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dlipt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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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凛冽的寒风吹过,我下意识的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半个月前还在感叹夏天的余威,如今已经嗅到些冬天的味道了。
不过基亚兰城街道上的热闹景象却丝毫没有受到天气的影响,富有基亚兰特色的有节奏的叫卖声伴随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一如既往的生气勃勃的景象,置身其中,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充满了活力。一个卖花的小女孩拉住我的手不放,拗不过她只好乖乖的给钱走人——我还真是无能。不过,花真的很漂亮,虽然都是很平常的品种,搭配起来却给人一种高贵典雅的感觉,看得出来是用心的作品,带给塞拉做小礼物也不错吧。
公女离去,国家败亡,看到眼前一片和平安详的情景怎么也联想不到三天之前这个国家曾经经历了那样惊天动地的变化。完全出乎我意料的,基亚兰的市民们面对这场政权的变更居然无动于衷,除了少数受过琳迪斯小姐恩惠的社会下层的贫苦百姓自发组织了一次挽留公女的游行外,大多数市民得到这个消息时都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对他们而言,基亚兰家和奥斯迪亚家除了族徽的形状和旗帜的颜色外,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领主由一位青春靓丽的姑娘换成了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壮汉或许会让某些有特殊爱好的男人失望,但只要能够像往常一样赚钱过日子,他们并不排斥这样的变革,政治,对他们来说太遥远了。
这对奥森将军来说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之前一直担心有人趁这场动乱混水摸鱼,发生暴乱,事实证明他实在是杞人忧天。原属于基亚兰的旧有官员们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政权的交接经过一系列有条不紊的准备后也平稳的完成了,让人不得不佩服赫克托耳大人在政治方面的才干和魄力。算了,反正这些都与我无关了,爱怎么就怎么吧!
塞因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离午饭还早,顺利完成老婆大人交待的买菜任务后,还有很多闲散时间供他挥霍。没有工作,无拘无束,真是久违的感觉了。步调轻快的塞因一边打发着上午的空闲时光,一边陶醉在无边无际的幻想中。市场口那个耍猴人的滑稽表演让塞因流连忘返,驻足观看了好些时候。刚走了一段,冤家路窄,又撞见了之前扭着他衣角不放、死缠硬磨终于让他就范的那个卖花的小女孩。塞因刚想上前打个招呼,小女孩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转身向巷道深处跑去。塞因目送着远去的她,发自内心的微笑着,但是,当他的视线顺着小女孩的跑动路线平移到街道转角处的那个角落时,他脸上的微笑凝固了。
会蜷缩在那种阴暗角落的家伙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一个鹰勾鼻子、满脸皱纹的老巫婆,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灰不溜秋的长袍,带着一顶好几个破洞、烂得不成样子的尖顶帽,成天玩弄着一个根本就值不了几个钱的玻璃球,装作一副神秘的模样,一想起她那令人作呕的声调和丑陋不堪的臭脸,塞因就忍不住自己想要揍她一顿的冲动。不务正业、骗钱骗财、胡说八道、误人误事,大多数市民都对她恨之入骨,可偏偏有些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子弟却总被她那点根本就不入流的骗术和天花乱坠的口才所蒙蔽,将她的满口胡诌奉为神旨。如果不是那些财迷心窍的白痴们护着她,塞因早就把她轰出基亚兰城了。不过这一次,此时此刻,让塞因吃惊的并不是这个胆大包天的老骗子,而是坐在她面前,专心的听着她的话并不断的点着头的青年。
尽管背对着他,尽管没有身穿平时不离身的那件红色铠甲,但无法遮挡的红发和腰间黑色的长剑却足以说明他的身份。塞因面带愠色,一声不响的缓缓来到他的身后。本来他很想听听一向冷静的朋友究竟被怎样的花言巧语所迷惑,但当他听完那个老混账的第一句话之后,就完全克制不住自己了。
“那个女人向北去了啊!嗯,还好,东边似乎有什么不幸的事情在等着她,如果她一直向北走可保平安,切记不能向东啊,切记!这可是神的旨意……”
“胡说八道!”她的话音未落,塞因飞起一脚将她和肯特之间的长桌踢飞,接着又一脚结结实实的踹在老巫婆的右肩上,连人带椅子飞出好几米远。“哎哟!”随着她的惨叫声,眼看着这一切呆若木鸡的肯 特才反应过来。
“塞因,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肯特大声地问道。
塞因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抢了我的台词!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咱们的事待会儿再说,先让我收拾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老太婆,居然敢诅咒我的主人,真是不想活了。”
躺在地上的巫婆同样用恶狠狠的目光回击着骑士:“你这个粗鲁的恶魔,一定会受到神的惩罚的!”
塞因“刷”的一声拔出佩剑,然后用剑头拍了拍巫婆的脸,刚才还在喋喋不休的巫婆顿时吓得没了魂,一个劲的哆嗦。“告诉你,老太婆,我老婆的工作就是和神打交道。与其为我担心,还不如担心自己的脑袋比较实际。”
“你玩够了吧!”眼看四周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似乎已经有人认出了他们的身份,心虚的肯特再也坐不住了,他一把拉住塞因的衣服,生拉硬拽总算把肇事者拉了出来。两个人推开包围,急匆匆的逃离了事发地点。
来到城北的酒馆坐稳后,肯特才稍稍安下心。回过头来,塞因依然是撅着嘴一脸不满的看着他。“你听我解释,塞因……”
塞因粗鲁的打断了朋友的话:“琳迪斯小姐的离去让你失去正确的判断能力了吗?如果你真的担心她的安危就应该跟着她一起走!用你自己的双手去保护她!而不是在这里把希望都寄托在那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上。我能够体会你现在的心情,不过,作为朋友,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奉劝你一句:你和菲奥拉的幸福就在不远的将来,请不要毁了它。”
“塞因,我……”
塞因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愿意听任何解释。“那个老太婆不是什么好东西,今后别去找她了。至于琳迪斯小姐那边,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哈特跟过去了,他一定能够护送琳迪斯小姐安全抵达萨卡的。” 肯特瞪大了双眼:“琳迪斯小姐不是坚决要求我们,绝对不允许我们跟着她吗?”
塞因耸了耸肩:“琳迪斯小姐只是说,不允许我们三个跟着她,可没有说不允许我们派其他人跟着她啊?别这么死板,偶尔也要学会钻钻空子才行,我的兄弟。”
“哈特,他的确是个优秀的密探,”肯特得知这个消息后却完全没有任何高兴的神色,“但武艺只是平平吧!”
塞因很快就明白了朋友的意思:“我们是不是操太多不必要的心了?琳迪斯小姐的剑法即使放眼整个大陆也是鲜有敌手,这次还带着精灵剑‘索尔•卡缇’,保护自己根本不成问题。我让哈特送她一程,也不过是求个心理安慰罢了。”
“你说得也对,看来我多虑了。”听完塞因的解释,肯特紧绷着的脸舒展开来。
“不管怎么说,”肯特有意顿了一下,调整了说话的语气,“是时候忘记这段感情了吧!菲奥拉还在伊利亚等你,如果还抱着那样的想法,对她来说是不公平的。就让琳迪斯小姐作为朋友永远保留在记忆里吧!”
