“狡辩”,但是,现在我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地把一切前因后果、当年所有的真相告诉他。为此,我必须露出自信和不可动摇的神态。
骑士低下头去沉思了一会儿,当他抬起头来时,那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刺穿对方所有的谎言和伪装。玛克的正直和决心挡住了这一轮攻势,看样子,骑士接受了他这样的解释。“也对,一片腥风血雨之中,又怎么可能注意到那么不起眼的她呢?况且,您和她本来就没有任何关系。”
“我完全能够理解你的心情,也能够理解为什么你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寻找我的下落。”玛克顿了一下,长出了一口气,“我想不通的是,六年之前,五年之前,我们曾经两次并肩作战,为什么那个时候你没有把一切都提到台面上来呢?而偏偏选择了那场悲剧七年之后的今天。我完全没有想到,事到如今,自己还会打开那段封印在心灵最深处的、噩梦般的回忆。”玛克的表情沉静依然,但内心却是波涛汹涌。
“要我从头说起吗?”骑士无奈的苦笑了两声,“哼,那好吧。怎么开始呢?嗬嗬,不知道该从哪里讲起啊!也许,从七年之前,从第纳斯村的悲剧开始比较合适吧!”他缓缓的说着,轻轻把脸别到另一侧去。
“嗯。可是,悲剧发生的时候,身为基亚兰骑士的你,为什么不加以阻止呢?”玛克作了一个“请”的手势,耐心的倾听着骑士的回忆。
“第纳斯,已经是好陌生的名字。说来可笑,我18岁的时候离开第纳斯村,独身一人来到基亚兰城学习骑士之道,也许是陶醉于骑士荣光耀眼的生活,竟然再也没有返回过自己的故乡。甚至,在第纳斯村毁灭的时候,我都没有来得及……唉,算了,那也许是天意。您可能也猜到了,玛克大人,七年之前,第纳斯村的悲剧发生时,我并不在基亚兰,当然肯特那家伙也不在——我们两个,听从豪森侯爵的命令,正出发前往萨卡草原,寻找侯爵的女儿,玛迪琳小姐。那个时候,我们俩刚刚从基亚兰城动身。”
“可我记得,你和肯特在布鲁卡鲁与琳初次相遇时,应该是六年之前才对。”
骑士点头:“没错,您的记忆很可靠,玛克大人。不过,那回是第二次,我和肯特,曾经两次从基亚兰城出发,前往萨卡寻找玛迪琳小姐和琳迪斯小姐。那时候,豪森侯爵意外的收到玛迪琳小姐的来信后,欣喜万分,侯爵思念女儿的心情十分急切,他急于在有生之年与女儿团聚,于是我和肯特就马不停蹄的从基亚兰城赶往萨卡。不过,基亚兰突然发生了变故,我和肯特接到了紧急通知,不得不从半路折了回来。”
玛克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他努力跟随着塞因的故事的节奏。“难道说,是因为……叛乱……”他小声的试探着。
“是的……哦,不对。”骑士给出肯定的答复后,又冷笑着修改了自己的结论,“当时的紧急通知里,可没有一个字眼能跟‘叛乱’沾上边。正式的说法是,一伙流窜于基亚兰和费雷的强盗,突然袭击了位于两国边境的第纳斯村,并迅速占据了那个村子。侯弟兰古雷指挥的基亚兰军队在讨伐作战中损兵折将,一败涂地,形势岌岌可危,因此不得已才通知我和肯特火速返回基亚兰增援。没错,兰古雷那个饭桶,当时就是用这种说法掩盖了自己的罪行。”
玛克没有作声,他自己也非常清楚这一段历史的真相。
“听说自己的家乡卷入战争,想起自己的家人,我当时真是方寸大乱。更加始料不及的是,当我和肯特急匆匆的赶回基亚兰城,却被告知战斗已经告一段落了,初期连吃败仗节节败退的侯弟兰古雷莫名其妙的大发神威,几天之内就迅速扭转了被动不利的局面,在费雷军队的协助下,基亚兰军队在帕斯平原成功合围了慌忙逃窜的强盗们,并给予了毁灭性的打击。当时我所关心的并不是‘英明神武’的兰古雷大人如何上演这出逆转好戏,而是第纳斯村的安危。很快,我就得到了一个让我痛不欲生的噩耗:第纳斯村上下两百多口人,包括我的叔叔巴图索和我的亲妹妹阿尼娅,全部在强盗的袭击中失去了宝贵的生命。
“根本连尸体都找不着,整个村子都变成了废墟,到处是瓦砾、焦土和鲜血。无奈之中,我只好在村头象征性的垒了一个土坟。从那之后,我消沉了一阵子,现在想起来,肯特那家伙还挺懂得安慰人的。乱七八糟的杂务耽搁了不少时间,我们俩再次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月之后了。可是万万没想到,我们刚赶到萨卡的布鲁卡鲁就又得到坏消息,在玛迪琳小姐寄出那封信不久,她就遭遇到了不测……所幸,希望还没有完全破灭,玛迪琳小姐的女儿活了下来并独自在草原上生活着。几天之后,正当我们两个没头苍蝇在布鲁卡鲁四处打听琳迪斯小姐的消息时,也许是时来运转吧,我们竟然直接遇上了琳迪斯小姐,当然,还有您,玛克大人。这些,就是六年前那次命运般的相会了。后来的事情,解放基亚兰,人龙战争,我想没有必要向您说明了,玛克大人。”
“原来,这背后还隐藏着这么多我不知道的故事。”玛克自言自语道。
塞因继续娓娓道来:“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也从未试图去调查隐藏在那场战争背后的真实,所以当我安葬好叔叔和阿尼娅之后,我天真的以为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就可以永远的划上终止符了。可是,我又一次错了,命运总是那么爱作弄人。六个月之前,一个微不足道的意外,七年之前那挥之不去的阴影又重新笼罩在我的心头。”
这就是重点了,所有事情的开端。我暗暗告诉自己。
“六个月之前,琳迪斯小姐派我去费雷拜见艾利乌德大人,其实要讨论的不过都是些两国交往之中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本没有必要大张旗鼓的派使者过去,几封书信就足够解决问题了。我也是头脑发热,竟然异想天开的把哈特拉过来充当陪同人员——如果当时让洛克跟着我去,或者索性独身前往,也就没有现在的故事了。艾利乌德大人非常客气,事情处理得也很顺利,我在伊莎多拉家小住了两天,就踏上了归途。回来的路上,在帕斯平原迎面撞上了几个想要返回费雷的商人,他们马车的车轴断了,瘫在半路动弹不得。几个人木在那儿急得团团转,看到他们那幅焦急却又无计可施的模样,本来忙着赶路的我和哈特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哈特在到我手下干活之前是一个手艺不错的木匠,对付这种状况自然是轻车熟路,于是自告奋勇的上前替他们修理,我则和那几个商人挑了个风景不错的地点坐下攀谈起来。我记不起来当时是怎么谈到七年前第纳斯村的那场悲剧的了,也许是因为我穿着铠甲清楚的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也许是由于毁灭的第纳斯村就在附近,也许,哼,这就叫不可思议的命运,呵呵。他们告诉了我,七年前的真相,全部的。起初我完全不能接受,也根本不敢相信。但很快我就屈服了,他们根本没有必要编造这么一个复杂的故事来欺骗我,况且,这个故事听起来太真实了,从中你完全找不出一丁点捏造的痕迹。他们还谈起,在那次动乱中曾经有一个流浪的军师加入到兰古雷指挥的基亚兰军队之中,这就是基亚兰军队短期内战斗力直线上升的真正原因——其实我自己最明白,兰古雷的本事就是半壶水响叮当、扶不起的阿斗,胜利与他绝缘,凭他自己那点三脚猫功夫,反败为胜根本是痴人说梦。不过,当时的我并没有把那个‘军师’和玛克大人您联系起来,我的眼中只剩下愤怒,无边无际、不可遏抑的愤怒,已经完全被仇恨遮住眼睛的我,差不多完全失去冷静的判断力了。”
玛克脸色肃穆,回味着塞因的叙述,他大概也摸清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那么,你是怎么知道我……”
玛克话音未落,骑士竟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仿佛瞬间要把胸中的愤闷和抑郁一扫而空。“所以人生真是妙不可言啊!”他拼命的摇着头,“虽然我只认识您这样一位军师,玛克大人,但我当时真的没有就此联想到您,或许,几年的岁月已经让我淡忘了您的存在。因此,很快的,命运就惩罚了我的健忘。就当我心事重重的回到家里,面对着塞拉那张停不下来的刀子嘴不知所措时,洛克一脸正经的告诉我,有小道消息说,在伯尔尼发现了前次人龙大战中的英雄‘神军师’玛克大人的行踪。”
“然后就自然而然的联想到我了,是不是?”这就是所谓的巧合,不是吗?
“算是吧!”严肃又重新回到了骑士的脸上,“我拜托伊莎多拉帮我核实了七年前发生在帕斯平原上的那场阻击战。然后,我把洛克和哈特都派去了伯尔尼,洛克负责调查您的行踪,而哈特,我让他去了您的故乡,我料想从那儿应该能够打听到七年之前的您的相关信息。”
“我都知道了。”玛克接过了塞因的话题,“洛克是个十多岁的小男孩吧!我早就注意到他了,不出所料他果真是来自基亚兰的密探。后来我回过一次故乡,村里的长者提醒我说曾经有一个大胡子的男人,神秘兮兮的到村里到处打探我的消息,甚至还问起七年之前的事情,我想,我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注意到你的行动的吧!这么说来,洛克和哈特的活动,琳应该都不知道。”原来,琳一直被蒙在鼓里——之前我一切的努力,差不多都白费了。
塞因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双肩也微微有些颤动。背着主人擅自行动,这可是违背骑士精神的重罪,我不应该当面指出这么敏感的问题。“抱歉,我不是有意提起这个。”我的确是欠考虑,因此很快向他道歉。
他摊开双手:“您太客气了,玛克大人。没必要向我道歉,那些不忠的事情,哎,我的确是做了。虽然我没有直接告诉琳迪斯小姐,但她早就知道我的所作所为了,后来还主动跟我说起过。我最大的失败是不应该把派遣密探这件事告诉威尔,那样的老实人怎么可能包得住秘密呢?我猜琳迪斯小姐稍稍使点劲,他肯定就诚惶诚恐一五一十的全招了。话说回来,纸包不住火,即使没有威尔,琳迪斯小姐早晚也会知道的。”
“琳,她知道了?”玛克的声音中带着惊奇。
骑士静静的看着玛克的眼睛,对方反复的强调、如此在意,让他多多少少猜出了对方的想法。“玛克大人,您不必担心,我想,如果当初琳迪斯小姐知道洛克已经在伯尔尼找到了您,她一定会不顾一切阻拦不远千里的来到您身边的,对此,毋庸置疑,您也无需担忧。无论是我,还是肯特、威尔他们,都能够时时刻刻真切的感受到琳迪斯小姐对您的一片深情。为了寻找您,琳迪斯小姐连自己的土地和人民都放弃了,我想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证明她对您的感受了。非常遗憾,那个时候,消息到了我这里就断掉了。琳迪斯小姐虽然知道我派出了密探,但她并没有为难我,所有关于您的消息,我也都没有告诉她。对于琳迪斯小姐而言,您是最重要的、不可替代的存在,她太善良了,一直以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幸福,甚至认为我故意瞒着她也只是为了在关键时候给她一个惊喜。正因为如此,我原本的想法,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她介入到我们之间的这场争斗中来的,不论是怎样的结果,我都不希望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我觉得松了口气。智慧的化身“神军师”也会被人看穿内心的想法,也会“失态”,到底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啊!
看到玛克的情绪稳定下来,塞因继续说道:“说句心里话,玛克大人,我很羡慕您。即使是相隔千里,两个人之间仍然能够心心相印,彼此支持和信赖着。而我是个可怜虫,沉浸在对阿尼娅的思念中无法自拔,满脑子装着‘仇恨’‘报复’,对国家的忠诚、骑士的荣耀、丈夫的责任,统统都被抛到脑后去了,活像一具行尸走肉,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倾诉衷肠,也没有一个人能够理解我的真实想法。塞拉、肯特、威尔、伊莎多拉,甚至琳迪斯小姐,他们都多多少少的注意到我的改变,那不仅仅是一种表面姿态的改变,而是一种来自内心的处世态度上彻头彻尾的变化。可我不敢告诉他们,我担心会把他们卷入到这个无尽的漩涡中来,或者更准确的说,我担心他们知道我的计划后会横加阻止,破坏我为阿尼娅复仇的美梦。在那样扭曲的心态下,愚蠢的我终于犯下了无可挽回的大错。”
“无可挽回的大错?”塞因忽然使用这么严厉的字眼,玛克的心跳也随之剧烈起来。
“基亚兰失去了继承人,我失去了一位尊敬的主人和真诚的朋友。”
玛克摒住呼吸,塞因的话对他产生了巨大的震撼力。“你指的是,琳放弃基亚兰领主这件事?”
塞因惨白的脸上堆砌着违心的笑容:“两个月前的一个下午,琳迪斯小姐忽然把我、肯特和威尔召唤到皇宫。我们三个都完全没有心理准备,面对琳迪斯小姐的固执和坚持,我们根本不知所措。当天晚上,我跟肯特商量,套好了台词准备在第二天上午说服琳迪斯小姐留下来。”
现在看起来,结果很明显:他们没有成功。为什么呢?
“责任都在我,第二天早上,我变成了哑巴,一句话都没有说。肯特和威尔都不是那样的人,任凭他们磨破嘴皮子也绝对不可能说服下定决心的琳迪斯小姐的。肯特因愤怒而挥舞着的拳头,威尔伤心的泪水,我的心中充满了愧疚和自责。弦上之箭,不得不发,为了‘复仇’,我背叛了自己的忠义,背叛了自己身为骑士的誓言,把琳迪斯小姐——我的主人——也推入了这场赌上我所有的赌博。我原本以为肯特绝对不会原谅我,不过,幸运女神很照顾我的样子,给了我一个逃脱责任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塞拉不合时宜的在前一天晚上大发脾气,实在是气坏了我,还让我在外边露宿了一宿。第二天来到皇宫的时候,我的脑袋像要炸开了,完全记不起前一天和肯特合计好的台词。”
可你明明才说过,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她介入到我们之间的这场争斗中来,不论是怎样的结果,都不希望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是什么,让你如此轻易的背叛了自己的诺言呢?
“那全是因为您,玛克大人。您太厉害了,整个大陆都知道,您的智慧和才华无人能敌。我没有信心能够战胜您,四年前您离开费雷的时候,我和肯特、威尔商量好,派出密探紧紧的跟在您的身后,结果被您不费吹灰之力就甩掉了。失败的教训让我变得清醒:洛克能不能找到您,我没有把握;即使找到您,能不能盯住,我更加没有把握。如果洛克行事不利失去了这次机会,大海捞针,伯尔尼和艾特鲁斯坎全力寻找你四年都无法摸到您诡异的行踪,凭我一己之力,又敢做怎样的奢望呢?我手里只有一张王牌,所以,我必须尽可能的把它的功能最大化。看来,我的计划挺成功的,琳迪斯小姐的确是引导着我,出现在了您的眼前。”
就因为这样自私的理由,你就把琳变成吸引我的诱饵,让她一个人置身于未知的巨大的危险之中吗?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琳迪斯小姐本身。肮脏的宫廷和政治配不上她的高贵纯洁,我希望她今后的人生能够按照自己的方式好好的活下去,出淤泥而不染。既然回归草原是她的心愿,作为她的家臣、她的骑士,我无法拒绝,也无力阻止。或许,这样做对她而言是一个最合适的归宿;或许,这样做会让我背叛她的负罪感稍微减轻一些。琳迪斯小姐会亲自到伯尔尼寻找您,早在我的预料之中。她带着精灵剑‘索尔•卡缇’,又有哈特跟着,所以我放松了警惕。早知道琳迪斯小姐会遇到那样的危险,我是绝对不会这样冒险的。您或许会觉得,现在的我再说这些只是马后炮、假慈悲,不论您愿不愿意相信,玛克大人,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没有欺骗您。”
幸好琳的伤势并不致命,今天早上终于苏醒过来了,否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不光是你,塞因,我一定会痛恨自己一辈子。
“花了四个月的时间,洛克终于找到了您。又过了三个星期,哈特也完成了他的调查,七年前的悲剧背后的真相,已经完完全全的呈现在我的眼前——真是奇妙,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带领着基亚兰军队参加同费雷军队的联合操练,而操练的地点,恰恰是两国交界处的帕斯平原,那场悲剧发生的地方。尽管我早有思想准备,尽管我早已为了它做好了一切安排,一时之间,我还是无法接受这沉甸甸的事实。琳迪斯小姐的鼓励和笑脸,仿佛是对我最大的讽刺和嘲弄,心猿意马的我,在同伊莎多拉的比试中马失前蹄,失去了左眼。”
阿尼娅小姐失去了生命,琳失去了左手,你也失去了左眼,悲剧难道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执意于毫无意义的“复仇”上呢?妹妹的死,带给塞因的伤痛似乎是无法弥补的,究竟是为什么?
“好不容易回到基亚兰城,两个坏消息接踵而至:塞拉病倒了,为了我;而洛克,他把您跟丢了,准确的说,您在一夜之间如同人间蒸发般消失了。万般无奈之下,不得以,我使用了最后的方案。放长线钓大鱼,这真是个不错的比喻。”塞因伸了个懒腰,轻轻的抚摸着自己左脸处的伤痕,“要说的,差不多就这么多了。就这样,此时此刻,我站到了您的面前,玛克大人。”
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处,让我完全发不出声音。塞因的描述,虽然断断续续,虽然一波三折,却感觉不出任何矫揉造作的成分。对于现在的他,我抱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复杂情感。犀利的眼神和腰间准备好的银剑,透露出明确的敌意,但他似乎并没有想着要向我隐瞒任何事实。直到现在为止,他也没有向我施加任何压力——或许他认为,到了这种地步,手无缚鸡之力的我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插翅难飞——直到现在为止,一直是我在紧紧追问他的过去,主动权反而像是掌握在我的手中。我同他,并肩经历过两次生死大战,但彼此面对面的交流却屈指可数:他总是厚着脸皮不停追逐着队伍里美丽的女士们,即使已经有那位性格火爆、自信惊人的修女倾心陪伴在他左右,能量充沛的他却从来没有放弃过任何一个在心仪的女士面前展示他无限的男人魅力和骑士风采的机会。塞拉争风吃醋、两个活宝嬉笑打闹的欢乐情景,仿佛没有因时间的流逝而褪色,依旧清晰的历历在目。在那样灰色的日子里,谁也无法预测明天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清未来究竟会怎样,谁都不能确定自己在下次战斗中能否保住性命,大家都只顾着傻傻的埋着头往前猛冲,他俩的存在,就像一股清新的空气,在灰色的基调中抹出一片鲜艳的色彩,因此,对被历史的洪流和宿命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大家来说,他俩是绝对不可或缺的“重要同伴”。提起塞因,我脑中首先反应出来的,是他那立志把全部的爱奉献给世界上所有女性的“豪言壮语”,是他那不顾自身安危、耍酷卖乖的“优雅”的骑士战法,是他那略显轻浮却充满阳光的微笑和举止。反差之大,让我实在难以将眼前这位思维缜密、工于心计的圣骑士和印象中那个天性乐观、活泼开朗的大男孩重叠在一起。五年的时间,的确足以改变一个人,眼前的他和回忆中的他,究竟哪一个才是隐藏在那厚重铠甲后的真实面容呢?
“其实,我从来就不曾改变过,我就是我。”骑士似乎又一次看穿了对方的心理活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您还记得吗,玛克大人?肯特和我,性格截然不同的一对搭档,奇妙的和谐性,您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吗?”
个性迥异的两人,骑士学校的同窗生涯使他们成为生死之交。物以类聚的定则,又一个失效的反例。
“肯特那家伙,在骑士学校的时候就是不肯跟大伙儿‘同流合污’的三好学生。那些散漫自负的名门子弟、好斗生事的问题学生、品行不端的奸邪之辈,他都不会正眼瞧一眼的。所以,他是绝对不可能和一个老不正经的‘好色之徒’走到一起的。”
我能听懂塞因话中的弦外之音,尽管故事的发展早已超出我预料的范畴。
“如果我说,基亚兰的骑士塞因,原本是一个诚实善良、严肃正直的人,您会相信吗?”
如果是五年前,听到这样的玩笑我也许会一笑置之,但是,现在的环境中,我开始理解塞因话中蕴含的深意。
“看起来,已经不需要我再费唇舌了。”骑士转过身去,背对着对方,也许是不愿让对方窥视自己脸上表情的波动,“是那件事,让我戴上面具的,您记忆中的我,不过是我带着面具的样子罢了。”
我轻轻点了点头,尽管他看不见。
“我记得有人说过,世界上是没有天生的坏男人的,男人的转变,必然是经历过一场饱受锥心刺骨之痛的失败恋情……”
我抬头望了望天,夜幕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悄悄降临了,黑暗之中,眼前塞因的身影也渐渐模糊。“是因为,阿尼娅小姐……”玛克的嘴几乎没动,那声音简直就像从他心里直接发出来的一样。
骑士“哼”了一声,语气中充满着不屑与无奈交织的矛盾情感。“很可笑是吧?我所爱的第一个女人,是自己的妹妹,亲生妹妹。”
一字一句,如同利箭一般。我感到一股透心的寒意,双目一阵眩晕。
背对着对方的骑士,丝毫没有注意到听众情绪的变化,只是顺应着自己感情的洪流、不可抑制的冲动,颤抖着讲述自己的过去。“父母早亡,这个词是对我的童年的最佳概括。抚养我和妹妹的,是爸爸的弟弟,巴图索叔叔。他是一个佣兵,操着这样危险的职业,浪迹整个利西亚,每年都只有少数的日子呆在村子里。实际上,我和阿尼娅,两个孤儿,是一直互相依赖着、支持着,相依为命,一点一点成长起来的。
“巴图索叔叔是个用剑高手,年轻的时候,还是豪森侯爵手下的一名骑士,跟瓦雷斯大人算是旧识。干了两年,他忍受不了贵族们的傲慢和官场的黑暗,辞掉官职当上了佣兵。小时候的我,最大的兴趣,就是缠着叔叔给我讲骑士的经历。那时的我,中毒一样的憧憬着马背上的荣耀和传奇。虽然叔叔并不是很乐意看到我走回他的老路,不过,也许是我的真诚打动了他,也许是在我身上看到了太多自己年轻时的影子,他开始有意传授我一些剑术的技巧。不过奇怪的是,我对剑术的理解相当迟钝,对枪法却是情有独钟,日进千里。叔叔不常在家,家里的经济状况也不可能有余力聘请一位枪法老师,那时候我枪法的进步,差不多,都是自己的心得和体会。
“阿尼娅,我的妹妹,也是我身边唯一的亲人。在同龄的孩子们中,我没有朋友,也许是因为我过于认真过于执拗的个性,也许是因为,在其他人眼中,我不过是个喜欢白日做梦的高度幻想症患者,唯一能够倾心交流的对象,只有阿尼娅而已。由于家里没有大人,我总是被村里其他男孩子嘲笑和欺负的对象。后来,随着我的武艺的不断精进,吃过几回苦头后,村里那几个淘气鬼渐渐的不敢招惹我了,他们的目标转向了我的妹妹阿尼娅。每次阿尼娅被他们欺负时,我都会飞一般的赶到现场,教训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蛋。不知不觉中,我开始把自己幻想成叔叔所讲的故事里的那个英勇无比的骑士,从邪恶的贵族手中夺回自己心爱的公主,看待妹妹的目光,就这样慢慢的变得与众不同。阿尼娅也是,从她的眼中,我能看出她对我越来越深、越来越无法放手的依赖。为了保护好她,我开始交给她一些枪法的基础,甚至用小刀替她削了一把木枪。现在想起来,尽管两人都没有亲口捅破那层窗户纸,彼此之间早已生根萌芽的爱意已经变成心照不宣的秘密了吧!
“最可笑的是,我和阿尼娅,脑中竟然都没有‘乱伦’的概念,所以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避讳什么。巴图索叔叔回家之后,赤裸裸的言语挑逗和眉目传情,很快就暴露了我和妹妹之间的这段孽缘。叔叔真的很聪明,他不动声色的联系了自己的老友、当时担任基亚兰骑士团团长的瓦雷斯大人,我十八岁那年,他忽然告诉我说,要把我送到基亚兰城的骑士学校去。平民的孩子,在等级制度森严的官僚制度下本来是不可能有成为骑士的机会的。面对这样‘从天而降的馅饼’,面对圆梦的天赐良机,被冲昏了头脑的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只是叔叔棒打鸳鸯的阴谋。临别之前,阿尼娅眼泪中的依依不舍和似水柔情,我一辈子无法忘却,那是珍藏在我心底最珍贵的回忆之一。我拿出自己多年的积蓄,买了一柄铁枪,送给她做礼物,并做好约定,一定会回到她的身边。”
“即使天垮下来了,我也一定会飞一般的赶到你的身边保护你的。”
“万万没有想到,在骑士学校等待我的,是恐怖的瓦雷斯大人和同学们的白眼。没有家庭背景的我,在那样的环境下简直寸步难行。就在我走投无路之时,我邂逅了肯特,他的父亲是下级骑士,在骑士学校里跟我一样算是家里没有什么后台的学生。或许是同病相怜,或许是性格的相似,我们两个很快成为了推心置腹的知心朋友。可是,因为逐渐接受了骑士礼仪和道德的教育,我开始意识到了我和阿尼娅之间的禁断之恋,我害怕起来,担心这样的丑闻传出去之后会影响到我在骑士学校的地位。在骑士学校期间,这是我在肯特面前唯一的秘密,他也根本不知道阿尼娅的存在。
“和学校里那群废柴们不同,我和肯特令人瞠目结舌的完成了瓦雷斯大人制订的‘士兵强化教程’。我们俩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基亚兰的骑士,成为了瓦雷斯大人的左臂右膀。当时兴奋得忘乎所以的我脑子中涌现出的第一个概念,就是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远在家乡的巴图索叔叔和阿尼娅。我已经拥有决定自己命运的力量了,所以,我暗暗下定决心,这一回要把阿尼娅从那样的穷乡僻壤接出来,在基亚兰城开始真正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新生活。那一年,正好是七年之前,我二十岁,阿尼娅十八岁。
“可是,乱伦是会遭天谴的,于是,命运果断的遗弃了我们。就当我准备动身返回第纳斯村的前一天,玛迪琳小姐的信送到了豪森侯爵的手中。侯爵迫不及待的想见到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我和肯特奉命前往萨卡迎接她们。满脑子里想着,第一个任务一定要出色的完成的我没有料到,错过的这次机会,竟成为我和阿尼娅的永别。
“侯弟兰古雷在自己的领地内横征暴敛,弄得老百姓怨声载道,我在基亚兰城也有所耳闻。想必,那个时候第纳斯村的人们也一定是被逼得无法生存,迫不得已才揭竿而起的吧!兰古雷手下的基亚兰军队风纪败坏,再加上他自己的昏庸无能,战争初期会被巴图索叔叔打得落花流水也在意料之中。如果边境有老百姓叛乱的消息传回基亚兰城豪森侯爵那儿,那么兰古雷胡作非为的兽行就暴露了,他一定要拼命阻止这种情况的发生,所以才编造出了有强盗袭击第纳斯村的谎言。战事不利,兰古雷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骑士团团长瓦雷斯大人召回了刚出发不久的我和肯特,基亚兰中央军整装待发,如果中央军介入战事,那兰古雷苦心经营的骗局就完全曝光了。情急之中,他才会启用云游至此的流浪军师,我想,差不多应该是这样吧!您认为呢,玛克大人?
“伊莎多拉帮我确认过七年前发生在帕斯平原的阻击战了。巴图索叔叔实在太天真了,即使逃到费雷领土又怎么样?穷凶极恶的兰古雷怎么可能就这样让掌握着谎言背后所有真相的他们逃出升天?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巴图索叔叔和阿尼娅应该都是战死在那片土地上——难怪当年我踏破铁鞋,也没能在第纳斯村的废墟中找到他们的遗体。
“您一定没有体会过吧,玛克大人,那种痛失所爱伤心欲绝的感觉。背负着不伦之恋的沉重的精神枷锁,好不容易看到了幸福的曙光,她的生命就像鲜花般凋零了。更让我难以接受的是,自己未能履行与她的约定,我想,那个时候,她生命最后的时刻,她一定苦苦的等待着心目中的骑士的出现。我是个失败的哥哥,更是个失败的男人。说什么都太晚了,除了抱头痛哭,我什么都做不了。在最难熬的这三个月,我的死党,肯特那家伙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我想,从那个时候起,我就从心底里把他当作自己一生的知己了。走出阴影的那一天,我的心性改变了,对爱情的责任感,消失殆尽。我歇斯底里的从眼前的每一个女人身上寻找阿尼娅的影子,玩弄着唇舌和嘴皮子功夫,变成了一个令人厌恶的好色之徒。可是难以理解的是,我最后竟然选择了塞拉,选择了那个吵闹的修女作为人生的伴侣,为什么?我说不清楚,她和温柔善良的阿尼娅没有一点交集,除了更漂亮可爱,和阿尼娅相比她没有半点优点。……哎呀,我似乎是跑题了。”骑士猛的转过身来,“能说的,我差不多都告诉您了,玛克大人。怎么样,您是不是也应该把七年前所有的真相都说出来了呢?作为当事人的您,对那段往事应该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终于来了!我在心中默念着。一段永远无法实现的兄妹之恋,我想自己能够体会塞因内心备受道德约束的煎熬和真爱殒灭的苦楚。或许,正是这常人难以想象和承受的痛,把他带到了我的身前——毫无疑问的,在他的眼中,我是肇事者,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所以,我必须受到惩罚,而他,是执行人诛的刽子手。我无法逃避,也不愿逃避,无论年轻时的我是多么轻狂、多么愚昧,至少,我还懂得如何承担责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依他所愿,偿还血债的时候到了,纠缠我七年的噩梦,该有一个了断了。
“你准备在这儿为阿尼娅小姐复仇是吧?兰古雷在六年之前就已经丧命,你的目标,应该就只剩下我了。”我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一些。
我的眼神从他的脸逐渐转移到他腰间的银剑上,而他也捕捉到了我这一微小的举动。“的确,这种东西的存在显得有些刺眼。”他把银剑从腰上取下来,握在手中,表情比刚才更严肃,“不过,您没有资格批评我,玛克大人,您不是一样带着武器吗?”
我愣住了,直到我的左手不经意的碰到它的末梢时,我才意识到了它的存在。精灵剑“玛妮•卡缇”。对我而言,无法拔出的它早已失去了“防身”的作用。四年的流浪生活,寸步不离的它似乎变成我身体的一部分了。它是琳送给我的礼物,是我身边最重要的伙伴,这就是它对于我的全部意义。因此,我反而淡忘了它真正的身份——武器。
“我不会用它来战斗的,它是属于琳的,我使用不了它。”我轻轻了拍了拍剑身,但并没有取下它的打算。
他默默的把银剑收回了原处。他很耐心,看起来,在我告诉他所有真相之前,他不会轻易完成最后的一击。我想,是时候打开那段尘封已久的记忆的大门了。
“好吧,我会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诉你,或许你可以帮我从这个挥之不去的噩梦中彻底解脱出来。”我稍微清了清嗓子,“七年前,我还很年轻,很有干劲,但却很幼稚,分不清善恶,分不清对错,只知道认准一个方向一头扎进去。一个人离开了故乡伯尔尼,为了成为一名真正的军师,把平生所学展示给这个世界,我来到了利西亚。
“和平时期,军师无用武之地。中央集权国力强盛的伯尔尼不可能有什么动乱发生。而利西亚不同,许多小国组成的松散同盟,国与国之间的摩擦和争执,每天都在不可避免的上演着,横行于国与国边境的强盗和匪徒,对一名初出茅庐的用兵者而言,无疑是最佳的试金石。抱着这样的幻想,我踏上了与伯尔尼接壤的基亚兰的土地。在基亚兰城,我决心晋见基亚兰侯豪森殿下,但我的运气很差,豪森殿下贵体欠佳,无法见客,接见我的,正是他的弟弟,兰古雷。自以为是、心胸狭隘,对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贵族的我而言,这个第一印象真是够糟糕的。虽然我只是一介草民,但好歹也是个人,那种不把人当人看的轻蔑目光,本来想用胸中才学打动他的我放弃了努力。一国之君竟然是这等货色,我实在是失望透顶。挫折让出发时心比天高的我清醒了不少:年轻的我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资本可以炫耀。我想,或许换个环境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这回,好运站在了我这一边,很快,我所期待的一展身手的机会出现了。
“就在我准备穿越帕斯平原前往费雷时,战火在那片小小的平原弥漫开来。战斗波及了第纳斯村附近的几个村庄,不断有当地居民逃往基亚兰城寻求避风之所。我向那些仓促逃窜的难民们打听了一些战争的消息:事情似乎是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发生的,到处散播着关于战争的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流言,每个人的说法都不一致,在那样通信落后的地区,几乎没有人知道被战火包围的第纳斯村的真正情况。但是,有一点看来是大家都确定的,基亚兰军队在战斗中铩羽,形势已经失去控制。有仗打,对军师来说反而是个不错的消息,本来就心高气傲的我更不愿白白浪费这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当我打听到指挥作战的基亚兰司令官的名字时,我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个刚刚嘲笑过我的无用的贵族,这回一定会跪在地上求我帮忙了。
“再次见到基亚兰侯弟兰古雷的时候是在帕斯平原前线,他那副焦头烂额的苦瓜脸让我哭笑不得。从他那里,我得知了这场战争的‘起因’:一伙暴徒袭击了第纳斯村,屠杀了村里的居民,占领了村子,兰古雷统帅的基亚兰军队奉命征讨,但敌人诡计多端、负隅顽抗,军队损失惨重。我说明来意后,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二话没说就把前线军队的指挥权交给了我。两次见面相隔不到一个月,前后态度变化之大令我大吃一惊;幸福来得太突然,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我清楚兰古雷一定已经被失利逼到了悬崖边上,但军队指挥大权这样重大的职责居然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就交给了一个年纪轻轻、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毛头小子,更难以捉摸的是,多年来风平浪静的帕斯平原却在一夜之间冒出一伙规模惊人、战斗力强劲的‘强盗集团’,不但毁灭了第纳斯村,更肆无忌惮的占山为王,胆敢与政府军队直接对抗,无需仔细推敲,这些事实无论如何都是匪夷所思的。
“可是,当时的我没有考虑那么多,我根本就没有想到战争的背后还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第一次拥有了完全听从自己调控的军队,我的脑海中只想着怎样华丽的结束战斗,怎样尽情挥洒自己的聪明才智,那些不合常理的事实,在我眼中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偶然和巧合而已。用纸和笔指挥千军万马纵横疆场,静静的坐在指挥所里等待捷报,在那里,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最大的满足。切断水源、重重包围、车轮战术,我把自己所有的军事知识全部施展出来:第一次成为军师指挥的就是侯爵的正规部队,我决心要把这场战争作为自己军师生涯最精彩的开场白。不出所料,‘强盗们’的单兵作战能力虽然高出一筹,数量、补给和支援却根本不是正规部队的对手,我要做的,只是尽可能的扬长避短,未费太多力气,战争的局势就按照我设计好的剧本上演了。第纳斯村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基亚兰军队虽然里三层外三层把第纳斯村围成铁桶一般,但战斗力实在有限,村破之时,难保不会有漏网之鱼逃出包围圈。判断他们的去向让我颇费思量,但得知驻扎在基亚兰城的中央军正在集结、整装待发时,我料定突围而出的‘强盗们’绝对不敢冒险深入基亚兰内地,只能反向往邻国费雷的方向逃命。于是,我告诉兰古雷,让他马上派出使者前往费雷通知费雷侯艾尔巴特殿下,请求费雷军队参与阻击战。一伙‘强盗’就要进入自己的领土,得到这样骇人的情报艾尔巴特殿下绝不可能无动于衷,和我料想的一模一样,费雷军队迅速答应参战。
“万事俱备,已经得意忘形的我按捺不住自己跃跃欲试的心情。这已经是一场完胜,但我还不满足,整个战争期间一直老老实实的待在指挥所里的我决心要在这场值得纪念的漂亮仗最后再添上画龙点睛的一笔:帕斯平原上的阻击战——最后的战斗——作为军师的我要亲自到场见证自己‘伟大’的胜利。就是这个鲁莽的决定,完全改变了我的人生。
“我永远忘了不了那时的情景:步履蹒跚的老人、身怀六甲的妇女、天真无邪的儿童,这就是传说中的‘强盗’吗?这就是一直在和我交战的‘敌人’吗?那一瞬间,我只感到天旋地转,我只感到泪水不听话的模糊了视野。我拼命哭喊着命令军队赶快住手,但是,太晚了,喷涌的鲜血早已让士兵们失去了人性,他们机械般的挥舞着武器,根本不听从任何人的命令。我没有在战场上注意到阿尼娅小姐,我并不认识她,况且在那样混乱的场面中,在那种感情失控的状态下,根本就无法辨别出她的位置吧。
“你也许不会相信,塞因,那个时候,我是真正的感到追悔莫及,我的双手沾染了无辜百姓的鲜血。不过还不是伤心欲绝、一蹶不振的时候,很快我就意识到兰古雷的矛头对准了自己:我在战场上失态的表现说明我已经了解了战争的真相。对他来说,一切了解真相的人,都必须永远的闭上嘴。意识到危险的我换上平民的服装,连夜逃出了基亚兰。果不其然,发现我‘失踪’的兰古雷暴跳如雷,派出杀手紧追不舍,一定要杀人灭口。我一路东躲西藏,半年之后辗转来到了萨卡草原。杀手似乎已经被甩掉了,天真的我松了口气。利西亚是回不去了,正在盘算将来出路的我,被从天而降的杀手拦住了去路。
“我吓傻了,那是我第一次感到死亡离我如此之近。我没命的逃,幻想着可以再一次全身而退,但那不过是徒劳而已,杀手几步就追上了我,然后举起了他的长剑。我只感到背后一阵火烧火燎的剧痛,就失去了知觉。”
玛克缓缓的说完,转过身去,默默的脱去了多年来一直覆盖着身体的、已经成为他的标志的绿色长袍。那一霎那,塞因看到的,是玛克后背上那道丑陋的伤痕,从右上至左下,与周围白皙的皮肤是那么格格不入。“那是六年前的事了,现在已经几乎感觉不到痛了,但总没法消失。”玛克继续介绍着这位伴随他六年的“朋友”,“命运给我留下这道耻辱的印记,要我牢牢记住帕斯平原上那些永不暝目的冤魂。”
“六年前?莫非……”
“没错。”玛克惨然一笑,脸色苍白,“神希望我活着赎罪,所以把我从地狱踢了回来。我挣扎着爬起来包扎了伤口,然后不顾一切的逃走——我担心杀手回头发现我还没有死,一定不肯善罢甘休,所以我必须马上离开那个是非之地。伤势沉重、又饿又累的我很快就支持不住,晕倒在草原上。这一次幸运女神又眷顾了我,倒地不起的我被人救起,捡回了一条命。救我的人,跟你猜想的一样,是琳。在我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我见到的是一双从未见过的清澈见底的眼睛,是一张从未见过的秀丽面庞,那时候我甚至傻傻的以为这就是所谓的天堂,我想,从那一眼起,我就无可救药的被她深深吸引住了。”
“世界真是太小了,不是吗,玛克大人?”骑士歪着脑袋,他也一定觉得这样的故事不可思议。
“当我从你和肯特的口中得知,琳是基亚兰侯豪森殿下的外孙女时,我懵了,残酷的命运又要把我拉回到那片伤心之地。本来,铸成大错心如死灰的我是不愿再介入到贵族之间争权夺利的争斗中来了,但是,基亚兰,那个词对我来说有着太重要的意义,对我来说,这是惩罚恶贯满盈的兰古雷、替天行道的最佳机会。看到琳那面对重重艰难险阻仍然坚韧不拔的顽强意志,我终于明白,逃避是弱小者才会采取的愚蠢举动,只有敢于面对过去、正视历史的人才是真正的勇者,况且,我还有跟琳的约定:不离不弃,至死方休。”
“我想你差不多已经可以理解四年之前我不顾琳的苦苦挽留,铁石心肠执意离开的原因了。我爱琳,我想和她永远在一起,但是,我配不上她。并不是因为她是贵族而我只是平民,而是因为我并没有全心全意的对待她。从遇到你和肯特的那一刻开始,我看待她的目光就改变了,不论我怎样替自己开脱,我把她作为了向兰古雷复仇的工具,把她作为了赎罪的跳板,即使这些只是我对她的感情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我却无法否定它的存在。我愧对她,虽然兰古雷得到了应有的惩处,我也无法洗脱自己身负的罪恶,更何况,这份罪恶恰恰施加在她的子民身上。我是个懦夫,关键时候,我还是选择了逃避,即使是四年之后的现在仍然如此,我的懦弱让琳又一次陷入了危险……”玛克的声音哽咽了,泪水润湿了双眼。
骑士的身体剧烈的抖动起来,他不自然的咳嗽着,借以掩饰自己的激动。不离不弃,至死方休。字字千斤,换作自己,是否有能力承受得起这份诺言呢?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小会儿,他们都需要时间整理自己混乱的思维。“玛克大人,”首先打破平衡的是塞因,他的声音有些生硬,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对于阿尼娅的死,对于第纳斯村的毁灭,您真的,真的感到歉意吗?”
玛克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说一千一万次‘对不起’都无法减轻自己深重的罪孽,但我还是必须向你道歉,塞因,当然,还有阿尼娅小姐,还有第纳斯村的大家,对不起!”玛克跪倒在地,深深的拜倒在塞因的面前,拜倒在这片记录着唏嘘往事的土地上。
“即使这样,我仍然无法原谅您,玛克大人。”骑士斩钉截铁的说道,把银剑从剑鞘中慢慢抽出来,“阿尼娅死了,第纳斯村的众人死了,人死不能复生,这笔鲜血淋漓的孽债,怎能因为您的一句‘对不起’就一笔勾销?为了这次复仇,我把自己的一切都搭上了,已经不可能半途而废了。是的,我很明白,您不是有意助恶,在那个阴谋之中您也是受害者,要怪,就怪那个罪魁祸首兰古雷吧,他死得太早了。蕴藏在这把剑上的无尽的怨念,需要一个复仇的替代品。”他说着把剑立在胸前,剑身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白光。
玛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早已料到了现在这种情况,对他而言,没有比这个更彻底的解脱了。“抱歉,玛克大人,我知道这样做是大错特错,但我仅剩的理智在熊熊的复仇烈焰之中已经根本不起作用了。”骑士的眼中闪过一丝悲哀。
“我没有什么遗憾,即使没有你,我也应该遭到天谴。六年前我就应该长眠在萨卡的草原上,是琳给了我新生,给了我赎罪的机会。六年前解放基亚兰的战争胜利时,我的人生也应该结束了。可我又苟且偷生了六年,唯一让我对这个世界有所留恋的,是琳,我没能坦然面对自己真正的心情,耽误了她的幸福。我明白,即使不拜托你什么,你也一定会代替我好好照顾琳的,肯特和威尔也一样,所以我没什么可牵挂的了。来吧,塞因,举起正义之剑,划破我罪恶的胸膛吧!”
骑士犹豫了一下,终于把剑举过了头顶。“我自己何尝不是罪孽深重?总有一天会遭到正义的制裁吧!”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骑士如同疾风一般冲了过来,银剑的寒光把周围的空气凝固。玛克缓缓的闭上眼睛,静静等待着,仿佛那跃动的剑身要斩断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七年以来禁断之恋历经美梦幻灭的钻心痛楚和铸成大错饱受良心谴责的无尽折磨。