肯特挠了挠头,被平时嬉皮笑脸的塞因这样正儿八经的教训还真是让人不习惯。“打算什么时候出发?”看出朋友的难堪,塞因及时变换话题替他解围。
“过两天吧。我要先去一趟费雷,正好跟威尔他们同路。”
“去费雷干什么?又不顺路。”
肯特想了想说:“两天前收到菲奥拉的信,说法瑞娜接受费雷的哈肯将军的邀请去那边参加军事行动。虽然具体的事情她并不是很清楚,但法瑞娜离开伊利亚差不多快两个月了,连一封信也没有寄回家过,这不是她的作风,因此她这个做姐姐的拜托我到费雷去打听打听她的消息。”
塞因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就算去了费雷也打听不到她的消息的。伊莎多拉跟我提起过,法瑞娜结束费雷那边的任务后,就赶到伯尔尼那边淘金去了……啊,不,我是说费雷的伊莎多拉将军,上次联合操练时偶然间听他说起过。”
肯特盯着朋友的眼睛,仿佛要从那里读出些什么东西。塞因感到有些不舒服,轻轻的别过脸去。“你们俩的关系还真的是……虽然直呼名字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但从外人的角度来看,恐怕不那么简单,你这家伙对待感情的态度又一向不是那么让人放心,还是注意一下好。塞拉八成也知道的,唉,考虑一下她的感受吧!……好了,不说了,免得你说我故意报复你。法瑞娜真的到伯尔尼去了?”
“应该是的,伊莎多拉将军亲口告诉我的。”
肯特喝了一杯酒,长出了一口气:“我在伯尔尼那边没什么朋友,人生地不熟,看来只好放弃寻找她的计划了,直接北上吧。”
“别担心,法瑞娜又不是小孩子,会照顾好自己的。”塞因安慰道。
肯特把背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光说我的事了,你呢?还没有打算清楚?”
塞因点点头:“还有些犹豫,最近也没有时间和心情静下心来考虑这档子事。本来打算等孩子出生、塞拉养好身体之后就搬家去奥斯迪亚,至于是否出仕到时候再视情况而定。不过半个月前,伊莎多拉将军辞掉了费雷近卫骑士团副团长的职务,不久之后费雷侯艾利乌德大人又亲自来信希望我填补伊莎多拉将军留下的空缺。我对那个位子本身并没有什么兴趣,但艾利乌德大人亲自邀请实在是令人难以拒绝的诱 惑。”
“伊莎多拉将军辞职的事我也有耳闻,这简直是故意在给你留位置嘛!”
塞因低着头喝着闷酒,并没有马上对朋友的评论做出回应。“我想不是的,伊莎多拉将军是主动辞职的,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很难胜任那个位子了。”深思熟虑之后的回答,“听说艾利乌德大人有意安排一个宫中的差事给她,希望她继续为费雷家贡献力量,不过被她婉言谢绝的样子。”
“这样啊,你了解得还真清楚!”
肯特的话中带有明显的潜台词:“你和伊莎多拉将军的关系还真不错啊!”塞因无心计较:“塞拉的预产期还有一个半月,我请她到时候过来帮忙。生孩子这种事情,她的经验比较丰富,我这么个大男人是什么都干不了的。”
肯特叹了口气,继续说:“岁月流逝,连你都快当爸爸了,呵呵。”
“你不服啊?那就需要你和菲奥拉好好努力啰!”塞因也不自觉地开起了玩笑,“说心底话我还是很希望塞拉替我生个男孩子呢!不过……”突如其来的某个事件打断了塞因的话:一个皮肤白净的少年站到了他和肯特的桌边。
塞因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未等他开口,少年就抢先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威尔将军和蕾贝卡夫人到家里做客来了,塞拉夫人请您赶快回家。”
塞因扭过头来看了看肯特的反应,肯特点着头回答:“走吧,我跟你一起回去,好久没有去看望塞拉了。洛克,你先退下吧。”
送走三位朋友的时候,我鼻子一酸,差点流出眼泪来——是啊,今日一别,再见不知道会是哪年哪月的事了。
老实说,我对基亚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即使是结婚之后,我大部分的时间都还是待在奥斯迪亚,换句话说,我早已经习惯了和丈夫分居两地的生活。因此,当基亚兰的旗帜从王城顶端缓缓降下的时候,仿佛置身事外的我并没有感觉到特别的难过或者悲哀的情感,至少不像丈夫那样反应强烈。对琳迪斯小姐也是一样,尽管她待我一直非常好,从来不摆架子,尤其是在我和塞因结婚之后,她和蕾贝卡几乎就是家里最常见的客人。但面对她时,我的内心深处始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排斥感,也许就是因为她的身份,她是贵族,仅此而已。虽然我渴望贵族的生活,但对贵族本身却完全没有好感,奥森大人的严厉和不近人情,赫克托耳大人的粗鲁和自以为是,都不是什么好印象。
丈夫坚持送三位朋友一程,也跟着出去了。站在门口的塞拉忽然感到一丝寒意,匆匆掩上房门,回到屋内。“塞拉夫人,请让洛克扶您回房间吧!”一直侍立在她身后的少年见她转过身来,上前一步说道。 我看起来就这么弱不禁风吗?塞拉的嘴角不满的抖动了一下,但终究没有责备眼前这位忠心耿耿的仆人:“没关系,我自己走进去就可以了。”
但事实很快惩罚了她的逞能:刚刚迈出第一步的她突然眼前一黑,脚底一软失去平衡,若不是洛克及时伸手支撑住她的身体,她差点就摔倒了。“塞拉夫人,请您不要勉强自己,请让洛克扶您进去躺下吧!”少年的声音中带有明显的哭腔,声调也升高了好几度。
受了不小惊吓的塞拉这一回乖乖接受了少年的建议。重新躺在床上的她,回想起刚才的糗事,无可奈何的苦笑着:我的身体,已经虚弱到连正常走路都无法坚持的地步了吗?
少年似乎从主人迷乱的眼神中读出了她的想法,轻轻的把脸别到一边。上个月在基亚兰和费雷边境进行的两国士兵的联合操练,最后的比试中,代表基亚兰出战的塞因将军不幸被代表费雷出战的伊莎多拉将军击倒,头部受伤。消息传回基亚兰,对于正在养病的塞拉夫人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心急如焚的她不顾蕾贝卡夫人的一再劝阻,固执己见连夜驱车赶到前线。丈夫伤势严重,自己大病未愈再加上连夜赶路的辛劳,几重重担之下,塞拉夫人刚刚有所起色的身体活活被压垮了。“那个任性的家伙,这回把自己和大家都整惨了!”洛克亲眼看见一脸愠色的塞因将军在抛下这么一句话之后转过身去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威尔将军和蕾贝卡夫人请来了不少医生和魔法师,但药和治疗魔法的效果都不明显。“没有办法,只好先这样让她调养着,希望她能够自己恢复过来吧!”蕾贝卡夫人同塞因将军谈起塞拉夫人的病情时的表情让周围所有的人都感到心痛。
塞拉的情绪非常低落,洛克更加不敢造次,两人陷入尴尬的沉默之中。与塞拉一样,在上次比试中受伤的塞因的情况也不乐观。塞拉曾经亲眼看到自己的丈夫想要拿起桌上的一个杯子,却连续两次伸手抓空的情景:他的距离感开始逐渐丧失,这说明他的左眼已经渐渐的失去了功能。倔强的塞因当然不可能在家人和朋友面前承认这一点,这更让妻子忧心忡忡。好几次她都从恶梦中惊醒,摸摸自己的身体发现已是大汗淋漓,只有赶紧握紧身边熟睡着的丈夫的手才能稍稍安心。
“洛克,将军他回来了吗?”明知故问,或许这只是她用来掩饰心中不安的躁动的方式。
少年走到她的身前,毕恭毕敬的回答道:“还没有,塞拉夫人。需要洛克出去寻找塞因将军吗?”
“哦,那不必了。”塞拉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对了,洛克,你知道这段时间哈特到哪儿去了吗?”
少年面露难色:“洛克实在是不清楚。似乎塞因将军有任务交给他去完成吧!”
“任务?”塞拉“哼”了一声,“什么任务?国家都没了。”她低下头陷入沉思。
“那个,塞拉夫人,上午陪塞因将军和肯特将军回家的时候,塞因将军提到最近城北开张了一家不错的餐馆,他兴致勃勃的提议说下次要全家人一起过去打牙祭呢!”少年忽然提起,脸上满是兴奋的神色。
塞拉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他,仿佛根本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还有,还有,塞拉夫人,您快看!”少年兴冲冲的指着床头摆放着的作为装饰的花瓶,“那些鲜花是今天上午塞因将军专门买给您的呢!”
塞拉的目光并没有随着少年手指的方向移动,而是直洞洞的落在少年身上:“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洛克?不用拐弯抹角的。”
被揭穿了把戏的少年惊慌的跪下:“请塞拉夫人赎罪!洛克只是希望塞拉夫人能够露出笑脸,所以才故意说这些话想要让您高兴的。”
塞拉摇了摇头:“你起来吧,洛克。你做得没错,我不怪你。”
少年的身体一动不动,头似乎比刚才埋的更低了。“自从奥斯迪亚的马修大人半个月前来过之后,塞拉夫人就几乎没有笑过。洛克希望塞拉夫人尽快振作起来。”
塞拉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大脑压抑无比,少年不经意的话深深的刺痛了她。“你先退下,洛克!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她板起脸,很不客气的命令道。
女主人似乎生气了,少年更是吓得不知所措,但男主人的出现正好化解了空气中弥漫着的紧张气氛。“洛克,你就先下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有我来照顾就好了。”不知不觉间,归来的塞因出现在房门口。
“干嘛和他发脾气?他还只是个孩子。”等少年退下后,塞因径直坐到床边,握住妻子的手,“不过他说得对,你确实是好久都没有笑过了。”
妻子把头扭到另一侧,回避了丈夫关切的目光:“成天拖着一副要死不活的身子,你让我怎么笑得出来?”
丈夫微笑着伸出手去,抚摸着妻子的秀发:“别耍小孩子脾气了,之前你板着脸恶狠狠的那副模样把威尔和蕾贝卡都吓坏了,刚才他们还问我是不是和你吵架了呢。”
“哦,对不起。”妻子的态度似乎有些软化了。
“怎么了?那么不开心?”丈夫摸着妻子的脸,轻轻的把她的脸扳过来面对着自己,“来,笑一个,我 的大美人!”
“呵呵……”妻子非常勉强地笑了几声,那笑容简直比哭还要难过。
丈夫皱着眉头,一下子站起来。“亲爱的,”他故意背对着妻子,不想让她看见此时此刻自己的表情, “你在怀念奥斯迪亚的生活吗?”
妻子听得非常清楚,但她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好像要为自己的问题加上补充说明似的,丈夫继续问道:“半个月前马修来过之后,你就一直这个样子。你们到底说了些什么需要背着我?我想不通,所以我猜,你是不是开始怀念奥斯迪亚的生活了?如果是那样的话,不用着急,等孩子一出生,你的身体允许之后,我们马上搬家,这一次全家都搬到奥斯迪亚去,怎么样?”他转过身来看着妻子,等待着她的答案。
妻子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不是说要护送琳迪斯小姐回萨卡吗?她已经动身一天半了,你还不出发跟上去吗?”
丈夫眨了眨眼睛,虽然不理解妻子的用意,但还是解答了她的问题:“琳迪斯小姐是徒步,而我骑马,很快就能赶上的,况且跟得太紧也容易被她发现。我安排了人紧紧看住她,应该不会跟丢的。”
“难怪这段时间没有见到哈特。”妻子挠了挠后脑勺,“虽然我希望你能一直留在我的身边,但我知道你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这一次我不会拦你。不过,临走之前,我有个小小的要求,我希望你能答应我。”
“你说吧,亲爱的。”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无论怎样,我要你一定平平安安的回到家里,回到我的身边;我希望孩子出生的那一刻,你能够陪伴在我们母子的身旁;我希望孩子眼开眼睛迎接世界的那一刻,能够同时看到父亲和母亲的笑脸。”一字一句,发自内心最深处的期望。泪水,顺着塞拉清秀的面庞,滑落到床上,滑落到 塞因的心里。
塞因低下头,温柔的吻着妻子的前额;塞拉探出身,紧紧的拥抱着丈夫。
“嗯,说好了哟!”
次日上午,基亚兰城北门。
塞因做了个手势,洛克知趣的离开了。
“亲爱的,你不应该勉强出来送我的。”支走灯泡后,丈夫对自己的妻子说。
“嗯。”妻子摇头,“做妻子的送丈夫出门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到这里差不多也该分手了,一路小心!”
一个简单的拥抱过后,丈夫把手放在妻子的肩上:“你自己更要小心身体,这次出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的健康了。伊莎多拉将军过几天就会到基亚兰来陪你,要听她的话乖乖的,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妻子淡淡的一笑:“你这么担心我的身体,究竟是比较担心我,还是我肚子里的孩子啊?”
丈夫眼睛一转:“当然是亲爱的你啦!孩子可以一个接一个的生,但老婆可不能一个接一个的娶啊!”