阿拉卡 2005-08-26 13:40
抗议一切压低费雷军的言论。不过衷心支持楼主继续,GO ON!

todlipton 2005-08-26 16:38
下面是引用阿拉卡于2005-08-26 13:40发表的:
抗议一切压低费雷军的言论。不过衷心支持楼主继续,GO ON!


这个,不能算是压低费雷军吧!只不过是输了一场比试而已,况且文中也有说明原因。一个32岁生育了两个孩子的少妇对阵一个28岁体力和经验都处于上佳状态的男人,那样的结果也是正常的吧!

行文是按照塞因的视点来进行的,所以他的善恶观多多少少会体现在文字中,如果这样的写法引起了小艾的fan的不满,我会注意的。

PS:今天晚上在16楼把第二章补全了,大家去看看吧! [s:4]

todlipton 2005-08-28 22:09
第六章
对擅长物理攻击的骑士而言,魔法是一种奇妙的存在。回复魔法似乎生效了,伤口处的剧痛正渐渐消失。
第一次接触到“魔法”这个概念,是在骑士学校的时候,第纳斯村纯朴的村民们是没有机会接触到这种神赐的奇异能力的,巴图索叔叔虽然是一个优秀的战士,但对魔法也是一窍不通。在骑士学校里,拥有滑稽的铮亮光头的瓦雷斯大人不止一次的强调,在战场上遭遇魔法师的时候一定要优先击破,不能给他们任何反击的机会,否则,再坚固的铠甲也无法抵挡魔法的攻击。我虽然对瓦雷斯大人大嗓门的教诲印象深刻,但离开学校之后却一直没有机会实用过:和平时期的骑士,需要面对的敌人无非是一群又一群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山贼,这年头,懂魔法的人不用费吹灰之力就能够在城里谋得一份薪水丰厚的工作,谁吃饱了撑着还去当山贼啊?
我还能清晰的回忆起第一次亲眼目睹魔法的时刻。在同加奴伦山贼的战斗中,光顾着在琳迪斯小姐和芙罗利娜面前表现自己的矫健身姿,一不小心被山贼的铁斧砍中——拿着剑也会被没有半点技术含量的山贼命中,我的运气真是够衰。
“认真点,塞因!”肯特那家伙不合时宜的出现在身边,“弄不好会没命的!”
我撅着嘴,很不高兴:还以为这家伙急匆匆的从地图另一端赶回来是为了给我献上充满爱心和热情的伤药呢!挖苦的话就免了吧!
“来,拿去吧!今后小心些,别再受伤了。”琳迪斯小姐看穿了我的想法,把自己的伤药递到了我的面前。
伤口阵阵抽搐,在琳迪斯小姐面前露出这副窘相,这回真是糗大了。虽然很想接过来,但我明白,身为她的骑士,这个时候是绝对不可以向主人伸手的。“琳迪斯小姐,伤药您好好拿着,后面还有许多不可预知的艰苦战斗,您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琳迪斯小姐正在犹豫,一道从天而降的白光笼罩在我的周围,紧接着伤口处的痛感不可思议的渐渐褪去了,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又恢复了活力。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魔法的力量?被这股惊人的力量所震惊,我感到头胀得厉害,视野范围内白茫茫的一片。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我能看到的,只有一步一步离我远去的甩动着的红色辫子和舞动着的白色裙摆。
我呆立在原地,动弹不得:虽然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不知为什么,一种久违的情感却开始在内心深处不安的躁动起来。
“原野上盛开的花朵、翩翩飞舞的蝴蝶!这真是,可爱的小姐呀!”战斗结束之后,我马上找到了她,当然,这是符合我的风格的搭讪方式。
她拥有一张非常美丽的脸庞:白嫩的皮肤散发出一种健康的光泽;粉面桃腮,灿烂的明眸,聪慧之中隐藏着一丝淡淡的迷朦;淡淡的秀眉,小巧的红唇总是似笑非笑的抿着;个子不是很高,可给人的感觉确是修长秀美,一股青春的气息弥漫全身。同琳迪斯小姐相遇之后,我跟各式各样的美女似乎结下了不解之缘。“啊呀,你真是诚实啊!你是琳的手下?”她的反应让我有些吃惊:矜持的淑女们面对肉麻的奉承时,一般都会选择把头扭到一边、装作没听见的。
“请叫我塞•因!”我拍着胸脯回答道。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咧开嘴笑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笑的样子,甜美的酒窝让她有一种让人心慌的诱惑力。“嗯,不错,人长得很帅,骑在马上的动作也很酷……抱歉,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奥斯迪亚家的家臣塞拉。”
“塞拉……真是美丽的名字呀!我是基亚兰的家臣。”奥斯迪亚,利西亚同盟中最强大的国家,她的来头不小呢。
如同被命运指引一般,她和她的护卫——后来我才知道,他叫埃克,是一名来自艾特鲁斯坎的魔法师——加入了我们的队伍。太好了,这样我就有更多的机会向她打听关于魔法的事了。
“用那支杖就可以制造出奇异的光环,把人笼罩起来,然后伤口迅速痊愈了。”两天后,我和她又谈起初次相遇时的情景。
她点了点头:“那是回复魔法。与你的剑和枪一样,这支回复之杖就是我的武器。”她说完就把手中的魔法杖递到了我的眼前。或许因为是我无法体会魔法的奥妙,在我看来,那不过是一根镶嵌着蓝色宝石的木棒。
“也就是说,有了这根木棒,我也可以使用魔法了?”
她生气的嘟着嘴:“你说这是木棒?神啊,原谅这个见识浅薄的可怜虫吧!拿着,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清楚!”她不容分说的把自己的回复之杖塞到了我的手中。
我好奇的接过来,摆弄了一番,放在地上敲了敲,果然还是无法洞悉这样深奥的东西。“除了用来当拐棍,我想不出还能用来干什么。”
她眯着眼睛,露出洋洋自得的神情:“嘿嘿,凡夫俗子或许能够通过后天的努力成为骑士,但魔法这样的神赋之物只有出身高贵的人才能够掌握。”她一把抢过我手中的杖,平放在手中,默念了几句稀奇古怪的句子,一个巨大的光球顿时从我们的身边腾空而起,璀璨夺目,我傻傻的盯着,惊讶万分的张大了嘴。
“基亚兰的骑士果然是乡巴佬。”她捂着嘴偷笑起来,“模样虽然不错,脑袋比想象的要迟钝许多,想做高贵的我的下仆,你还未够班哩!”
我脑中的思维一片混乱:“为什么,为什么你能……”
“因为我是神的仆人啊!”她微笑着打断了我,“我是艾莉米奴教的修女。”
就这样,我和这个吵闹的修女的命运在战火中纠缠在了一起。琳迪斯小姐打败了妄图夺权的侯弟兰古雷,回到了自己的土地上,回到了外祖父豪森侯爵的身边。而那个女人,一声招呼都没打就返回了奥斯迪亚,那儿是她的“家”。我的心若有所失,这是我第二次感受到这种心痛的感觉,朦朦胧胧的情意,已经在心底播种开来。不对,这只是我的错觉罢了,我的心里只有阿尼娅的存在,她是永恒的女神,其他女人再也无法打开我灵魂中封闭的大门。我拼命的告诉自己,我的爱情,随着第纳斯村的陨落,已经永远埋葬在回忆的黄土中了。
可是,历史没有停止前进的脚步,人龙战争的爆发,我和她不可避免的再次相遇了。跟一年前一样,秀丽的容貌,尖刻的快嘴,还有,印象之中的,天使般的微笑。
“嗯,看多少次都是出众而可爱的相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和她说话成为我在枯燥的战争生活中每天的必修课了。
“哎呀,塞因。”她总是那么自信的回应着我的恭维,“以前就在想,塞因是个诚实的人啊。”
“诚实是我们家族代代相传的美德之一。居然看破这一点,塞拉和我果然是要结合的命运。”在别人眼中看来,这属于“打情骂俏”的范围吧!
奇怪的是,她和其他女孩子不一样,本来应该满脸通红的她却很主动很积极的回答着,丝毫没有害羞的神色:“会不会结合现在还不知道噢。”
“噢,真冷淡!”我抱着头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一点希望都不给吗?”
“那不至于,看你以后的表现喽。”那样的笑容,应该不是认真的吧!
明明知道这只是一个玩笑,但是心却违背了自己的意愿,止不住的怦怦直跳。“我,我会加油的!”我赶紧答应道,生怕有半点怠慢,仿佛再慢半拍幸福就会弃我而去似的。
“呵呵,我期待着哦!”她把食指放在嘴唇上,然后轻轻的印到我的脸颊上,随后飘然而去。我感到脸颊的温度骤然升高,大脑中乱七八糟的传递着怪异的电流,等我回过神时,她已经走开了,留给我的,只有闪动着的靓丽背影,只有甜蜜的憧憬和翻滚的心潮。
在大家齐心协力之下,战争结束了,龙之门前,我们拯救了这片大陆。奥斯迪亚的庆功会,规模之大、排场之豪华,让我和肯特、威尔这样的“乡下人”看花了眼。但是,面对着华丽的服饰和丰盛的晚餐,还有众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女们,我却一点都兴奋不起来。动乱的日子又一次划上了休止符,是否意味着,我和她,又一次的分别呢?
“那群糟糕的男人,一喝醉了就到处乱来。”在奥斯迪亚宫廷的花园中,她喋喋不休的抱怨着,“明天光收拾就会把腰累断的。”
她的心情看起来并不好,这不是个好时机,但经历过无数痛苦分别的我不愿意再等待下去了。我站在她的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塞拉,我听肯特说神职人员是不可以结婚的,是吗?”
她看着我的脸,似乎正在揣测我的想法。“是啊,的确流传着这样的说法。”她眉头一扬,顽皮的眨着眼睛。
“那么,艾莉米奴教的修女也……”我感觉头顶阴云密布、脚底发软。但我不死心,经历了那么多坎坷,除非得到确切的答案,我不会轻言放弃。
“呵呵呵……”看到我阴沉的脸,她忍不住笑出声来,“圣女艾莉米奴告诉我,任何人都拥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即使她是神的仆人。”电击一般的吻几乎把我的身心完全融化了,那一瞬间,她就是我生命的全部。
“喂,亲爱的,将来你打算怎么办?”她偎依在我的怀中,我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她的心跳和呼吸,“离开基亚兰,到奥斯迪亚来吧,你这么有本事,赫克托耳大人不会亏待你的……况且,我身边还缺个跟班的……”
“后面那个才是主要原因吧!”我爱怜的敲了敲她的脑门,“很抱歉,不行,我是琳迪斯小姐的家臣,我必须把骑士的忠义保持到最后。”
“早知道你会这么说!”她用力从我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你有你的忠义之道,我有我的为臣之理,既然谁都没办法说服谁,那就分开好了。”
我感觉像被别人懵了一记闷锤,头昏脑胀:“啊,怎么会这样?”
“哈哈!”她笑得弯下腰去,“你的表情好可爱哦,知道吗,亲爱的?如果你真的爱我,那点距离算得了什么?即使是生死相离,也无法隔断两人之间真挚永恒的情意,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塞拉……”
她抚摸着我的脸,温暖伴随着体温注入我的体内。“去履行你作为骑士的责任吧!琳迪斯小姐需要你,基亚兰也需要你。等你功成名就之后,我会在奥斯迪亚等待你为我披上洁白的婚纱的。”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我感到刺眼,我揉了揉眼睛,却不小心碰倒了左眼处的伤口,疼痛迅速赶走了讨厌的瞌睡虫。我吃力的睁开右眼,环视着周围的环境:这里是中央大帐,我躺在正中央的床上,身边是满面春风的伊莎多拉。
“上午好,塞因。啊,应该说中午好才对。”她微笑着向我致意。
“呼,原来是梦。”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心底有些失落,“已经中午了?我睡了这么长时间吗?也难怪,之前几天忙东忙西的,根本没有休息好。”
外面忽然闹哄哄的,伊莎多拉的眉头皱了一下。这嘈杂的噪音真有够刺耳的,谁听了都会很不舒服。“怎么回事啊?”我问她道。
伊莎多拉回头耸了耸肩:“没办法,联合操练结束了,两边的军队都正忙着拆帐篷准备班师回家,所以声音大了点,打搅你了吗?”
仔细想想,这吵闹声可能才是刚才打搅我美梦的罪魁祸首。“乱糟糟的样子,你留在这儿陪我,不出去盯着士兵们吗?”
“不是有哈肯吗?”伊莎多拉坐到我的床边握住我的左手,“感觉好些了吗?饿不饿?要不我去帮你做点吃的?”
被她一提醒,肚子也跟着闹起别扭来,昨天的晚饭和今天的早饭都错过了,差不多该补充能量了。“嗯,麻烦你了,伊莎多拉。”
“馋鬼,稍等一会儿哦!”伊莎多拉开玩笑的捏了捏我的鼻子,起身向帐篷外走去。正好,趁这个空隙再睡一小会儿,我拉起被子,闭上了眼睛。
“哎哟!”伊莎多拉的尖叫打破了我的好计划。我匆忙撑起身子,伊莎多拉站在帐篷门口,怀中似乎还有另一个人,看不清他的样子,似乎是慌慌张张跑进来的时候与伊莎多拉撞了个满怀。
“怎么这么不小心?”伊莎多拉把冒失的闯入者扶起来,“跑这样快多危险啊?您看……”突然间,看清楚对方容貌的她停住了,人僵立在原地不动。“塞拉!怎么会是你?”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我本来有些迟钝的大脑条件反射般运转起来,可我还没有做出反应,一个费雷士兵就上气不接下气的跟着冲进来:“报告!伊莎多拉将军,刚才有一位女性不顾我们的劝阻,强行冲进来……”他的报告刚到一半也打住了,因为,肇事的女性现在就在伊莎多拉的怀中。
伊莎多拉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用命令的口吻说道:“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回到原来岗位上去吧!”
“亲爱的,你在哪里?”塞拉一把推开伊莎多拉,发疯似的冲到我的床前,当看到我左脸颊出的包扎的伤口时,泪水止不住的涌出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呜……”
“傻瓜,你老公还没死呢!”我叹了口气,胸中暖流涌动。抱住她的身体,抚摸她的秀发,我的心中充满了说不出的激动。“真是的,连夜赶过来的吧?自己的身体都还没有完全康复呢,今后不要这么任性了,我的情况不像想象的那么糟糕。”
塞拉一个劲的在怀里哭泣,我的安慰起不了半点作用。帐篷的另一边,伊莎多拉低着头,默默的走出门去。
“真的不要紧吗?”塞拉的情绪稳定了些,她轻轻的触摸着我的伤口,“痛吗?我应该用回复魔法帮你治疗的,可我的身体……”
“没关系,坚持不了就算了,军队里的司祭已经处理过了,没问题,放一百个心好了。”她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让人不由得非常担心,“你的脸色不好,是不是赶路太累了?要不,先下去休息一阵吧!”
她把头摇得跟泼浪鼓似的:“不,我要留在你身边看着你。”
话虽这样说,她的气色越发难看了,我不容分说的把她往外推:“好了,快去休息!如果你不去,我就要生气了哦!乖,听话!”
她的神情更严肃了:“不,我就坐在你旁边休息。好不容易赶了一整夜,是为了来看你,可不是来睡觉的。”她嘟着嘴坐到了刚才伊莎多拉的位子上。
见到她如此坚持,我感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那好吧……不过有言在先,过一会儿……”正当我思索着如何哄她去休息时,她的身子摇摇晃晃起来,竟然猛的扑倒在我的身上!
“亲爱的,你怎么了?”我拼命的推了推她,可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顿时,我的脑中空白一片,似乎有人用手紧紧的扼住我的咽喉,让我喘不过气来。“完……完了!快来人啊!快来人!……天啊?我该怎么办?伊莎多拉,快来啊……”泪水夺眶而出,心在滴血——七年前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竟然再一次折磨着我脆弱的神经——我不顾一切的呼喊着,天堂和地狱就在一线之间。