“你把我当生孩子的机器啊!”妻子轻轻的推了丈夫一把,“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联合操练之后,你好像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那么温柔、那么善解人意,总是说些笑话哄我开心。之前冷战的时候,你都不怎么愿意跟我说话,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能变回原来那样真的是太好了,亲爱的。”
“傻瓜,有这么好的老婆哪个男人舍得放手啊?”不得不承认,哄女孩子这方面塞因是天生的高手。
塞拉脸红了,对她而言这已经是好陌生的感觉。“时候不早了,你快出发吧!”她伸出手去帮丈夫整理了一下领口,“记住我们之间的约定哦!有些事情我无法帮助你,身为妻子我感到很遗憾,所以,无论发生什么,请你一定要回到我的身边。”
塞因的表情变得严肃,郑重其事的保证道:“即使天垮下来了,我也一定会飞一般的赶到你的身边保护你的。”
塞拉闭上眼睛,很陶醉的样子:“谢谢你,亲爱的。”
塞因翻身上马,做了个胜利的姿势,很快就在塞拉的视野中消失了。“塞拉夫人,我们应该回去了,外 面这么冷,对您的身体不好。”洛克回到了主人的身边。
“再让我看一会儿。”塞拉目不转睛的望着远方,“洛克,你说,将军他会回来吗?”
“当然会回来了。”洛克轻快的回答着,“这儿可是塞因将军的家啊!他一定会回来的。”
塞拉的脸上浮现出真诚的微笑:“是啊!一定会回来的。……来,洛克,扶我回去吧!”
“是!”洛克答应道,搀住塞拉的手臂,缓缓向家的方向走去……
“即使天垮下来了,我也一定会飞一般的赶到你的身边保护你的。”
“无论发生什么,请你一定要回到我的身边。”
“嗯,说好了哟!”
躺在床上的我处于一种非常奇妙的半昏睡状态:我的意识非常清醒,思维甚至比正常时更为敏锐,但整个身体却像一块木头似的,完全不听自己使唤,感觉器官也完全处于停止运行的状态,接收不到任何外来的信息。但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迅速为我动弹不得的身体注入了活力,我一翻身爬了起来。
原来是旅店的老板上楼来提醒住客们晚饭的时间到了。我谢了他两句,就匆匆顺着楼梯到了楼下。出乎意料的是,琳迪斯殿下也在用餐——她的座位正对着楼梯——她听见我的脚步声,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用她那漂亮的绿眼睛看了我一眼,所幸她根本就不认识我,在她的眼中我不过就是个衣着寒酸、生活邋遢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年男人。我刻意保持着平静的神态与她擦身而过,以免引起她的注意,然后为自己挑了个好位置:她背对着我,这样我能够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她却注意不到我的存在。
不一会儿,到楼下来用餐的住客越来越多,看来位于利西亚和伯尔尼边境的这家小旅店的确是人气旺盛、名不虚传。房间的价格并不高,还提供免费的早餐,午饭和晚饭的价格也相当实惠,对往来于利西亚和伯尔尼的旅客们来说,在这儿歇歇脚是个理想的选择。老板是一个上了年纪但身子骨特别硬朗的老先生,漫长的岁月给他带来的不止是花白的胡须和满脸的皱纹,还有几十年来游历整个大陆保留下的人生经历和丰富知识。健谈的老者总是操着他那独特的地方口音向每一个住客们绘声绘色的描述着自己年轻时候的冒险故事,这也吸引了不少慕名而来的年轻人。一开始我很不能理解琳迪斯殿下选择这里的原因,像她这样的大人物,在这种时候应该选择一些比较偏僻安静的住所,以免被人认出来而暴露行踪。但一转念想想她此行的真正目的,人多的地方自然才是消息多的地方,也就不足为奇了。
当然,热闹也不尽是件好事,纷繁的人流中自然也少不了那种不三不四的混蛋角色。两个打扮猥琐、举止轻佻的小伙子不怀好意的向琳迪斯殿下搭讪,正当我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处理时,琳迪斯殿下干脆的把精灵剑“索尔•卡缇”摆到了桌面上,两个小流氓自讨没趣,粗口了两句,就骂骂咧咧灰溜溜的走开了。虽然没有闹出什么风波,但似乎破坏了琳迪斯殿下用餐的好心情,桌上剩下的饭菜还不少。既然目标已经离开,我自然也没有理由在这儿多磨蹭时间,胡乱吃了一些安慰了肚子,抓紧时间回房间休息吧,明天早上又得赶路。
抱着这样的打算,哈特站起身来,却不小心碰倒了一柄斜靠在墙边的银枪。他赶忙俯下身把银枪扶回原位,并很快注意到了它的主人——坐在与他背对背的位子上,一身浅棕色的长袍把头部和身体都裹得严严实实,乍一看根本分不清他是男是女。在哈特看来,这身神秘的装扮,似乎更符合魔法师或者预言家的传统形象。不过,能使用银质武器,想必此人也不是泛泛之辈。正在专心吃饭的对方显然也听到了银枪落地的撞击声,稍稍把头扭过来,哈特看不见他的相貌,只能够观察到他额前垂摆下来的深蓝色的刘海。“对不起,”这种时候哈特只能乖乖道歉,“我太不小心了。”
“没关系。”对方的回答气若游丝,小到几乎听不见。若不是她正在进餐,哈特一定会怀疑她是不是饿坏了肚子。不过,比起那个,这时候让哈特更感兴趣的是:对方是位女性。
带着银枪旅行的女人,从上到下把自己伪装起来不让别人窥视她真正的面容,怎么看都不会是简单人物。哈特以他作为密探练就的敏锐观察力趁机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番,虽然对方的装束刻意想要向外人隐瞒关于自己的一切信息,但哈特还是机敏的把握住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细节:她手腕上的一个微小的饰物,足以说明她的身份。
デルフィの守り。在这片大陆上会使用那种东西的人,只有伯尔尼的飞龙骑士和伊利亚的天马骑士。在利西亚和伯尔尼边境出现飞龙骑士,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蒙住脸潜入利西亚领土,显然是有些背景和来头。事不关己,有重要任务在身的哈特并没有深究,表示歉意的欠了欠身,就向楼上走去。
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有一位不速之客站在窗台边等他了。算一算,确实是应该受到回信的时候了。他把信鸽抱起来,动作熟练的从它的腿上取下了纸条。潦草的字迹与塞因将军平时的生活作风倒是颇为吻合:“我已从基亚兰出发,一切按计划进行中。”
按“计划”进行中?哈特的眉头微微一皱。一周之前,当塞因将军找到他并向他布置现在的任务时,虽然没有心理准备,哈特并不是很惊讶:萨卡草原路途遥远,派人护送琳迪斯殿下一程也是理所应当。但当塞因将军谈起自己的安排和计划时,哈特已经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震惊和迷惑。“我估计,琳迪斯小姐大概会先向北走几天,离开基亚兰的领土后就会向东进发,跟着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被她发现,当然更不能跟丢了。”哈特隐约记得自己当时还争辩了两句:“塞因将军,请恕哈特多嘴,琳迪斯殿下不是要回萨卡吗?向东走虽不是南辕北辙,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到达目的地啊!”事实很快就证明了塞因将军准确的预见性。从基亚兰出来之后的前两天,琳迪斯殿下一直向北前进着,但速度非常慢,行动也十分谨慎,仿佛一直在暗中观察是否有人跟在她的后面。不过看来耍花样并不是公女殿下的强项,她那些拙劣的招数还不至于让我上当。第三天开始,也许是确认没有人跟踪后,琳迪斯殿下开始放心的向东走,而且前进的速度越来越快,今天才是第五天晚上,已经到达利西亚的边境,照这样的速度,再过两天就能进入邻国伯尔尼的领地了。
哈特仍然对出发前一天晚上与塞因将军交谈的情景记忆犹新,那天他的脑子不知道是那根弦出了毛病,明明看出塞因将军的心情不好,他还出言顶撞了这位正是满肚子火气无处发泄的将军,结果自然是很悲惨了。虽然塞因将军很快就醒悟过来,当夜就亲自赶到哈特的家向他道歉,但哈特很清楚,自己轻率的发言的确是对得起塞因将军的那记重拳,对于公女琳迪斯殿下,哈特的内心也充满了愧疚和歉意。
帕斯平原上的联合操练结束后已经过了五个星期,塞因将军的伤势恢复得很快,年轻的身体就是不一 样,虽然他一直坚持着希望能够尽快回到工作岗位,但琳迪斯殿下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驳回了他的请求——一方面,刚刚伤愈的身体需要更多的休息和保养;另一方面,病倒的塞拉夫人最需要丈夫陪伴。卸下了工作的重担,塞因将军又变得活跃了起来。前一阵子基亚兰有人风传,说塞因将军和塞拉夫人遭遇婚姻危机,我虽然一直在外面执行任务,回到基亚兰城的时间不多,少数几次看到塞因将军和塞拉夫人在一起,确实是气氛沉闷,尤其是塞因将军,言语很少,表情严肃,完全没有以前油嘴滑舌、卿卿我我的样子。虽然年轻人闹闹别扭吵吵架什么的是家常便饭,但心底还是不免非常担心。不过从帕斯平原回家之后,没有工作在身、一身轻松的塞因将军又马上变回了老样子,看来之前被市井小民传得沸沸扬扬的所谓的“家庭矛盾”“婚姻危机”不过是因为塞因将军工作太忙、小两口交流不够引起的小小误会而已。塞因将军的好心情也让我们这些下属日子好过了不少,因为跟丢了玛克大人而灰头土脸返回基亚兰的洛克本来一直担心会受到严厉惩罚——这其实不能怪他,几乎是一瞬间,留在伯尔尼寻找玛克大人下落的各国密探们都失去了他的踪影,玛克大人就像突然出现时那样,又突然无声无息的消失在空气里——但塞因将军得知这个坏消息之后,虽然一脸不快,却什么都没有多说,还给了小家伙三天假期:“休息一下吧,在伯尔尼辛苦你了。回来之后,要好好照顾塞拉夫人。”当我完成调查工作复命时,未等我提及塞因将军就爽快的给了假期:“干得不错。这几天就不用来我家了,待在家里陪陪老婆孩子吧!我知道你也很担心塞拉的状况,但对男人来说,老婆孩子可是最重要的哦!把照顾塞拉的工作丢给她丈夫好了,现在什么都别多想,快回家去吧!”
不过事情不那么简单:病体沉重的塞拉夫人不但在身体上,似乎精神上也受到了很大打击,低落的情绪很快就感染了塞因将军和洛克他们。三个星期前马修大人的不请自来更是带来了坏消息,虽然他和塞拉夫人的交谈回避了其他所有人,但塞拉夫人一落千丈的精神状态和无法掩饰的满脸愁容说明奥斯迪亚那边也一定有什么变故发生。我尾随琳迪斯殿下从基亚兰离开时,尽管塞因将军一直非常努力想让夫人重新绽开笑容,却没有收到预想之中的效果。虽然这不是我应该插手的问题,我心底多少还是有些不踏实,真希望塞拉夫人的心情能够随着身体状况的逐渐好转重新开朗起来。
正是处于这样一种微妙的状态中,塞因将军的心态才显得多少有些操之过急。出发前一天晚上我到塞因将军的家听取他的布置,当他推测琳迪斯殿下会改变路线,到伯尔尼寻找玛克大人下落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头脑突然发热,不合时宜的插了一句:“难道说琳迪斯殿下弃基亚兰而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为了一个男人就抛弃外祖父的领地和爱戴她的人民,实在是自私任性的行为……”塞因将军的拳头很快让我尝到了苦头。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轻薄言论,面对的又是对琳迪斯殿下一向尊敬有加的塞因将军,能保住脑袋已经是万幸了。虽然塞因将军很快就为自己的莽撞举动向我道歉,但我恨不得用线把自己的嘴缝上,再也不敢多嘴了。
哈特的头开始痛起来,像他那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是无法考虑太多问题的,他三下五除二的完成了给塞因将军的报告,并把它牢牢的绑在信鸽的腿上——确实没什么可报告的,情况的发展完全在塞因将军的预料之中,仿佛整个故事正在按照他写的剧本上演一样。
第二天出发的时候,哈特注意到,琳迪斯殿下换上了一套伯尔尼的传统服装。看来她准备得蛮充分的嘛,哈特暗想。虽然塞因将军铁拳的味道不好尝,但哈特心底还是很难认可琳迪斯殿下放弃领主之位的轻率决定。在哈特看来,琳迪斯殿下的未来与基亚兰的未来之间并没有任何矛盾。对在一年之内经过了两次严酷的战争洗礼的基亚兰来说,和平稳定的政治环境太重要了。在琳迪斯殿下五年来的不懈努力下,逆境中的基亚兰已经恢复了元气,并逐步回归到平稳发展的正轨上来,在这样的关键时刻,自然更不能失去琳迪斯殿下这位精神领袖和国家支柱,在战争中伤痕累累的经济和民心也难以承受突如其来的政治变革。基亚兰的人民并不排斥玛克大人成为这片土地新的主人,相反,他们非常乐意接受这段天造地设的美丽姻缘:人龙战争的故事已经让神机妙算的玛克大人成为家喻户晓的传奇,“神军师”的称号更是人们对这位创造奇迹改变历史的英雄充满敬仰之情的完美注脚。基亚兰在“神军师”和琳迪斯殿下的共同治理下,一定可以变成大家心目中的理想国度吧!一个半月前,洛克在伯尔尼就已经打探出了玛克大人的下落,塞因将军也一定把这个消息转告给琳迪斯殿下了,那时她只需要亲自到伯尔尼一趟,说服玛克大人出仕基亚兰并不是不可能的任务,对于琳迪斯殿下自己、对于基亚兰,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那时的琳迪斯殿下,为什么要选择逃避、放弃千载难逢的机会?而现在,她背着所有人暗自来到伯尔尼打探寻找玛克大人的行踪,又是为什么呢?
如同一粒石子闯入平静的湖面,哈特的心情难以平复,琳迪斯殿下充满期待和自信的步伐也让追赶的他感到吃力。塞拉夫人判若他人的失常表现,塞因将军让人琢磨不透的计划和布置,琳迪斯殿下前后矛盾的神秘举动,玛克大人的突然出现和消失,短短一个月内实在是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哈特完全整理不出头绪来。他一边有条不紊的同琳迪斯殿下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一边漫无边际的幻想着借以打发无聊的时光。直到某种大胆的想法闯入他的脑海,他才慌张的把注意力转移出来:
难道说,一切事情的背后,还有大家不为所知的幕后的真相吗?