“人就是这样肤浅和贪婪的生物,总是盯着遥不可及的幻想,做着不能实现的美梦。陪伴在自己身边的财富,却想当然的被忽略掉了。我和塞拉的婚姻,虽然算不上和谐美满,磕磕碰碰小麻烦不断,但我没有抱怨过什么,甚至总是自我安慰道:和肯特的犹豫、威尔的软弱比起来,我幸运多了。阿尼娅的名字,也在日复一日平淡的生活中渐渐从记忆中消逝了,直到它毫无征兆的又一次卷入我的人生。阿尼娅死了,如同陨落的流星般,永远不可能回到我的身边——正因为如此,我才无法停止自己对她的思念,时时刻刻在心目中美化她的形象,直到最后,她变成了我的世界中完美无缺的女神。塞拉对我的千般好万般爱,在我看来那是理所应当的,对丈夫百依百顺是做妻子的基本义务;而稍有让我不顺心的地方,我却总是在心底里搬出阿尼娅做挡箭牌:‘如果是阿尼娅的话,绝对不会这么任性的。’‘如果是阿尼娅的话,绝对不会这么惹人生气的。’……比来比去,所有的黑锅都抛给塞拉了,阿尼娅什么都是对的,什么都是好的,塞拉无论哪一点都比不上她。我总是不自觉的告诉自己,从失去阿尼娅的那一天起,我对爱情所有美丽的梦想都像肥皂泡一样幻灭了,塞拉不过是一个替代品而已。越是这样想,我就越不能自拔,越不能挣脱那场悲剧对我的束缚。那几个月,我对塞拉的感情降到了冰点,看见她就像看见陌生人一般,也许在她看来,我连跟她吵架的心情都没有了。从她迷茫的眼中,我看到了对不安的婚姻状况的恐惧和焦虑。她越是低声下气的向我道歉,越是对我服服帖帖、言听计从,我就越有胜利者的满足感,越是对她的存在不屑一顾。我紧锣密鼓的布置着自己的‘复仇’计划,陶醉于对阿尼娅的依恋,陷入不可救药的境地。
“眼看着无知的我就要万劫不复,塞拉给了我当头棒喝。伊莎多拉的枪给了我又一次感知命运的机会,在那个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在我最虚弱、最需要温暖的时候,意想不到的,塞拉出现了,当我把她拥入怀中时,当她晕倒在我的床边时,我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震撼和感动。我终于明白,在我寻梦的道路上,默默支持着我帮助着我的,是自己的妻子,愚蠢的我辜负了她,甚至将她的真心践踏得一无是处。看到她被病魔折磨痛苦的表情,我哭了,当着洛克和哈特的面——失去阿尼娅之后,这是我第一次流泪。我对她的感情,不知不觉中早已经超过了阿尼娅,只是糊涂的我不懂得珍惜,而她,无怨无悔的付出着,维系着我们之间来之不易的婚姻。对我来说,‘复仇’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再多的补救措施也无法挽回阿尼娅的生命,况且,我已经有了塞拉,我生命和爱情的归宿,我已经很满足了。从基亚兰城出发之前我就想好了,绝对不会伤害玛克大人您的,之所以来到您的身边,只是很希望从你那儿得知七年前第纳斯村的所有真相,仅此而已。”
玛克淡淡的笑着,语气中充满了调侃的轻松:“你刚才可是举着剑向我冲过来呢!万一失手把我砍成了两半怎么办?”
“虽然剑法比不上肯特,但也不至于不入流吧!那点把握还是有的。”塞因说着一屁股坐了下来,“我站得累死了,到底是习惯了骑马的人,两条腿被宠坏了。啊,休息一下。玛克大人,您也坐下来吧!您站着我坐着,不太好。”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整个人都躺在草地上。
玛克点点头,在塞因身边坐了下来。“你故意吓唬我,是想让我说出真心话吧?”
“也许吧!您那么聪明,我担心自己说不过您,如果实在不行,我就准备用这把剑撬开您的嘴。”塞因拿手中的银剑比划了两下,然后“唰”的一声收回剑鞘,“您居然会跪下向阿尼娅和第纳斯村的大家道歉,我真的没有想到。当我挥剑向您冲过来的时候,您纹丝不动,根本没有躲避的意思,我就清楚了:您是真心为七年前的悲剧感到歉意的,对阿尼娅和第纳斯村的大家来说,您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他扭过头来看着玛克的脸。
玛克从地上拣起一粒小石子,轻轻地把它丢出去:“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动手的,所以我没必要躲闪。”
“噢,是吗?”
“你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杀气,很纯洁很清澈的眼睛。”玛克长出了一口气,“那不是杀人者的眼睛。”
“哎!”塞因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唉声叹气,“太玄乎了,我弄不懂。我这辈子欠琳迪斯小姐的也太多了,无论怎么说,琳迪斯小姐失去了基亚兰,又受了那么重的伤,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再伤害了您,我想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她的原谅了,要真是那样,我宁可一头在她面前撞死。现在的我已经不可能再为她做些什么了,所以,请您连我的份,还有肯特和威尔的份一起,好好照顾她,带给她幸福吧!”
玛克用手撑着自己的腮帮子,若有所思。“你希望我把今天的事全部告诉她吗,塞因?”
塞因干脆的回答让人吃惊:“为什么不呢?事情已经结束了,我不希望还有什么东西瞒着她,无论她肯不肯原谅我,毕竟她是我的主人。如果她无法释怀,玛克大人,”塞因用力的拍了拍对方的肩,“到时候拜托您帮我求求情吧,求求您。”
塞因那可怜的期盼的眼神让玛克感到很不自在:“喂,我说塞因,没有必要装出那副女人的眼神来吓唬人,看了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对了,诚实善良、严肃正直,你真的是那样的人吗?真让人怀疑。”玛克也学会嬉皮笑脸的塞因的花招,开起玩笑来。
“曾经是。”塞因的语气很肯定,“面具戴久了,就摘不下来了。我的性格,也在这种自我压抑和欺骗中渐渐改变,想变也变不回去了,呵呵。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只有乐观积极的性格和坚韧不拔的毅力,才能够在家里随时随地抵挡那个毒舌妇咄咄逼人的攻势啊!”
玛克学着塞因的模样仰面躺下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无论怎么说,我都必须谢谢你,塞因,谢谢你救赎了我。”
“我什么都没有做,救赎您的,是玛克大人自己。”塞因收起笑脸,一本正经的回答着。
“我自己吗?”玛克轻声的感叹着。
塞因忽然一翻身坐起来。“您过去看看琳迪斯小姐吧,玛克大人,她很惦记您的。对您而言,最后一块绊脚石也扫除了,胸中的阴霾也消失了,在琳迪斯小姐面前也不需要再躲躲闪闪了。”
“那你呢?从阿尼娅小姐的阴影中走出来了,打算马上回家投入塞拉的怀抱吗?”
“我跟塞拉约定好了,事情结束后立刻回家。我们的第一个小孩就要出生了,我答应了塞拉一定要赶上儿子的生日。”
“进一步的打算?”
“等塞拉身体养好之后搬家去奥斯迪亚,除了骑士,做什么都好。我想清楚了,我永远是基亚兰的骑士,不会再为其他君主效力了。姑且,算是我对琳迪斯小姐尽最后一点愚忠吧。”
“琳,她有一个好部下哩!”在塞因听来,这句话有些耳熟。
塞因懒洋洋的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天差不多全黑了,玛克大人,我们差不多也该回去了,琳迪斯小姐的状况还不是完全让我放心,我们一起过去吧!……哈哈,我想起来了,幸好玛克大人您是男人,如果被塞拉知道我和其他女人在月光下浪漫的约会、亲密的谈心,她非把我的头拧下来不可。”
玛克摇头:“不,我还想躺一会儿,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让我整理一下好了。别担心,我过会儿就去看琳。”
“‘神军师’也会有脑子不够用的时候吗?”塞因微笑着,站直,向玛克鞠了一躬,“那我先告辞了,玛克大人。请您早些回到琳迪斯小姐身边。”
玛克揉了揉眼睛,神色变得严峻。塞因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远处,周围是一片寂静。事情的发展既是出乎意外,又在意料之中。被历史和战火吞没的少女,为爱情奔波复仇的骑士,故事并不完美,但却是圆满的结局——尽管又有许多人因为七年前的孽债而受到伤害,但他和我心灵的伤痕,随着一声“对不起”终于愈合了。没有人能够预知未来,但不管怎么说,我们已经不需要再背负历史留下的枷锁,仍然年轻的我们,完全有能力为自己的未来画出绚丽的彩虹。辗转反侧,情归何处?面对爱情的迷茫,我经历过,塞因也经历过,现在,我们不需要怀疑和犹豫了。
玛克缓慢的站起来,张开双臂,仿佛要迎接自己的新生。“嗯,差不多可以了。”他整理了一下情绪,回过身面对着矮坡上的巨石大声的说道,“不用藏了,出来吧,艾莉丝!”
巨石背后的阴影晃动了几下,一阵拨动草丛的细微响声,紧接着,一个紫色长发、十多岁的小女孩从黑暗中走出来:嘴角流露出坚毅的痕迹,眼中闪耀着勇敢的光芒。
“抱歉,玛克先生,我不是故意偷听您和塞因先生的谈话的。”她欠了欠身,表示歉意。
玛克的眉头微微一皱:“果然是你。天那么黑看不清,我只是隐隐约约觉得石头背后好像有东西,本来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于是试探了一下。”
女孩的嘴微微张大:“那您为什么知道是我?”
“不难猜的。”玛克走到女孩的跟前,轻轻的拍着她的头,“刚才塞因拔剑向我冲过来,看那气势简直想要把我大卸八块,回想起那千钧一发的情景,我自己都觉得后怕。要是法瑞娜或者哈特先生在场,早就沉不住气蹦出来了,琳还没办法下床活动,能够在那种危急时刻保持冷静头脑的,除了你,艾莉丝,我想不到别人。”
女孩不易察觉的点了下头:“不愧是玛克先生,任何事情都逃不出您的算计呢!”她的语气很轻松,但举止却有些拘束。
“这么晚了还过来,你找我有什么急事吗?”抬头看了看天色,玛克不紧不慢的追问,“有什么事尽管说吧,艾莉丝。”
女孩的表情变得莫名的失落和伤感,眼神也不像刚才般坚定。“那个,玛克先生……”她有些吞吞吐吐、躲躲闪闪,“非常抱歉,我想我必须离开了。……怎么说好呢?上面有命令过来,要我马上回宫。我想,我不能够再留在玛克先生您身边了。”
玛克看起来很平静,仿佛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虽然很遗憾,但不必难过。未来的时间还很长,一定还会见面的。”
第一次见到这个紫色头发的小女孩,是在伯尔尼王都附近的一个小村庄的酒馆里。在那儿,我撕掉了自己的伪装,故意暴露了自己的行踪,果不其然,各式各样奇怪的人开始在我身边聚集,这个名叫艾莉丝的小女孩也是其中之一。我还很清楚的记得我们相遇时的情景:她看到我手中的风琴,装作若无其事的向我请教这种乐器的知识,而我也耐心的陪了她一下午。她的眼神和同龄的一般女孩子明显不一样——即使是拼命掩饰,那种与众不同的优雅气质是无法被掩盖的。虽然不清楚她是何方神圣,更无法确定她的到来会不会对自己的安全产生威胁,但不可思议的,她的笑容给人一种不可抗拒的“安心”的感觉。让她接近自己无疑是一种冒险和愚蠢的举动,但我却开始渐渐习惯每天和她在一起的生活了。或许,在那样盲目的漂泊和无助的等待中,孤独的我太需要一个“同伴”了,所以,我自然而然的认可了她,把她当作知心的朋友。光复基亚兰的故事、人龙战争的故事、琳的故事,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把自己的过去全部向她倾诉,而她,总是作为忠实的读者,微笑着,静静的倾听着。我在那个小村庄里待了五个月,她也陪伴了我五个月,我从来没有追问过她的真实身份,她也从来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彼此之间的信赖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甚至开始怀疑她的真实身份——关于她身份的猜测是不是从一开就只是我的杞人忧天?她也许本来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艾特鲁斯坎的密探跃跃欲试,我感到这个地方已经越来越不安全了,而苦苦等待的白雪公主仍然杳无音讯。五个月,时间已经足够长了,心灰意冷的我只能痛苦和无奈的作出决定:放弃现在的计划,重新回到属于自己的流浪生活中去,或许,从一开始这个计划就是个天大的错误,我根本就不应该奢望奇迹的出现。脱身之前,我想到了她——毕竟在一起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离开之前,至少应该跟她打声招呼才对。可我万万料想不到的是,正当我打点好行装,准备出发向她道别时,她却从天而降般敲开了我的房门。
“艾特鲁斯坎的人恐怕马上就要采取行动,我已经替您准备好了逃脱的路线,玛克先生,请您跟我来吧!”她开门见山的表明了来意,在她眼中闪烁着的,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果断和干练。
摆脱了危机,我如释重负。“现在想瞒您也瞒不住了,”她带着一贯的微笑,坐在我的身边,“恐怕您也早就看穿我的身份了,是不是,‘神军师’玛克先生?”
她的额头上满是晶莹的汗珠,可爱的脸蛋上也堆满了泥土和灰尘,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放声大笑起来。“能够一个人完成这么浩大的工程,应该对周围的环境了若指掌才对,这么说来,你应该是本地人吧!”
她点了点头,平静的回答:“塞菲尔陛下派我来的。”
“那么说,我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了?”
她一声不响的站起身来。朝阳金色灿烂的光辉覆盖了她的全身,让她显得如此耀眼,梦幻般的美景。“如果我想动手,五个月前就可以了,您应该很清楚,我是绝对不会伤害您的。”
“你为什么要帮助我呢,艾莉丝?甚至不惜违背国王陛下的命令。”
“因为您说过,我们是朋友。玛克先生,对朋友,我没有办法下手。”她一本正经的说着,“塞菲尔陛下无论作出怎样的决定都必定有他的原因,我一直都是真心信任并尽心侍奉着这位明君的。不过这一次,玛克先生您似乎并不愿意为伯尔尼效力,人各有志,强扭的瓜不甜,我不能认可陛下‘霸王硬上弓’的决定。玛克先生一直都非常信任我,所以,我想我应该为玛克先生做点什么。”
“这样好吗?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是伯尔尼的军人,对国家、对塞菲尔陛下绝对忠诚,不过,我也必须贯彻自己的忠义和理念。您不必为我担心,玛克先生,我既然这么做了,肯定是心里有数。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办,我想自己应该多待在您身边一会儿,您似乎需要别人的帮助。”
“哦?你怎么知道?”
“玛克先生是一个谨小慎微的智者,先前我们花了那么多力气都没能找到您,证明您的智慧绝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以企及。这一次您忽然故意暴露自己的行踪,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目的才是。我在您身边待了五个月,看样子,您的计划似乎没有什么进展。接下来我想您一定会采取某些行动吧!不过,您的身份太特殊了,玛克先生,到哪儿都不方便,所以我妄自揣测,您一定需要一个帮您跑腿的。”
真难相信这些话出自一个小女孩的口中,看着她真诚的眼神,我还是相信了她。她说的一点都没错,要找出隐藏在基亚兰城的真相,我必须依靠她的力量。我已经厌倦了孤立无援的生活,对这位突然出现在生命中的忘年之交,我的胸中充满了感激和欣慰。就这样,我把她留在了身边,寻梦之路上,她是我最重要的同伴。
伴随着深呼吸,玛克从回忆中解脱出来。“你什么时候回王都?”
女孩歪着头想了想说:“陛下要我明天日落之前回宫。根据这里到王都的距离,最迟明天一清早就得动身。”
“那么,现在陪我聊聊,可以吗?”玛克像刚在一样顺势坐了下来,然后拍了拍身旁的草地,女孩犹豫了一下,还是按照他的意思坐到了他的身边。
玛克眺望着夜色中远方乌黑连绵的山脉,似乎在黑暗中寻找着什么。“对不起,你一定忙着准备,我还提出这么任性的要求。你来到我的身边之后,我总是使唤着你帮这帮那,却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做所有的这一切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所以,趁着最后的机会,我想把我所有的计划、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告诉你,否则,我的负罪感无论如何不可能减轻。”
“玛克先生,我……”
“你不用说什么,艾莉丝,像以前一样安静的听我说就可以了。”玛克低下头,娓娓讲起,“我们从哪儿开始?嗯,就先谈谈我为什么忽然会在伯尔尼出现吧!的确,人龙战争之后,大陆上的各个国家都在争夺我,哦,不对,应该说是在争夺我的智慧。没办法,我只有隐姓埋名才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五年以来,我游历四方,开拓了不少眼界,学习了不少知识。风琴——你还记得吗?正是它让我们相识——也是在那个时候学会的。原本以为我的未来就会在这样漫无目的的流浪中缓缓逝去,六个月前无意之中打听到的某个消息却把我再次推向了前台。”
没错,之前一直行踪叵测的玛克先生正是在六个月前突然现身的,是什么事件突然打破了他平静的人生呢?
“其实刚刚塞因也谈起过那件事的,不知道你还有印象没有?他说,六个月前,琳曾经派他出使费雷拜见艾利乌德。”
“确实,塞因先生还说,那只是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这和您有什么关系吗?”
“不对!”玛克的口吻变得非常严厉,目光炯炯,右手握成一个拳头立在胸前,“他在欺骗我,那根本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鸡毛蒜皮,而且,派他前往费雷的,根本就不是琳。”
玛克的气势令身边的女孩大吃一惊,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激动:“可是玛克先生,琳迪斯殿下是塞因先生的主人,除了她,塞因先生是不可能接受其他人的命令的。”
“六个月前,还有一位老人健在哦!”玛克的语气重新缓和下来。
经过对方的提醒,女孩也意识到了:“莫非,您指的是,三个月前去世的前任基亚兰侯豪森殿下?”
玛克点了点头表示肯定。“可是我听说,基亚兰侯豪森殿下在六年之前被谋反的侯弟兰古雷下毒,身体一直弱不禁风,虽然在琳迪斯殿下的精心照料下一度有所好转,一年之前情况又大幅恶化了。一年以来,基亚兰实际上一直是由琳迪斯殿下领导的,实在难以想象这种状态下豪森侯爵还能有什么举动。”女孩实事求是的说。
“如果我们站在豪森殿下的角度,设身处地的揣摩他的想法,作为一个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老人,你认为他最关心的事情会是什么呢?”
“豪森侯爵已经没有其他的亲人了,对他而言唯一的牵挂,应该就是外孙女琳迪斯殿下了……难道说,豪森侯爵同费雷侯艾利乌德大人联系是为了琳迪斯殿下的婚事……”女孩恍然大悟。
“婚姻是人生大事,想必豪森侯爵是希望在自己有生之年看到外孙女找到理想的归宿吧!我不能确定豪森殿下是否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过琳,或者征求过琳自己的意见,但可以确定的是,豪森殿下确实曾经拜托艾利乌德在利西亚同盟内替琳寻找合适的伴侣,而充当两位侯爵之间牵线搭桥的联系人的,正是基亚兰的骑士塞因。”肯特对琳抱有特殊的感情,威尔太老实办不好这种遮遮掩掩的事,塞因虽然看起来对感情问题有些随便,但的确是处理这个棘手问题的不二人选。
“在伯尔尼对这些完全没有耳闻,不过仔细想想这种大事确实不太可能到处乱传。我还有一点不理解的,照理来说,琳迪斯小姐的婚姻应该是基亚兰的家务事,豪森侯爵为什么会拜托艾利乌德大人这样的‘外人’来帮忙呢?”
“豪森殿下的身体当时应该是没有力气亲自为外孙女张罗了,艾利乌德在利西亚同盟内很有威信,同琳的私交一直相当不错,所以豪森殿下才会想到请他帮忙的吧!而且从年龄看,艾利乌德也应该比较熟悉利西亚同盟诸国里同琳年龄相仿的王公贵族吧!”
“嗯,照您这么一分析,的确是很明白了。心爱的女孩就要被别人夺走了,难怪一向冷静的您也会沉不住气主动现身呢,玛克先生!”
“好了,别挖苦我了,饶了我吧!”玛克轻轻的推了身边的女孩一把。
“可是,玛克先生,如果您真的这么担心琳迪斯殿下的状况,为什么不亲自前往基亚兰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呢?至少,您没必要故意在伯尔尼暴露自己行踪啊!各国的密探都在寻找您,这么做真是太冒险了。”
“对啊,找到琳,把自己真实的感受统统告诉她,这是最直接的解决途径。”玛克轻声感叹着,“那时的我,为什么要选择现在这样拐弯抹角的方法呢?”
女孩眨了眨眼睛,默默的等待着玛克的答案。
“因为我没脸去见她。”玛克把身体蜷成一团,望着远方,目光显得含蓄而感伤,“四年之前,面对她的泪眼,我是那么固执的不近人情的离开了她的身边。和她相遇之后,面对心中那份不安的躁动,我不断的提醒自己,我不过是利用她来达到铲除仇敌兰古雷、救赎自己的目的,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而且在人龙战争中同舟共济、历尽艰辛,算是已经报答了她的救命之恩,我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再留在她的身边了。况且,回到了外祖父身边的她摇身一变成为了贵族,再也不是我心目中那个纯洁无瑕的草原少女了。我对贵族没有好感,即使认识了艾利乌德和赫克托耳这样的贤明之士,兰古雷给我留下的不可磨灭的恶劣印象已经在我的脑海中根深蒂固、无法扭转了。即使我选择留下来,琳的外祖父会怎样看待我呢?利西亚同盟的其他领主们会怎样看待我呢?我承受不了那种压力,或者说,我不愿承受那种负担。天高任我飞,外面自由的天空和广袤的大地等待着我,我为什么要把自己拘束在一个狭小的圈子里呢?至于那段感情,年轻人血气方刚,面对她那样美丽坚强的异性,会动心也是理所应当的吧!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世界上又有几个人能把懵懂的初恋作为最终的伴侣呢?说不定还有更合适我的女孩在等着我呢!我就是这样欺骗着琳,欺骗着自己,狠下心离开了费雷,开始了在整个大陆游历的生活。
“我很快发现自己犯下了无可救药的大错。旅途中的我丝毫无法压抑自己对她的思念,每次碰到有人谈论‘基亚兰公女’的事,我总是迫不及待的凑上去打听,久而久之,打听她的消息几乎成为我每天的必修课了,有一次无意间听人说起她偶感小疾,推辞了赫克托耳举办的一次舞会,我发现自己竟然寝食难安、烦躁不堪。愚蠢的我开始渐渐懂得,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无可取代,时间的流逝也并不能削弱我对她愈发深刻的爱恋。然而,我已经无法回头了,四年之前的那次离开,意味着我已经拒绝了她,拒绝了那段感情,我已经彻底伤了她的心,裂痕已经无法弥补。对我来说,那已经结束了。”
“可是琳迪斯殿下这四年来也一直是深爱着您不曾改变啊!您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当面和她谈谈呢?那样,所有的误会、所有的悲剧都可以避免了呀!”
“在感情方面,我很软弱,我觉得自己无颜面对对我痴情一片的琳,因此我胆怯了、退缩了。把一切都交给时间去决定,得过且过,算是我逃避现实的方法吧!我心安理得的过着流浪汉的生活,虽然平淡,但的确很适合现在的我。对于琳,我不愿放手,但也无法说服自己再鼓起勇气回到她的身边。维持着这样奇妙的心理平衡,我和琳在两条互不相交的平行线上按照各自的人生轨道前进着。直到六个月前,那个消息传进了我的耳朵,平衡霎那间被打破了,我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如果我再冷眼旁观、无动于衷的话,这一次我真的就会失去她了。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阻止,但我不能熟视无睹,眼睁睁的看着她离我而去。可是,我没有勇气直接去基亚兰找她,我和她已经四年没有见面了,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交流,现在的她是怎样看待我的呢?她会不会因为我自私的离去而埋怨我甚至恨我?我不敢想象再次见面时会是怎样的情景,如果那时她用冷冰冰的像看待陌生人一样的眼神面对我,我想我一定会当场疯掉。惶惶不可终日的我在坐立不安中只能无可奈何的选择了折衷的方案,这一回,我要把主动权交给她,让她来决定我们的未来。”
“因此您故意放出风声去,在伯尔尼发现了失踪已久的‘神军师’玛克的行踪。如果琳迪斯殿下心里还有您,那么她一定会亲自赶到伯尔尼寻找您的。这就是您的计划了,是吗,玛克先生?真是天衣无缝的计划呢!”
“天衣无缝?别逗我了,艾莉丝,这真是个失败透顶的糟糕作品啊!琳的身份特殊,又肩负着一国之主的重担,未必能够亲自来伯尔尼,我料想她会派遣一个信赖的心腹过来,换言之,无非就是肯特、塞因和威尔中的一个,他们三个都认识我,说话也更方便。安排好了这些,剩下的需要我去做的,只有注意保护自己的安全和耐心等待了。一晃四个月就过去了,形形色色的人遇见了不少,基亚兰方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渐渐变得烦躁和担心起来,艾特鲁斯坎的密探如影随形更让我叫苦不迭。直到那个右手手背上有伤痕的男孩——他叫洛克是吧——在我眼前出现,确认他来自基亚兰之后,我的心终于稍稍安稳了一些:无论她现在对我的感觉如何,至少,她还在关心我的行踪。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让我摸不着头脑。基亚兰的密探一直紧跟在我身后,却从来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保持着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可是,这种等待也太长了。对度日如年、望穿秋水的我来说,这简直就是无法忍耐的煎熬。在这样的痛苦中苦苦坚持了一个月,我丝毫看不到未来的希望,而艾特鲁斯坎的密探步步进逼,如果再不想办法脱身我连自己的自由都保不住了。在你的帮助下,我绝望的放弃了所有的计划,又重新回到了黑暗中。缘分已尽,再多努力也是枉然,我这么安慰失意的自己。幸好还有你陪伴在我身边,艾莉丝,我振作精神准备好好打算接下来的出路。反正也没有什么目标了,反正离家乡不远,我决定先回家看看。”
“真想不到,您竟然每年都会回到家乡小住一段时间。之前寻找您时,我们也曾派人到过那儿,没有打听到您的消息之后就放弃了努力。照理来说,这么敏感的地方应该会被严密监视才对,您居然有勇气回家,看来,最危险的地方果真是最安全的地方哩!”
“刚回到村里,长老就告诉我说前不久曾经有一个蓄胡子的中年男人来到村子里四处打听我的行踪。这本来不是什么稀奇事,让我警惕起来的是,听村里人说,他似乎很在意我七年前的所作所为,一直在询问七年前那时我的去向。对我而言,七年前的一切如同鱼刺卡喉般刻骨铭心,来者不善,我嗅到些事情背后不同寻常的味道。要解开这个突如其来的谜团,毫无疑问必须要重新去了解七年前帕斯平原上的第纳斯村的真相。外面风声这么紧,我不能轻易抛头露面,我需要一个帮手才行。”
“可那时候我就在您的身边,您为什么要舍近求远,从费雷不远千里的请来法瑞娜小姐呢?”
“我并不是不信赖的你的能力,艾莉丝,可我不能让你以身涉险。你是伯尔尼国王塞菲尔陛下派来的,目的是监视我的行动,如果你离开伯尔尼到基亚兰帮我打听消息,万一被上面的人发现你擅离职守,罪责下来可是担当不起的。你已经帮了我太多忙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有半分闪失的。”
“没想到您还为我考虑了这么多,谢谢您,玛克先生。”
“虽然无法拜托你亲自调查,但请你到费雷跑一趟腿,速去速回,应该花不了多长时间。前一阵子恰巧听说法瑞娜接受哈肯的邀请到了费雷,任务完成得很漂亮,请她帮忙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考虑到她难得来一次利西亚,一定会去奥斯迪亚看望妹妹,即使她会答应帮忙,也难保不会磨洋工,先在奥斯迪亚磨蹭上一段日子,如果在利西亚耽误太长时间,对艾莉斯你的安全实在不利,所以我索性开出两万G的天价酬金,像她那样的人面对这么一笔飞来横财应该是没有什么抵抗力才对,不出所料,她果然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真是讽刺,艾利乌德留下的礼物竟然在这种场合发挥了作用。
“法瑞娜真是能干,不到半个月就把塞因与第纳斯村、与阿尼娅小姐的事情查了个水落石出。面对这样的事实,我还能说什么呢?塞因的整个计划,我多多少少也有些猜测了,当然,这一次我决不会逃避,我必须为自己年轻时犯下的错误负责。不过,与此同时,法瑞娜还带回来一个更惊人的消息,这个意外让我不得不又一次修改了自己的计划。”
“我记得,琳迪斯小姐忽然对外宣布,放弃基亚兰领主的职位,基亚兰领土与奥斯迪亚合并。”
“她一定是太想念草原上无拘无束的生活才做出这么重大的决定的。”玛克清了清嗓子,“放弃爵位之后,她一定会回到萨卡草原的。对我而言,这是我最后反败为胜的唯一机会了,我决心孤注一掷,安排法瑞娜悄悄跟着她,一方面暗中保护她的安全,另一方面在她前进的沿途四处散播关于我去向的消息,引导她来到我的身边。如果她心目中早已没有我的存在,面对那些流言大可一笑了之、无动于衷,如果她对我还有一丝挂念,我坚信,她一定会来的。我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对的,不错,她的确是回到了我的身边,这是四年来我梦寐以求的美丽憧憬,可她也失去了左手,为了我,我对不起她。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犹豫不决和畏畏缩缩,就不会有那场悲剧了……”玛克轻轻拭去眼角的热泪,无限叹息的闭上双眼,沉浸在心灵的波涛中。
女孩站起来,把手放在玛克的肩上:“不,玛克先生,我认为您并没有做错什么。每个人都在追寻自己的梦想,有人勇敢,有人怯懦,有人失意,有人成功,没有什么绝对的正义或真理存在,能够坚持自己的理想并踏踏实实的努力,无论成败与否,无论代价如何,都是成功的人生。您一度以为已经失去真爱,意志消沉,几乎一蹶不振,我还真替您捏一把汗,可您能够幡然醒悟,有情人终成眷属,我衷心的祝福您和琳迪斯殿下能够幸福美满。短暂的伤痛算得了什么?又有什么可以阻挡真心相爱的两人间的浓浓情意呢?我觉得,这是再完美不过的结局了。”
玛克也跟着站起来:“看来我是越活越倒退了,居然被一个小女孩教导人生,呵呵呵……”两人相视一笑,却都没有再说什么,短暂的沉默。
“时候不早了,我想我必须回去收拾东西了。”还是女孩首先打破了寂静,“该如何向塞菲尔陛下报告呢?真是让我头大啊!”她带着调皮的表情絮叨着。
“那样做合适吗?把真相都告诉塞菲尔陛下,他也许会生气的。”
女孩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您怎么知道我打算如实报告所有的事情,玛克先生?我不记得自己曾经跟您商量过。”
“猜的。”玛克用同样顽皮的笑容回答着,“每次谈起国王陛下,你的眼睛中都充满了兴奋和崇敬的光芒,我想,对你来说塞菲尔陛下一定是一位值得用一生去尊重和爱戴的君主吧!我不认为你会欺骗他。不过,你确定自己能够全身而退吗?如果连累到你,我会非常愧疚的。”
“塞菲尔陛下对我很好,很信赖我,所以我才发誓要永远追随在他的左右。我心里有谱,如果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完完本本的告诉他,陛下一定不会难为我的。”女孩用非常肯定的语气说道,“看来我是没有机会陪伴您和琳迪斯殿下返回萨卡了,不过,有法瑞娜小姐保护你们,应该不需要我操心了。唉,也不知道今后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好了,别想这么多了。那,到此为止吧,我走了,玛克先生,后会有期!”女孩站直向玛克行了个伯尔尼式的军礼,准备转身离去。
玛克伸出手去止住她:“临走之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女孩眨眨眼睛:“我早已经告诉您了啊,玛克先生,我叫艾莉丝。”
“不是这个名字。”玛克摇了摇头,“我知道你的难处,但至少在分开之前,我希望知道你真正的名字。艾莉丝,那么一个普通的名字不太适合像你这样非凡的人物,我猜想,那一定是执行任务时的化名。”
“听到您这样的称赞真是受宠若惊,不过,玛克先生,作为一名国王陛下身边的心腹密探不应该轻易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别人的,请原谅我不能满足您最后的要求。”
玛克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是啊!抱歉,我的要求太无理了。没关系,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再告诉我也不迟啊!”他勉强的笑着:彼此错开的人生轨迹,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有再次重合的一天啊?
女孩缓缓的摇着头,欠了欠身,转身向远处走去。除了目送她离去,玛克什么都做不了。在这场交织着爱恨与情仇、偶然和冲突的风波中,能够认识这样一位真心面对的朋友,实在是太幸运了。祝福你,艾莉丝,也祝福我自己,希望将来还有重逢的一刻吧!
“布露妮娅。”女孩清脆的声音打破了玛克的沉思,“我的名字,真正的名字。请您记住‘布露妮娅’这个名字,真希望还能和您再见面,玛克先生。再见了,请千万保重!”女孩重复了一遍,但并没有回头,而是大步流星的迈向前方新的起点。
“布露妮娅……”玛克低下头喃喃的念着。十年或者二十年之后,她一定可以成为名誉整个大陆的风云人物的。玛克愉快的想象着,嘴角露出安心的微笑。