离开基亚兰,已经十二天了,即使从踏入伯尔尼的领土开始算起,也已经过了五天了。
这是我第二次来到这个邻国的土地上,一样的景物,故地重游,心境却完全不同了。或许是由于环境改变了,目及之处,已不再有疮痍的焦土和苍茫的狼烟;或许是由于伙伴改变了,严肃正直的肯特、嬉皮笑脸的塞因、谨言慎行的威尔、天真纯洁的芙罗利娜,只有“索尔•卡缇”这位无声的朋友仍然伴随在我的左右;或许是由于我自己改变了,赫克托耳已经成为利西亚同盟的领袖,艾利乌德已经成为费雷的侯爵,而我,抛弃了外祖父留下的土地,重新变回了一名流浪的剑客。
一望无际的平原,孤独的我伫立在这广大的空间中。前人踩出的土路蜿蜒着消失在天地交界的水平线上,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仿佛向旅客们述说着这片土地的传奇。正午的骄阳向大地疯狂辐射着它伟大的能量,从地底升腾而起的热气笼罩着全身,让人很不舒服。不仅是身体,连平静的心情也跟着浮躁起来。我试着抹去额头上的汗珠,极目远眺,刺眼的眼光让人几乎整不开眼睛。腰间的精灵剑这时也由值得信赖的同伴变成了沉重的负担,或许,我根本就不需要它,就像当初我不由分说的把它的姐妹“玛妮•卡缇”硬塞到玛克手中时一样。算了,没有理由把自己的不安和彷徨全部归咎于伯尔尼善变的天气,我很清楚,玛克的若即若离才是我内心深处急躁和困惑的根源。打听玛克的去向并不像想象之中的那样困难,几乎每个歇脚的地方都能够或多或少的听到关于他的传说和流言,但之中却没有一条是值得期待的线索。受到这样或那样的消息的指引,我几乎每天都在更换前进的目标。一次次的希望变成一次次的失望,精疲力竭的我仍然不知道他身在何处;一次次的失望变成一次次的希望,就在我几乎绝望想要放弃的时候,却总有意外的收获让我燃起新一轮的斗志。回顾走过的日子,一路下来,冥冥之中如同宿命的安排,引导着我不断进取而来到这里。有时候我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迷茫之中的我仿佛是被人指引着一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寻找着远方那一丝细微的光亮。
休息的时间结束了,琳揉了揉自己的小腿,扶着身后的大树缓缓站起来。虽然双腿已经开始排斥继续赶路的鲁莽举动,但如果不抓紧时间,今晚恐怕就要露宿荒郊了。跨上包裹,拿起神剑,琳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蛋,精神为之一振。四周的空气也因为旅者轻灵的步调而活跃起来,小鸟的歌唱声也为孤身一人的琳带来了鼓励和勇气,西沉的太阳和渐渐消去的暑气让琳的心情好转了不少。抬头望去,一直灰茫茫的不见一点蓝色的天空也显得不那么压抑了,琳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着,疲劳和困倦也随之一扫而空。
然而,这样和谐欢快的气氛,很快就被突如其来的恶魔们所打破了。
一、二、三……琳一边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一边默数着匪徒的数目。一共十七个,手持钢斧、面目狰狞的巨汉。琳轻轻的闭上眼睛,深呼吸一下,抽出精灵剑“索尔•卡缇”摆好迎战的姿势。
“我警告你们,再靠近一步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琳瞪圆了双眼,把精灵剑横在胸前,气势惊人。
“@#¥%!*^……”从那群疯狂的巨汉们嘴里吐出的,是琳完全不能理解的奇怪语言。
琳把包裹扔在地上,减轻自己的负担,保证自己能够以最佳的状态出击。“看来是没办法谈判了,上吧!”她淡淡地笑了笑,虽然她无论如何都不希望回忆起过去战场上血流成河、尸横遍地的悲惨景象,但现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容不得她有半点犹豫和不忍。
最靠近的她的匪徒怪叫着向她冲过来,手中的钢斧仿佛有千钧重量,挥动时虎虎生风,但琳没有被对手的气势吓倒,而是冷静的避开了所有的攻势,并抓住对方攻击之后的破绽准确的把精灵剑推入了他的胸膛。巨汉的惨叫划破了寂静,琳拔出沾满鲜血的剑身做好了下一轮防御的准备。
仿佛是受到失去同伴的刺激,匪徒们完全失去了理性。完全没有战术的一味进攻,大开大合的攻击招式虽然威力强劲,却不能伤害躲闪灵活的琳分毫,而琳的每一次出剑,都能够给予对手致命的打击。不消一会儿,又干掉了四个。
“好不容易才让人帮我弄了一套的,这下麻烦了。”看着自己身上这套已经染满鲜红的伯尔尼服装,琳苦笑着。
精灵剑的寒光,如同满天花舞,舞蹈般在空气中挥动着,不过,恐怕没有人愿意欣赏这种死亡的美丽。匪徒们像不知死活一般,面对琳出神入化的精妙剑法没有丝毫退缩之意;毫无畏惧的琳更是充满斗志,辗转腾挪、剑起剑落,如同风一般,让敌人根本无从招架。
可是,伴随着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和呼吸,胜利的天平开始逐渐倾斜了。
“铛!”利斧的劈击受到精灵剑的阻挡而被弹开,琳感到虎口一阵麻痹,剑差点失手,失去了追击的机会。可另一侧的匪徒并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强有力的横砍几乎就要命中,千钧一发之时,反应神速的琳低下头躲闪。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钢斧擦着她的头皮拂过,若是再慢半拍,她的脑袋就搬家了。躲过一劫的琳顺势一个侧滚翻,逃出了危险区域。
心脏狂跳不止,琳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慌乱和恐惧——即使是在兵荒马乱、危机四伏的战场上,那时的她不需要害怕这种情感,因为随时随地,忠诚的肯特和塞因都陪伴在她身边奋不顾身的守护着她,因为无论如何,她最爱的人在站在自己的身后贡献着他的全部智慧和勇气。而这一次,没有人支持身处危难的她,她只有一个人。
当她注意到眼前晃动着的自己的长发时,她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发带在刚才的躲避中被砍断了,飘扬的长发变成了阻挡视线的危险工具,体力的消耗也快到达极限,情况对自己越发不利。
匪徒们又一次攻击过来,突前的一个仿佛是不把眼前的小姑娘放在眼里,在琳看来他的姿势满是空当。轻巧的闪过他的三板斧之后,琳瞅准时机大喝一声、使尽全身力量把精灵剑砍进了他的腰部。又消灭了一个敌人,琳却没有丝毫喜悦之情,一个更大的危机接踵而至:也许是用力过猛,精灵剑深深的嵌入对手的身体,不论琳如何努力都纹丝不动。
剑拔不出来!琳从来没有感受过死亡如此接近的感觉,失去精灵剑的她就是完全任人宰割的羔羊,面对这群穷凶极恶的饿狼,她该如何应付?就在她的身旁,一个杀红了眼的匪徒举起了他的钢斧。
“啊!”无处可躲的琳吓得闭上眼睛,然而预料之中的致命攻击却迟迟没有落到自己头上,琳缓缓睁开双眼,迸涌而出的一股热血溅得她满脸都是。
一个穿着黑色披风的中年男人,神兵天降般出现在战场上,右手紧握的匕首,霎那间割断了那个匪徒的喉管。他伸手示意琳赶快把精灵剑拔出来,自己则勇敢的站在敌人与琳之间。
“你是……”琳拔出精灵剑迅速来到中年男人的身边,两人背靠着背,四周则是歹徒们的重重包围,他 们如何才能突破这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呢?
“琳迪斯殿下!请您专心应敌,我会助您一臂之力!”中年男人大声回答着。
“你,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琳大吃一惊,精神高度集中的她无力想象这位神秘来客的身份。但这种时候,多一个朋友而不是多一个敌人,真是太好了。
哈特无法回答,即使不是身处这样的危急时刻,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公女殿下的这个问题,于是他选择了沉默。当务之急,是如何带着公女殿下摆脱现在的窘境,刚才的一击是因为突然袭击才如此轻易的得手,现在敌明我也明,战斗会更加艰苦。
多了哈特的援助,琳的压力一下子减轻了许多,但人数不断减少的匪徒却显得更加疯狂。武艺平平的哈特不断遇到危机,让琳也不得不抽出部分精力帮他应付。两人合力打倒眼前的敌人后,匪徒的数目已经减少到六人了。
一直在旁边观战的那个衣着最干净的匪徒终于按捺不住出手了,看起来他应该是这伙地寇的首领,手中的银斧也比其他人的钢斧更具杀伤力。刚交手了两招,琳就明显感受到了对手与众不同的强大实力。速战速决未必能占得上风,反而容易因攻击不利而露出破绽;耐心周旋是妥当的战法,但琳已透支的体力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哈特的实力根本无法与他单独对抗。格挡了几下,对手压倒性的恐怖力量让琳的右手支撑不住,不停的颤抖,只能后退几步,保持距离换取喘息之机。
对手看破了琳的缓兵之策,并没有停止攻击的节奏。琳的剑法逐渐迷乱,身旁杂兵的骚扰更是让她力不从心。深陷包围的哈特光是自保已经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实在无暇抽身相助。不断的挥剑令琳的右手超出了可以承受的极限,她那痛苦的表情说明控制右手的动作已经变得越来越困难。尽可能闪避而不是格挡,是不得以而为之的战术,但移动速度越来越慢的她,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都无法支撑这场一边倒的战斗了。
眼看着对手的利斧劈来,琳刚想跃起躲避,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完全不听使唤。利斧切开的气流仿佛要将琳贯穿,万般无奈之中,琳只能勉强抬起精灵剑抵挡,随着惊天动地的碰撞,“咣当”,强大的冲击令“索尔•卡缇”跌落在地!
琳的脑中一片空白,身体的所有机能顿时完全停止。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那一瞬间,琳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紧接着,一股脑涌入她脑海的,竟然只有一个人的名字:
玛克!玛克!玛克!玛克!玛克!玛克!玛克!……
玛克,你在哪里?泪水夺眶而出,生死一线之间,琳深藏于心底的所有感情得以真实的流露。当她的眼前恢复光明时,看到的却是这一辈子永远不愿再看到的一幕。
银斧,高悬头顶,如同下山猛虎,不可阻挡的向她劈来。
“啊!”琳唯一能做的,就是下意识的伸出左手想要抵挡,以血肉之躯抵挡利器的攻击。
真奇怪,一点都感受不到痛楚,眼睁睁看着喷涌而出的自己的鲜血,琳竟然无动于衷,仿佛伤口并不属于自己。她踉踉跄跄的退后了几步,最后,她倒下了。
静静躺在床中央的女人,清秀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但眉宇间流露出的勃勃英气却并没有丝毫减弱,仿佛一尊雕塑,让人难以接近。我闭上眼睛,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对一名佣兵而言,多愁善感不是好习惯,我也不应该在执行雇主的任务时过多的夹杂自己的感情。哈特先生仍然一动不动的跪倒在琳迪斯小姐的床前,差不多已经一天一夜了,不吃不喝不睡,要不了多久他自己也会倒下的。尽管我和艾莉丝好几次劝他休息,他完全听不进去,执意守护在主人的身旁。他这又何苦呢?悲剧已经发生了,时间不能倒流,他又何必折磨自己的身体来换取心理上的平衡呢?况且,发生这一切的责任根本不在他,他是那么英勇无畏的战斗着——尽管那根本不是他的擅长——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应该是那群无恶不作的恶棍,应该是姗姗来迟的我……
眼角有些湿润,我的理智告诉我应该立即停止这样的想法。本来想再劝劝哈特先生两句,但想想他一定不会接受,于是放弃了这样的打算。推开房门回到大厅的时候,其他人都在。
身着绿袍的青年注意到了天马骑士的到来,俯下身拍了拍身旁的紫发小女孩的肩:“艾莉丝,真是麻烦你了,你先过去吧!”
紫发小女孩点了点头就跑开了。绿袍青年示意天马骑士坐下,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那个叫艾莉丝 的女孩子,”看到对方的眼神有些犹疑不定,天马骑士首先打破了沉默,“我看,她的身份似乎不简单呢!就这样让她留在身边合适吗?”
绿袍青年点了点头,嘴角边挂有标志性的自信的微笑:“她是伯尔尼派来的密探,我早就知道了,她自己也没打算瞒我。她是真心愿意帮助我,所以我才让她留在身边帮忙的。光靠我一个人,什么都干不了……”
天马骑士把头扭向一边,呼吸声变得沉重:“那个,我……”她有些吞吞吐吐,“非常抱歉,玛克大人,我没能为您守护好琳迪斯小姐……”
玛克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轻轻的摇着头:“这或许是天意,人力不可改变,你也不必向我道歉。还有,法瑞娜,今后别再叫我‘大人’了,我已经不再是军师了,总有人那么称呼我让我觉得别扭。”
法瑞娜冷静的拒绝了雇主的建议:“不可以的,再怎么说我也是您花钱雇来的佣兵,对雇主保持尊称是作为佣兵的基本原则之一。”
看到法瑞娜如此坚持,玛克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当初我要是主动些,自己去基亚兰找她,也就不会落到今天这种境地了。”
法瑞娜无言以对。
“啊,我想起来了。”看到法瑞娜情绪低落,玛克提高了自己的音量。变故之后,他一直竭力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出乐观的心态,实际上,他内心的悲伤和悔恨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强烈,他只能够靠这样的欺骗来掩饰自己心灵深处的痛苦和无助。“我付给你的定金是5000G吧,这儿是剩下的15000G,你拿去吧!”他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递到法瑞娜的面前。
法瑞娜看了看玛克的眼睛,并没有伸手去接:“我不能接受。引导并护送琳迪斯小姐的任务,我没能完成。”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对于一向心高气傲的“强腕”而言,承认失败比在战斗中受伤或者死亡更加难受。
玛克看出了她的难堪,但还是不由分说的把金币扔到了法瑞娜的怀里:“拿着吧,留在我身边也没用。离开费雷的时候,艾利乌德给了我好多,我东晃晃西蹓蹓,磨蹭了几年,发现这玩意儿对我来说根本就用不着。之前听小道消息说肯特放弃了赫克托耳的高薪聘请,赶往伊利亚去了,这些钱就当作我送给你姐姐菲奥拉的礼金吧!”