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都升到头顶上了。我吃力的撑起身子,用力的捏了捏自己的大腿,好不容易变清醒了些。虽说睡到自然醒是成功人生的体现,但习惯了紧张气氛的我对这样不规律的生活节奏终究有些排斥。我大声呼唤哈特的名字,却没有任何回应。哎呀,看来我的确是睡糊涂了,昨晚我明明吩咐他今天一大早出去买些干粮,并且做好回家的准备,这家伙一定还在外面溜达呢!离塞拉的预产期还有不到半个月,如果不抓紧时间赶回去,就要错过我们爱情结晶的伟大诞生了。
琳迪斯小姐的伤势已经基本康复了,大家心中的大石也终于落了地。虽然看到自己身体左侧空空的袖管让她产生过一阵子消极的情绪,但玛克大人的爱抚和亲吻很快就让她重新开朗起来。玛克大人出于谨慎的考虑,决定再在这儿待几天观察一下琳迪斯小姐的身体状况,确定没有反复之后,他们也按部就班的开始着手进行前往萨卡草原的准备了。本来我应该义不容辞的护送他们一程,但与塞拉的约定在先,恐怕只能在这儿说再见了。反正有“强腕”法瑞娜跟着,看来是不需要我多事的。
“好了,你不用这么一直跪着,快起来吧!……我自己也有责任,对于你,我关心的实在太少了。虽然我也看出来你跟以前的样子有些不一样,但却没有想到这背后还隐藏着这么多故事。……你不用向我道歉,塞因,真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相反,我还必须好好感谢你,如果没有你在,我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和玛克重逢呢!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基亚兰公女,不再是你的主人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像以前一样把我当成朋友。如果你仍然拘泥于那些陈腐的礼节规矩,我会很难受的。大家坦诚相待、真心信赖,今后一定不会再有伤心的回忆了。……对,就是这样子,站直了挺起腰杆的塞因才符合我心目中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形象,嘻嘻……”
善良的琳迪斯小姐原谅了我——也许是因为玛克大人帮我说过不少好话,也许是因为破镜重圆的喜悦已经冲淡了她心中其它所有的情感。回想起昨晚她的一字一句,我心中沉重的罪孽终于因为她的释怀而得到了救赎。一切终于结束了,阿尼娅终于可以在我的记忆中永远的安息了,塞拉的音容笑貌不时闪现在我的眼前,未来的幸福生活让人充满了美好的期待。
“残酷的命运,划上句号了哩……”塞因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忙着洗漱打理,直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和谐和平静。
“哈特这家伙动作蛮利索的。”塞因小声的嘟哝着,“啊,进来吧!”
门被推开一条缝,法瑞娜的脑袋跟着探进来:“啊,哈特先生不在?我可以进来吗?”
“别躲躲藏藏的,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害什么羞?”塞因做了个“请”的手势,“快进来坐吧!”
法瑞娜点点头,径直找了个就近的位子坐下来。“我才不是害羞呢!只是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万一正在跟哈特先生商量正事,我来打搅就太不合适了。”
出于礼貌,塞因为她倒了一杯水,在老朋友面前其实没有必要这么客气的。“还有什么‘正事’可商量的?我已经不是骑士了。话说回来,不留在玛克大人身边,过来找我干嘛?”
“玛克大人和琳迪斯小姐卿卿我我的两人世界,我这个外人怎么好意思去搅合?过来看看老朋友,聊聊天。”
塞因一副不爽的神色:“朋友?原来你还把我和塞拉当成朋友啊!每次回信的时候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嘴脸,几次请你过来玩总是推说太忙没有时间,我还以为你已经把人龙战争时的老战友们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没办法啊!佣兵的生活太辛苦了。”法瑞娜忙着为自己辩解几句,“又不像你们都有稳定的收入,有任务的时候总是忙个半死,没有工作的时候大家都只能眼巴巴的喝西北风。像你这样天天品尝着可口的饭菜、享受着温暖的被窝的幸福人怎么可能理解我们佣兵生活的艰辛?这几年佣兵这个职业真是不景气,伊利亚佣兵团里已经有不少人另谋高就了,给姐姐留下一个烂摊子,唉——想想还真是羡慕芙罗利娜,能跟自己心爱的赫克托耳大人在一起,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嗯,像她那样单纯的孩子,就这样让她永远生活在温室里,不去接触这个残酷的社会恐怕更好吧!”
“我想起来了。你从伊利亚出来也好长一段时间了,一直没有给菲奥拉写过信报平安吧!她担心的要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呢!还专门写信过来拜托肯特到费雷去找你。不管怎么说,最好还是尽早写封信回家让她安心比较好。”
“我也知道不应该让姐姐为我操心——她已经有操不完的心了——但是,又到哪里去找值得信赖的人送信呢?现在外面的情况这么敏感,任何有可能暴露玛克大人行踪的危险举动都是不能尝试的。只能委屈一下姐姐了,等把玛克大人和琳迪斯小姐安全送回草原之后,我就马不停蹄的赶回家去向姐姐赔礼道歉。”
“这样好了。”塞因出主意,“你先写封信报个平安免得菲奥拉一直担心,我把信带回基亚兰,然后再派洛克或者哈特以最快的速度替你送到伊利亚去。怎么样?这样做就不用担心会影响到玛克大人和琳迪斯小姐了。”
法瑞娜看着塞因的眼睛,很感激的答应了:“那,真是谢谢你帮大忙了。我过会儿就去写,今晚把信给你。剩下的,就拜托了。”她站起来鞠了一躬。
刚才提到了那个人的名字,塞因想了想,又说:“另外,肯特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法瑞娜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嗯,玛克大人跟我说起过。五年了,姐姐总算是熬出头了,剩下的,只希望肯特——啊,是不是应该改称呼他为‘姐夫’比较合适?——能够好好的对待姐姐。姐姐已经活得很辛苦了,希望一场美满的婚姻能够让她快乐起来吧!”
“那你自己呢?决心再等下去?”
法瑞娜叹着气,把头放在桌上,微眯着眼睛,无精打采的回答道:“除了等还能怎么样?他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惦记着我。我看,他八成是见到海盗王的宝藏之后就忘记我这个苦命的女人了。不管怎么说,即使忘记了我,也不应该完全抛下自己的妹妹啊!蕾贝卡也一直没和他联系上,天知道他现在到底身处何方。”
看到她情绪低落,塞因意识到自己提起这件事也许是个不小的错误。“我虽然和达兹接触不多,但我相信他一定会负起责任的。”他只能找出这样的客套话来安慰对方。
“别说那些丧气的话了,谈谈你自己吧!”法瑞娜振作精神,抬起头来,“什么时候回基亚兰?”
“明天一早就出发,我吩咐哈特今天去准备好干粮,当然还要把马喂饱。”
法瑞娜有些迷惑:“玛克大人和琳迪斯小姐决定下星期一动身,虽然你不跟着去萨卡,但不管怎么说,我觉得你应该多留一段时间,琳迪斯小姐曾经是你的主人,目送他们先离开才比较符合礼节。”
“我跟塞拉约好了要尽早回去,虽然家里有伊莎多拉帮忙看着,但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自己盯着总觉得放心不下。总之,我答应过塞拉一定要赶在儿子诞生之前回家,明天出发,时间正好。”
“儿子?”法瑞娜惊奇的问,“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儿子?”
“一定是儿子没错的!”塞因得意的拍拍自己的胸脯,“我对塞拉有信心。将来我要把儿子调教成这片大陆上最伟大的骑士。”
法瑞娜伸出手去轻轻敲了敲对方的脑门:“头脑发热了吧!重男轻女可不是什么好思想。在伊利亚,国家的主导权都是掌握在女性手里的,男人都只能留在家里种地,连瓦雷斯大人到了那片土地上,也只能乖乖的安分下来,在寸草不生的冻土上辛勤的开荒呢!”
“我和肯特都跟瓦雷斯大人有书信的来往,看起来,他似乎很满足于现在平静安逸的生活呢!也许,他已经决定把伊利亚当成自己安度晚年的乐土了。”
法瑞娜把两只手交叉在胸前,摇了摇头:“平静归平静,但一点都不安逸。伊利亚的自然条件实在是太恶劣,前几年瓦雷斯大人试种的好几种作物都失败了,现在正好是秋天,也不知道今年的收成怎么样?瓦雷斯大人常常在姐姐和我面前感叹,说自己上了年纪逐渐开始力不从心,真希望有一个助手照应呢!”
“那肯特去得真是时候!反正他最崇拜的就是瓦雷斯大人,让他跟着瓦雷斯大人学艺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法瑞娜用手指轻轻的弹击着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好不容易才抢到的老公,我想姐姐一定舍不得放手的。前阵子姐姐一直在说,佣兵团里只有女性在很多场合实在是不方便,应该及时补充和培养一批优秀的男性成员。像姐夫这样出类拔萃的骑士不正是姐姐心仪的人才吗?正好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姐夫留在自己身边了。”
塞因也觉得菲奥拉的安排有道理:“的确,一些又脏又累的粗活怎么能让佣兵团里那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们去干呢?希望肯特这一去,能够帮菲奥拉减轻一下负担。……嘿,真羡慕肯特这小子,他准是上辈子积了德,才有这样的桃花运:万花丛中一点红,天天被一大群美女环绕,真是天堂一样的生活啊!”塞因握着拳头,一脸愤愤不平的神色。
法瑞娜不高兴的扭过头去:“差点忘了,某个家伙可是立志要把爱奉献给世界上所有的女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真是不能高估你呀,塞因!姐夫跟你才不是一类,我可不允许你这么调侃姐姐的心上人。”
“好了,不开玩笑了,我投降。”塞因自讨没趣,只好乖乖的承认错误,“说起佣兵团,我倒想起来一件事,将来或许需要菲奥拉和你的帮助。”
法瑞娜双手一摊:“说吧,不用客气,费用方面我会给你优惠的。”
塞因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连忙摆摆手:“钱的问题暂时就别考虑了,我可不像玛克大人那样出手阔绰,可以随心所欲的烧钱。老朋友请你帮忙还挑三拣四的……”
“喂喂,要知道,现在到处都有人争先恐后的出大价钱找我‘强腕’帮忙呢!”法瑞娜依旧不依不饶,“万一帮你忙的时候错过了‘大生意’,那岂不是亏大了?你好歹应该给我点跑路费做补偿吧!”
“好了,打住,我头痛起来了。”塞因站起身,推开窗户让凉风吹进屋来,“等把玛克大人和琳迪斯小姐送回萨卡后,我想麻烦你去一趟艾特鲁斯坎。”
“艾特鲁斯坎?”法瑞娜托着下巴,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你究竟想干什么?”
塞因靠在窗户边,脸色严峻,眼神凝重。“我想试着去艾特鲁斯坎找找塞拉的父母。以前一直很忙没那个功夫,现在闲下来,我想应该帮塞拉解开这个心结了。天天都叫嚣着爱她、宠她什么的,回头一看,发现结婚三年来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这一次,给她一个惊喜好了。”那一晚,塞拉的泪痕,仍然是塞因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我得留在家里照顾塞拉和儿子,搬家那一套乱七八糟的事情也要早作准备,所以我才拜托你和伊利亚佣兵团帮忙的。”
“塞拉有你这样善解人意的丈夫真是她的福分。”法瑞娜点点头,微笑着答应了朋友的要求,“虽然大多数时候看起来都不可靠,但关键时刻塞因还是值得信任的男人,哈哈哈!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有什么能拒绝的?找人虽然不是我的强项,但我想有我一个人就足够了,千万别告诉姐姐。她那种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性格我是再了解不过了,别给她再增加负担了。”
法瑞娜轻松的语调带动着塞因的情绪,他觉得放心多了:“谢谢,真是麻烦你了,法瑞娜,等我有钱了一定好好补偿你。”
“算了吧,这种空头支票一点意义都没有,一个赋闲在家的失业人员,我凭什么相信你能发财?”法瑞娜摇头摆脑,得意洋洋的模样,“你一年能挣多少?能把塞拉养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就知足吧,我对你那点可怜的养家费本来就没有什么觊觎和期待。”
“哎哟,你的嘴什么时候也变得像塞拉一样厉害了?”塞因禁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法瑞娜说得对,能和塞拉甜蜜的生活在一起,给她幸福,给她快乐,是现在的我唯一能做好的一件事了。我应当感谢神,感谢圣女艾莉米奴,他们把身边那个美丽的天使赐给我,拯救了在乱伦泥沼中无法自拔快要迷失本性的我。这是属于我自己的幸福,我要不惜一切的把它紧紧攥在手中。
“看你那幸福的表情,又想起塞拉了?真是让人嫉妒啊!”法瑞娜一边开着玩笑,一边站起身向门口走去,“我差不多该回去写信了,麻烦你派人帮我送到伊利亚去。那,过会儿再见了!”
塞因学着她的样子挥了挥手。法瑞娜刚走到门前,房门却出人意料的被猛的推开了,两个人都来不及反应,一个清瘦的少年就飞一般的跃入房内,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塞因的面前。
看清楚这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的样貌后,塞因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洛克……为什么会是你!你来干什么!”塞因的声调明显比平时提高了好几度。脊背阵阵发凉,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预感顿时侵袭着全身。若不是身后的墙壁,塞因恐怕难以支撑住自己开始瘫软的身体。
泣不成声的洛克,声音几乎是伴随着哭声喊出来的:“塞拉夫人难产……将军,请您赶快回家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惊雷在头顶炸响,面色惨白的塞因顺着墙壁瘫坐下来。大脑一片空白,周围的一切霎那间被无边无际的黑暗所吞没,洛克在说什么,他听不清,唯一能感知的,只有离开家出发时许诺的约定不停的在耳边嗡嗡鸣响。
“即使天垮下来了,我也一定会飞一般的赶到你的身边保护你的。”
“无论发生什么,请你一定要回到我的身边。”
“嗯,说好了哟!”
泪水,模糊了视野,夺眶而出。

fyc0309 2005-09-02 15:29
恩,写得很不错啊~
楼主想来也是烈火的粉丝,以塞因为视点的文章不多见,支持的说

todlipton 2005-09-03 12:00
最终章
仿佛是配合着他的心情,老天爷收起了欢乐的笑颜,乌云密布,大雨倾盆。
命运跟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一个不堪回首的噩梦刚刚划上句号,等待着他的却是另一场无尽的浩劫。瓢泼的雨水混杂着疾驰的马蹄溅起的泥浆,再加上枯槁憔悴的苍白面容,让他完全失去了人形。悔恨、自责、痛苦、绝望,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残忍的折磨着他近乎崩溃的神经。他已经失去了热爱的故乡和祖国,失去了多年来一直引以为傲的骑士身份,失去了琳迪斯小姐这位衷心敬佩和尊敬的主人,过去总是形影不离、如影随形的两位至交,肯特和威尔,如今也已各奔前程、天各一方。现在,对他那空虚的灵魂而言仅剩的唯一支柱,他的家庭,值得用一生去珍惜去呵护的爱妻,转瞬之间,也在他的面前土崩瓦解了。
“即使天垮下来了,我也一定会飞一般的赶到你的身边保护你的。”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为爱许下的诺言,而是一个恶毒的诅咒。正值青春年华的她们,守候着这样一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承诺,在布满繁星的夜空中潸然陨落。耳边仿佛回响着七年之前帕斯平原上全身沾满鲜血的少女把手伸向天空时那无助绝望的嘶喊,印入眼帘的仿佛是基亚兰城中饱受病魔摧残的妻子在生死线上挣扎徘徊的痛苦表情。
当他把手伸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家门时,触电般的痛感让他赶紧把手缩了回来。好了,冷静些,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了,伊莎多拉还在里面,冒冒失失的闯进去对客人太不礼貌了……你这疯子到这时候了还在磨蹭什么?塞拉可是一直等待着你的归来啊!还不赶快进去!……塞拉她一定没事的,说不定她正抱着我们的儿子在屋里晃悠呢!我们的儿子一定又漂亮又健康,伊莎多拉准是嫉妒死了……我明白了,你这个无能的懦夫!胆小鬼!你害怕面对事实是吧!你担心失去塞拉是吧!你能逃避得了多久?你能自欺欺人一辈子吗?……你给我闭嘴!你懂什么?比我更了解我自己吗?你知道塞拉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到这种时候还摆出那副事不关己的丑恶嘴脸……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塞拉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连面对事实、承担责任的勇气都没有,你算哪门子男人?无论结果怎样,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至少应该学会坦然面对人生,挺起胸昂起头走进去,塞拉绝对不希望看到那样畏畏缩缩的你的。
塞因叹了口气,定了定神,轻轻的推开了房门。屋内的陈设和离开时相比没有什么变化,可眼前的情景却让塞因恍若置身梦中:本来就略显拥挤的大厅正中,放上了一个看起来崭新的摇篮,新生的婴儿在摇篮有节奏的摆动中进入甜美的梦乡,蓝发的妇人坐在一旁,轻柔的抚摸着婴儿细嫩的皮肤,眼神中充满母爱的温柔和慈祥。如果没有对妻子的牵挂,塞因真希望自己能够静下心来欣赏这幅和谐的美景。
也许是把所有的目光都放在眼前的小生命上,蓝发的妇人并没有注意到门口处悄然而至的骑士。“伊莎多拉……”塞因微眯着眼,轻声的呼唤着对方的名字。
四目交接的瞬间,塞因清清楚楚的看到伊莎多拉红肿的眼眶和满脸的泪痕,不祥的预感再次侵袭他的大脑,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头晕目眩。他急忙扶住桌边,才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体,而身前的伊莎多拉却猛的站起身来冲入他的怀中,几乎将摇摇欲坠的他撞倒。
“对不起……塞因,对不起……我没能替你守护好塞拉……对不起……”怀中的伊莎多拉泪流满面,声音也显得有些哽咽。
塞因默默的闭上眼,轻轻的拥着她,仿佛能感受到她身体微微的颤动。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面对这样的结局他竟然能够如此冷静,如此坦然,似乎这儿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毫不相干。刚才那一瞬间的冲动忽然莫名其妙的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像一个冷血的旁观者一样,毫无表情,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也许,他早已料到了这样的结局,早已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打从一开始,他就读懂了属于自己的命运,他从来就没有奢望奇迹的出现。
“塞拉……去了吗……”这句话完全没有经过他的大脑就自己从嘴里蹦了出来。
怀中的伊莎多拉没有回答,不,她撕心裂肺般的痛哭应该就是最合适的答案。不知为什么,他内心深处丝毫感受不到悲哀,反而充满了如释重负后的心安理得,甚至挤出些眼泪这样平时拿手的逢场作戏都做不出。
他紧握着拳头,眉头扭曲成一种莫可名状的表情,看得出,他在尽力克制着自己心中蜂拥而出的各种复杂和奇怪的念头。“好了,伊莎多拉,我回来了,没事了。”他缓缓的捧起伊莎多拉的脸,爱怜的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伊莎多拉鲁莽的推开了他的手,似乎,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自己。“都是我的错……弄错了塞拉的预产期……提前三个星期就生产了……难产……根本就没有准备……我慌成一团、手足无措……耽误了时间……求助……他们来晚了……都怪我……是我害死了她……”她抽泣着断断续续的陈述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显然,她的思维和她的话语一样,处在极端混乱的状态。
“这不怪你,一切都结束了,别再胡思乱想了。”他尽力大声呼喊道,可他的声音却像蚊子叫般软绵无力。他用力抱紧她,想要替她分担一些悲哀和痛苦。
伊莎多拉又一次拒绝了他:她把头扭到一边,轻轻的把他推开。“进去看看她吧……求你了,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吧!”她瘫坐下来,掩面失声。
他无言以对,的确,他选择了一个错误的出现时间,让她稍微静静吧!转过身来面对着虚掩着的卧室门,他突然发觉自己的腿脚有千斤重量,完全迈不出步子,身体违背了意识,拼命抗拒着继续前进的命令。
短短的几步路,对他而言却仿佛走过了几个世纪。
他的泪水不争气的涌出来——就在他看到她的那一刻——就像不受神经控制的生理活动一样,他感到自己的意识和感情已经完全剥离开来,形成两个互不相干的个体。床上的她就像睡着了一样,神情安详、面色红润,抚摸她的脸,还能微微的感受到残存的体温。他像散架的木偶般跪倒在亡妻的床前,神情呆滞,一言不发。
“无论发生什么,请你一定要回到我的身边。”
眼中的泪花闪烁着光芒,他握住妻子的手,突如其来的感情洪流如决堤之水般,终于冲垮了他之前所有的防备和抵挡,总是被光环笼罩着的高高在上的圣骑士,又一次毫无掩饰的号啕大哭起来。
“亲爱的,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他喃喃的重复着,一千遍,一万遍,刺透阴阳之隔,穿越两个世界。
七年前,初出茅庐的年轻战士,向真心相爱的妹妹许下诺言,却执着于出人头地的梦想,阴差阳错之中,永失挚爱,从此天人两隔。七年后,国破人去的落魄骑士,向心心相印的爱妻许下同样的诺言,却执着于报仇雪恨的邪念,再次被狡猾的命运玩弄,家破人亡。无论是作为兄长,作为爱人,作为丈夫,在她们弥留之际,却不在她们身边。历史如此相似,结局同样残酷,坎坷的经历隐约昭示着灰暗的宿命。
“如果你再早回来一小会儿,还能见她最后一面。”一只手放到他的肩上。猛然回过头去,一张熟悉的面孔。“马修,你怎么在这儿?……对不起,我没注意到你。”他赶紧站起来,慌张的抹去脸上的泪水。
“是啊,你回来得真不是时候!”突如其来的直拳结结实实的落在他的脸上,他向后飞出数米,撞倒了床头的矮柜,端坐其上的茶具顿时摔得粉身碎骨,碎片划破了他几乎从不离身的头带,暗红的血液从伤口处慢慢涌出。
玻璃破碎的吵闹声引来了门外的伊莎多拉,可是,除了“啊”的尖叫,她并不能改变屋内混乱的局面。
他躺在地板上大口的喘着粗气,还好,神经早已麻木的他压根感受不到划伤处的疼痛。“你这个骗子!你不是答应了塞拉一定要回家见她吗?你不是答应了塞拉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她吗?”面对马修咄咄逼人的质问,羞愧难当的他只能选择沉默和回避。
“塞拉给你的信。”马修从怀中掏出一封揉得皱巴巴的信,随手扔到他的面前,语气中满是愤怒和不屑,“塞拉说,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一定要我把它亲手交给你。我真是蠢猪,像这样的不祥之物,当初就应该一咬牙把它扔得越远越好,为什么要把它留下来?好好看看吧,你就会明白你和她都犯了多大的错误!”紧接着,推开呆若木鸡的伊莎多拉,摔门而出。
他爬上前去,用颤抖的双手,打开了妻子留下的绝笔信。里面记录着的,是“寻梦之路”中最后的秘密。