法瑞娜把头压得低低的,没有回答,算是默认接受了。
“就是嘛,这才像我所认识的法瑞娜的风格。”玛克还不忘调侃两句。
“别开我的玩笑了,玛克大人,求您了。”法瑞娜抬起头来回答说,“我已经成熟许多了,战争的岁月,已经是好遥远好陌生的回忆。这几年,通过芙罗利娜,伊利亚佣兵团得到了奥斯迪亚的不少资助。虽说身为团长的姐姐一直保持着很高的觉悟,坚持认为佣兵团应该保持相对的独立性,如果一味依赖奥斯迪亚的援助,长此以往立场会变得模糊。但您也知道的,和平时期,佣兵是个不受欢迎的职业,能干的活儿越来越少,僧多粥少,佣兵团已经流失了不少人才。几乎是一个人撑起佣兵团旗帜的姐姐一筹莫展,再加上感情的不顺利,她真的已经是心力交瘁了。对我而言,对伊利亚佣兵团而言,这笔钱实在是太重要了,所以,所以……”激动之处,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玛克大人,这些钱将来我一定会还给您的,但现在,请您无论如何让我再任性一次吧!”
玛克的内心同样是汹涌澎湃,无论是多么冷血的动物,听到法瑞娜发自肺腑的感言也一定会被打动的。但是,你不能从他的脸上读出任何关于他心理活动的暗示,他总是习惯性的笑着,对每一个人都笑着。渐渐的,玛克觉得自己的感觉麻木了。这是战争留下的后遗症,因为,战场上的他是指挥家,是军队的大脑,无论什么处境、不论什么情况,他都必须保持绝对冷静的判断力,他不能被任何感情所左右,他不能考虑任何跟战斗无关的事。更重要的是,他的任何想法,都不可以通过言行或举止传递给他的部下和士兵们,他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正在害怕,他不能让他们感受到自己心中的恐惧,因为他是军队的精神支柱,是军队勇气的来源,是绝对不可以动摇的基石。
“我明白了,法瑞娜。我会为你、菲奥拉还有伊利亚佣兵团祝福的。这笔钱,就当作是我对佣兵团的小小投资好了,我相信会有不错的回报。”
“谢谢您,玛克大人!下次需要帮忙的时候,希望您仍然对伊利亚佣兵团和我充满信心,那时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跟那时候一模一样,你还真像个精明的生意人。还有件事,”玛克忽然又想起来,“关于塞因,他……”
玛克话音未落,法瑞娜抢先答道:“塞因跟在哈特先生的后面,骑马的话大概半天的路程。哈特先生已经飞鸽传书把坏消息告诉他了,想必他正在快马加鞭向这儿赶来吧。”
玛克的表情忽然变得严峻,这是非常少见的。他静静的站起身,焦虑的在大厅内来回踱步,十个手指神经质的交叉在胸前。法瑞娜看着他的脸,同样露出忧虑的神情。“玛克大人,您在担心不知道该怎么向塞因说明状况吗?”
“该来的总会来,我躲不开。”玛克停下脚步,一板一眼的说着,“有件事与你和琳无关,我必须有个了断。啊,这回,我也不希望你介入进来。”
法瑞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看表情,玛克似乎轻松了一些,他继续在大厅内漫无目的的游荡着发泄过剩的精力,直到他把目光落在房间角落处,那柄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的银枪。他径直走到它跟前,把它举起来,饶有兴致的象征性的舞动了几下。“我对武术,一窍不通。”他回过头说道,“我知道自己没有这种天赋,所以很羡慕你们,危急时刻,拥有保护自己的力量。话说回来,你的武艺又有不少提高呢,很轻松就击退了那些亡命之徒,作为佣兵,一定是随时随地都在严格的磨砺自己吧!换作琳就……这几年她一定是忙于政务,忽视了自己的老本行。”大陆上最强的军师和最强的剑士,琳,你是否还记得当初我们俩的约定呢?
鼻子一酸,玛克差点流出泪来,他不自然的别过身去避开法瑞娜的目光。“那些强盗好像不是本地人,也没见过什么世面,看到玛菲的时候就吓的站都站不稳了。如果不是这样,我未必能够轻松取胜,而且,我赶到之前,琳迪斯小姐和哈特先生已经击败了绝大多数敌人……”法瑞娜很清楚琳迪斯小姐在玛克大人心目中的地位,所以尽量在为她的失败开脱责任。
“你知道吗,法瑞娜?我也有一把武器哦。”玛克的语调很轻快,但听起来却让人感到无比压抑,“是精灵剑‘玛妮•卡缇’。五年前我离开费雷时琳坚持要送给我防身的,说来惭愧,五年来我曾经不止一次的尝试着想把它从剑鞘里拔出来,但从来没有成功过,看来这把充满灵性的剑不愿意承认我是他的主人呢!”玛克从腰间取下了自己的剑,自上而下打量着,无可奈何的笑容。对他而言,五年来,这把精灵剑的意义不是一把武器,而是一种羁绊。
法瑞娜没有作声,但她能够理解承载在这把剑上的,两个人之间无尽的思念。
玛克把“玛妮•卡缇”轻轻的搂在怀里,闭上眼睛,陷入沉思。“玛克大人,您为什么不进屋去看看她呢?”法瑞娜看到这样的情景,忍不住问道。
“看到她的样子,徒增伤悲而已。”
“可我觉得,当琳迪斯小姐睁开双眼的时候,一定最希望看到您的面容吧!如果说已经迟到了五年,那么现在补偿还不算晚。”
是啊,花了这么多时间,作了这么多安排,难道不就是为了能够再一次握住她的手吗?现在她就在身边,为什么还要选择逃避呢?难道你还要像五年前一样,拱手让出自己的幸福和未来吗?
玛克犹豫着,他已经不像五年前那样青涩,是可以决定自己将来、对自己的人生负责的时候了。
正当他把手放在房门上准备推开时,大厅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玛克和法瑞娜对视了一眼,把手收了回来,神情异常凝重。“请进吧!”
得到允许之后,门被推开了。走在前面的是艾莉丝,她的身后,是一个身着劲装、身材魁梧的男人。左脸颊处的伤痕并不能破坏精致的五官带来的整体和谐和美感,炯炯有神的棕色眼眸挥洒着自信和坚强,蓝色的头带更为他增添了几分英气和活力。
“玛克先生,”艾莉斯的话铿锵有力,“遵照您的吩咐,我把塞因先生带来了。”
[ 此贴被todlipton在2005-10-04 21:56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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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开始构思同人了啊,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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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2005-09-11 15:5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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