亲爱的:
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提笔,却是心乱如麻,完全整理不出一个头绪。该从哪里开始呢?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是否意味我已经回到神的身边了?不用难过,对一名修女而言能够侍奉在神的左右是至高无上的荣誉。可是,结婚才短短几年,如此短暂的幸福真是让人有些不甘心。真希望你永远无法看到它,真希望将来有一天我能亲手把它扔进火炉里,将它烧成灰烬。
不论怎么说,要学会一个人独立的生活。不知道我能不能平安的产下我们的孩子,至少,你多少也应该有些做爸爸的觉悟了吧!对我而言,人生的重大失败之一就是始终未能教会你该怎么做饭,不知道是我的教育方式有问题,还是你的学习方法不顶用,总之每次都是以狼狈的失败告终。以前总是在给自己的失败找借口,东拖西拉的,如今我不在了,也没法再到宫里或者肯特威尔家蹭饭,总应该负起责任,自己照顾自己了。这几天家里的伙食都是伊莎多拉负责,她做的菜口味太清淡了,不太对我的胃口,不过手艺绝对是一级棒的——当然,与我相比还有一点点差距。向她请教的话,她一定会非常耐心的教你的。
还有,肯特和菲奥拉结婚的事。人生能有几多知己?有肯特这样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实在是太幸运了!不论有多忙,都一定要抽出时间去伊利亚参加他们的婚礼,我们结婚的时候全靠他们俩忙前忙后打理准备,这一次,请连我的份一起好好报答他们。至于礼金的问题,我在奥斯迪亚还攒有不少私房钱,反正我也用不着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对了,我瞒着你偷偷存私房钱的事情,你应该不会生气吧!要知道,引领时尚潮流、把握流行节拍可是件非常困难的工作,新款式的衣服和饰物都不便宜,你也不忍心让自己的妻子打扮得土兮兮的让别人笑话,是吧?
是不是开始嫌我罗罗嗦嗦了?是的,我知道你最讨厌这些凌乱的琐事。好,换个话题,来谈谈正事。真不知道该怎么向你开口,看完之后,八成你又要埋怨我了。还记得你出发之前我们俩的约定吗?是不是已经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果然不出我所料,那时的你根本就只是为了哄我开心随便说说的。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每句话,每个字,都烙印在我心里。明白我为什么一定要你许下那样的诺言吗?以前你也经常出差,执行的任务有时更加凶险,但我对你总是充满信心。我了解的,即使我什么都不说,你也一定能够凯旋归来,因此,我只需要在家里耐心的等待你的好消息就足够了。可这一次完全不同,你身边不再有值得信赖的伙伴,你是孤身一人,更可怕的是,你要面对的,是前所未有的劲敌,是智慧的化身“神军师”玛克大人。
他太强大了。两次战争,我已经亲眼见证了他的传奇。对他的敌人而言,他的智慧简直就是挥之不去的噩梦,要战胜他比登天还难。当然,这些你肯定比我更清楚。当你下定决心向他复仇的那一刻起,早已经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我知道自己无力阻止你,但我还需要你,我们的家庭需要你,我怎么可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你陷入不可预知的巨大危险啊!我要你答应我,无论结局如何,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到我的身边。我心想,至少背负着这样重大的承诺,你的心底还会时刻惦记着远方的我,当遇到危险的时候,你还会想着要保护自己,而不是完全被仇恨遮住眼睛。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无论如何,我都不愿意失去你。
看到这儿,你一定很惊讶是吧!我知道,你一定是吓得嘴都合不上了。为什么我会清楚这些事呢?看来我做妻子很失败,至少,我的丈夫不愿意与我分享他的心事,不愿让我分担他的烦恼。我什么都不说,并不意味着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的事,玛克大人的事,还有阿尼娅的事,我统统都知道的。同榻而卧,同枕而眠,女人的心比针还尖,在冰雪聪明的我面前你怎么可能瞒得住秘密?你以前就那样子了,到处拈花惹草不正经,就算结婚了,还总是不时闹出些风流韵事和桃色新闻来。虽然有时候会对你闹闹脾气,但是,我并不责怪你。谁让我是奥斯迪亚的家臣呢?谁让我们总是分居两地呢?是我不好,我没能尽好作为妻子的责任。当我发现自己快要当妈妈时,我真是乐坏了:这个长假,一定要好好联络夫妻间的感情,彻底拴住你的花心。可是,回到家不久,我就发现你变了。毫无征兆的改变,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沉默寡言,变得心事重重,你总是不开心,总是一头埋在工作里。甚至,悄悄拥抱着睡梦中的你,也感受不到熟悉的温暖,而是丝丝冰冷的寒意。最可怕的是,熟睡中的你总是大声的呼喊着一个陌生的名字。阿尼娅,显然,这是一个女人的名字。对心浮气躁、辗转难眠的我来说,万物皆静的深夜,这个名字如同利刃般撕裂着我的胸口,让我喘不过气来。
和丈夫在梦中相会的竟然是另一个女人,可怜的妻子这时候能做什么呢?我从来没有听说过“阿尼娅”这个名字,她究竟是何方神圣?我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找出她。虽说找人如同大海捞针,我手中的线索也仅有一个名字,但这并非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阿尼娅”是个很有特色的名字,查一查基亚兰的户籍资料应该就有结果。我糟糕的身体无法支撑这样操劳的工作,而且也容易引起你的怀疑。基亚兰城可是你的地盘呢!被你看出端倪来,我的计划就寸步难行了。该拜托谁帮忙呢?洛克和哈特虽然听话,但毕竟是你的心腹,况且他们都被你派到伯尔尼寻找玛克大人去了,一时半会儿指望不上他们;基亚兰家的人不是你的部下就是你的死党,要避过你的耳目太困难了;琳迪斯小姐高高在上,蕾贝卡一心琢磨着如何相夫教子,唯一能求助的,只有远在奥斯迪亚的马修了。
你带兵去帕斯平原参加联合操练,正是实施计划的绝佳时机。我用休假的理由把他骗到了基亚兰,一开始他嘴很硬哩!说什么不能够把宝贵的休假用来干这种无聊的事,好说歹说终于把他说服了。不过,事情进展得并不像想象的那么顺利,基亚兰的户籍资料里没有关于“阿尼娅”的任何记录。一筹莫展之际,从蕾贝卡那儿又得到了意外的收获。威尔和蕾贝卡的家庭是一个非常有趣的结合,和我们家完全不一样。威尔无论什么事都对蕾贝卡说,从来不对妻子隐瞒什么。而蕾贝卡在我面前又是停不下来的话匣子。一次下午茶的时间,蕾贝卡偶然谈起,威尔注意到前一阵你有一段时间花了不少精力在宫里翻阅资料,调查七年前基亚兰的军事记录和年鉴,后来还因为这件事被不明就里的琳迪斯小姐夸奖了一番,说温故知新什么的,弄得肯特和威尔好生妒嫉。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我让马修检查了七年前基亚兰的户籍资料。顺藤摸瓜,阿尼娅的身份很快就水落石出了。
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曾经有这样一个妹妹,但我想你是有苦衷的——按照资料的记录,她在强盗的袭击中丧生,没有人愿意回忆起这样惨痛的往事吧!我原本以为事情到此结束,毕竟这是一个让我相当满意的结局:那个女人只是你的妹妹,做兄长的思念自己的妹妹是人之常情。可是,当时的我心中仍然漂浮着一块不祥的阴云:阿尼娅因为意外而去世,之后已经平静的度过了七年,为什么七年之后你会再次想起她,并夹杂着如此强烈的感情?我不知道你对她的思念是不是导致眼前我们婚姻危机的“罪魁祸首”,但直觉告诉我,你突如其来的改变与她绝对脱不开关系。
还有一件让我一直想不通的事,洛克明明已经找到了玛克大人的行踪,你为什么却一直隐瞒这消息,迟迟不告诉琳迪斯小姐?你对琳迪斯小姐一直忠心耿耿,言听计从,我丝毫不怀疑你对她的忠诚。我们所有人都明白,琳迪斯小姐对玛克大人一往情深,这次到伯尔尼寻找玛克大人的任务,我猜想也一定是她布置下来的。既然已经完美的解决了,一向爱在琳迪斯小姐面前表现自己的你为什么要轻易放弃邀功的大好机会?而且,寻找玛克大人的工作,根本不需要两个人的,在邻国的工作需要慎之又慎,人越多越容易坏事,你把哈特也派去伯尔尼,似乎还在借机调查其它的情报。我不知道你的如意算盘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些事情与阿尼娅之间是不是存在某种联系,其实,作为奥斯迪亚的家臣,我和马修并不应该介入到基亚兰的事务中来。可是,或许是由于你此前不负责任的举动让我产生了强烈的报复心理,或许是由于我这天生的好强的性格,或许是长期卧床在家让好动的我憋了一肚子闷气,急剧膨胀的好奇心让我一发不可收拾:你越是不想让我知道,我就偏要弄明白。
一边派人到帕斯平原打听七年前阿尼娅和毁灭的第纳斯村的消息,一边派人潜入伯尔尼打探哈特在伯尔尼的行动路线,收集线索。不得不承认,虽然在兵荒马乱的战场上马修无法像你一样守护我,但办这些事他和他的部下的确是在行。竟然把玛克大人牵扯进来,实在是出乎意料。一想到你打算挑战的是那个不败的神话,之前趾高气昂的我顿时如泄气的皮球般充满了恐惧。我们和玛克大人相处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毫无疑问,玛克大人是一位心地善良、正直刚毅的好人,虽然他参与了七年之前的那场悲剧,但那并不意味着他必须为那样痛苦的结局承担罪责。说不定,他也是受害者,你和他之间一定存在某种误会。我原本的打算,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你的复仇,但是,当我看到你默默的从墙上取下那把装饰用的银剑,还有那在银剑的光辉照耀下坚定的眼神时,我终于明白,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阻挡你前进的步伐了。作为妻子,我唯一能够尽力的就是祈祷你能够平安归来,而且,我也不希望你伤害到玛克大人,不论他做过什么,我坚信他一定是无罪的,你们并肩经历过创造人类历史的大战,你们都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我想,你们一定会通过互相的交流和理解来消除彼此之间的误解的。你是个一言九鼎、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会遵守自己的承诺,回到我的身边,一定是的!
你已经感到烦了,是不是?不知不觉就写了这么多,真讽刺,刚才还在抱怨说自己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呢!要交待给你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哪里可能写的全?如此看来,我确实是比你这个废柴优秀多了。我的薪水比你高好几倍,家里零零总总的家务事还都需要我来处理,实在是太不公平了!想想跟着赫克托耳大人征战的奥斯迪亚的家臣们,奥森大人和马修都飞黄腾达了,虽然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我也还算混得不错,可你呢?一直被肯特压住半个脑袋,还总是一副不思上进的模样,难得我好心点醒你几句,竟然翻脸跟我吵架,真是不识好人心。国家没了,也不知道你想好出路没有?你不用不承认,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再为其他君主效力了,所以赫克托耳大人要我当说客的时候,我很干脆的把他拒绝了。琳迪斯小姐确实是值得尊敬的主人,虽然我对她没太多好感,但这一回我支持你的决定。不过,总沉迷于对过去生活的怀念不出去挣钱养活自己也是不行的吧!我留下的积蓄虽然不少(我敢保证你这个穷鬼从小到大都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钱),但一个大男人靠女人养活传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上次沃尔特满月的时候就忘记送礼了,实在是太对不住威尔和蕾贝卡了!再过不多久沃尔特就一岁了,就算不能亲自去费雷祝贺,也一定记得送件体面的礼物,否则在蕾贝卡面前我永远都抬不起头来了,一定要记住!
还有件大事,给巴特尔的回信我只写了一半,剩下的你自己解决吧。卡尔拉分娩之后身体状况很不乐观,作为老朋友,还是应该多关心一下。那个头脑简单的斧头男不是一直叫嚷着要和你再次一决雌雄吗?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抽空去他家了结他这桩心事吧!
好了,我写得累死了,先睡了,明天接着写。
昨晚一点都没睡好,脑子里充满了各式各样乌七八糟的想法。我好害怕,这是我第一次清晰的感受到死亡离我如此接近。更加担心你的状况,出去这么长时间了,已经见到玛克大人了吧!谈得怎么样?是不是已经和和睦睦的坐下来大家一起吃饭了?一定是这样。
虽说我非常讨厌自己诅咒自己的愚蠢行为,但也不得不为未来作打算了啊!没有我在你的身旁,你一定又是丢三落四,指不准哪一天把自己都会弄丢。万一我不在了——弄清楚,只是万一!我可不想把自己咒死了——你就另外找个女人吧!没有女人照顾你结局实在是难以想象。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喜欢伊莎多拉,从人龙战争那阵就开始了,要不是她和哈肯将军有婚约,我未必能够争得过她呢!我这几天努力的观察,看得出,她也很在乎你,每次谈起你都是眉飞色舞、兴奋异常。连一个比自己大整整十岁的黄脸婆都竞争不过,实在是让人泄气,不过,爱情这东西,本身就是盲目的吧!不谈这个好了,哈肯将军健康的很,想要名正言顺的和她在一起,恐怕你一辈子都没有那种福分了。
写到这儿差不多可以搁笔了,过阵子如果还想到其它的事再往里面加。那些生离死别时才说的肉麻的话我才不会写呢!最近有很多不好的预感,总是梦见神在召唤我,所以我才写了这封信安慰自己,也许我只是太悲观了而已。医生说我没有什么大病,只是太虚弱了需要静养,远远谈不上病入膏肓的地步。不管怎样,你快点回来吧!提心吊胆的日子实在太难受了,我天天都在向神祈祷,保佑你和我的平安,这些,应该不只是我的奢望,对吧?
肚子里那个不安分的小家伙最近特别活跃,深更半夜的也不清静,我都快被他折腾得不行了。这么调皮的样子,一定是个活泼的男孩吧!给他取什么名字好呢?昨天还兴致勃勃的和伊莎多拉讨论这个问题,她绞尽脑汁想到的名字都太俗气了,真没品位。我们的孩子一定要有个响亮的名字才可以,不行,这么重大的问题,等你回来再一起慎重的研究好了。
天,又写了这么多,我还真是个当文官的好材料。伊莎多拉把饭做好了,就此收笔。祝愿亲爱的老公大人永远都看不到这封信!
妻 塞拉    

划伤处一滴暗红的血液落了下来,在信纸上留下一个丑陋的斑点,塞因下意识的摸了摸额头处的伤口:伊莎多拉明明包扎得很好,可是,这伤口似乎永远也无法愈合了。
“我本来想阻止你去伯尔尼的,但塞拉死活不答应。”坐在地上的马修拾起身边的一粒石子,用力向面前的河水中抛去,石子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后“嗵”的一声坠入水中,激起小小的浪花。“她说,要尊重你自己的决定,希望你能够按照自己的想法努力的做下去。她太在乎你了,结果她留住了你,却没有留住自己。”
塞因眺望着远方,默不做声,暗淡的眼神也失去了昔日的光彩。
“事情都过去七年了,你还能够这样努力,看起来,你的妹妹在你心目中一定有很重要的地位。”马修捧着自己的脑袋,缓缓的说着,“老实说,我满羡慕你的。且不论你的做法是对是错,至少,你还有勇气用能力去为自己早逝的妹妹报仇。而我算什么呢?明知道杀害蕾拉的凶手是谁,却总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为她讨回公道,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一看到妮诺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和他们俩在一起幸福的表情,就完全动弹不得了。算了,反正我也拿他没办法,论单打独斗,十个我也不是他的对手……”不服气但又无奈的样子。
塞因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根本没有把朋友的话听进去。
“我该走了,留在这儿也没用。”马修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尘土,“再不回奥斯迪亚,赫克托耳大人又要找机会洗刷我了。不用送了,剩下的,你爱怎样就怎么样吧。”他“哼”了一声,甩着手扬长而去。
唰——转瞬间,塞因将手中沾有红色斑点的信撕得粉碎,微风托起纷飞的碎片,飘入身旁护城的小河中。湍急的流水很快将那个残破不堪的迷梦带出了他的视线。
回到基亚兰城中,车水马龙的街道和熙熙攘攘的市场一如既往的映衬着这座城市的兴旺和繁华,人们安居乐业的笑容是对琳迪斯小姐五年来励精图治、奋发图强的最好报答,只可惜,落叶归根的她已经看不到了。老地点老朋友,在市场口兜售鲜花的小女孩看来已经记不起塞因的面容了,故伎重施的她得到了不同的结局:塞因一声不吭就掏钱挑选了一束鲜花。“先生打算买这花送给妻子或者恋人吗?如果是那样的话,买充满热情的鲜艳的红玫瑰比较合适吧!白色的玫瑰,不知道为什么总给人不太舒服的感觉。”女孩一边用稚嫩的小手把刚收到的零钱往裤兜里塞,一边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建议道。
塞因斜着眼看了她一眼,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拿起自己挑选的白色玫瑰,撇下女孩静悄悄的独自离去。最后,机械的挪动着自己身躯的他来到熟悉的街道转角处的那个角落,只不过,他想见的那个人,此时此刻并不在那里。
不光是人,连那副破烂的桌椅都被收走,看来她早已经搬家另谋高就了。也难怪,上次闹出这么大风波,他还拔出了剑,就算是魔鬼也会被他吓跑了。
“那个女人向北去了啊!嗯,还好,东边似乎有什么不幸的事情在等着她,如果她一直向北走可保平安,切记不能向东啊,切记!这可是神的旨意……”
“你这个粗鲁的恶魔,一定会受到神的惩罚的!”
她或许真的是神的使者吧,塞因暗想。神的惩罚,神的惩罚……神掌控着每个人的生杀大权吗?神玩弄着每个人的命运吗?一波三折的人生旅程、永无止境的感情创伤,这一切是不是神为我安排好的剧本呢?真是狡猾而无情的神啊!如果要惩罚我,大可以夺走我的名誉、我的地位、我的财富,甚至我的生命,可是,他偏偏选择了塞拉,他比我更清楚,塞拉是我心灵深处最后的依靠,失去她的我真的是一无所有了。还有什么惩罚能比这种生死相隔更苦痛、更无奈、更残忍?
推开熟悉而陌生的家门,大厅内空无一人。塞因把买来的鲜花插到花瓶中,一抬头,空荡荡的墙壁让他又想起来什么。他长长的吐了口气,解下腰间的银剑,把它放回了原处——再锋利的武器,也无法用来斩断自己的厄运:塞拉找不到自己的父母,而我也找不回自己的爱情。一转身,他的膝盖不小心撞在了某样东西上,定睛一看,是一件本来不属于这个家的新成员:新做的摇篮,但摇篮中却没有之前见到的婴儿。
塞因忽然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那个婴儿,没错,那一定是塞拉留下的孩子!他慌忙的左顾右盼,但是,大厅没有其他任何人。他发疯似的推开每个房间的门寻找着,直到最后,在塞拉安息的卧室里,他找到了答案。
一身白衣的伊莎多拉用充满细腻柔情的双手拥着她,全身散发着慈爱圣洁的光辉。面对贸然闯入的塞因,她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他小声一些:怀中的婴孩紧闭着双眼,呼吸均匀而平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我们出去说话吧,不要打搅塞拉休息。”苍白的面孔却带着让人安心的笑容。
塞因听从了她的建议,两人回到了大厅中。“是塞拉和我的孩子吗?”靠着墙,望着天花板,塞因喃喃的重复着。
也许是由于悲痛,也许是由于疲劳,伊莎多拉的声音听起来总有点有气无力:“嗯,一个漂亮的女儿。你想抱一抱她吗?”
塞因摇头。带着略有些惊奇和遗憾的神情,伊莎多拉把婴孩放回了摇篮中。塞因凑上前来,半蹲在摇篮前,仔细端详着自己新生的女儿:在他看来,所有的婴儿都是差不多的一个样子,可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眼前的这个小生命有些与众不同,俊俏的眉宇间,隐隐约约能看到些她母亲的影子。
“塞拉,给她取了名字吗?”塞因有些吃力的说着,说每一个字对他而言都是如此艰难。
“没有。不过……”伊莎多拉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条,把它塞到塞因的手里,“塞拉临别之前咬着牙拼尽力气写下的,或许,这是她的心愿吧!”
塞因犹豫了一下才接过来,纸条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五个字母——这不是熟悉的妻子工整有力的笔迹,或许,正如伊莎多拉所言,这是妻子弥留之际用尽最后的力量留下的遗言。“Se…ria?Seria,赛尼娅?”
亲爱的,我把自己的名字Serra和阿尼娅的名字Aria组合起来,希望我们的这个来之不易的女儿能连同我的份和阿尼娅的份一起,把幸福和快乐带给你。答应我,不要再悲伤再自责了,开心的笑着,好好的活下去,我会在神的身边继续注视着你、守护着你……
妻子银铃般的声音仿佛再次在耳边回响。“谢谢你,亲爱的,谢谢……”塞因坐在地板上,头靠着摇篮的护栏,激动的泪水不住的往外涌出。
当他的感情得到尽情的宣泄后,注视着逐渐冷静下来的塞因,满脸欣慰的伊莎多拉静静的绕到他的背后,伸出手放在他宽大的肩膀上。“饿坏了吧?我去做晚饭,千万别把身体撑坏了。”
“伊莎多拉,你能帮我照顾这个孩子吗?”塞因并没有回过头来,但语气却恢复了以往的坚定。
“啊?”伊莎多拉微微张大了嘴:与其说她没听清楚,不如说她不愿意相信。
塞因的话语虽然平静但却充满了力量:“我没能力抚养她,也没资格做她的父亲。让她跟着我这样被命运诅咒的人过苦日子,对她来说太不公平了。把她交给你,至少能给她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这就足够了……”
“可是……”情绪剧烈波动的伊莎多拉想要打断他。
塞因站起身来,双手紧紧握住伊莎多拉的手。“拜托了……”简简单单的词句就迅速融化了伊莎多拉的防御,她别过脸去,微眯的眼中充满感伤和彷徨。
“塞因,你究竟想干什么?答应我,千万别做傻事,求你了。”
塞因没有回答,而是微笑着俯下身亲吻了摇篮中甜睡着的小生命。临别之前的依依不舍让他有了一丝犹豫,但他明白,事到如今,他必须勇敢的走下去。回到卧室中,像往常一样,他用有力的臂膀抱起了塞拉的身体——可这一次,怀抱中的爱妻不再像过去一样羞涩的同他打闹,她的身体也已冰凉,感受不到任何温暖的气息。
“你要带她去哪里?”扶着房门,伊莎多拉的声调明显变高许多。
“回家。”塞因面无表情,从他的脸上无法窥视他内心的波澜,“和塞拉一起,回家。”
伊莎多拉猛地冲上来,十指插入塞因凌乱的棕发中,狠狠的摇动着他的身体:“你疯了吗?别抛下我一个人……”斗大的泪珠不停的滑落,原本秀丽的五官怪异的扭曲在一起。
“殉情吗?放一百个心好了,我不会寻死的,我可没那么高尚和伟大。”塞因低着头,说,“我要把塞拉带回艾特鲁斯坎,她的故乡,算是替她了却一桩心愿。”
“艾特鲁斯坎路途遥远,你一个人……”
凝视着妻子安详的脸,塞因昂首挺胸,迈开大步向屋外走去:“没关系的,再远的路,只要坚持走下去,总有一天会到终点的。就让我陪着她走完这最后一段寻梦之路吧!”
“塞因!”就在塞因迈出房门的一刻,伊莎多拉鼓起勇气叫住了他,“你,你还会回来,是吧?”她用力擦去脸上的泪水。
塞因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来,落日的余辉似乎还有些耀眼。“我听法瑞娜说,瓦雷斯大人希望身边有个帮手。过去我从他那里学到了精湛的枪法和优秀的战术素养,但却没有学会该怎么做人。这一次要好好补偿一下,继续从他那儿学艺,学习我该学的东西。”
“塞因……”伊莎多拉的呼唤中,包杂着难以说明的复杂的情感。
“请代塞拉和我好好的抚养赛尼娅,让她愉快的成长。”跃上熟悉的马背,无暇欣赏夕阳的美景,一阵酸楚掠过心头。“走吧,亲爱的,我们该回家了。”

——尾声——
“妈妈,妈妈……莉莉娜欺负我……她一个人霸占罗伊哥哥,不让罗伊哥哥跟我玩……我抢不过她,她还推我……”
“赛尼娅是乖孩子,快不哭了。嗯,赛尼娅真懂事、真听话,来,妈妈带你上街去买好吃的,怎么样?”
“嗯!妈妈最好了,赛尼娅最爱、最爱妈妈了……”

THE END

fyc0309 2005-09-06 22:49
无事催楼主更新~~~~
小声说:这应该发在文学区吧?
虽然开学了但楼主还是要加油啊

todlipton 2005-09-08 21:53
从琳迪斯小姐那里出来之后,塞因感到精神稍微好了一些,是时候过去看看那边的状况了。事实上,从基亚兰出来之前塞因自己也听到了关于他和伊莎多拉将军关系暧昧的流言,但他一直没有放在心上。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塞因觉得自己心安理得,根本没有必要计较那些市井小民的胡说八道。他一边安慰自我安慰着,一边径直向目的地走去。

但是,一个人的出现使得这位基亚兰将军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一身基亚兰士兵的黑色服装,右手拿着一只铁枪,个头不高但是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虽然铁质的头盔遮盖住了他的头的大部分,但是还能清楚的看清它的相貌:络腮胡子、四方脸、刚毅的眼神。塞因环顾四周,士兵们正在训练场上,营地里没有其他人打搅,于是改变方向走到那个士兵的跟前。

当塞因来到他跟前时,中年男人单膝跪地向将军行礼:“哈特拜见塞因将军。”

“你到哪里去弄了这么套士兵的装备?装得蛮像那回事的。”塞因示意他起身,“突然回来,是不是有结果了?”

中年男人点点头:“果然不出将军您的所料,军队的作战记录真的被篡改过了。那几个外地商人说的全部是实话,而且当时的确有一名流浪的军师加入到兰古雷统领的基亚兰军队之中……”他突然停住了自己的话,因为眼前的塞因将军的表情已经变得非常阴沉。

中年男人勉强的咽下口水,他侍奉这位将军已经有好几年的时间,但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可怕的样子:紧咬着嘴唇,右手握成一个拳头,全身随着急促的呼吸而微微颤抖着,从那双睿智的棕色眼睛中流露出的是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意。

“塞因将军……”中年男人已经完全慌了神。只是奉命行事的他当然完全不了解将军让他调查那种陈年往事的意义,当然,就更不可能理解现在将军在得知调查结果之后的那样强烈的反应。大气都不敢出的哈特,唯一能够做的就是静静的等待将军的回应。

所幸有人替他解围。“塞因,你在乱晃什么?比试马上就要开始了,快过来!”红发骑士在营地的另一边挥舞着手,远远的向他的朋友招呼道。

肯特的声音仿佛是一剂清醒药,将塞因从迷朦中拉了出来。他长长的出了口气,冷冷的对跪倒在自己脚边的哈特说道 :“暂时没你的事了,哈特,你先下去休息吧,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会召唤你的。”

“你怎么了?脸色比刚才更差了,阴沉沉的样子。”来到肯特身边之后,红发骑士狠狠的拍了拍塞因的背,“琳迪斯小姐说了些什么?没事吧?你别在这种时候掉链子啊!”

“我没事,快走吧!”心事重重的塞因极力想要避开朋友的目光,还好一心惦记着接下来的比试的肯特也没有继续计较什么。两个人匆忙赶到训练场的时候,威尔已经把他那把心爱的长弓取了出来,他试着用力拉了拉弦,然后象征性的活动了一下肩和肘。“感觉不错,放心吧。”面对塞因和肯特,威尔露出充满自信的微笑。

肯特上前拍着威尔的左肩:“看你的了,要旗开得胜啊!”

从基亚兰出来之前,蕾贝卡曾经对丈夫说过:“费雷那边出战的应该是马奥吧!他是一个很有才华的年轻人,我在费雷家效力的那几年,弓箭队里就属他最有天分,进步也最快。不过,老公,我不认为短短几年时间他就可以进步到能够和你一较高下的地步,你放心去比试就行了。”有了妻子的这番保证和鼓励,威尔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充满了力量。琳迪斯小姐对我有知遇之恩,现在就让我用自己的双手去报答琳迪斯小姐吧!

看到威尔干劲十足的样子,肯特稍稍安下了心。塞因迎战伊莎多拉本来就是势均力敌,自己对阵哈肯将军更是心里没底,唯一有些把握的第一场弓术的比试对于基亚兰来说当然是志在必得。“你要不要先去把铠甲换上,塞因?或者先去把马牵过来?”看到威尔斗志满满的迈进靶场,肯特转过身来对他的朋友说道。

绿衣骑士毫无反应。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目无表情地看着前方。肯特用手肘碰了碰他,他才如梦方醒般的反应过来。“啊……肯特,怎么了……对了,比试开始了吗?”

“你到底怎么了?”肯特的表情有些着急,“人不舒服吗?不要太勉强自己了,如果是在坚持不了就换人……”肯特心里很清楚,论枪法除了塞因外基亚兰骑士团里没有人有能力与费雷的伊莎多拉将军抗衡,如果中途换人的话等于是放弃了第二场比试,但是这种状态下的塞因实在是让人不放心:虽然比试使用的都是练习用的木枪,但刀剑无眼,朋友的安全远远比那些所谓的“国家荣誉”重要,琳迪斯小姐也绝对不愿意看到自己最信赖的部下在这样无关紧要的比试中受伤。

没等肯特说完塞因就有些粗鲁的打断了他:“我说了我没事!”他尽量压低着自己的声音,不希望其他人注意到他们的争执。“你说的对,我该过去换铠甲了。”塞因抛下肯特,独自快步离去。

“塞因……”望着朋友远去的背影,充满困惑的肯特。显然眼下他帮不上自己的朋友什么忙,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塞因自己走出阴影了。

即使身边没有任何人,塞因的心情仍然久久不能平静,他猛地把头扎进营地边的小河中,冰冷的河水让他一团乱麻的大脑稍微冷静了一些。然后,浑身乏力的他栽倒在小河岸边的草丛中,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想尽一切办法刺激着混乱不堪的神经。我还是一点都不成熟,明明做了那么多的心理准备,还是……他苦笑着,拒绝自己再考虑这方面的内容,现在的他还有骑士的责任必须履行。

刚回到比试场附近,场地四周的基亚兰士兵忽然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更有不少好事份子在队伍中故意用铁剑撞击盾牌,发出“铛铛”的刺耳的噪音。塞因深呼吸了一下,走到肯特的身边。神采飞扬的威尔带着略有些得意忘形的笑容昂首挺胸的向他们走来,不用问,也应该轻而易举的猜到这场比试的结果了。

塞因没有加入祝贺威尔胜利的队伍,他歪着头瞟了一眼一脸茫然的矗立在靶场中央的年轻小伙子,一头鲜艳的红发如同火焰般醒目。他叫马奥是吧!跟那时候的我差不多的年纪,年少轻狂不经事的年纪……塞因的眼睛忽然有些湿润。

“塞因。”背后有手抓住了他的右肩。

塞因慌张的转过身来,出现在他面前的竟然是琳迪斯小姐,他惊恐万分的想要跪下行礼,但琳迪斯小姐及时阻止了他的想法:“肯特说你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我有些担心。”

“塞因状态正佳,请琳迪斯小姐不要为我担心。”塞因低着头,不敢直视对方。

琳轻轻的别过头去:“是吗?塞因,你的铠甲,背后的带子没有系上。”

经过公女的提醒,一时手足无措的骑士窘得满脸通红,手忙脚乱的把双手伸到背后想要系上铠甲的带子。但是,穿着笨重铠甲急得满头大汗的他却怎么也摸不到身后调皮的带子,那滑稽的模样真是狼狈。

“让我来吧。”琳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来帮助他,“有什么事情让你很困扰吗,塞因?你的样子的确是有些奇怪,如果身体不舒服就不要勉强上阵了,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只要你有那份心意我就已经非常满足了,不必为我做那么多的。”

塞因沉默不语,他找不出什么合适的回答。

琳的声音舒缓但坚定:“那么,请格外小心,我期待着你的表现。”

注视着公女渐渐远去,塞因的心中如同大山压顶,堵得死死的。摸了摸身上的铠甲,再捏紧手中的木枪,塞因惊讶的发现原本熟练得不能再熟练的武器竟然像变得一个陌生人般,手中这把根本就没有什么重量的木枪竟然让即使是银枪也能挥舞自如的他感到异常沉重。混乱的思维让塞因感到天旋地转,他努力克制着自己内心不安的躁动,强打起精神走到自己的坐骑旁边。

比试场的另一头,一身银色铠甲、蓝发飘扬显得英姿飒爽的费雷近卫骑士团副团长伊莎多拉将军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她微笑着用枪头瞄了瞄塞因,既是向这位交往多年的老朋友致意,也是向这位旗鼓相当的好对手发出挑战的信号。

塞因点了点头表示回应,握好武器准备上马。可是,正当他准备起身时,扣住马镫的左脚一滑,整个身体的重心随之前倾,若不是坐骑的宽大身体及时挡住了他的去路,失去平衡的他一定能摔出个漂亮的姿势。他尴尬不已的站稳,身后传来几个基亚兰士兵的偷笑声。

站在高处看台上的琳眉毛微微一皱,但身边的肯特却没有注意到这么多,他的旗帜一挥,第二场比试开始了。

早已蓄势待发的伊莎多拉精神一振,木枪高举,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向塞因冲过来。然而,仿佛是被施加了魔咒似的,把木枪架在胸前的塞因只能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面对对手疾风一样的攻势,完全无动于衷。

“啊!”琳心头一紧,险些叫出声来。

转瞬之间伊莎多拉已经赶到塞因面前,四周的空气像是感应到了她的气势而向塞因不断紧逼,紧接着随之而来就是一上一下的两段突刺。

“噗、噗!”伴随着木枪与木枪相撞的两声低沉的撞击声,在伊莎多拉的枪就要击中塞因的前一刻,塞因作出了准确的判断,手中木枪飞舞,如同铜墙铁壁般护住了自己的周身,卸去了对手咄咄逼人的攻势。

伊莎多拉的攻势一浪高过一浪,塞因则尽是守势,节节退让。两人精妙绝伦的枪法对决让士兵们大开眼界、目瞪口呆,几乎没有人能够跟得上他们一攻一守快速跃动的节奏。

角力!在那一连串让人动作眼花缭乱速度目不暇接的攻防组合后,两人把长枪架在中央,更换为另外一种方式来决定胜负——技巧换成了力量。

两人相持了很长一段时间,在意识到通过这种都蛮力的方法短时间内无法分出高下之后,两人暗中互相使了个眼神,接着几乎同时撤力,向相反的方向跑开,很快就拉开了一段距离。

几乎占据了百分之百主动的伊莎多拉已经气喘吁吁,汗珠沿着她的脸颊不断的滑落下来。而另一边的塞因,木枪架在胸前,还是没有任何表情

“他准备厚积薄发、后发制人吗?”不但伊莎多拉这么想,琳、肯特、威尔还有其他的观战者们都抱有这样的怀疑。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我必须在体力耗尽之前结束它。伊莎多拉鼓起勇气,对现在的她而言,必须抓住最后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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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了,比想象的要忙,所以更新的很慢。
今天本来想把塞因同伊莎多拉的交锋写完的,但实在是累了,留在下次吧,给大家留个悬念。
结局我构想了两个,喜剧的悲剧的各一个,不知道大家喜欢什么样的结局呢?欢迎给我点意见 [s:5]

todlipton 2005-09-11 15:27
无论速度、反应、爆发力,我都处在下风,唯一可以依赖的制胜武器就是技巧。刚才如同暴风骤雨般的连续技虽然气势惊人,也能够给予对手持续的压力,但面对的是身体素质明显胜出一筹的塞因,是以防守坚固、平衡性出色而闻名的基亚兰枪法,一味加快节奏而缺少变化并不能占据上风。我必须改变战术才行,伊莎多拉告诉自己道,来吧,塞因,这一次我们好好决个胜负。

伊莎多拉纵马挺枪,又一次进攻过来,塞因似乎也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与先前的突刺不一样,这一回合伊莎多拉使用更多的是劈的技巧,塞因恍觉前方有千万枪影,弥天盖地的封住了自己的所有退路,光是抵挡就已经很吃力,根本无从反击。“啊!”塞因大喝一声,奋力架开了伊莎多拉的中段攻击,总算在对手密不透风的连续进攻中赢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但伊莎多拉毫不示弱,伴随着塞因的攻击身子自然后倾,化解了对自己身体的冲击,顺势借力木枪一竖,枪头朝下,直接用枪身向塞因的要害进逼。

伊莎多拉突然变化的进攻套路完全出乎塞因的意料,已经做好反击准备的他未曾料到对手为了争取转瞬即逝的机会而放弃调整枪的位置,直接使用非常规的攻击方式。但塞因不愧是基亚兰枪术达人,手腕一翻,木枪一横,在空中挡住了伊莎多拉漂亮的攻势。两柄木枪一横一竖,形成一个十字相持在两人之间狭小的空间中。

太精彩了,在这么短的距离内还能够看清对手的手法并迅速改变招式,伊莎多拉暗自钦佩。但现在不是因为这种事情感动的时候,伊莎多拉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左手突然撤力,她的木枪顿时失去一半支撑,顺着塞因的木枪旋转了九十度,枪头由向下顿时转为朝前,未及塞因收枪,她紧接着又右手单手尽全力向对手的身体刺去。

所有观战的士兵都瞪大了眼睛,琳和肯特的心都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上。

眼看着塞因就要被击倒,在关键时候屡有惊人之举的他却又一次证明了“青碧之枪”的神奇:他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以常人难以想象的反应速度猛地伸出左手,紧紧的抓住了伊莎多拉的木枪,但凭借着他出众的爆发力,硬生生的把对手的木枪推了回去!

完全没有防备的伊莎多拉面对强大的冲击力,摇晃了两下,几乎从马上摔下去。当她好不容易保持住平衡时,却发现塞因的木枪已经举过了头顶——这是塞因最得意的攻击招式的姿势。危险了!几年来一直和塞因不断切磋交流的伊莎多拉心里非常明白,即使是在正常的状态,她都未必能够抵挡住塞因拿手的必杀技,更何况此时此刻,她已经无力用枪保护自己。

“啊!”紧张得让人窒息的比赛让琳激动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的叫声清晰的传到了比试场上塞因的耳朵里。

霎那间,浮现在塞因脸上的是矛盾和悲伤交织的表情,他的所有动作完全停止下来,已经举过头顶的木枪,并未能化作任何凌厉的攻势。

伊莎多拉同样愣在一旁,她完全无法理解现在的局势:对手如同失去动力的机械般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全场鸦雀无声,士兵们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刚才还热闹非凡的比试场地完全沉寂下来。

然而关键的时刻绝对不允许有丝毫的犹豫,伊莎多拉首先反应了过来——对手的木枪举过头顶,现在处于完全不设防的状态,这无疑是攻击的最佳时机。

当伊莎多拉的突刺已经近在咫尺时,如梦方醒的塞因才收回木枪想要抵挡,不过,太晚了,尽管塞因的枪碰到了伊莎多拉的枪,但只是稍微改变了对手攻击的方向,伊莎多拉的枪头顺着塞因的防御,竟然向塞因的头部直冲而去!
这样实在太危险了!木枪相撞改变了方向并非伊莎多拉的本意,当她发现自己的攻击有可能让老朋友受伤时,她竭尽全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动作,然而手中的木枪却像不听话一般,借助惯性仍然飞驰而去。

塞因只是下意识的把头一歪,想要闪避这次致命的攻击。距离如此之短,速度如此之快,他根本什么都看不清,只觉得一道黑影从自己头部的左侧疾驰而过,紧接着一股钻心的疼痛,塞因闷哼一声,身子一斜,从马上摔了下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为什么我拼命睁大眼睛还是什么都看不到?视界范围内是一片茫茫的红色,那是,那是我自己的鲜血吗?我被伊莎多拉击倒了?左侧的眼眶传来阵阵烈火灼烧般的刺痛,塞因使劲想要用手去触摸自己的伤口,但是自己的手却怎么也不听使唤。力气,渐渐消失了,动弹不得,我是不是要死了?眼前的世界由一片红色渐渐的变暗,漆黑的世界笼罩在我的四周。塞因缓缓的闭上眼睛,陷入深深的睡眠中。


这里是哪里啊?眼皮要灌了铅一般沉重,我什么都看不见。但到传说中人死了变成恶鬼就是这样的感觉吗?身体还是像块木头一样完全不听使唤,触感也渐渐消失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浑身麻木的我却能够清晰地感受道有一双手温柔的握住我的左手,轻轻的抚摸着。陌生而熟悉的感觉啊!难道说,阿尼娅,你从天堂来接我了吗?我到底还是死了啊,真没想到原来自己会以这么一种狼狈的姿态告别人生。哎,现在不是感叹人生的时候,周围弥漫的黑暗中似乎出现了一些闪烁的光点,渐渐的这些光点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然后完全连成一片,好了,分别了这么多年,让我睁开眼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吧!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塞因吃力得睁开双眼,眼前却是伊莎多拉那写满了忧虑和惊喜的美丽的脸庞。

“伊莎多拉?”塞因话音未落,从头部左侧传来的一阵剧痛几乎又让他失去知觉。

伊莎多拉爱怜的抚摸着他的头:“你伤得很重,虽然司祭已经用回复魔法对你进行了治疗,但现在你还非常虚弱,不要勉强说话了。”

塞因微微点了点头,他稍微撑起身子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似乎是中央大帐,也就是琳迪斯小姐的房间。威尔和罗文听到了自己和伊莎多拉的交谈也立刻围到了他的床边,他们看起来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我,被伊莎多拉击倒了……”他喃喃的自言自语道。

“抱歉,塞因,”伊莎多拉的表情充满了歉意和愧疚,“我下手太没轻没重了。”

塞因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他仰望着天花板,表情复杂,忽然间,他的左手挣脱了伊莎多拉的手,移动到自己的伤口处。当触摸到自己左眼处包扎的厚厚的绷带时,他竟然“嘿嘿”的傻笑起来:“难怪从刚才起看东西的感觉就这么奇怪,我的左眼完蛋了吗?”

塞因这样的举动让伊莎多拉的罪恶感更加重了几分:“并没有直接刺中眼睛,不过受伤的部位离眼睛很接近,医生说,恐怕今后会影响到视力……”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许她根本不应该把这种坏消息告诉当事人。

“无所谓,没丢掉小命已经是运气了,我是个不称职的骑士。”塞因似乎很看得开,“起码还有一只眼睛能看见,不算失明,呵呵……”他越这么说,伊莎多拉就越难过。看到她沉默不语,塞因想到要转换一个话题。“肯特那小子呢?我还以为在这种生死关头他一定会陪伴在我的身边呢!真是不够朋友!”

威尔看着塞因的脸,小心翼翼的回答道:“他和琳迪斯小姐刚刚才离开,毕竟还有一场比试。医生说你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他们得到医生的一再保证后才离开的。”

“是吗?”塞因扭过头来看着伊莎多拉,“你丈夫的比试,不去看看吗?”

伊莎多拉摇头:“说什么傻话呢?现在更需要照顾的人是你吧!”

塞因仿佛从伊莎多拉的脸上读出了什么东西:“威尔、罗文,你们还是快去比试场那边替肯特和哈肯将军加油助威吧!这边有伊莎多拉陪我就可以了,我有些话想单独和她谈谈。”他的脸上带着一贯的微笑。

威尔和罗文互相看了看,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遵从了塞因的意愿。“你的枪法进步很多啊!这半年以来我一直都是很认真的练习的,但还是完全不是你的对手呢!看来要恢复到年轻时的巅峰状态,对我而言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当中央大帐内只剩下两人时,伊莎多拉感叹道。

塞因也笑着回答:“说什么啊?不是很漂亮的把我击败了吗?跟上次比试时的结果完全相反呢!”

回想起比试时的情景,伊莎多拉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如果不是塞因莫名其妙的发呆,胜负结果很可能要逆转。“别提半年前的那档子事了,回去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哈肯都没给我好脸色看。”

“怎么了?那样的表情。”

“没什么,只是在想,以前单独相处的时候你不总是要先调侃我两句才肯罢休吗?今天突然变得这么安静真是让我有些不适应。”

“我有这么邪恶吗?”塞因叹了口气,“连你都这么说。”

伊莎多拉连忙解释:“噢,我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这次半年多没见,觉得你跟以前相比变化好大。回想起半年
前我们比试时的事,再看看现在的你,觉得一下子成熟多了。”

“成熟是好事情吧!仿佛大家谈论我的时候,都不可避免地要提起半年之前联合操练的事情,虽说的确是我不对,但也不必这么耿耿于怀吧!”

“好了好了,你不高兴的话我们就谈点其它的。”伊莎多拉想了想说,“上次你拜托我调查的事,差不多算有结果了。”

塞因的表情变得严肃:“洗耳恭听。”

“听了你的话之后,我左思右想还是回忆不起来有这么回事,只好去调查费雷的军事记录,希望从中能找到答案……”

塞因打断了她的话:“七年之前,那时候你应该已经在费雷骑士团里效力了吧!”

伊莎多拉肯定了塞因的推测:“是的,不过那时候还是艾丽诺娅夫人身边的近卫骑士,对外作战一般是轮不到我上阵的。”

塞因表示歉意:“那,请继续吧!”

伊莎多拉娓娓道来:“查起来比我原来预料的要花时间,但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被我找到了。七年之前,基亚兰侯弟兰古雷派遣使者来到费雷,说基亚兰境内有一股强盗势力在遭到基亚兰军队攻击后被打散,其中一部分残部正向费雷的方向逃窜,希望费雷方面能够派遣军队将这一部分强盗阻截在基亚兰和费雷边境。当时的费雷侯艾尔巴特大人也有自己的打算,一方面强盗集团进入国境会对边境百姓的生活安全造成巨大的威胁,另一方面如果基亚兰军队紧追不舍深入费雷领土,事情会变得更难处理,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艾尔巴特大人答应了基亚兰方面的请求。当时带队的是玛库斯将军,费雷方面约出动了一百人的兵力。”

“这么说当时费雷军也参战了?”

伊莎多拉摆了摆手:“没有。在同基亚兰军队完成了对敌人的合围之后,费雷这边只有弓箭部队象征性的作了几轮牵制性射击,吓退企图向费雷方向突围的少数敌人,其它时候都是作壁上观,完成作战任务的是基亚兰的军队。设身处地的想,当时的状况下费雷军队也不应该出手与基亚兰军队抢功劳吧!”

“说得也是。”塞因点着头。

“正因为费雷军队没有正式参战,所以军队记录里关于这次战斗的记录很少。不过记录里有提到,敌人之中有不少妇女和儿童,作战人员的战斗力也很差,不像是基亚兰所说的一伙凶暴的歹徒。不过玛库斯将军还专门在后面加了批注,说同这样的敌人交战,占据人数上的绝对优势的基亚兰军队仍然很难获得优势,证明基亚兰军队的素质实在不足以同训练有素的费雷军队相提并论。”

“真是刻薄的评价。”塞因不满的嘟哝着。

“差不多也就这些了,我想。老实说,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对这件事情感兴趣?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而且,直接调查基亚兰那边的资料应该能知道得更详细吧!何必拐弯抹角的让我帮忙?”

塞因的回答吞吞吐吐:“嗯,突然翻到了这段历史,有些感兴趣,随便查查看。”

“真的?”塞因的回答明显只是敷衍,但他这么做应该有自己的原因吧!伊莎多拉认为自己没有必要在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上深究。他们又聊了些其它琐事,大多数是轻松的话题,看到塞因的情绪有所好转,不知不觉间伊莎多拉自己的心情也平静了许多。

“说起罗文的伤,那是我的失职,我太低估那群土匪的战斗力了。我们损失了两个优秀的年轻人,还有不少人都挂了彩。哈肯知道战斗结果后很生气,原本以为他会大发雷霆训斥骑士团一顿,没想到他却一声不吭的从伊利亚花了5000G请来了法瑞娜代替我的位置。我很清楚他这么做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让我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不用去同那群亡命之徒战斗。但这么做未免也太不给我面子了,事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活像我很无能似的。我们俩为了这件事打了两个多星期的冷战,最近才和好如初的。”

“法瑞娜?啊,仔细想想也是很久没有见过她了。虽然平时有些书信往来,但自从我和塞拉的婚礼之后就一直没有见面的机会。”

“呵呵,战斗结束之后她还得意洋洋的跟我说,既能挣钱又能顺路探望一下老朋友们,这一趟来的真值。”

“可她根本没有来基亚兰呢!难道说已经把我和塞拉全忘了?真是无情无义的家伙啊!”

“不是这样的。就在她动身准备前往奥斯迪亚的前夜,一个紫色头发、十多岁的小女孩找到了她,说一名伯尔尼的贵族遇到了麻烦,急需她这样出色的佣兵帮助。来人什么都没多说就一下子开出了20000G的巨额酬金,看来伯尔尼那边尽是有钱的主啊!这样的价钱对法瑞娜来说简直是无法拒绝的诱惑,她当夜就匆匆赶到伯尔尼去了。”

“对于金钱一点免疫能力都没有,这倒真符合她的个性。”塞因话音刚落,帐外忽然传来士兵们巨大的欢呼声。他和伊莎多拉相视一笑。“肯特那小子在关键时候绝对不会失手的。”“我对自己的丈夫可是最有信心的。”两人又一次针锋相对。

胜负的消息随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威尔一起飞进了中央大帐:“时限到了,不分高下。”

塞因和伊莎多拉的笑容,如此真实,如此灿烂。

todlipton 2005-09-11 15:34
接受楼上朋友们的建议,会把这篇文章转发到文学区,并以每章一帖的形式,让大家看起来更方便。
这篇文章写到这里按照我原来的构想已经完成一半了,所有的人物都已经出场亮过相了,希望大家继续支持,谢谢!

ベルモソド 2005-09-17 01:59
todliptonさん辛苦了,在下会继续支持的说,がんばで下さい

刀剑如梦 2005-09-17 13:53
写的不错啊

todlipton 2005-09-20 11:50
第四章

凛冽的寒风吹过,我下意识的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半个月前还在感叹夏天的余威,如今已经嗅到些冬天的味道了。

不过基亚兰城街道上的热闹景象却丝毫没有受到天气的影响,富有基亚兰特色的有节奏的叫卖声伴随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一如既往的生气勃勃的景象,置身其中,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充满了活力。一个卖花的小女孩拉住我的手不放,拗不过她只好乖乖的给钱走人——我还真是无能。不过,花真的很漂亮,虽然都是很平常的品种,搭配起来却给人一种高贵典雅的感觉,看得出来是用心的作品,带给塞拉做小礼物也不错吧。

公女离去,国家败亡,看到眼前一片和平安详的情景怎么也联想不到三天之前这个国家曾经经历了那样惊天动地的变化。完全出乎我意料的,基亚兰的市民们面对这场政权的变更居然无动于衷,除了少数受过琳迪斯小姐恩惠的社会下层的贫苦百姓自发组织了一次挽留公女的游行外,大多数市民得到这个消息时都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对他们而言,基亚兰家和奥斯迪亚家除了族徽的形状和旗帜的颜色外,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领主由一位青春靓丽的姑娘换成了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壮汉或许会让某些有特殊爱好的男人失望,但只要能够像往常一样赚钱过日子,他们并不排斥这样的变革,政治,对他们来说太遥远了。

这对奥森将军来说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之前一直担心有人趁这场动乱混水摸鱼,发生暴乱,事实证明他实在是杞人忧天。原属于基亚兰的旧有官员们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政权的交接经过一系列有条不紊的准备后也平稳的完成了,让人不得不佩服赫克托耳大人在政治方面的才干和魄力。算了,反正这些都与我无关了,爱怎么就怎么吧!

塞因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离午饭还早,顺利完成老婆大人交待的买菜任务后,还有很多闲散时间供他挥霍。没有工作,无拘无束,真是久违的感觉了。步调轻快的塞因一边打发着上午的空闲时光,一边陶醉在无边无际的幻想中。市场口那个耍猴人的滑稽表演让塞因流连忘返,驻足观看了好些时候。刚走了一段,冤家路窄,又撞见了之前扭着他衣角不放、死缠硬磨终于让他就范的那个卖花的小女孩。塞因刚想上前打个招呼,小女孩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转身向巷道深处跑去。塞因目送着远去的她,发自内心的微笑着,但是,当他的视线顺着小女孩的跑动路线平移到街道转角处的那个角落时,他脸上的微笑凝固了。

会蜷缩在那种阴暗角落的家伙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一个鹰勾鼻子、满脸皱纹的老巫婆,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灰不溜秋的长袍,带着一顶好几个破洞、烂得不成样子的尖顶帽,成天玩弄着一个根本就值不了几个钱的玻璃球,装作一副神秘的模样,一想起她那令人作呕的声调和丑陋不堪的臭脸,塞因就忍不住自己想要揍她一顿的冲动。不务正业、骗钱骗财、胡说八道、误人误事,大多数市民都对她恨之入骨,可偏偏有些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子弟却总被她那点根本就不入流的骗术和天花乱坠的口才所蒙蔽,将她的满口胡诌奉为神旨。如果不是那些财迷心窍的白痴们护着她,塞因早就把她轰出基亚兰城了。不过这一次,此时此刻,让塞因吃惊的并不是这个胆大包天的老骗子,而是坐在她面前,专心的听着她的话并不断的点着头的青年。

尽管背对着他,尽管没有身穿平时不离身的那件红色铠甲,但无法遮挡的红发和腰间黑色的长剑却足以说明他的身份。塞因面带愠色,一声不响的缓缓来到他的身后。本来他很想听听一向冷静的朋友究竟被怎样的花言巧语所迷惑,但当他听完那个老混账的第一句话之后,就完全克制不住自己了。

“那个女人向北去了啊!嗯,还好,东边似乎有什么不幸的事情在等着她,如果她一直向北走可保平安,切记不能向东啊,切记!这可是神的旨意……”

“胡说八道!”她的话音未落,塞因飞起一脚将她和肯特之间的长桌踢飞,接着又一脚结结实实的踹在老巫婆的右肩上,连人带椅子飞出好几米远。“哎哟!”随着她的惨叫声,眼看着这一切呆若木鸡的肯特才反应过来。

“塞因,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肯特大声地问道。

塞因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抢了我的台词!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咱们的事待会儿再说,先让我收拾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老太婆,居然敢诅咒我的主人,真是不想活了。”

躺在地上的巫婆同样用恶狠狠的目光回击着骑士:“你这个粗鲁的恶魔,一定会受到神的惩罚的!”

塞因“刷”的一声拔出佩剑,然后用剑头拍了拍巫婆的脸,刚才还在喋喋不休的巫婆顿时吓得没了魂,一个劲的哆嗦。“告诉你,老太婆,我老婆的工作就是和神打交道。与其为我担心,还不如担心自己的脑袋比较实际。”

“你玩够了吧!”眼看四周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似乎已经有人认出了他们的身份,心虚的肯特再也坐不住了,他一把拉住塞因的衣服,生拉硬拽总算把肇事者拉了出来。两个人推开包围,急匆匆的逃离了事发地点。

来到城北的酒馆坐稳后,肯特才稍稍安下心。回过头来,塞因依然是撅着嘴一脸不满的看着他。“你听我解释,塞因……”

塞因粗鲁的打断了朋友的话:“琳迪斯小姐的离去让你失去正确的判断能力了吗?如果你真的担心她的安危就应该跟着她一起走!用你自己的双手去保护她!而不是在这里把希望都寄托在那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上。我能够体会你现在的心情,不过,作为朋友,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奉劝你一句:你和菲奥拉的幸福就在不远的将来,请不要毁了它。”

“塞因,我……”

塞因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愿意听任何解释。“那个老太婆不是什么好东西,今后别去找她了。至于琳迪斯小姐那边,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哈特跟过去了,他一定能够护送琳迪斯小姐安全抵达萨卡的。”

肯特瞪大了双眼:“琳迪斯小姐不是坚决要求我们,绝对不允许我们跟着她吗?”

塞因耸了耸肩:“琳迪斯小姐只是说,不允许我们三个跟着她,可没有说不允许我们派其他人跟着她啊?别这么死板,偶尔也要学会钻钻空子才行,我的兄弟。”

“哈特,他的确是个优秀的密探,”肯特得知这个消息后却完全没有任何高兴的神色,“但武艺只是平平吧!”

塞因很快就明白了朋友的意思:“我们是不是操太多不必要的心了?琳迪斯小姐的剑法即使放眼整个大陆也是鲜有敌手,这次还带着精灵剑‘索尔•卡缇’,保护自己根本不成问题。我让哈特送她一程,也不过是求个心理安慰罢了。”

“你说得也对,看来我多虑了。”听完塞因的解释,肯特紧绷着的脸舒展开来。

“不管怎么说,”塞因有意顿了一下,调整了说话的语气,“是时候忘记这段感情了吧!菲奥拉还在伊利亚等你,如果还抱着那样的想法,对她来说是不公平的。就让琳迪斯小姐作为朋友永远保留在记忆里吧!”

肯特挠了挠头,被平时嬉皮笑脸的塞因这样正儿八经的教训还真是让人不习惯。“打算什么时候出发?”看出朋友的难堪,塞因及时变换话题替他解围。

“过两天吧。我要先去一趟费雷,正好跟威尔他们同路。”

“去费雷干什么?又不顺路。”

肯特想了想说:“两天前收到菲奥拉的信,说法瑞娜接受费雷的哈肯将军的邀请去那边参加军事行动。虽然具体的事情她并不是很清楚,但法瑞娜离开伊利亚差不多快两个月了,连一封信也没有寄回家过,这不是她的作风,因此她这个做姐姐的拜托我到费雷去打听打听她的消息。”

塞因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就算去了费雷也打听不到她的消息的。伊萨多拉跟我提起过,法瑞娜结束费雷那边的任务后,就赶到伯尔尼那边淘金去了……啊,不,我是说费雷的伊萨多拉将军,上次联合操练时偶然间听他说起过。”

肯特盯着朋友的眼睛,仿佛要从那里读出些什么东西。塞因感到有些不舒服,轻轻的别过脸去。“你们俩的关系还真的是……虽然直呼名字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但从外人的角度来看,恐怕不那么简单,你这家伙对待感情的态度又一向不是那么让人放心,还是注意一下好。塞拉八成也知道的,唉,考虑一下她的感受吧!……好了,不说了,免得你说我故意报复你。法瑞娜真的到伯尔尼去了?”

“应该是的,伊萨多拉将军亲口告诉我的。”

肯特喝了一杯酒,长出了一口气:“我在伯尔尼那边没什么朋友,人生地不熟,看来只好放弃寻找她的计划了,直接北上吧。”

“别担心,法瑞娜又不是小孩子,会照顾好自己的。”塞因安慰道。

肯特把背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光说我的事了,你呢?还没有打算清楚?”

塞因点点头:“还有些犹豫,最近也没有时间和心情静下心来考虑这档子事。本来打算等孩子出生、塞拉养好身体之后就搬家去奥斯迪亚,至于是否出仕到时候再视情况而定。不过半个月前,伊萨多拉将军辞掉了费雷近卫骑士团副团长的职务,不久之后费雷侯艾利乌德大人又亲自来信希望我填补伊萨多拉将军留下的空缺。我对那个位子本身并没有什么兴趣,但艾利乌德大人亲自邀请实在是令人难以拒绝的诱惑。”

“伊萨多拉将军辞职的事我也有耳闻,这简直是故意在给你留位置嘛!”

塞因低着头喝着闷酒,并没有马上对朋友的评论做出回应。“我想不是的,伊萨多拉将军是主动辞职的,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很难胜任那个位子了。”深思熟虑之后的回答,“听说艾利乌德大人有意安排一个宫中的差事给她,希望她继续为费雷家贡献力量,不过被她婉言谢绝的样子。”

“这样啊,你了解得还真清楚!”

肯特的话中带有明显的潜台词:“你和伊萨多拉将军的关系还真不错啊!”塞因无心计较:“塞拉的预产期还有一个半月,我请她到时候过来帮忙。生孩子这种事情,她的经验比较丰富,我这么个大男人是什么都干不了的。”
肯特叹了口气,继续说:“岁月流逝,连你都快当爸爸了,呵呵。”

“你不服啊?那就需要你和菲奥拉好好努力啰!”塞因也不自觉地开起了玩笑,“说心底话我还是很希望塞拉替我生个男孩子呢!不过……”突如其来的某个事件打断了塞因的话:一个皮肤白净的少年站到了他和肯特的桌边。

塞因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未等他开口,少年就抢先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威尔将军和蕾贝卡夫人到家里做客来了,塞拉夫人请您赶快回家。”

塞因扭过头来看了看肯特的反应,肯特点着头回答:“走吧,我跟你一起回去,好久没有去看望塞拉了。洛克,你先退下吧。”

todlipton 2005-09-21 18:47
送走三位朋友的时候,我鼻子一酸,差点流出眼泪来——是啊,今日一别,再见不知道会是哪年哪月的事了。

老实说,我对基亚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即使是结婚之后,我大部分的时间都还是待在奥斯迪亚,换句话说,我早已经习惯了和丈夫分居两地的生活。因此,当基亚兰的旗帜从王城顶端缓缓降下的时候,仿佛置身事外的我并没有感觉到特别的难过或者悲哀的情感,至少不像丈夫那样反应强烈。对琳迪斯小姐也是一样,尽管她待我一直非常好,从来不摆架子,尤其是在我和塞因结婚之后,她和蕾贝卡几乎就是家里最常见的客人。但面对她时,我的内心深处始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排斥感,也许就是因为她的身份,她是贵族,仅此而已。虽然我渴望贵族的生活,但对贵族本身却完全没有好感,奥森大人的严厉和不近人情,赫克托耳大人的粗鲁和自以为是,都不是什么好印象。

丈夫坚持送三位朋友一程,也跟着出去了。站在门口的塞拉忽然感到一丝寒意,匆匆掩上房门,回到屋内。“塞拉夫人,请让洛克扶您回房间吧!”一直侍立在她身后的少年见她转过身来,上前一步说道。

我看起来就这么弱不禁风吗?塞拉的嘴角不满的抖动了一下,但终究没有责备眼前这位忠心耿耿的仆人:“没关系,我自己走进去就可以了。”

但事实很快惩罚了她的逞能:刚刚迈出第一步的她突然眼前一黑,脚底一软失去平衡,若不是洛克及时伸手支撑住她的身体,她差点就摔倒了。“塞拉夫人,请您不要勉强自己,请让洛克扶您进去躺下吧!”少年的声音中带有明显的哭腔,声调也升高了好几度。

受了不小惊吓的塞拉这一回乖乖接受了少年的建议。重新躺在床上的她,回想起刚才的糗事,无可奈何的苦笑着:我的身体,已经虚弱到连正常走路都无法坚持的地步了吗?

少年似乎从主人迷乱的眼神中读出了她的想法,轻轻的把脸别到一边。上个月在基亚兰和费雷边境进行的两国士兵的联合操练,最后的比试中,代表基亚兰出战的塞因将军不幸被代表费雷出战的伊莎多拉将军击倒,头部受伤。消息传回基亚兰,对于正在养病的塞拉夫人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心急如焚的她不顾蕾贝卡夫人的一再劝阻,固执己见连夜驱车赶到前线。丈夫伤势严重,自己大病未愈再加上连夜赶路的辛劳,几重重担之下,塞拉夫人刚刚有所起色的身体活活被压垮了。“那个任性的家伙,这回把自己和大家都整惨了!”洛克亲眼看见一脸愠色的塞因将军在抛下这么一句话之后转过身去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威尔将军和蕾贝卡夫人请来了不少医生和魔法师,但药和治疗魔法的效果都不明显。“没有办法,只好先这样让她调养着,希望她能够自己恢复过来吧!”蕾贝卡夫人同塞因将军谈起塞拉夫人的病情时的表情让周围所有的人都感到心痛。

塞拉的情绪非常低落,洛克更加不敢造次,两人陷入尴尬的沉默之中。与塞拉一样,在上次比试中受伤的塞因的情况也不乐观。塞拉曾经亲眼看到自己的丈夫想要拿起桌上的一个杯子,却连续两次伸手抓空的情景:他的距离感开始逐渐丧失,这说明他的左眼已经渐渐的失去了功能。倔强的塞因当然不可能在家人和朋友面前承认这一点,这更让妻子忧心忡忡。好几次她都从恶梦中惊醒,摸摸自己的身体发现已是大汗淋漓,只有赶紧握紧身边熟睡着的丈夫的手才能稍稍安心。

“洛克,将军他回来了吗?”明知故问,或许这只是她用来掩饰心中不安的躁动的方式。

少年走到她的身前,毕恭毕敬的回答道:“还没有,塞拉夫人。需要洛克出去寻找塞因将军吗?”

“哦,那不必了。”塞拉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对了,洛克,你知道这段时间哈特到哪儿去了吗?”

少年面露难色:“洛克实在是不清楚。似乎塞因将军有任务交给他去完成吧!”

“任务?”塞拉“哼”了一声,“什么任务?国家都没了。”她低下头陷入沉思。

“那个,塞拉夫人,上午陪塞因将军和肯特将军回家的时候,塞因将军提到最近城北开张了一家不错的餐馆,他兴致勃勃的提议说下次要全家人一起过去打牙祭呢!”少年忽然提起,脸上满是兴奋的神色。

塞拉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他,仿佛根本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还有,还有,塞拉夫人,您快看!”少年兴冲冲的指着床头摆放着的作为装饰的花瓶,“那些鲜花是今天上午塞因将军专门买给您的呢!”

塞拉的目光并没有随着少年手指的方向移动,而是直洞洞的落在少年身上:“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洛克?不用拐弯抹角的。”

被揭穿了把戏的少年惊慌的跪下:“请塞拉夫人赎罪!洛克只是希望塞拉夫人能够露出笑脸,所以才故意说这些话想要让您高兴的。”

塞拉摇了摇头:“你起来吧,洛克。你做得没错,我不怪你。”

少年的身体一动不动,头似乎比刚才埋的更低了。“自从奥斯迪亚的马修大人半个月前来过之后,塞拉夫人就几乎没有笑过。洛克希望塞拉夫人尽快振作起来。”

塞拉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大脑压抑无比,少年不经意的话深深的刺痛了她。“你先退下,洛克!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她板起脸,很不客气的命令道。

女主人似乎生气了,少年更是吓得不知所措,但男主人的出现正好化解了空气中弥漫着的紧张气氛。“洛克,你就先下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有我来照顾就好了。”不知不觉间,归来的塞因出现在房门口。

“干嘛和他发脾气?他还只是个孩子。”等少年退下后,塞因径直坐到床边,握住妻子的手,“不过他说得对,你确实是好久都没有笑过了。”

妻子把头扭到另一侧,回避了丈夫关切的目光:“成天拖着一副要死不活的身子,你让我怎么笑得出来?”

丈夫微笑着伸出手去,抚摸着妻子的秀发:“别耍小孩子脾气了,之前你板着脸恶狠狠的那副模样把威尔和蕾贝卡都吓坏了,刚才他们还问我是不是和你吵架了呢。”

“哦,对不起。”妻子的态度似乎有些软化了。

“怎么了?那么不开心?”丈夫摸着妻子的脸,轻轻的把她的脸扳过来面对着自己,“来,笑一个,我的大美人!”

“呵呵……”妻子非常勉强地笑了几声,那笑容简直比哭还要难过。

丈夫皱着眉头,一下子站起来。“亲爱的,”他故意背对着妻子,不想让她看见此时此刻自己的表情,“你在怀念奥斯迪亚的生活吗?”

妻子听得非常清楚,但她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好像要为自己的问题加上补充说明似的,丈夫继续问道:“半个月前马修来过之后,你就一直这个样子。你们到底说了些什么需要背着我?我想不通,所以我猜,你是不是开始怀念奥斯迪亚的生活了?如果是那样的话,不用着急,等孩子一出生,你的身体允许之后,我们马上搬家,这一次全家都搬到奥斯迪亚去,怎么样?”他转过身来看着妻子,等待着她的答案。

妻子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不是说要护送琳迪斯小姐回萨卡吗?她已经动身一天半了,你还不出发跟上去吗?”

丈夫眨了眨眼睛,虽然不理解妻子的用意,但还是解答了她的问题:“琳迪斯小姐是徒步,而我骑马,很快就能赶上的,况且跟得太紧也容易被她发现。我安排了人紧紧看住她,应该不会跟丢的。”

“难怪这段时间没有见到哈特。”妻子挠了挠后脑勺,“虽然我希望你能一直留在我的身边,但我知道你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这一次我不会拦你。不过,临走之前,我有个小小的要求,我希望你能答应我。”

“你说吧,亲爱的。”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无论怎样,我要你一定平平安安的回到家里,回到我的身边;我希望孩子出生的那一刻,你能够陪伴在我们母子的身旁;我希望孩子眼开眼睛迎接世界的那一刻,能够同时看到父亲和母亲的笑脸。”一字一句,发自内心最深处的期望。泪水,顺着塞拉清秀的面庞,滑落到床上,滑落到塞因的心里。

塞因低下头,温柔的吻着妻子的前额;塞拉探出身,紧紧的拥抱着丈夫。

“嗯,说好了哟!”

次日上午,基亚兰城北门。

塞因做了个手势,洛克知趣的离开了。

“亲爱的,你不应该勉强出来送我的。”支走灯泡后,丈夫对自己的妻子说。

“嗯。”妻子摇头,“做妻子的送丈夫出门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到这里差不多也该分手了,一路小心!”

一个简单的拥抱过后,丈夫把手放在妻子的肩上:“你自己更要小心身体,这次出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的健康了。伊莎多拉将军过几天就会到基亚兰来陪你,要听她的话乖乖的,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妻子淡淡的一笑:“你这么担心我的身体,究竟是比较担心我,还是我肚子里的孩子啊?”

丈夫眼睛一转:“当然是亲爱的你啦!孩子可以一个接一个的生,但老婆可不能一个接一个的娶啊!”

“你把我当生孩子的机器啊!”妻子轻轻的推了丈夫一把,“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联合操练之后,你好像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那么温柔、那么善解人意,总是说些笑话哄我开心。之前冷战的时候,你都不怎么愿意跟我说话,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能变回原来那样真的是太好了,亲爱的。”

“傻瓜,有这么好的老婆哪个男人舍得放手啊?”不得不承认,哄女孩子这方面塞因是天生的高手。

塞拉脸红了,对她而言这已经是好陌生的感觉。“时候不早了,你快出发吧!”她伸出手去帮丈夫整理了一下领口,“记住我们之间的约定哦!有些事情我无法帮助你,身为妻子我感到很遗憾,所以,无论发生什么,请你一定要回到我的身边。”

塞因的表情变得严肃,郑重其事的保证道:“即使天垮下来了,我也一定会飞一般的赶到你的身边保护你的。”

塞拉闭上眼睛,很陶醉的样子:“谢谢你,亲爱的。”

塞因翻身上马,做了个胜利的姿势,很快就在塞拉的视野中消失了。“塞拉夫人,我们应该回去了,外面这么冷,对您的身体不好。”洛克回到了主人的身边。

“再让我看一会儿。”塞拉目不转睛的望着远方,“洛克,你说,将军他会回来吗?”

“当然会回来了。”洛克轻快的回答着,“这儿可是塞因将军的家啊!他一定会回来的。”

塞拉的脸上浮现出真诚的微笑:“是啊!一定会回来的。……来,洛克,扶我回去吧!”

“是!”洛克答应道,搀住塞拉的手臂,缓缓向家的方向走去……

“即使天垮下来了,我也一定会飞一般的赶到你的身边保护你的。”

“无论发生什么,请你一定要回到我的身边。”

“嗯,说好了哟!”

leoaqua 2005-09-23 22:18
悬念丛生,非常让人期待

gangpang 2005-09-24 12:26
楼主辛苦了,望再接再厉

todlipton 2005-10-01 23:17
躺在床上的我处于一种非常奇妙的半昏睡状态:我的意识非常清醒,思维甚至比正常时更为敏锐,但整个身体却像一块木头似的,完全不听自己使唤,感觉器官也完全处于停止运行的状态,接收不到任何外来的信息。但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迅速为我动弹不得的身体注入了活力,我一翻身爬了起来。

原来是旅店的老板上楼来提醒住客们晚饭的时间到了。我谢了他两句,就匆匆顺着楼梯到了楼下。出乎意料的是,琳迪斯殿下也在用餐——她的座位正对着楼梯——她听见我的脚步声,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用她那漂亮的绿眼睛看了我一眼,所幸她根本就不认识我,在她的眼中我不过就是个衣着寒酸、生活邋遢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年男人。我刻意保持着平静的神态与她擦身而过,以免引起她的注意,然后为自己挑了个好位置:她背对着我,这样我能够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她却注意不到我的存在。

不一会儿,到楼下来用餐的住客越来越多,看来位于利西亚和伯尔尼边境的这家小旅店的确是人气旺盛、名不虚传。房间的价格并不高,还提供免费的早餐,午饭和晚饭的价格也相当实惠,对往来于利西亚和伯尔尼的旅客们来说,在这儿歇歇脚是个理想的选择。老板是一个上了年纪但身子骨特别硬朗的老先生,漫长的岁月给他带来的不止是花白的胡须和满脸的皱纹,还有几十年来游历整个大陆保留下的人生经历和丰富知识。健谈的老者总是操着他那独特的地方口音向每一个住客们绘声绘色的描述着自己年轻时候的冒险故事,这也吸引了不少慕名而来的年轻人。一开始我很不能理解琳迪斯殿下选择这里的原因,像她这样的大人物,在这种时候应该选择一些比较偏僻安静的住所,以免被人认出来而暴露行踪。但一转念想想她此行的真正目的,人多的地方自然才是消息多的地方,也就不足为奇了。

当然,热闹也不尽是件好事,纷繁的人流中自然也少不了那种不三不四的混蛋角色。两个打扮猥琐、举止轻佻的小伙子不怀好意的向琳迪斯殿下搭讪,正当我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处理时,琳迪斯殿下干脆的把精灵剑“索尔•卡缇”摆到了桌面上,两个小流氓自讨没趣,粗口了两句,就骂骂咧咧灰溜溜的走开了。虽然没有闹出什么风波,但似乎破坏了琳迪斯殿下用餐的好心情,桌上剩下的饭菜还不少。既然目标已经离开,我自然也没有理由在这儿多磨蹭时间,胡乱吃了一些安慰了肚子,抓紧时间回房间休息吧,明天早上又得赶路。

抱着这样的打算,哈特站起身来,却不小心碰倒了一柄斜靠在墙边的银枪。他赶忙俯下身把银枪扶回原位,并很快注意到了它的主人——坐在与他背对背的位子上,一身浅棕色的长袍把头部和身体都裹得严严实实,乍一看根本分不清他是男是女。在哈特看来,这身神秘的装扮,似乎更符合魔法师或者预言家的传统形象。不过,能使用银质武器,想必此人也不是泛泛之辈。正在专心吃饭的对方显然也听到了银枪落地的撞击声,稍稍把头扭过来,哈特看不见他的相貌,只能够观察到他额前垂摆下来的深蓝色的刘海。“对不起,”这种时候哈特只能乖乖道歉,“我太不小心了。”

“没关系。”对方的回答气若游丝,小到几乎听不见。若不是她正在进餐,哈特一定会怀疑她是不是饿坏了肚子。不过,比起那个,这时候让哈特更感兴趣的是:对方是位女性。

带着银枪旅行的女人,从上到下把自己伪装起来不让别人窥视她真正的面容,怎么看都不会是简单人物。哈特以他作为密探练就的敏锐观察力趁机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番,虽然对方的装束刻意想要向外人隐瞒关于自己的一切信息,但哈特还是机敏的把握住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细节:她手腕上的一个微小的饰物,足以说明她的身份。

デルフィの守り。在这片大陆上会使用那种东西的人,只有伯尔尼的飞龙骑士和伊利亚的天马骑士。在利西亚和伯尔尼边境出现飞龙骑士,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蒙住脸潜入利西亚领土,想必是有些背景和来头。事不关己,有重要任务在身的哈特并没有深究,表示歉意的欠了欠身,就向楼上走去。

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有一位不速之客站在窗台边等他了。算一算,确实是应该受到回信的时候了。他把信鸽抱起来,动作熟练的从它的腿上取下了纸条。潦草的字迹与塞因将军平时的生活作风倒是颇为吻合:“我已从基亚兰出发,一切按计划进行中。”

按“计划”进行中?哈特的眉头微微一皱。一周之前,当塞因将军找到他并向他布置现在的任务时,虽然没有心理准备,哈特并不是很惊讶:萨卡草原路途遥远,派人护送琳迪斯殿下一程也是理所应当。但当塞因将军谈起自己的安排和计划时,哈特已经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震惊和迷惑。“我估计,琳迪斯小姐大概会先向北走几天,离开基亚兰的领土后就会向东进发,跟着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被她发现,当然更不能跟丢了。”哈特隐约记得自己当时还争辩了两句:“塞因将军,请恕哈特多嘴,琳迪斯殿下不是要回萨卡吗?向东走虽不是南辕北辙,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到达目的地啊!”事实很快就证明了塞因将军准确的预见性。从基亚兰出来之后的前两天,琳迪斯殿下一直向北前进着,但速度非常慢,行动也十分谨慎,仿佛一直在暗中观察是否有人跟在她的后面。不过看来耍花样并不是公女殿下的强项,她那些拙劣的招数还不至于让我上当。第三天开始,也许是确认没有人跟踪后,琳迪斯殿下开始放心的向东走,而且前进的速度越来越快,今天才是第五天晚上,已经到达利西亚的边境,照这样的速度,再过两天就能进入邻国伯尔尼的领地了。

哈特仍然对出发前一天晚上与塞因将军交谈的情景记忆犹新,那天他的脑子不知道是那根弦出了毛病,明明看出塞因将军的心情不好,他还出言顶撞了这位正是满肚子火气无处发泄的将军,结果自然是很悲惨了。虽然塞因将军很快就醒悟过来,当夜就亲自赶到哈特的家向他道歉,但哈特很清楚,自己轻率的发言的确是对得起塞因将军的那记重拳,对于公女琳迪斯殿下,哈特的内心也充满了愧疚和歉意。

自从帕斯平原上的联合操练结束后,塞因将军的伤势恢复得很快,年轻的身体就是不一样,虽然他一直坚持着希望能够尽快回到工作岗位,但琳迪斯殿下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驳回了他的请求——一方面,刚刚伤愈的身体需要更多的休息和保养;另一方面,病倒的塞拉夫人最需要丈夫陪伴。卸下了工作的重担,塞因将军又变得活跃了起来。前一阵子基亚兰有人风传,说塞因将军和塞拉夫人遭遇婚姻危机,我虽然一直在外面执行任务,回到基亚兰城的时间不多,少数几次看到塞因将军和塞拉夫人在一起,确实是气氛沉闷,尤其是塞因将军,言语很少,表情严肃,完全没有以前油嘴滑舌、卿卿我我的样子。虽然年轻人闹闹别扭吵吵架什么的是家常便饭,但心底还是不免非常担心。不过从帕斯平原回家之后,没有工作在身、一身轻松的塞因将军又马上变回了老样子,看来之前被市井小民传得沸沸扬扬的所谓的“家庭矛盾”“婚姻危机”不过是因为塞因将军工作太忙、小两口交流不够引起的小小误会而已。塞因将军的好心情也让我们这些下属日子好过了不少,因为跟丢了玛克大人而灰头土脸返回基亚兰的洛克本来一直担心会受到严厉惩罚——这其实不能怪他,几乎是一瞬间,留在伯尔尼寻找玛克大人下落的各国密探们都失去了他的踪影,玛克大人就像突然出现时那样,又突然无声无息的消失在空气里——但塞因将军得知这个坏消息之后,虽然一脸不快,却什么都没有多说,还给了小家伙三天假期:“休息一下吧,在伯尔尼辛苦你了。回来之后,要好好照顾塞拉夫人。”当我完成调查工作复命时,未等我提及塞因将军就爽快的给了假期:“干得不错。这几天就不用来我家了,待在家里陪陪老婆孩子吧!我知道你也很担心塞拉的状况,但对男人来说,老婆孩子可是最重要的哦!把照顾塞拉的工作丢给她丈夫好了,现在什么都别多想,快回家去吧!”

不过事情不那么简单:病体沉重的塞拉夫人不但在身体上,似乎精神上也受到了很大打击,低落的情绪很快就感染了塞因将军和洛克他们。三个星期前马修大人的不请自来更是带来了坏消息,虽然他塞拉夫人的交谈回避了其他所有人,但塞拉夫人一落千丈的精神状态和无法掩饰的满脸愁容说明奥斯迪亚那边也一定有什么变故发生。我尾随琳迪斯殿下从基亚兰离开时,尽管塞因将军一直非常努力想让夫人重新绽开笑容,却没有收到预想之中的效果。虽然这不是我应该插手的问题,我心底多少还是有些不踏实,真希望塞拉夫人的心情能够随着身体状况的逐渐好转重新开朗起来。

正是处于这样一种微妙的状态中,塞因将军的心态才显得多少有些操之过急。出发前一天晚上我到塞因将军的家听取他的布置,当他推测琳迪斯殿下会改变路线,到伯尔尼寻找玛克大人下落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头脑突然发热,不合时宜的插了一句:“难道说琳迪斯殿下弃基亚兰而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为了一个男人就抛弃外祖父的领地和爱戴她的人民,实在是自私任性的行为……”塞因将军的拳头很快让我尝到了苦头。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轻薄言论,面对的又是对琳迪斯殿下一向尊敬有加的塞因将军,能保住脑袋已经是万幸了。虽然塞因将军很快就为自己的莽撞举动向我道歉,但我恨不得用线把自己的嘴缝上,再也不敢多嘴了。

哈特的头开始痛起来,像他那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是无法考虑太多问题的,他三下五除二的完成了给塞因将军的报告,并把它牢牢的绑在信鸽的腿上——确实没什么可报告的,情况的发展完全在塞因将军的预料之中,仿佛整个故事正在按照他写的剧本上演一样。

第二天出发的时候,哈特注意到,琳迪斯殿下换上了一套伯尔尼的传统服装。看来她准备得蛮充分的嘛,哈特暗想。虽然塞因将军铁拳的味道不好尝,但哈特心底还是很难认可琳迪斯殿下放弃领主之位的轻率决定。在哈特看来,琳迪斯殿下的未来与基亚兰的未来之间并没有任何矛盾。对在一年之内经过了两次严酷的战争洗礼的基亚兰来说,和平稳定的政治环境太重要了。在琳迪斯殿下五年来的不懈努力下,逆境中的基亚兰已经恢复了元气,并逐步回归到平稳发展的正轨上来,在这样的关键时刻,自然更不能失去琳迪斯殿下这位精神领袖和国家支柱,在战争中伤痕累累的经济和民心也难以承受突如其来的政治变革。基亚兰的人民并不排斥玛克大人成为这片土地新的主人,相反,他们非常乐意接受这段天造地设的美丽姻缘:人龙战争的故事已经让玛克大人成为家喻户晓的传奇,“神军师”的称号更是人们对这位创造奇迹的英雄充满敬仰之情的完美注脚。基亚兰在“神军师”和琳迪斯殿下的共同治理下,一定可以变成大家心目中的理想国度吧!一个半月前,洛克在伯尔尼就已经打探出了玛克大人的下落,塞因将军也一定把这个消息转告给琳迪斯殿下了,那时她只需要亲自到伯尔尼一趟,说服玛克大人出仕基亚兰并不是不可能的任务,对于琳迪斯殿下自己、对于基亚兰,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那时的琳迪斯殿下,为什么要选择逃避、放弃千载难逢的机会?而现在,她背着所有人暗自来到伯尔尼打探寻找玛克大人的行踪,又是为什么呢?

如同一粒石子闯入平静的湖面,哈特的心情难以平复,琳迪斯殿下充满期待和自信的步伐也让追赶的他感到吃力。塞拉夫人判若他人的失常表现,塞因将军让人琢磨不透的计划和布置,琳迪斯殿下前后矛盾的种种举动,玛克大人的突然出现和消失,短短一个月内实在是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哈特完全整理不出头绪来。他一边有条不紊的同琳迪斯殿下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一边漫无边际的幻想着借以打发无聊的时光。直到某种大胆的想法闯入他的脑海,他才慌张的把注意力转移出来:

难道说,一切事情的背后,还有大家不为所知的幕后的真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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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被老板逼得比较紧,更新很慢,这里说声抱歉了。
这一段以哈特为视点的故事时我临时加入的,一开始并没有充分的构思,所以可能比较仓促些,措辞组句方面也欠些妥当。写这一部分的主要目的是把前面的一些没写清楚或者写得过于晦涩的部分补充完整,把一些隐藏的矛盾抬到桌面上来,整篇文章的四条线:塞因的计划、塞拉的计划、琳的计划、玛克的计划通过哈特的视角整合在了一起,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fyc0309 2005-10-02 13:25
……很期待啊~~~~楼主越来越会吊人胃口了
加油加油拉

冰天 2005-10-02 15:56
看完后,出现头晕眼花,正常吗?/

leoaqua 2005-10-02 19:51
情节很勾人么,看结局.........

todlipton 2005-10-02 21:38
在32楼加入了大约600字的一小段,大家可以看看。安排某位“重要女性”露了个脸,其实按照我原来的想法她的出场应该被安排在第四章的最后的,但是想了想加入这么一部分,以免她出场的时候显得突兀。
至于她是谁,读得仔细的朋友们应该已经猜到了,第三章结束和第四章开始的时候都提到过她,为她出场的所作的铺垫我觉得应该够了,如果之前没有足够的基础,在整篇文章已经进行过半之后再加入主要人物恐怕有些奇怪,姑且这么写下去吧!
此外,各人有个小小的疑问,请各位前辈们指教:“デルフィの守り”火花给出的中文翻译是什么?翻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只好在文中用日文原名代替了,麻烦高人出来指导小弟一下,在这里感谢了!

内鲁卡鲁 2005-10-02 22:42
这个女的,看来一定是伟大的2W块了..

阿拉卡 2005-10-02 23:09
下面是引用内鲁卡鲁于2005-10-02 22:42发表的:
这个女的,看来一定是伟大的2W块了..

赞~偶最后都把那个给了她的

todlipton 2005-10-03 17:12
离开基亚兰,已经十二天了,即使从踏入伯尔尼的领土开始算起,也已经过了五天了。

这是我第二次来到这个邻国的土地上,一样的景物,故地重游,心境却完全不同了。或许是由于环境改变了,目及之处,已不再有疮痍的焦土和苍茫的狼烟;或许是由于伙伴改变了,严肃正直的肯特、嬉皮笑脸的塞因、谨言慎行的威尔、天真纯洁的芙罗利娜,只有“索尔•卡缇”这位无声的朋友仍然伴随在我的左右;或许是由于我自己改变了,赫克托耳已经成为利西亚同盟的领袖,艾利乌德已经成为费雷的侯爵,而我,抛弃了外祖父留下的土地,重新变回了一名流浪的剑客。

一望无际的平原,孤独的我伫立在这广大的空间中。前人踩出的土路蜿蜒着消失在天地交界的水平线上,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仿佛向旅客们述说着这片土地的传奇。正午的骄阳向大地疯狂辐射着它伟大的能量,从地底升腾而起的热气笼罩着全身,让人很不舒服。不仅是身体,连平静的心情也跟着浮躁起来。我试着抹去额头上的汗珠,极目远眺,刺眼的眼光让人几乎整不开眼睛。腰间的精灵剑这时也由值得信赖的同伴变成了沉重的负担,或许,我根本就不需要它,就像当初我不由分说的把它的姐妹“玛妮•卡缇”硬塞到玛克手中时一样。算了,没有理由把自己的不安和彷徨全部归咎于伯尔尼善变的天气,我很清楚,玛克的若即若离才是我内心深处急躁和困惑的根源。打听玛克的去向并不像想象之中的那样困难,几乎每个歇脚的地方都能够或多或少的听到关于他的传说和流言,但之中却没有一条是值得期待的线索。受到这样或那样的消息的指引,我几乎每天都在更换前进的目标。一次次的希望变成一次次的失望,精疲力竭的我仍然不知道他身在何处;一次次的失望变成一次次的希望,就在我几乎绝望想要放弃的时候,却总有意外的收获让我燃起新一轮的斗志。回顾走过的日子,一路下来,冥冥之中如同宿命的安排,引导着我不断进取而来到这里。有时候我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迷茫之中的我仿佛是被人指引着一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寻找着远方那一丝细微的光亮。

休息的时间结束了,琳揉了揉自己的小腿,扶着身后的大树缓缓站起来。虽然双腿已经开始排斥继续赶路的鲁莽举动,但如果不抓紧时间,今晚恐怕就要露宿荒郊了。跨上包裹,拿起神剑,琳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蛋,精神为之一振。四周的空气也因为旅者轻灵的步调而活跃起来,小鸟的歌唱声也为孤身一人的琳带来了鼓励和勇气,西沉的太阳和渐渐消去的暑气让琳的心情好转了不少。抬头望去,一直灰茫茫的不见一点蓝色的天空也显得不那么压抑了,琳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着,疲劳和困倦也随之一扫而空。

然而,这样和谐欢快的气氛,很快就被突如其来的恶魔们所打破了。

一、二、三……琳一边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一边默数着匪徒的数目。一共十七个,手持钢斧、面目狰狞的巨汉。琳轻轻的闭上眼睛,深呼吸一下,抽出精灵剑“索尔•卡缇”摆好迎战的姿势。

“我警告你们,再靠近一步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琳瞪圆了双眼,把精灵剑横在胸前,气势惊人。

“@#¥%!*^……”从那群疯狂的巨汉们嘴里吐出的,是琳完全不能理解的奇怪语言。

琳把包裹扔在地上,减轻自己的负担,保证自己能够以最佳的状态出击。“看来是没办法谈判了,上吧!”她淡淡地笑了笑,虽然她无论如何都不希望回忆起过去战场上血流成河、尸横遍地的悲惨景象,但现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容不得她有半点犹豫和不忍。

最靠近的她的匪徒怪叫着向她冲过来,手中的钢斧仿佛有千钧重量,挥动时虎虎生风,但琳没有被对手的气势吓倒,而是冷静的避开了所有的攻势,并抓住对方攻击之后的破绽准确的把精灵剑推入了他的胸膛。巨汉的惨叫划破了寂静,琳拔出沾满鲜血的剑身做好了下一轮防御的准备。

仿佛是受到失去同伴的刺激,匪徒们完全失去了理性。完全没有战术的一味进攻,大开大合的攻击招式虽然威力强劲,却不能伤害躲闪灵活的琳分毫,而琳的每一次出剑,都能够给予对手致命的打击。不消一会儿,又干掉了四个。

“好不容易才让人帮我弄了一套的,这下麻烦了。”看着自己身上这套已经染满鲜红的伯尔尼服装,琳苦笑着。

精灵剑的寒光,如同满天花舞,舞蹈般在空气中挥动着,不过,恐怕没有人愿意欣赏这种死亡的美丽。匪徒们像不知死活一般,面对琳出神入化的精妙剑法没有丝毫退缩之意;毫无畏惧的琳更是充满斗志,辗转腾挪、剑起剑落,如同风一般,让敌人根本无从招架。

可是,伴随着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和呼吸,胜利的天平开始逐渐倾斜了。

“铛!”利斧的劈击受到精灵剑的阻挡而被弹开,琳感到虎口一阵麻痹,剑差点失手,失去了追击的机会。可另一侧的匪徒并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强有力的横砍几乎就要命中,千钧一发之时,反应神速的琳低下头躲闪。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钢斧擦着她的头皮拂过,若是再慢半拍,她的脑袋就搬家了。躲过一劫的琳顺势一个侧滚翻,逃出了危险区域。

心脏狂跳不止,琳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慌乱和恐惧——即使是在兵荒马乱、危机四伏的战场上,那时的她不需要害怕这种情感,因为随时随地,忠诚的肯特和塞因都陪伴在她身边奋不顾身的守护着她,因为无论如何,她最爱的人在站在自己的身后贡献着他的全部智慧和勇气。而这一次,没有人支持身处危难的她,她只有一个人。

当她注意到眼前晃动着的自己的长发时,她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发带在刚才的躲避中被砍断了,飘扬的长发变成了阻挡视线的危险工具,体力的消耗也快到达极限,情况对自己越发不利。

匪徒们又一次攻击过来,突前的一个仿佛是不把眼前的小姑娘放在眼里,在琳看来他的姿势满是空当。轻巧的闪过他的三板斧之后,琳瞅准时机大喝一声、使尽全身力量把精灵剑砍进了他的腰部。又消灭了一个敌人,琳却没有丝毫喜悦之情,一个更大的危机接踵而至:也许是用力过猛,精灵剑深深的嵌入对手的身体,不论琳如何努力都纹丝不动。

剑拔不出来!琳从来没有感受过死亡如此接近的感觉,失去精灵剑的她就是完全任人宰割的羔羊,面对这群穷凶极恶的饿狼,她该如何应付?就在她的身旁,一个杀红了眼的匪徒举起了他的钢斧。

“啊!”无处可躲的琳吓得闭上眼睛,然而预料之中的致命攻击却迟迟没有落到自己头上,琳缓缓睁开双眼,迸涌而出的一股热血溅得她满脸都是。

一个穿着黑色披风的中年男人,神兵天降般出现在战场上,右手紧握的匕首,霎那间割断了那个匪徒的喉管。他伸手示意琳赶快把精灵剑拔出来,自己则勇敢的站在敌人与琳之间。

“你是……”琳拔出精灵剑迅速来到中年男人的身边,两人背靠着背,四周则是歹徒们的重重包围,他们如何才能突破这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呢?

“琳迪斯殿下!请您专心应敌,我会助您一臂之力!”中年男人大声回答着。

“你,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琳大吃一惊,精神高度集中的她无力想象这位神秘来客的身份。但这种时候,多一个朋友而不是多一个敌人,真是太好了。

哈特无法回答,即使不是身处这样的危急时刻,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公女殿下的这个问题,于是他选择了沉默。当务之急,是如何带着公女殿下摆脱现在的窘境,刚才的一击是因为突然袭击才如此轻易的得手,现在敌明我也明,战斗会更加艰苦。

多了哈特的援助,琳的压力一下子减轻了许多,但人数不断减少的匪徒却显得更加疯狂。武艺平平的哈特不断遇到危机,让琳也不得不抽出部分精力帮他应付。两人合力打倒眼前的敌人后,匪徒的数目已经减少到六人了。

一直在旁边观战的那个衣着最干净的匪徒终于按耐不住出手了,看起来他应该是这伙地寇的首领,手中的银斧也比其他人的钢斧更具杀伤力。刚交手了两招,琳就明显感受到了对手与众不同的强大实力。速战速决未必能占得上风,反而容易因攻击不利而露出破绽;耐心周旋是妥当的战法,但琳已透支的体力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哈特的实力根本无法与他单独对抗。格挡了几下,对手压倒性的恐怖力量让琳的右手支撑不住,不停的颤抖,只能后退几步,保持距离换取喘息之机。

对手看破了琳的缓兵之策,并没有停止攻击的节奏。琳的剑法逐渐迷乱,身旁杂兵的骚扰更是让她力不从心。深陷包围的哈特光是自保已经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实在无暇抽身相助。不断的挥剑令琳的右手超出了可以承受的极限,她那痛苦的表情说明控制右手的动作已经变得越来越困难。尽可能闪避而不是格挡,是不得以而为之的战术,但移动速度越来越慢的她,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都无法支撑这场一边倒的战斗了。

眼看着对手的利斧劈来,琳刚想跃起躲避,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完全不听使唤。利斧切开的气流仿佛要将琳贯穿,万般无奈之中,琳只能勉强抬起精灵剑抵挡,随着惊天动地的碰撞,“咣当”,强大的冲击令“索尔•卡缇”跌落在地!

琳的脑中一片空白,身体的所有机能顿时完全停止。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那一瞬间,琳以为自己已经死
了。紧接着,一股脑涌入她脑海的,竟然只有一个人的名字:

玛克!玛克!玛克!玛克!玛克!玛克!玛克!……

玛克,你在哪里?泪水夺眶而出,生死一线之间,琳深藏于心底的所有感情得以真实的流露。当她的眼前恢复光明时,看到的却是这一辈子永远不愿再看到的一幕。

银斧,高悬头顶,如同下山猛虎,不可阻挡的向她劈来。

“啊!”琳唯一能做的,就是下意识的伸出左手想要抵挡,以血肉之躯抵挡利器的攻击。

真奇怪,一点都感受不到痛楚,看着喷涌而出的自己的鲜血,琳竟然无动于衷,仿佛伤口并不属于自己。她踉踉跄跄的退后了几步,最后,她倒下了。

leoaqua 2005-10-03 21:23
索尔•卡缇太重了...........

todlipton 2005-10-04 19:15
静静躺在床中央的女人,清秀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但眉宇间流露出的勃勃英气却并没有丝毫减弱,仿佛一尊雕塑,让人难以接近。我闭上眼睛,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对一名佣兵而言,多愁善感不是好习惯,我也不应该在执行雇主的任务时过多的夹杂自己的感情。哈特先生仍然一动不动的跪倒在琳迪斯小姐的床前,差不多已经一天一夜了,不吃不喝不睡,要不了多久他自己也会倒下的。尽管我和艾莉丝好几次劝他休息,他完全听不进去,执意守护在主人的身旁。他这又何苦呢?悲剧已经发生了,时间不能倒流,他又何必折磨自己的身体来换取心理上的平衡呢?况且,发生这一切的责任根本不在他,他是那么英勇无畏的战斗着——尽管那根本不是他的擅长——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应该是那群无恶不作的恶棍,应该是姗姗来迟的我……

眼角有些湿润,我的理智告诉我应该立即停止这样的想法。本来想再劝劝哈特先生两句,但想想他一定不会接受,于是放弃了这样的打算。推开房门回到大厅的时候,其他人都在。

身着绿袍的青年注意到了天马骑士的到来,俯下身拍了拍身旁的紫发小女孩的肩:“艾莉丝,真是麻烦你了,你先过去吧!”

紫发小女孩点了点头就跑开了。绿袍青年示意天马骑士坐下,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那个叫艾莉丝的女孩子,”看到对方的眼神有些犹疑不定,天马骑士首先打破了沉默,“我看,她的身份似乎不简单呢!就这样让她留在身边合适吗?”

绿袍青年点了点头,嘴角边挂有标志性的自信的微笑:“她是伯尔尼派来的密探,我早就知道了,她自己也没打算瞒我。她是真心愿意帮助我,所以我才让她留在身边帮忙的。光靠我一个人,什么都干不了……”

天马骑士把头扭向一边,呼吸声变得沉重:“那个,我……”她有些吞吞吐吐,“非常抱歉,玛克大人,我没能为您守护好琳迪斯小姐……”

玛克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轻轻的摇着头:“这或许是天意,人力不可改变,你也不必向我道歉。还有,法瑞娜,今后别再叫我‘大人’了,我已经不再是军师了,总有人那么称呼我让我觉得别扭。”

法瑞娜冷静的拒绝了雇主的建议:“不可以的,再怎么说我也是您花钱雇来的佣兵,对雇主保持尊称是作为佣兵的基本原则之一。”

看到法瑞娜如此坚持,玛克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当初我要是主动些,自己去基亚兰找她,也就不会落到今天这种境地了。”

法瑞娜无言以对。

“啊,我想起来了。”看到法瑞娜情绪低落,玛克提高了自己的音量。变故之后,他一直竭力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出乐观的心态,实际上,他内心的悲伤和悔恨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强烈,他只能够靠这样的欺骗来掩饰自己心灵深处的痛苦和无助。“我付给你的定金是5000G吧,这儿是剩下的15000G,你拿去吧!”他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递到法瑞娜的面前。

法瑞娜看了看玛克的眼睛,并没有伸手去接:“我不能接受。引导并护送琳迪斯小姐的任务,我没能完成。”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对于一向心高气傲的“强腕”而言,承认失败比在战斗中受伤或者死亡更加难受。

玛克看出了她的难堪,但还是不由分说的把金币扔到了法瑞娜的怀里:“拿着吧,留在我身边也没用。离开费雷的时候,艾利乌德给了我好多,我东晃晃西蹓蹓,磨蹭了几年,发现这玩意儿对我来说根本就用不着。之前听小道消息说肯特放弃了赫克托耳的高薪聘请,赶往伊利亚去了,这些钱就当作我送给你姐姐菲奥拉的礼金吧!”

法瑞娜把头压得低低的,没有回答,算是默认接受了。

“就是嘛,这才像我所认识的法瑞娜的风格。”玛克还不忘调侃两句。

“别开我的玩笑了,玛克大人,求您了。”法瑞娜抬起头来回答说,“我已经成熟许多了,战争的岁月,已经是好遥远好陌生的回忆。这几年,通过芙罗利娜,伊利亚佣兵团得到了奥斯迪亚的不少资助。虽说身为团长的姐姐一直保持着很高的觉悟,坚持认为佣兵团应该保持相对的独立性,如果一味依赖奥斯迪亚的援助,长此以往立场会变得模糊。但您也知道的,和平时期,佣兵是个不受欢迎的职业,能干的活儿越来越少,僧多粥少,佣兵团已经流失了不少人才。几乎是一个人撑起佣兵团旗帜的姐姐一筹莫展,再加上感情的不顺利,她真的已经是心力交瘁了。对我而言,对伊利亚佣兵团而言,这笔钱实在是太重要了,所以,所以……”激动之处,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玛克大人,这些钱将来我一定会还给您的,但现在,请您无论如何让我再任性一次吧!”

玛克的内心同样是汹涌澎湃,无论是多么冷血的动物,听到法瑞娜发自肺腑的感言也一定会被打动的。但是,你不能从他的脸上读出任何关于他心理活动的暗示,他总是习惯性的笑着,对每一个人都笑着。渐渐的,玛克觉得自己的感觉麻木了。这是战争留下的后遗症,因为,战场上的他是指挥家,是军队的大脑,无论什么处境、不论什么情况,他都必须保持绝对冷静的判断力,他不能被任何感情所左右,他不能考虑任何跟战斗无关的事。更重要的是,他的任何想法,都不可以通过言行或举止传递给他的部下和士兵们,他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正在害怕,他不能让他们感受到自己心中的恐惧,因为他是军队的精神支柱,是军队勇气的来源,是绝对不可以动摇的基石。

“我明白了,法瑞娜。我会为你、菲奥拉还有伊利亚佣兵团祝福的。这笔钱,就当作是我对佣兵团的小小投资好了,我相信会有不错的回报。”

“谢谢您,玛克大人!下次需要帮忙的时候,希望您仍然对伊利亚佣兵团和我充满信心,那时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跟那时候一模一样,你还真像个精明的生意人。还有件事,”玛克忽然又想起来,“关于塞因,他……”

玛克话音未落,法瑞娜抢先答道:“塞因跟在哈特先生的后面,骑马的话大概半天的路程。哈特先生已经飞鸽传书把坏消息告诉他了,想必他正在快马加鞭向这儿赶来吧。”

玛克的表情忽然变得严峻,这是非常少见的。他静静的站起身,焦虑的在大厅内来回踱步,十个手指神经质的交叉在胸前。法瑞娜看着他的脸,同样露出忧虑的神情。“玛克大人,您在担心不知道该怎么向塞因说明状况吗?”

“该来的总会来,我躲不开。”玛克停下脚步,一板一眼的说着,“有件事与你和琳无关,我必须有个了断。啊,这回,我也不希望你介入进来。”

法瑞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看表情,玛克似乎轻松了一些,他继续在大厅内漫无目的的游荡着发泄过剩的精力,直到他把目光落在房间角落处,那柄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的银枪。他径直走到它跟前,把它举起来,饶有兴致的象征性的舞动了几下。
“我对武术,一窍不通。”他回过头说道,“我知道自己没有这种天赋,所以很羡慕你们,危急时刻,拥有保护自己的力量。话说回来,你的武艺又有不少提高呢,很轻松就击退了那些亡命之徒,作为佣兵,一定是随时随地都在严格的磨砺自己吧!换作琳就……这几年她一定是忙于政务,忽视了自己的老本行。”大陆上最强的军师和最强的剑士,琳,你是否还记得当初我们俩的约定呢?

鼻子一酸,玛克差点流出泪来,他不自然的别过身去避开法瑞娜的目光。“那些强盗好像不是本地人,也没见过什么世面,看到玛菲的时候就吓的站都站不稳了。如果不是这样,我未必能够轻松取胜,而且,我赶到之前,琳迪斯小姐和哈特先生已经击败了绝大多数敌人……”法瑞娜很清楚琳迪斯小姐在玛克大人心目中的地位,所以尽量在为她的失败开脱责任。

“你知道吗,法瑞娜?我也有一把武器哦。”玛克的语调很轻快,但听起来却让人感到无比压抑,“是精灵剑‘玛妮•卡缇’。五年前我离开费雷时琳坚持要送给我防身的,说来惭愧,五年来我曾经不止一次的尝试着想把它从剑鞘里拔出来,但从来没有成功过,看来这把充满灵性的剑不愿意承认我是他的主人呢!”玛克从腰间取下了自己的剑,自上而下打量着,无可奈何的笑容。对他而言,五年来,这把精灵剑的意义不是一把武器,而是一种羁绊。
法瑞娜没有作声,但她能够理解承载在这把剑上的,两个人之间无尽的思念。

玛克把“玛妮•卡缇”轻轻的搂在怀里,闭上眼睛,陷入沉思。“玛克大人,您为什么不进屋去看看她呢?”法瑞娜看到这样的情景,忍不住问道。

“看到她的样子,徒增伤悲而已。”

“可我觉得,当琳迪斯小姐睁开双眼的时候,一定最希望看到您的面容吧!如果说已经迟到了五年,那么现在补偿还不算晚。”

是啊,花了这么多时间,作了这么多安排,难道不就是为了能够再一次握住她的手吗?现在她就在身边,为什么还要选择逃避呢?难道你还要像五年前一样,拱手让出自己的幸福和未来吗?

玛克犹豫着,他已经不像五年前那样青涩,是可以决定自己将来、对自己的人生负责的时候了。

正当他把手放在房门上准备推开时,大厅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玛克和法瑞娜对视了一眼,把手收了回来,神情异常凝重。“请进吧!”

得到允许之后,门被推开了。走在前面的是艾莉丝,她的身后,是一个身着劲装、身材魁梧的男人。左脸颊处的伤痕并不能破坏精致的五官带来的整体和谐和美感,炯炯有神的棕色眼眸挥洒着自信和坚强,蓝色的头带更为他增添了几分英气和活力。

“玛克先生,”艾莉斯的话铿锵有力,“遵照您的吩咐,我把塞因先生带来了。”

fyc0309 2005-10-04 21:55
……一开始以为琳死了,吓了一大跳~~~~~
看到最后似乎不是这样…………
塞因和军师马克之间的矛盾是什么呢

todlipton 2005-10-04 22:00
下面是引用fyc0309于2005-10-04 21:55发表的:
……一开始以为琳死了,吓了一大跳~~~~~


你有这样的感觉的话,那我的目的就达到了。耍了个小小的花招,呵呵!

todlipton 2005-10-06 22:45
第五章

激烈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一个星期。战争的残酷和严峻远远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想象,村子里能够使用武器的人越来越少,战况比事前最悲观的估计还要糟糕许多。

巴图索叔叔坐在一块石头上,正耐心的擦拭着自己的铁剑,经历了无数次生死搏斗,剑身已经布满了细小的伤痕。看到我的到来,他很高兴的招呼着。和昨天相比,他似乎又苍老了许多:两鬓变得斑白,满脸胡渣,眼窝深深的凹陷下去,失去神采的眼珠中布满血丝。我知道,为了防范敌人夜间的偷袭,村子里的大人们都是好几天没合过眼睛了。

“叔叔,您回去休息一下吧!这儿交给我值班就好了。”绿头发棕眼睛的少女压抑着焦虑的情绪,尽量保持着平和的口气。

巴图索伸出他那宽大的手掌爱怜的拍了拍少女的脑门:“傻孩子,你巴图索叔叔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击倒的,呵呵呵。”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不见血色的嘴唇上因为干渴而裂开许多口子。敌人包围了村子,并封锁了通往村东小河的道路——那儿是村子最重要的水源——光靠井水和雨水根本满足全村人的需要的,在这种非常状况下,只能优先照顾妇孺和老人。

继续劝说也只是做无用功而已,少女把手中的铁枪放在地上,坐到了巴图索身边。“在想什么呢?害怕了吗?”看到她捧着脑袋在一边发呆,巴图索笑着问。

害怕?当然会害怕!刀光剑影,血流成河,尸体堆积如山,凄凌的惨叫声不绝于耳,熟悉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在血泊之中……我头脑中战争的样子根本就不是这样。小时候的我最喜欢靠在哥哥的肩头,津津有味的听他滔滔不绝的讲述战争的故事、骑士的传说,或许是因为他那绘声绘色的描述给我留下了错误的印象,或许是因为我本身就是个爱把世上的一切都幻想成美好事物的幼稚的小女孩。当死神的手腕紧紧的扼住你的咽喉时,再坚强的勇士也会感到恐惧和绝望。“怎么会呢!我一向都是斗志满满的!”我一脸正经的撩起袖子摆出一个展示上臂肌肉的姿势。我必须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我不想让一向对我要求严格的巴图索叔叔失望。

“唉!”巴图索叹了口气,“这个世界真是太残酷了,为什么像你这样的小女孩也必须拿起武器为了生存而战斗?”他顺手把一颗小石子扔了出去,落地时发出“啪”的一声。

少女故意撅起嘴,不满的说:“我已经十八岁了,叔叔,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是是是!” 巴图索哈哈大笑,“人小鬼大,跟你哥哥一模一样呢!”

少女满脸不服气,还想顶撞两句,但村东传来的急促的号角声极度刺激着他们脆弱的神经。巴图索一猫腰从石头上跳起来,狠狠地吐了一口水:“不要命的又来送死了,拿起你的枪,我们快过去!”

未等少女反应过来,他已经提着剑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少女急忙俯下身拾起铁枪,跟着他向村东方向跑去。这样小规模的骚扰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战斗一如既往的惨烈,在丢下二十几具尸体后,敌人怪叫着撤退了。他们同样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八个年轻人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安葬完同伴之后,我竟然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也许我的泪水早就流干了,也许对于这样的牺牲我已经习以为常,同伴的鲜血已经无法刺激我麻木的大脑。葬礼之后,我径直走到巴图索叔叔的身边,此时此刻他还像往常一样,摆弄着他最心爱的铁剑。

“你有话要说,是吧,乖孩子?”他的语气冷冰冰的,眼神却未从铁剑身上移开半寸。

他实在是太了解我了,因此能够轻而易举的从我的脸上读出我内心的活动。从小看着我们长大,在他眼里,哥哥和我就像他自己的孩子一样。一直犹豫不决的我,在他坚决的充满洞察力的眼神下被拨去了所有的伪装,想要隐瞒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叔叔,我们向侯爵投降吧,不可能打赢的,这样下去大家都会死的。光靠我的力量无法说服村长和长老们,如果是巴图索叔叔的话,或许……”

少女没敢把话说完。虽然他已经大概猜到她的想法,但他那瞪大的眼珠和微微张大的嘴证明了他的吃惊,他或许不敢相信一个只有十八岁的小女孩能够有勇气说出这样叛逆的话。他的脸涨得红通通,呼吸的节奏也有些紊乱,看得出他的内心也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他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战士,应该比村子里任何人都更能看清这场战争的形势。

然而他的回答让少女非常失望:“傻孩子,不准在别人面前再提起这件事了,你自己也最好赶紧把这种愚蠢的想法彻底忘掉。”严厉的措辞几乎不给她任何辩驳的机会。

“即使叔叔不认同,即使只有我一个人,我也要把这个想法告诉村长和长老们。”少女不知道从哪里涌起这么多的勇气,丝毫不退让,“我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村里人白白送死了。大家变回以前的日子多好,虽然很辛苦,但至少
能够自由自在的活着啊!”

“离弦之箭,怎能回头哦!” 巴图索背对着她,声音有些哽咽,“即使投降又怎样?那些狗娘养的贵族们是不可能放过我们这些‘刁民’的!到时候大家还是死路一条。”

“没有试试怎么知道呢?”少女还是不甘心,“至少我们可以和他们谈判啊!仗打了那么久,死了那么多人,他们也一定不想再打下去了。”

少女怀着期待的心情直直的看着他。可是,转过身来的巴图索叔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空洞得可怕。“不准你去找村长。傻孩子,上次的事情已经让村长很不高兴了,这回……我不想你受到伤害。”如果说之前他那激昂的声调反而刺激了我,现在换成平静的语气却三下五除二的解除了我的武装。

上次的事情,指的是两天前。村里人都知道哥哥就在基亚兰城里担任骑士,武艺高超,于是村长和长老们想要我突围出去到基亚兰城找到他,说服他回村里助我们一臂之力,即使没办法说服他回来,也希望能够通过他得到一些基亚兰军队的情报。我干脆的拒绝让他们的下巴都掉到了地板上,如果不是巴图索叔叔护着我,让我藏在他的身后,看那气势村长一定会当场给我一巴掌。现在的村子就是一个吞噬人命的黑洞,我怎么可能连累心爱的哥哥也加入到这场毫无胜算的战争中来?再说,身为基亚兰骑士的哥哥,夹在他的主人和他的家人之间,我不希望看到他两头为难的样子。

少女低下头,无言以对。“那个叫兰古雷的混球,干正事没什么本事,干起仗来还真有两把刷子!”巴图索“哼”了一声,“我们太低估他了。”他的语气中满是愤怒和无奈。揭竿而起的那一天,村子里几乎所有人都没把只会吃喝嫖赌、毫无战斗力的基亚兰贵族和军队放在眼里。战争初期,每每接仗那些作风腐败、生活糜烂的老爷兵们都是一触即溃,惨不忍睹,当时长老们还乐观的估计虽然心狠手辣但却是蠢猪一头的侯弟兰古雷很快就会派使者来求和,甚至煞有其事的开始讨论减轻赋税、免除兵役等一系列谈和条件。没想到几天之后基亚兰军队却像完全换了人,虽然单兵作战的能力没有任何提高,但整体行动的布置和安排却面目一新,战略准备井井有条,战术指挥灵活多变,优秀的战术素养弥补了单兵能力的不足,我们的形势顿时急转直下。敌人的指挥官似乎也很清楚我们的弱点,先包围了村子,切断了水源,然后纠集了庞大的军队实行车轮作战,不分白天黑夜不定时的骚扰性攻击——就像刚才那样——疲惫我们的身体和精神,打击我们的士气。虽然村里人个个都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心理准备,战场上视死如归,但即使是铁人也无法一直支撑这样持续不断的高强度的对抗,大多数战斗人员睡眠严重不足,身心疲劳不堪。我的军事知识是从巴图索叔叔和哥哥那儿学习的,勉强算得上一知半解,即使是我这样的外行人也能看出大家已经快到能够承受的极限了,情况的恶化一定已经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如果村子被攻破了,”沉默了一阵子,巴图索叔叔的声音忽然在少女耳边响起,“你就趁乱逃走吧!逃到基亚兰城去,你哥哥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那样我也就放心了。”

少女站起身来,手中紧握住哥哥离开村子前买给她做礼物的铁枪:“我不会弃大家不顾的,如果那就是我的命运,我会勇敢接受的!”

离开巴图索的身边,少女挑了个安静的位置坐了下来。刚才那些虚假的勇气迅速背叛了她,死亡逼近的恐惧再次笼罩着全身,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还那么年轻,未来还有好多路要走,我真的不想死啊!我不禁跪下向神祈祷,希望这场该死的战争早点结束,大家都能够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唉,这会不会仅仅是我不切实际的奢望呢?哥哥,你会不会遵照我们的约定,在危急的时刻出现拯救我、拯救大家呢?

“即使天垮下来了,我也一定会飞一般的赶到你的身边保护你的。”

两天之后,在基亚兰军队潮水般的攻击下,村子被突破了。巴图索叔叔带领我们,掩护着村长和长老们,掩护着村里的妇女、儿童和老人,缓缓的向费雷的方向转移。“如果逃到费雷的领地,基亚兰军队就不敢深入了。”巴图索叔叔的拳头狠狠地砸在平摊在地上的地图上,“我信不过那些贵族们,不过听说费雷的艾尔巴特侯爵是个不错的人,咱们赌赌运气吧!”没有人提出异议,无家可归的大家也拿不出更好的主意,于是踏上了前往邻国的道路。

这是一次危险的赌博,谁也不知道费雷那边有什么样的未来等待着大家。不幸的是,这次危险的赌博,他们押错了地方。当他们来到两国交界的帕斯平原,准备穿越国境线时,紧追不舍的基亚兰军队赶上了他们。杀红了眼的士兵们化身为恶魔,无论是妇女还是老人,不分青红皂白一律疯狂的屠戮,小小的平原霎那间变成人间炼狱。鲜血染红了大地,悲号吞没了夕阳,屠杀吞噬了人性。

“大家快往费雷的方向跑!”人群之中,巴图索尽全力高声喊道。

绿头发的少女刺倒了眼前的一个敌人,迅速抱起身后一直哭个不停的小男孩——他刚刚失去了自己的母亲——头也不回的向费雷的方向跑去,仿佛那近在咫尺的另一端就是天堂一般。

然而,那里等待他们的不是天堂,而是另一个地狱。一阵铺天盖地的弓箭射击阻挡了他们前进的道路,紧接着,一个紫色头发、身着红色重铠的圣骑士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立马磨枪,怒瞪双眼,充满个性的山羊胡为他增添了不少英武之气。“胆敢擅自踏入费雷领地者,格杀勿论!”

“他身后的旗帜,那是费雷的标志。”巴图索眯着眼睛,完全不能理解眼前状况的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费雷的军队会出现在这里?”仍有几个村民想要冒死突破费雷军队的封锁,但是弓箭部队的齐射很快让他们打消了这种愚蠢的念头。

绿头发的少女不停的喘着粗气,她大声的呼喊着:“巴图索叔叔,我们该怎么办?”

最后一丝逃生的希望破灭了,巴图索面如死灰。他奋力砍杀着,汗水和血水混杂在一起,让他变成恐怖的死神。基亚兰士兵被他的威势所震慑,不由得后退了几步,他这才顺利的来到绿头发的少女的身边。

“孩子,快逃吧!”他的体力也已到达极限,伤口的剧痛让他的脸扭曲成骇人的模样,“至少,在下地狱之前,我要把你掩护出去。听叔叔的话,突围之后不要回头,不要关心这边的战况,一个劲往基亚兰城的方向跑就是了。快跑,叔叔替你挡住他们,快走啊!还愣在这儿干什么?”他咆哮着推了少女一把。

少女把怀中的小男孩放下来,亲切的拍了拍他的脸蛋:“抱歉,阿尼娅姐姐没办法保护你了。”哥哥送我的铁枪已经在战斗中折断了,现在,我只剩下这把护身的短刀了。少女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畏惧,反而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巴图索叔叔,我终究还是让您失望了,真对不起。如果您能活着逃出去,见到我哥哥的时候一定要埋怨他两句,他没有尽到做哥哥的责任,也没能履行与阿尼娅的约定。他真是个不称职的哥哥和男人呢!”

巴图索来不及阻止,少女就抽出腰间的短刀冲了出去。她甩动的长发如同一道绿色的旋风,消失在战场的鲜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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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心血来潮加进来的一段。本来这些内容是安排塞因说出来的,仔细想了想索性来了个直接描写,一来比较容易把事情写清楚,二来人物形象也更鲜活些,三来也方便控制一下塞因和玛克之间的交谈的篇幅,如果整整一章都是两个人的对话,看起来显得有些干涩。

如果有朋友读了这一段之后一头雾水,请参看第三章塞因和哈特、塞因和伊莎多拉的两段交谈,就能明白这儿讲的到底是一件什么事情了。读得仔细的读者应该可以猜出来,塞因和玛克之间的矛盾就在于此。当然,事情不会这么单纯,这才是第五章开头,故事还会有很多发展,毕竟还有一个第六章(最终章)嘛! [s:2]

这个月要完成一个杂志的约稿,所以恐怕要耽误一下了,希望大家以后继续支持!

渡鸟 2005-10-06 22:56
2W居然会如此不现实
—_________—

leoaqua 2005-10-07 02:01
楼主对支援对话研究得很透彻嘛

todlipton 2005-10-07 09:02
下面是引用渡鸟于2005-10-06 22:56发表的:
2W居然会如此不现实
—_________—


这个,说明一下吧!

在文章里我把烈火里所有性格特别有棱有角的角色都磨圆了不少,这个与文章中角色们的年龄直接相关。毕竟他们所有人比烈火的时候都长大了6岁,而且都经历了那么多事件,肯定会变成熟不少,或者说,变得更世故、更圆滑。如果继续保持烈火中的性格不改变,是很难说得过去的。

最典型的例子是塞拉,作为利西亚同盟中最强大的国家奥斯迪亚的重臣,如果仍然保持着烈火中那样的“自恋”形象,固然可爱,但却是解释不通的:政治手腕出色的赫克托耳怎么可能把这种“超级自恋狂”留在身边当心腹?政治之中是不需要搞笑角色的,整篇文章的基调也是比较严肃的,结局是悲剧,不可能再把塞拉当成搞笑角色来塑造。她可能仍然是刀子嘴、毒舌妇,但绝对不可能像烈火里那么单纯搞笑。

2W也是一样,25岁的她如果还是6年前的样子完全没有成长,那她跟她姐姐菲奥拉恐怕真的会有吵不完的架了。况且她和玛克的交谈相当于同雇主的交谈,这段交谈中2W的话措辞都是非常谨慎的,2W对军师的尊敬也是能够从中体会出来的(至少我这么认为)。而且,最后2W确实是把2WG如数收入囊中,如果她推辞了那才真是太夸张了,偏离原著太远了。我觉得这样适中的写比较能够显示2W的成熟和智慧,如果还是张口钱闭口钱的,未免也太幼稚了,与全文风格不符。别忘了,玛克用2WG做报酬轻而易举的就把2W从费雷拉倒了伯尔尼,原文中的说法是“连夜赶往”,而且把到奥斯迪亚看望妹妹、到基亚兰看望朋友的目标统统抛到了脑后,说明钱对她的吸引力还是十足的。

2W是我个人非常喜欢的一名角色,她与赫克托耳在游戏剧情里的几段对话和三次支援对话可以说是她“爱钱”特性的集中体现。但是,从她与爱妻大叔多尔克斯的A级支援对话可以看出,她还是一个非常善良甚至有些纯真的女孩(现实中有人会那么轻易的就把钱借出去吗?),文章中虽然她出场的机会不多,但我觉得从中展现出来的她的性格是符合我心目中的成熟的2W的标准的。

文章中,塞因也不那么好女色了,肯特也没那么死板了,琳的性格也不那么“冲”了,依莎多拉的温柔和礼貌(这是我对她的理解)倒是没变,他们都更像一个真正的“大人”了。当然,这样的写法纯粹是我个人对烈火的理解,或者说是对生活的理解。本人今年23岁,正是这样一个转型时期,算是有感而发吧!如果哪位朋友对我的写法有意见,或者对我擅自改变主人公的性格有所不满的话,可以尽管提,有交流才能有提高! [s:5]

渡鸟 2005-10-07 09:25
“玛克用2WG做报酬轻而易举的就把2W从费雷拉倒了伯尔尼,原文中的说法是“连夜赶往”,而且把到奥斯迪亚看望妹妹、到基亚兰看望朋友的目标统统抛到了脑后,说明钱对她的吸引力还是十足的。”

—___________—
2W最重要的最可爱的地方楼主恐怕没明白呢
ファリナ:だって
      フロリ-ナったら,いつの間にか
     别人みたいに强くなってるんだもの。
      なんか寂しかったんだよね。
      でも安心した。
     やっぱり私の妹だなって。
对妹妹的关心,包括与大姐的对话都可以看出来,2W所依赖和保护的东西
换句话说,楼主应该有更合适的对比事件,不要拿看望姐妹朋友来说事。



“如果还是张口钱闭口钱的,未免也太幼稚了”

—__________—
现实正是如此,
一个佣兵,而且是在伊利亚那样艰苦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佣兵
如果不正视这一现实,才叫幼稚
贵族之间的勾心斗角残暴自私,游戏里已经弱化太多
马克不是贵族,战争的光辉荣耀之后,也仅仅只是一个平凡的旅人
所以2W才会如此对待吧

—_________—
まあまあ~2WG已经入手,继续关注珐莉娜表现,支持楼主

todlipton 2005-10-07 09:54
"对妹妹的关心,包括与大姐的对话都可以看出来,2W所依赖和保护的东西
换句话说,楼主应该有更合适的对比事件,不要拿看望姐妹朋友来说事。"

赞同您的观点,确实是我疏忽了。谢谢你诚恳的建议。

但是,如何在这段短短的同玛克军师的对话中把2w真实的性格体现出来,是个让人挠头的困难问题。一个佣兵面对自己的雇主时说话不可能直来直去,况且对方还是自己尊敬的对象。就像我面对自己的老板时,就算平时再“冲”那时候也得装孙子,否则关系闹僵了毕不了业就惨了。如果每句话出口之前都要深思熟虑、慎之又慎,一个人的性格就很难体现出来了。

2w恐怕不会再有太多出场机会了,她毕竟只是个边缘人物,是玛克的计划的执行者,说白了就是帮玛克跑腿的。可能会在第五章最后安排她和塞因对话,不过那只是为了引出塞因的最后归属,并不是刻意要表现她,所以也很难写出个所以然来。

还有什么指教的话可以尽量提,我酝酿着把全文完成之后来个大修改,大量的加入回忆的内容,提示烈火里的剧情,增加塞拉的戏分(现在这位可怜的女主角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弱了)。现在的“寻梦之路”除了人物名字以外,越来越不像是烈火的“同人”了,单纯追求故事性的同时忽略了人物形象的塑造,真是大失败。唉,有时间的时候再多多努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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